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譬如一个希望,好让她有个目标逼自己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因为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不甘心就这样倒下去。
她是柔弱的,但女性特有的韧性支撑着她不愿轻易认输的心。
这种在脆弱中展现韧性的特质,使他格外激赏、万分赞佩,进而牵引出一种陌生的、特别的柔情,想呵护她、想怜惜她,却也想磨练她、想塑造她。
不关她的外表,也不关她的年龄,纯粹是因为她那种既柔弱又坚韧的特质。
所以,当他听到她问说愿不愿意和她结婚的那一刹那,他的确是被吓到了,但下一刻,他的脑子立刻飞快地转动起来。
要他和外公或老爸选择的对象结婚,倒不如和这个女人结婚!
以她的个性特质,必然能够克服他的身分所带来的困扰,也会是个很适合他的老婆,因为他喜欢温柔驯从的女人,也喜欢坚强独立的女人,但又不喜欢太柔弱或太强悍的女人,而她,恰恰好符合所有的条件。既柔弱又坚韧的女人。他有预感,她会是那种当他希望她柔弱时,她就会很柔弱;当他需要她坚强起来时,她就会很坚强的妻子。
想到最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她的求婚,甚至唯恐她会后悔而以强硬的态度,单方面决定了他们登记结婚的时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开始祈祷她不会后悔。
明明身子已经很疲倦了,他却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台北地院上班时间,他马上就飞车赶来,急着想看看她的人,是不是如同他想象中一样。
焦急的等待着、盼望着,然后他看到了她,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能确定了。
柔顺的披肩长发,精致秀气的瓜子脸,中等个子,但十分纤细……不,要说她是纤细,不如说她是瘦,她真的很瘦,像是刚从大饥荒地区逃出来的难民似的瘦,再加上那一身陈旧的连身裙和平底鞋,她真的有点像是乞丐。
可是,疲惫黯淡的眼底隐伏着不甘心的火花,纤瘦的身子很明显的瑟缩着,那背却挺得笔直,就像她那不愿轻易屈服的心。
是的,她就应该是那样的!
他满意的笑开了,然后他起身,徐步走向她,在她狐疑的目光下站到她的面前,他低头看她,她仰眸啾他。
“小安安?”
邝求安狠狠地抽了口气,难以置信地瞪大乌溜溜的眸子。“你你你……就是康桥?”
“如假包换!”康桥得意地道。
“但但但……你几岁了?”邝求安结结巴巴地咬舌头,就是没办法正常说话。
“这个待会儿再说,现在……”康桥用下巴指指她的背包。“你的证件带齐全了吗?”
“全了,可是……”邝求安下意识抱紧背包,那是她唯一仅剩的财产了。
“好,那我们走吧!”康桥眉开眼笑的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先把正事办完再说!”
正事?
什么正事?
那个正事?
“耶?等等等……等一下,你……”
“啊,对了,忘了跟你介绍,那个大块头是我表哥康健,那个骚包是我表姊康艳,另外两个家伙是路人甲跟乙,他们全都是无聊来凑热闹的,不必管他们。”
“你们好……咦?不对,我是说你……你……”邝求安呐呐地一直想先把事情问明白,起码也要先问清楚他几岁,还有,虽然他看上去不像,但他表哥、表姊,只要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出身背景肯定不是白色的,难道他也是吗?
可是直到他们登记完毕走出法院,她依然什么也没问到,甚至连问题都没机会讲完。
“怎……怎会这样?”她困惑地喃喃自问。
“现在你算是我的未婚妻啰!”康桥喜滋滋地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竟敢当众做这种亲密的动作,邝求安瞬间冻结成一支北极人柱。
见状,康桥不禁乐得哈哈大笑,探臂一把环住她瘦弱的肩。
“好了,小安安,你的行李呢?还是要我去帮你搬家?”
行李?
她苦笑,垂下脸儿。“没有。”
“没时间整理吗?”他会错意了。“不要紧,我现在和你回去整……”
“不,我是说我……”她低低道。“什么都没有了。”
他怔了一下,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轻快地说:“那更好,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嗯?”
“从头来过?”她喃喃复述。“我真的可以……从头来过吗?”
“为什么不可以?”搂着她走向停车场,康桥反问。“你没听说过吗?不结婚的女人不提,会结婚的女人一生之中必定会有两段生命……”
“两段……生命?”
“没错,婚前跟婚后,这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三天后,你就要结婚了,会有新的家人和家庭,婚前种种净可以付诸水流,不用再去回顾。往后,你只要看着前方踏上新的人生,有前一段人生的挫折、失败等种种经验为鉴,相信你这次人生一定会走得更好,对吧?”
婚后的新人生吗?
邝求安默然深思片刻。“嗯,我想你说得很对,婚前、婚后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人生的。”
“我说的当然对,信我得永生!”康桥傲慢地道。
“永远凄惨的人生!”后面一男一女高声赞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