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你没问我。”
“你!”满儿差点甩他一巴掌。“帮我救他们!”
“不可能。”胤禄冷漠不变。
“为什么?”满儿怒叫。“他是我舅舅呀!”
“他是叛逆。”
“他不……”她想说不是,但明明是。“就帮我一次不行吗?”
“不行。”胤禄语气淡淡地拒绝了,但满儿听得出来其中的毫无转圜余地。
“你这混蛋!”满儿怒骂,而後转身欲待出去。“好,我自己去想办法!”
“来不及了。”
满儿闻言猝然一僵,片刻後,她才极其徐缓地回过身来,两眼微眯,盯住了始终淡漠如故的胤禄。
“你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不肯招出同党,又多次试图逃狱而伤了不少人,皇阿玛一怒之下便命山西巡抚提督将那些叛逆就地处决了。”
娇躯晃了一下,胤禄及时伸臂扶住了她,她即反手抓紧了他的臂。
“包……包括我舅舅?”
“是。”
她想尖叫,想昏倒,但她都没有,她紧瞅住那双幽邃的双眸不放,她看不出有什么,但她知道还有什么。
“是惠舅舅……惠舅舅连累了我外公一家子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胤禄两眼始终正对著她,未曾回避过片刻。
“不,柳兆惠没有连累他们,是他们累了他们自己。”
“什么意思?”
“柳兆惠的死讯传至柳家,柳兆云和柳兆天在愤怒之下也加入了叛逆组织,你外公亦在同时携家带眷逃匿无踪了。”
抓住他的五指更紧,几乎掐入他肉里。“然後?”
胤禄这才栘开目光淡淡瞟一眼她掐进他手臂上的五指,然後视线又回到她脸上,依然毫不在意的与她的瞳眸相对,稚嫩的脸上仍旧一无表情,说话速度更是慢条斯理得令人光火。
“柳兆云与柳兆天所加入的是始终躲藏在台湾的叛逆组织哥老会,因为他们劝阻不了奸民朱一贵的冲动起事,臆测事後朝廷必然会出兵围剿,故而先行一步逃回广东。”
他的声调愈说愈平板。“而他们的判断也的确没错,台湾一传来朱二贝戕害总兵官欧阳凯的消息,皇阿玛不仅立刻下令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前去围剿朱二贝,同时亦命我去追剿哥老会……”
“不!”满儿终於尖叫出来了。“在我分娩之前你绝对不能去!”
她可以原谅他任由惠舅舅被抓、被处决,因为他有他的立场,而且严格来讲,惠舅舅被抓、被处决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可如果是他亲自抓住了云舅舅与天舅舅,甚至亲手杀害了他们,她还能不在意吗?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意,她一定会恨他……不,她不会恨他,但她必定再也无法如同此刻这般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在一起,这个疙瘩会始终存在於她心中,让她永远不得安宁,甚至,她会不得不离开他……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才不要离开他!
但她也知道自己绝对阻止不了他领从康熙的皇命,也无法让他法外施恩饶过她的亲人,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跟去阻拦他。
“你至少要答应我这个,这是我的权利,因为我要生的是你的孩子!”
胤禄凝视她好一会儿。
“我答应你。”
六月夏末,在一个燠热的午後,整整煎熬了十个多时辰,满儿终於产下了胤禄的长子。
经过一场绵长的睡眠之後,满儿自觉被压榨精光的体力终於恢复过来了,她满足地打了个呵欠,然後仔细端详玉桂捧来她身边的宁馨儿,继而失笑。
即使才刚出生,也看得出来这娃儿有多像他阿玛,那又大又圆的眼,樱桃似的小嘴儿,她可没有。
“爷瞧见过孩子了吗?”
闻言,玉桂与佟桂不由得迟疑地相颅一眼。
“呃……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瞧见过没有?”
“爷他……”玉桂咽了口唾沫。迟早要说的,还是乾脆一点吧!“他一得知福晋平安生产,母子均安之後,就……就走了。”
“走了?”进宫吗?也不对,皇上不在京里呀!“去哪儿了?”
“出……出……去……”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爷……出……了……”
“听不清楚啦,说大声一点儿嘛!”
“……爷……爷出京去了。”
轻抚著娃儿的手突地僵住。
“你说什么?!!!”
“爷出京去了啦!!!”
“……你个混蛋胤禄!!!”
十六阿哥幅晋柳佳氏尖锐的臭骂声几乎传人皇宫禁城内,当众奴婢们慌慌张张地赶到寝室时,只见玉桂、佟桂正满头大汗地苦劝福晋,千万不能现下便下床去追赶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