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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为啥一定要会?”

  满儿窒了窒。“我……我也没说你一定会啊!所以……所以我在问你嘛!”

  金禄耸耸肩,踱两步在靠墙边的椅子上落坐。

  “我交朋友是交人心,不是交银子,也不是交身家背景,更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只要不是假么三道的人,也就没啥好挑的了。”

  是吗?他不交银子,不交身家背景,而且……

  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

  “那你……”满儿舔舔乾枯的唇办。“当我是朋友?”

  “那是自然,”金禄又堆满一脸纯真的笑容。“难道你不么?”

  “无论我是……满人或汉人?”

  “只要你是人就成了。”

  这年的夏天跟往年一样闷热黏湿得令人厌烦,但此刻,满儿心头却仿佛有一股沁凉的清风吹过似的全身舒畅极了,鼻头也酸酸涩涩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地猛吸鼻子。

  她有一大家子“亲人”,也有一大堆所谓的“朋友”,却没有人真心视她为他们的一分子,事实上,她两边都不是人,而她甚至无法责怪他们。

  只有金禄,一个陌路朋友、一个年幼於她的少年,他从不过问她的私事,因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介意,只要她是人,他就真心诚意接纳她这个人为他的朋友,这样纯真又坦直,教她怎能不喜欢他,怎能不……感激他呢?

  “这城里你还有什么要看要玩的吗?”

  “这儿哪有啥好玩儿的?”金禄嗤之以鼻地说。“打来回儿就那么几条街热闹一点儿,所以我买了衣服就回来了。”

  “那我们吃过晌午饭就上路,可以吧?”

  “呃……你不要再买双绣花鞋儿么?”

  “金禄!”

  “好嘛、好嘛,不买嘛!”

  真是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家伙!

  不过,跟他在一起,还真是能让人没烦没恼,让她几乎忘了即将面临的考验,而且,倘若她熬不过那个考验,他的存在更是莫大的需要与安慰。

  “你……你要直接上杭州去吗?”在进富阳县城门之前,满儿突然停下马来这么问。

  一转眸便注意到满儿的紧张不安,两只小手扭得缰绳几乎要扯断了,可金禄仍是什么也没多问,只绽出明朗的笑容愉快地说:“不,我打算上鹳山去瞧瞧春江第一楼,晚么晌儿再回城里来歇一宿。”

  满儿很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异常热切地提供她的服务。

  “好,那我先带你去客栈订下房来,傍晚你回来时就可以直接去休息了。”

  於是,躂躂蹄声中,两匹健骑先後奔入城门内,这时,正好是晌午前一刻,日头却不见半丝影儿,天色阴沉沉的,几许寒风萧素地卷过,有点悲凉,也有点无奈,就好似满儿的心,又酸又涩又苦,又无可奈何。

  故乡的冬,依然冷肃如昔呵!

  “外公,我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我是来告诉您,我现在已经是双刀堂的‘么仔’了!”

  “是吗?多久了?”

  “……两年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能正式加入?”

  “……”

  “因为你找不到保人吗?因为没有人敢保你吗?因为你是……”

  “外公!”

  “唉,你走吧!虽然我不恨你,但实在不想让人家知道你又回到家里来了,你应该明白,你……你是这个家的耻辱呀!”

  “可是,外公,我……”

  “你走吧!”

  “外公……”

  “不要让我恨你,满儿。”

  “……那……那我走了。”

  “走吧……啊,满儿!”

  “外公?!”

  “不要再回来了。”

  金禄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回到客栈,满儿却已在他的房门口等著他了。

  转过回廊,穿过西跨院的小门,金禄一眼就瞧见小巧的庭院中,满儿倚在柏树下,双臂抱紧了自己,好像这会儿已入冬,天气冷得她快受不了了似的,满脸的凄然无助更增添一股落寞寂寥,看上去宛如找不到家的迷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