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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慕……慕容公子,”曹雄硬挤出一张比较像哭的笑脸,结结巴巴的道。“远道送……送礼而来,真是辛……辛苦了,敢请入……入席一享寿宴……”

  “多谢曹庄主的好意,不过羽段尚有要事待办,心领了。”慕容羽段抱拳告辞,又待转身离开,可他本意虽是不想让对方为难,曹雄却以为他生气了,骇得一身冷汗狂飘,差点连尿也憋出来了。他可不想成为曹家覆灭的大罪人啊!

  “不,不!”情急之下,他一把捉向对方的手臂,就怕慕容羽段如果就这样走了,今天曹家是办寿宴,明天就得办丧宴了!

  “慕容公子,请不要……”

  不过,他的手几乎才刚碰上慕容羽段的衣袖,又忙不迭地缩回去,而且比刚刚更惊骇地连连倒退不已,甚至连周围的人也跟着退退退……退出大老远,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普通的惶惧,脸上也都挂着一个大问号。

  是不是该逃命了?

  慕容羽段先是觉得疑惑!他们怎么了?为什么各个都一副刚刚吃了一口凤凰肉,吞下肚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吃的是耗子肉的模样?

  不会是真的吃到耗子肉了吧?

  随即,他惊觉到什么似的侧过眸子去看身边的人儿,这才明白到底是什么吓着了他们。

  只见默砚心那张清幽脱俗的娇靥,不知何时竟掩上了一层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之色,澄澈如水的美眸凶光闪烁、煞气毕露,右手一把精致而锐利的短剑闪着凛冽的寒芒在水袖间若隐若现,宛似在昭告着无情杀戮的预言。落尘仙子业已化身为夺命罗剎了!就算有人曾怀疑那样纤细柔弱的她,是不是真的是那个歼灭千仞堂的女杀星,现在也没有任何疑问了。

  难怪大家吓得只想逃命。

  不过,慕容羽段并没有被吓到,他只是觉得很惊异,原来他那个可爱体贴又勤劳苦干的小妻子,真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不可思议!

  “砚心,不可如此无礼!”他低低道。“这里是寿宴,怎可耍刀弄剑的?快,收起妳的短剑,跟人家致个歉,嗯?”

  然后,最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瞬间,短剑隐没,默砚心敛起冷容寒眸,双手搭上腰际,就像一般小女子一样对大家福了一下。

  喀咚!喀咚!

  好几个人吃惊得跌坐到地上去,其它人则是愣脸傻眼地呆在那边,散落一地的下巴没人捡,有人不小心一脚踏上去,不知道是谁的下巴被踩扁了。哑修罗竟然学人家福身?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是真的,不是他们的眼睛有问题,就是哑修罗的脑袋瓜子有问题!

  “各位,失礼了,拙荆稍微冲动了点,尚请各位多多包涵!”慕容羽段尔雅地对众人一揖到地,再对曹雄抱了抱拳。“曹庄主,多谢你的美意,但羽段真是有要事待办,不得不告辞了!”

  话落,他牵起妻子的柔黄,转身离去,然后,大家听到他对妻子的“责备”

  “砚心,往后不可再如此冲动了,知道吗?”

  再见他的妻子温顺地点了点头,于是,喀咚、喀咚,又有好几个人歪到地上去了。

  太了不起了!

  不晓得他是跟玉皇大帝还是阎罗王借的胆子,竟敢出言“责备”他的妻子,更厉害的是,他不但没有被当场“歼灭”,他的妻子居然还如此温驯地服从他的“教训”,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啊!

  简直就是神!

  “砚心,妳……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吗?”

  “……”

  “不是妳?那是谁?”

  “……”

  “是岳父、岳母和几位舅子?”

  “……”

  “原来如此,难怪……”

  难怪他想尽快赶路到金陵去接回儿子、妹妹和表弟,却怎么也赶不了路,走了大半个月,竟然才到达龙潭镇。

  怪异的现象就从他们离开曹家翌日开始,突然间,路上的江湖人物多了起来,然后那些江湖人物居然全都认识他,而且他们都急于对他示好,不是那个摆桌请他赴宴,就是这个请他到家里去做客。

  虽然他极力婉拒,但眼见他们在遭拒之后,不知为何竟露出一脸的悚惧惶恐,那模样真的很可怜、很令人同情,总让人自觉拒绝了他们是犯了什么万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似的,无奈,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带同妻子前去赴宴、前去人家家里做客。结果,一路走走停停的,当他们赶到龙潭时,竟已过了大半个月了。龙潭镇不算很大,可也不小,客栈起码有六、七家,不过,慕容羽段特意挑选了一家最僻静的小客栈过夜,只希望在那里住宿,不会那么容易被“捉”到。

  幸好,一夜安眠,没有任何人来敲门邀请他们去赴宴、去做客。

  “好了!”

  慕容羽段将一面铜镜放到默砚心手里,再退后一步,看着她默默凝视着镜中的人儿,然后双颊又泛霞晕,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温柔的满足。

  打从苏州出发开始,他们一路走来,有时住客栈,又有时露宿荒郊,但不管是在哪里醒来,总是由他为她梳发挽髻横钗,这一点从不曾改变过,相信以后也都不会改变。

  “收拾一下,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他说着,继续看着她默默收好铜镜,默默拾缀包袱,再默默地转向他,那早已熟悉的惊艳感再次浮现心头。

  她真的很美,美得清奇、美得脱俗,就像仙子般不惹尘埃。

  偶尔他也会忍不住纳闷,天下男人尽可任由她选择,她究竟为什么愿意嫁给像他这么一个平凡的男人呢?虽然他无意自我贬抑,但他毕竟是平凡的,这是事实。不过他也不会被这种疑问桔住自己,不管她有多美,无论他有多平凡,终归只是皮相,有一天,皮相会老化、会改变,也就无所谓美丑平凡了。

  而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收拾好了吗?”

  她点头。

  “好,那我们走吧,离开客栈后先找家饭铺子用过早膳再欧程吧!”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慕容羽段只一打开房门,就知道他的计划又得临时做变更了。

  “慕容公子,我家老主人有请公子与夫人过府一叙。”

  门外,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施下大礼,见他一副等候多时,说不定熬了一整晚的模样,慕容羽段不禁暗叹,心知八九成又动不了身了。

  “敢问贵主人是?”

  “九阳双刀钱锁山。”

  果然,又是当年拒绝对爷爷施以援手,并曾对爷爷视若无睹的“至交好友”之一,这一路来,他不晓得碰上多少个了,每个都像是早已忘却当年往事,拚命对他示好攀交情,使他啼笑皆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原是打算顺应他们的希望,既然他们不想和慕容家有所牵扯,他也就假作不认识他们,以免他们为难,可若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他又该如何?

  总不能一脚踹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