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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岛12

当他抬枕头的那一刻, 凌默忽然随手把桌上的钢笔扔了出去, 砸在书架上,书架倒下的瞬间, 撞倒了水壶,没入床头灯的电线, 男人瞬间倒了下来。

曲昀傻掉了:“你……你……”

他下意识要上前,凌默却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向后带。

房间里另一个守备看见同伴倒下了, 立刻去拽,紧接着也跟着倒下了!

“尼玛有没有常识啊!”曲昀叫嚷起来。

凌默不紧不慢地取了一个玻璃杯,把落在水里地电线挑了起来, 然后摁下了呼叫摁钮。

不到三十秒,就有人冲进来了, 甚至还用枪指着他们。

“怎……怎么回事?”

“他们触电了。”凌默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说。

当房间被清理, 触电的人员被当场急救然后送走, 整个过程, 曲昀都能感觉到“黑雀”的冷静高效。

更冷静的是身边的凌默, 他始终漠然。

这种漠然之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他不是这里的囚徒,反过来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我觉得……怀斯特会不会从此中断你这里的电路供给?比如以后,你没有床头灯可以用了?也没有热水了?”曲昀问。

凌默却无所谓地等到自己的床从上到下被换了一遍,就连床头灯也被换成固定在墙壁上无法拆卸的款式。

凌默站在那里, 一手端着他的太阳花, 另一手握着曲昀, 不轻不重地扣着曲昀的手指,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

“学会了吗?”凌默问。

曲昀的大脑就像被电了一下,原来凌默刚才教他的,就是怎么对付考斯特?

太他么的……丧尽天良了,但是曲昀觉得自己特喜欢,特想没节操地亲的凌默满脸口水……只可惜房间里又站着两尊煞风景的门神。

当曲昀被要求离开凌默的房间时,他走出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我……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凌默的眉梢微微抬起,明明他的表情是冷淡的,但眉眼间却带起一丝抓心挠肺的暧昧。

“……不是这句,我是说这个世界……”

曲昀的话还没有说完,凌默就开口了。

“真和假,是相对的。你认为是真实的,我认为是虚假,那么醒来的意义在哪里?”他微微凹陷的唇角,和轮廓幽远的眉眼,高深莫测。

曲昀蹙起了眉头:“我哲学学的不好。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就是不想醒?”

“当你认为是真实的,和我认为是真实的达成了统一,我就是醒着的。”

“什么?”

“比如,你看它是什么颜色的?”凌默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一朵小小的太阳花。

“黄色的?”

“在我眼里,它是红色的。”凌默回答。

曲昀觉得凌默难以理喻,他怎么看都是黄色的啊!

离开凌默房间的那一刻,曲昀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朵花仿佛在那瞬间变成了红色,但是曲昀眨了眨眼睛,它又是黄色的了。

曲昀走在走廊上,不断思考着凌默对自己说的话。

他始终觉得凌默在暗示自己什么,但是曲昀却又得不到答案。

但是他目前要解决的问题是考斯特,今晚绝对是考斯特最后一次来打扰自己的睡眠!

回到自己的房间,曲昀双手叉着腰,看着这里的一切,他的床头灯可没有凌默的好使用,然后他瞄了瞄烧水壶,手里面拿着吹风机,说了句:“我也只能靠你了!”

反正喝凉水,也不会塞牙!没有吹风机他的小寸头干毛巾抹一抹也舒坦!

这天晚上,曲昀躺在床上,假装睡着,手中却握着“黑雀”给他们每个人配置的手表。

因为房间里没有任何有点重量的东西,手表坏掉了,怀斯特肯定会给新的。

果然,曲昀听到了轻微的门打开的声音,曲昀心里是真的不爽了,你说你这家伙每天晚上都来找我麻烦,“黑雀”付了你多少工资啊!

曲昀猛地起身,手表扔出去,准的不能再准地砸中了烧水壶。

烧水壶倒下的同时,曲昀摁下床头的开关,接通了吹风机的电源,放在烧水壶里的吹风机只发出了一瞬间的声响。

这天晚上,他们这一片人仰马翻,因为考斯特触电了!心脏都停跳,岛上全部的医疗人员都被折腾了个人仰马翻。

曲昀被叫到了怀斯特的面前,怀斯特还穿着睡衣,这是曲昀第一次进入怀斯特的房间。

他双手背在身后,十分正经地看着怀斯特。

整个房间里,起码有六个人。

怀斯特好笑地看着曲昀说:“你刚才环视了一遍我的房间,有什么想法吗?”

