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当然。”回身,聂冬雁继续顺着山道往上攀,边朝牵着两匹马尾随于后的李慕白瞥去一眼。“李公子,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你的体力还真是不差耶!”若是一般读书人,攀不上一半,早就喀咚喀咚滚回山下去了。
读书人?
李慕白瞟她一眼,无语。
“我猜……”聂冬雁取下面纱──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易招人注目,一旦出远门必定以轻纱半遮面,四下无人时才会取下,免得老是招惹来一大群狂蜂浪蝶嗡嗡嗡叫个不停,有人要采蜜,有人要吃蜜,吵死人了。“你一定是常常出门远行,自然而然锻炼出一身的体力来,对不对?”
对于她的臆测,李慕白不置是否,反轻声细语地问:“聂姑娘既是武学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必然不差。”
“才怪!”聂冬雁又嘟起了红唇。“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练,我根本学不到什么,反倒是我外公教的还比较多呢!”
“令外祖想必很疼爱姑娘。”
“因为我最像我娘嘛!”顿了一下,又追加几句,“所以我爹才会不顾一切拐走我娘,毫无疑问的,我爹也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头号大色狼!
李慕白淡淡瞟她一眼,突然转开话题,“聂姑娘要骑马了吗?”
“嗄?哦……”聂冬雁拍拍臀部。“屁股不那么痛了,好,咱们上马吧!”
轻扬的蹄声里,聂冬雁指着远方插入天际的峻峰,又说:“相传昆仑山是天地的下都,山上有宫殿瑶池,是西王母与众神仙居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在那儿,要不要瞧瞧去?”
“我不以为能瞧见什么神仙,”李慕白细语。“那儿有一座寺庙倒是真的。”
“咦?哪里?”聂冬雁连忙将目光移向李慕白所指方向。“真的耶!好,咱们今儿个就在那里宿夜好了。”
“今儿个?”李慕白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但,现在才刚过午时呀!”
聂冬雁回眸。“有意见?”
李慕白怔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不,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的语声非常非常轻,风一吹就……散了。
才刚入寺借到了过夜的厢房,随手丢下行囊,聂冬雁马上又硬拉着李慕白离开那座古朴的罗汉寺,说是要欣赏一下附近的优美环境,其实是受不了寺里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简直就快憋死她了。
“天哪,连说个话都不能尽情的说,快闷死我了!”她夸张地喘口气,随即拔腿奔向一条隐密的林间小道。“快,快跟我来,寺里的大和尚说往这儿去可以到达一处陡峭的悬崖,在悬崖上可以瞧见连绵不绝的雪峰喔!”
所以他们去看了雪峰,还有地下喷泉和冰椎洞,直至时近黄昏,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夕阳深沉,晚霞嫣红,凄艳得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带着浓浓的苍凉,将满山郁郁苍葱挥染上一片抑郁的色彩,平添无限愁绪,使得前一刻还很开心的聂冬雁也不由得敛去笑容叹起气来了。
“好想念我娘喔!她以前最爱抱着我看夕阳,老说夕阳虽近黄昏,却是最美的一刻。”
李慕白负手尾随于后,没吭声。
“若是我娘还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这样辛苦了。”漫行在绿荫下的黄土道上,两旁俱是百年苍郁老树,聂冬雁一株抚过一株,语带不满地咕哝。“我爹明明应允过我娘说会让我们自个儿挑选自个儿的夫婿,可是娘一过世,爹转个眼就忘了对我娘的诺言,而且三个月后就把妾室杏姨扶正为继室,他对我娘的爱就这般轻浅吗?”
李慕白状似想说什么,旋即又吞回去。
“换了是我……”停下脚步,聂冬雁徐徐转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树干上,双眸如梦般追寻着飘拂在林荫间那片迷蒙而虚幻的红色暮霭,姣美的容颜上浮漾着一片清雅脱俗的神韵。“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着去!”
双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们已有孩子,孩子也还小呢?”李慕白轻轻问。“不管了吗?”
“呃?孩子?”聂冬雁怔楞地重复,然后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猛一下被问倒了。“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会发疯也说不定。”
“姑娘有这样的对象吗?为何不去找他?”
“才没有呢!”聂冬雁娇嗔地横去一眼。“不过娘还在世时常听她这么说,我跟我娘最相似,我想我也该是这样吧!”
清秀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但李慕白却移开了若有所思的眼神,聂冬雁乘机仔细端详他线条柔和的五官,是那样秀气、那样清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纤细,鲜少有如此清秀雅致的男人,尤其那双清澈的瞳眸,总是那么宁静,像两湖幽邃的深潭。
好半晌后──
“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她突然问。
李慕白愕然的拉回眼来。“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