九
闻言,满儿不禁意外又感动。
她恼了曹玉奇那么多年,却没料到曹玉奇也是真心对待她的,虽然他的真心不够坚决,也不够深刻,更不似胤禄那般不惜任何代价,甚至以生命作为奉献的毫无转园余地,但毕竟他也是真心诚意的。
“谢谢你,曹师兄,可是……”满儿轻扬起歉然的笑容。“我两年前就成亲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很抱歉,曹师兄。”
“你……成亲了?”自曹玉奇脸上的震惊之情,任何人见了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失望有多深。“他是……娶你为妻?”
“是,”满儿颔首。“明媒正娶。”
脸上倏忽掠过一抹痛苦,“他……对你好吗?”曹玉奇低问。
“非常好!”满儿由衷地承认。“当然,他个性上多少有些毛病啦!不过,他对我是真心的。”
“他的家人……都不反对吗?”
一声嗤笑,“哪可能?他父亲就很反对,老说我配不上他,不过……”满儿耸耸肩。“他说如果他父亲坚持反对的话,干脆把他踢出家门算了,所以他父亲只好退一步罗!”
“是吗?”曹王奇泛出苦笑。“如果当初我也能如此坚定立场的话,你会嫁给我吗?”
双眸为难地瞅住他,满儿沉默了好半晌。
“曹师兄,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呢?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无论我回答什么,也都挽回不了了,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你已娶妻,就该专注在你妻子身上才是。”
“是,我知道,我既已娶了她,便该专心照颤她,何况她也有了身孕。可是……”曹玉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自家父百日过后,我就开始到处寻找你,希望能……”
“曹师兄,”满儿柔荑轻搭上他的手臂,打断他徒劳的倾诉。“我相信你爹为你找的妻子一定很不错,专心对待她吧!”
曹玉奇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冷笑。
“家父反对让我娶你,理由是你有满人的血统,因为你的父亲……不详,然而,他却又逼我娶常州都司的女儿为妻,只为了攀附权贵,好让岳父提拔我为湖熟汛的千总,而我的妻子也因此显得非常傲慢,事事都要强压过我,这样又教我如何把心放在她身上?”
更意外了!“曹师兄想作官儿?我怎么都不知道?”满儿惊讶地问。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但也许是家父的影响,我两个弟弟都相当有野心,为了他们,我只好忍耐了。”
这大概是身为长兄的苦楚吧!
同情地瞅了他一会儿,满儿只好安慰他,“或许等嫂子生了孩子之后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曹玉奇又看住了她。“你改变了吗?”
“呃……”满儿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
曹玉奇撇了一下嘴角表示他笑过了。
“看来,当日的迟疑不决,会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
“曹师兄……”
“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另求慰藉了。”
满儿张嘴想说什么,随即又合上。
她能说什么?
女人总爱怨责男人的不专情,却从未曾想过那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呢!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自东吴以来,秦淮河两岸便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六朝时,金陵更为政治及经济中心,因此成为达官贵人群集之地,特别是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当时名门望族所居之所。
尽管隋唐以后,乌衣巷等处渐趋衰败,历时三百年的六朝,秦淮河畔却愈是人烟稠密,金粉楼台,歌声绰影更胜往昔,
即使是已然落寞颓败的乌衣巷,亦仍有几处留存至今的豪门大宅院。譬如从文德桥南堍进入乌衣巷甓门对面,便有座古朴典雅,溢彩流光的豪宅,这即是满儿与弘升如今的暂层处,而东院落里的帘雨堂便是满儿的临时闺房。
初夏的夜晚仍沁着浓浓的凉意,睡梦中的满儿不自觉地更掖紧了被子,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中忽地有人硬是扯翻了她的被子,半梦半醒间,她犹以为是自己把被子踢开了,正想再抓回来,一副掺杂着怒气的身躯已然覆盖上来,她不禁抽了口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