“您房间真大。”曲昀回答。

“就这样?”

“……保护您的人真多。”曲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像我成了危险人物。”

怀斯特脸上地笑容更大了。

“你不危险,但是你和凌默联合起来了,就真的很危险了。”

“我本来也可以不危险的,奈何总有人要找我的麻烦。”

“你知道,这样做会有惩罚吧?”怀斯特问。

“在您惩罚我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考斯特他挂了没?”

“没有。经过急救,他还活着。”

“哦……那我的运气真不好。”

“对,你们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我得给你们一点教训。”

“那么谁给考斯特教训呢?遇到有能力比他教出来的废物要强的,他就要每天晚上来骚扰?”

“你不是已经教训他了吗?”怀斯特笑了笑。

“那是因为,你也想教训他。你跟他说过,要驯服我,而不是让我更加叛逆,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直找我的麻烦。你从我房间的监控里可以看见我在干什么,你明明可以趁着我摁下开关的时候给我的房间断电,但是你没有那么做。因为你也想让考斯特吃点苦头。”

“对,但我不想让他死。所以当你一点没有断电的意思的时候,我把你的房间断电了。”怀斯特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那么考斯特要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怀斯特呼出一口气来,很认真地看着曲昀:“严谨,你还是打算做不服管的狼吗?”

“你给我钱,让我知道我有机会出去享受,我会是一只听话的狼。”曲昀歪着脸说。

“我觉得,你应该得到一点实质性的教训了。”怀斯特扬了扬下巴,示意曲昀出去。

当曲昀离开,杜克问怀斯特:“您想要怎么做?”

“凌默太信任严谨了。太信任了,也未必是一种好事。”怀斯特抬了抬手,杜克就低下身来。

当怀斯特的话说完,杜克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这天晚上,回到房间里的曲昀端坐在床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怀斯特要搞点什么事出来。

第二天,曲昀被带上了基地的一座高塔。

从这座高塔可以看见海平面很远之外。

海风灌进来,吹得曲昀的脸上乱七八糟。

考斯特跟在怀斯特的身后走了进来,他看着曲昀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意味,仿佛隐忍着暴怒,要把曲昀一拳头锤成粉末,但又似乎有那么一点欣赏。

“嘿,考斯特,你还活着呢?”曲昀笑了笑,考斯特眼底的欣赏没有了。

“严谨,你跟着考斯特已经很久了。我也对他说过你的射击水平是这个岛上所有人中最高的。但是需要证明。”

“怎么证明?”

曲昀的余光看见了沙滩上正在晒太阳的凌默,顿然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枪里面有三发子弹。沙滩上的凌默就是你的目标。你必须每一枪都击中他,你每一次失误,在塔楼的另一边,都会有人补射。”怀斯特回答。

曲昀的指尖略微颤动了一下。

果然……怀斯特不安好心。

“如果你要放弃这个测试的话,你不仅会拿不到你的钱,我们会把你扔到海上,让你随波逐流。你也许渴死,也许饿死,也许有货轮经过救你上来?”

曲昀不得不说,怀斯特实在太阴险了。

如果自己不肯射击凌默,决定牺牲自己,对于怀斯特来说就又可以拿个理由来威胁凌默,或者直接除掉他这个不安定因子。

如果自己射击凌默,只能选择射击不至于伤害他性命的部分,比如说胳膊,比如说腿部等等,但是一旦让凌默知道了要射杀他的人是曲昀,就会在他们制造裂痕。

“怀斯特博士一定很爱你。”曲昀看了一眼考斯特,“舍不得你受到半点伤害。其实,电击也是一种别致的体验。你在因为被电击而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做个什么比较特别的梦?”

考斯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曲昀将手伸向怀斯特,怀斯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是要枪吗?”

“不,我是要望远镜。在接受任务之前,不是应该要评估目标吗?”曲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怀斯特笑了笑,反倒是考斯特扔了望远镜给他。

曲昀通过望远镜,看着沙滩上的凌默。

凌默抱着膝盖,安静从容的样子,膝盖上放着那一小盆太阳花。

海风时不时地撩起他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半眯着眼睛,曲昀只记得他在亲吻自己之前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其实和外表的冷淡不同,凌默的内心是细腻的。周围无论是人还是物,一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受到。看起来对一切漠不关心,但其实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

当凌默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的时候,曲昀只觉得自己像是辣手摧花的坏蛋。

这么美好的画面,自己就要将它击碎了吗?

