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欸~~慢着、慢着,请暂停,那个是我先看上的!”那两个声音还没吵完,她的嘴巴也不甘寂寞地加进来了──同样罔顾她本人的意愿,而且还发出那种很难听的尖叫声,好像母鸡在尖叫:不要吃我!
某只径自探向那尊玉像的手陡然顿在半空中,然后,手的主人徐徐将视线斜过来,再放下手,缓缓将整个身子转向她。
仅是上下各一眼,双方就把彼此打量清楚了。
卓立在惜惜跟前的是一个高瘦颀长的男人,二十六、七岁,身上穿的是汉人直缀文士长衫,却不戴巾也不服帽,更不束髻,乌黑的长发直披下来在颈后匝了一条黑带,儒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
而他的五官长相也同样奇特,是俊逸的、是斯文的,但那斜飞的剑眉却带着很明显的煞气,那一双眼更是冷清莹澈,像两潭幽邃无底的湖水。
综合以上,男人给予人的印象是高雅的、出尘的,却也是世故的、深沉的,还有点冷傲、有点孤僻,出色非凡,却不容易亲近。
同样的,在男人眼里,惜惜也是个相当特异的小姑娘。
明明扎着两根西域维族人的发辫,戴着维族人的小花帽和鲜艳的大圆耳环,脚下也踩着维族人的高统靴,背着维族人的大皮袋,却穿着汉家女的小袖对襟旋袄和长裙;水汪汪的双瞳清澈晶莹,看似天真无辜,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狡黠;明媚俏丽的娇颜有如童稚般清纯,那秀气小巧的鼻却又带着些许傲气地微微翘起。
这是个被爹娘宠坏的小姑娘!
男人暗自断言。“姑娘?”
“那是我先看中意的!”惜惜指指那尊玉像,郑重声明所有权。
视线斜斜地瞥过去一眼,旋即收回来望住惜惜,男人冷然地两手往后一背。
“可是姑娘并没有任何表示,意即姑娘尚没有权利说它是属于你的。”
“我正要说!”惜惜忙道,还拚命点头。“真的!”
“或许,但事实上是在下快了姑娘一步。”
“可是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现啊!”
“那么在下只能说,很抱歉,姑娘考虑太久了。”
这人怎么讲不通啊!
惜惜不禁有点冒火了。“你管我考虑多久,反正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别想跟我抢!”
“在下没有跟姑娘抢,在下是在跟姑娘讲理,而现在,明摆着是姑娘理亏。”
“我哪里理亏了?”惜惜不服气地反问。
“虽说是姑娘先来,但没道理姑娘一站在这里,其他人就没有权利来挑选了,你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
窒了窒,“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惜惜吶吶道。
“即便是姑娘先看中了哪块玉,可姑娘也不吭声只看着,谁知道你中意的是什么,就算你还在考虑,难不成大家都得先等你考虑好之后才能挑选吗?你以为你是谁?皇后娘娘还是公主殿下?”
一听对方那种尖锐的嘲讽语气,惜惜刚畏缩回去的火气马上又轰的一下冒出来,而且,比先前燃烧得更炽烈。
“喂喂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她一手插腰,一手指住对方的鼻子,标准的茶壶姿势。“就算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公主殿下,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呀!你不该让一让我吗?请问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都还给老夫子了吗?”
惜惜愈说嗓门愈大,男人却始终冷淡如故,声调平静得气死人。
“姑娘指的是哪一本?有提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那一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