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两眼瞅着唐书槐起身来到她身边,裴璃如同往常一样仰起脸儿让他在她红唇上印下一吻。
“要出门了?”她带着微笑问。
“早点去才能早点回来,”唐书槐解释。“不能到夏威夷,起码我要尽量准时下班回来陪你。”
“没关系,要到夏威夷随时都可以。”
“谢谢,你总是那么体贴。”
于是,她起身送他出门,轻快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直到大门一关上,笑容就像错觉似的即刻消逝,年轻的容颜上抹上一层无奈。
体贴?
才怪,她只是在等待,虽然一再又一再的失望,但她依然很有耐心的等待着,直到此刻,时间已不容许她再等待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回到饭厅清理餐桌,再到厨房洗碗,待一切整理好之后,她慢条斯理的回到卧室,从更衣室里拖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再从化妆箱最底层取出护照机票和业已签好名的离婚证书,盯着离婚证书看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下定决心很容易,实行起来却好困难。
或许在这之前,她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爱他,但在这临分别前的一刻里,她终于能确定,在这世上,她最爱的人就是他。
就算在这将近一年半的夫妻生活里,除了睡觉以外,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不多,可是,每天晚上睡在同一个男人身边,做男女之间最亲密的行为,就算白天的生活再怎么平淡,还是会慢慢筑建起一种独属于他们的亲昵感。
男女之间的爱,是痴狂的,使她在这分开的前一刻,心会痛。
而那份夫妻之间的亲昵感,是甜蜜的,使她在这离去前的时分,依依难舍。
但她不能不走,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孩子,她必须与他“分手”,心痛才能够慢慢痊愈。
“对不起,我不能不走,希望你能谅解。”对着结婚照里的男人,她喃喃自语。
又盯着结婚照好半晌后,她才狠下心来硬拉开视线,毅然起身,拎起背包,拖着行李,匆匆离去,害怕自己再不走会走不了。
她爱他,却不能不离去,因为,心好痛!
离家恰恰好一个钟头后,裴璃又回来了。
“我是笨蛋吗?竟然忘了把护照机票收到皮包里就跑了!”她喃喃嘀咕,下了出租车,又探头进去。“对不起,可以等我一下下吗?我拿个东西就好了!”
出租车司机瞄了一下手表,歉然道:“很抱歉,两个钟头后,我要带老婆去产检,就算现在马上赶到桃园机场再跑回台北,时间上也来不及了,麻烦小姐另外叫别的车吧!”
“喔,好吧!”裴璃只好拖出行李,付了车钱。
然后,她拖着行李回到大厦中庭,循着喷水池步道右拐来到她住了近一年半的家,拿出钥匙开门,匆匆进入,经过前院,才刚踏入屋内,还来不及转向主卧室,就见一个人自书房走出来。
“老公,你你你……你怎会在家?”裴璃惊慌失措地大叫。
唐书槐举举手上的文件,“忘了拿这份文件。”说着,目光落向玄关处的行李箱。“你要去哪里吗?”
天涯海角!
裴璃勉强拉开一弯假笑。“那是……是……啊,对了,要送去资源回收的旧衣服。”
“原来如此!”唐书槐笑了笑,眼底的忧郁却浓重得令人心惊。
“老公,你是不是……”裴璃担忧地上前抚摸他的脸。“哪里不舒服?”
唐书槐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胸口很闷。”
“气喘吗?”裴璃立刻把他拖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这几天都在下雨,半夜里你都咳得很厉害,我想,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记得他们还在约会时,除了发作过一回哮喘之外,她也很少见到他咳嗽,还以为就跟他说的一样,他的气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直至婚后她才知道,不仅仅是季节变换之际,就算是在一般日子里,如果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他也会咳嗽,而且都是在半夜。
“好啊!”唐书槐很爽快的同意了。
于是,裴璃先打电话去跟曹正廷说一声,再走向厨房。
“我去倒杯温开水给你吃药。”
但是,她不过才倒了杯温开水,回到客厅,却见唐书槐已是咻咻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铿锵一声,杯子掉到地上,她慌慌张张地冲过去,帮他把气喘吸入剂弄好,让他吸了一大口。
“好点了吗?好点了吗?”
没有!
几分钟过去,唐书槐的状况不但没好转,反而愈来愈严重,脸色已经有点发青了,裴璃急得快哭了。
“再吸一口!再吸一口!”
“不……医……医院……”
二话不说,裴璃立刻用力扶起唐书槐,撑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咦?”隔壁的苏太太拎着车钥匙,也刚踏出大门,关切地看着他们。“唐先生怎么了吗?”
“他气喘发作了,我要送他去医院。”
“我送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