“我试一试吧。”曲昀一边看着凌默,一边说。

“你决定试一试?”怀斯特有些惊讶。

“怎么了?”

“虽然你总是和我提钱,一副很在意人生享受的样子,我以为那只是你的掩饰呢。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特别在乎感情的家伙。”

“人就只能活一辈子。”

曲昀接过那把狙击步,问怀斯特:“你说的只是击中他,对吧?”

“哈哈,你果然不想爆他的脑袋。”怀斯特笑了。

考斯特有些担心地在怀斯特身后低下头说:“凌默很有价值。这里风比较大,万一命中重要部位……”

“你放心。”怀斯特向后退了几步。

曲昀架起了枪,调整自己的呼吸,旁边放着测风仪。

这里的海风是一阵一阵的,每隔几秒会减弱。

以及凌默现在还坐在那里。

曲昀将所有的杂思从脑海中剥离,他眼中的世界再度压缩进入了瞄准镜中。

光线、尘埃、海浪、咸湿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交织着,在他的脑海中融合成一种难以描述的整体。

凌默的手安静地搭在膝盖上,微微向后仰着,那是很漂亮的姿态。

曲昀有一种要扼杀这世上最美好事物的负罪感。

宝贝儿,你千万别动……千万不要动。

当风停下的那一瞬间,曲昀目光一凛,子弹破风而出,安静的凌默忽然全身一阵,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向着一边倒了下去。

曲昀的冷汗从额角滑落下来,但是他的姿势一动没动,只是在瞄准镜里用力地注视着凌默。

看管凌默的那几个人站在原处丝毫没有赶过来保护的意思,摆明了就是知道有人会以凌默为目标。

凌默扣着手腕,曲昀在心里不祈祷着,继续待在那里,不要奔跑,不要闪躲……只要安静不动,就不会有事。

考斯特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

怀斯特问了一句:“击中了吗?”

凌默侧着身,仿佛手腕巨痛一般。

“他击中了凌默手腕上的表。”

怀斯特顿了顿:“手表?”

那块表是岛上每个人都配备的,里面的零件可以测试每个人的心跳情况,以及录音,为了保证信息不被破坏,表的正面是防弹玻璃,金属包裹,里面的元件也被妥善保护,有一定的减震力。

“好枪法。”考斯特由衷地赞叹。

风又吹了起来,凌默站了起来,他松开了自己地手腕,静静地垂在那里。手表只剩下皮带仍旧在手腕上,碎片落下来,被海风刮起的时候,亮闪闪的。

曲昀知道,凌默一定能猜到开枪的是他,这个岛上再没有人有这样的水平了——能够从远处一枪击中他的手表。

“凌默的反应呢?”怀斯特问。

“他站起来了,但是没跑,脸上也不惊慌。”考斯特回答。

曲昀的心脏却跳得厉害。

他必须要赶紧平复下来。

凌默仰起头来,看向高塔。

曲昀确定他能注意到瞄准镜的反光。

为什么这么淡定?

小爷一个紧张搞不好真的干掉你了啊!

但是凌默仍旧站在那里,曲昀能够从瞄准镜里与他对视。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曲昀无法描述。

凌默缓缓闭上了眼睛,却仍旧半仰着头。

那样子,就像是等待着曲昀吻他一样。

曲昀的喉咙燥热了起来。

紧接着,曲昀意识到,凌默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了!

曲昀抿起了嘴唇,不要脸地在心里念着:宝贝儿,你一定要乖,不要动……不要动……千万不要动……以后叫小爷给你干什么,小爷都听你的……

当风停下来的瞬间,曲昀利落地扣下板机,远处的凌默应声向后倒下,他的右手用力地捶着沙地,曲昀紧绷的心弦在那一刻缓慢地松开。

他知道自己击中了他胸前那个摄像头,那是怀斯特用来监视凌默研究过程用的。为了避免被轻易破坏,它也是相当坚固的,凌默会倒下,只是因为那一枪的冲击力。

他咳嗽着,坐起身来。

“命中了吗?”怀斯特问。

“命中了,而且是胸前。”考斯特回答。

“什么?”怀斯特立刻侧过脸来,眼中是紧张的神色,他以为曲昀失误了。

但是没想到考斯特回答:“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还真的很坚固啊。”

怀斯特接过考斯特递过来的望远镜,看见凌默终于坐起来了,他胸前那个摄像头碎了。

“对啊,减震做的很好。为了保证即便在毁损情况下内部数据依旧完整,花了一番心思吧。”曲昀说。

怀斯特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几乎可以料想到曲昀的第三枪会射击哪里了。

风又停了,就在怀斯特还在评估凌默情况的档儿,曲昀的第三枪再度出膛,怀斯特的呼吸都要停下,凌默脚踝上的报警脚环直接被击碎了,那上面有个迷你□□,在凌默离开基地五十米的范围就会自动爆裂,从而影响凌默的行动力,但是……也被曲昀击中了,而且正好是启动它的电路装置。

怀斯特忽然着急了起来,从对讲机里要求看管凌默的人马上把他带走。

凌默就这样离开了沙滩。

曲昀在瞄准镜里目送着他。

他从凌默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寒光乍现,似乎在说“你敢射击我”。

曲昀咽下口水,总感觉凌默会给他教训。

他起身,把枪扔回给考斯特,拽拽地说:“你不是总看不起我吗?我喜欢花钱、喜欢享受惹到你了吗?一百个听你使唤的狗,都不如能一口咬中目标的狼。”

曲昀看了怀斯特一眼。

怀斯特沉默了良久,对一旁的考斯特说:“以后,你不要再找严谨的麻烦了。”

“我要把这小子供起来吗?”

“不,你对其他人怎样,就对他怎样。”怀斯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考斯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曲昀一样。

曲昀歪了歪脑袋:“怎么?要不要干一架?”

“不用了。我承认,从前我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本事。”考斯特伸出手来摁了摁曲昀的肩膀,“不过你还是安分点儿,有本事又不听话,会死的很快。”

“只要你别半夜来跑来骚扰我,不然我会误以为你暗恋我,想趁着夜黑无光对我做什么呢。”

“什么?”考斯特一脸难以置信,“就你这样的?怎么着也得那个黑头发的……”

“你说凌默?”曲昀笑了。

“你笑什么?阴森森的……”

“他会把你玩儿死,你也不是他的菜。”

“哦,他喜欢什么样的菜?”考斯特讽刺地笑着问。

“他太聪明了,所以喜欢智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平衡法则。”

说完,曲昀就揣着口袋走出去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掌心里,都是汗水。

他知道怀斯特确实考虑过要把他干掉,虽然他和凌默之间的联系是怀斯特建立起来的,但是这种联系一旦超过了怀斯特可以控制的范围,他就会忍不住想要毁掉。

杜克跟在怀斯特的身后,他能感觉到怀斯特身上的低气压。

“老师,怎么了?”

“你有试过相信一个人相信到连自己的性命也交给对方吗?”

杜克摇了摇头。

“但是凌默是这样。比起我们,严谨反而能控制凌默!他们差点联手电死了考斯特!”

杜克愣在那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失去理智的样子。

“那我们就利用严谨。我们要让凌默知道如果他还不肯完成爱卡病毒二号的研究,我们损失那些被感染的研究员的同时,他也会再也见不到严谨。”

“……没错。”怀斯特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凌默从岛上的医生那里回来。

他的手腕被打了石膏,挂在那里,还拍摄了X光片,确定胸骨是否骨折。

根据守备轮班,这一晚是曲昀配合另外一个人守在凌默的房间里。

凌默就像完全不认识曲昀一样,靠在床头,那本书被放在他的膝盖上。

过了几分钟,凌默侧过脸来对曲昀说:“过来帮我翻书。”

曲昀左看右看,确定凌默不会电死自己,他才走了过去,捏着书页,翻到下一页。

“在瞄准镜里看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凌默开口问。

曲昀舔了舔嘴唇,心想——当然是特别想搞你一下。

但这话不能说。

而且凌默也搞不得。

“紧张啊。”曲昀回答。

“听说你和怀斯特打赌了,如果没击中我就要把你扔到海上喂鲨鱼?”凌默抬了抬下巴,示意曲昀翻到下一页。

这让曲昀都怀疑凌默到底有没有把书看进去了。

“对啊。”

“你就不知道直接射穿我的手臂之类,搞不好比骨折复原更快?”

“我哪里知道你骨头有多粗?万一把你弄残废了呢?而且看到血,我也会紧张。”

凌默轻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