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方蕾愣了一下,“我?”皱眉。“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如果是现在的话,倘若家里其他人来找我帮忙,我会说他们是活该受到惩罚,为什么我要帮他们?若是妳,我也会认为妳实在应该受点教训──有时候人不吃点苦就学不乖。可是……”
她耸耸肩。“谁知道,人的想法随时都在变,或许将来我的想法也会彻底改变过来也说不定。不过基本上,对就对,错就错,这点我是很坚持的!”
方丽又望住她好一会儿。
“妳恨我?”
“不,我不恨妳,或许是生气,但不是恨。”方蕾认真地说,旋又失笑。“拜托,妳知道妳这样子像什么吗?妳就像硬要拿把刀乱挥的小孩不小心砍到人家,还不准人家生气一样!”
“但我从没有伤害过妳!”方丽抗议。
“有些伤害并不是妳做了什么,而是妳什么也不做。”方蕾语气平淡地说。
方丽窒了一下,冲口而出,“妳也不能怪我不愿意为妳冒险跟爷爷、奶奶说什么,毕竟爸爸是被妳害死的呀!”狼狈的反击,只为摆脱一切责任。
脸皮僵了一下,方蕾垂落双眸,慢条斯理地起身。
“时间晚了,我该回去做晚餐了!”
方丽慌忙跟着起身。“可是……”
方蕾没理她,兀自疾步走出泡沫红茶店,方丽才刚追出来,她早已骑上脚踏车,走得不见人影了。
当方蕾上学的时候,小公寓里通常都很安静,除了偶尔传来传真机运作的声音,或者敲键盘、翻动纸张的声音,这段期间,靳文彦都会将全副心力贯注于工作上,小公寓塌了他都不一定会察觉。
然而一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生理时钟通常会促使他从专注中跳脱出来,瞥一眼手表,然后松懈的往后靠向椅背,阖上眼等待。
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大门开关的声音,换脱鞋的声音,然后是……
嗯?
靳文彦疑惑的睁眼。最重要的那一声“我回来了”呢?
再等片刻,依然没有,于是他悄然起身离开书房,赫然见到方蕾伫立在门前,书包拖在地上,脑袋低垂仿佛在思考什么,一动不动,像是冻结了。
默默地,他过去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里,紧紧拥抱住,什么也没问。
静静地,她把脸儿埋在他胸前,分开两臂环上他腰际,牢牢的锁住,什么也没说。
几乎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之后,她才出声,依然埋在他怀里。
“如果方家的人来找我帮忙,我说他们是活该受到惩罚,为什么我要帮他们?或者是我姊姊来找我帮忙,我认为她应该受点教训才会学乖。我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吗?”
“对现在的妳而言,会这么想并不奇怪。”
“那为什么我姊姊要说那种伤人的话来反击我?”
“当人们做反击的时候,通常都是想要用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
“……我一直以为方家的人里,至少还有我姊姊不认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所以她才会偷偷来表示一下她的关心,但今天,就在十五分钟之前,我才知道原来她也认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别人我可以不在意,但我自己的亲人,他们竟然都认定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因为他们没有人愿意承担起那份罪,只好往妳身上推。”
“……那你认为我爸爸是谁害死的?”
“他自己。”
“为什么?”
“开快车的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方蕾猛然抬头,一脸愕然。“耶?”
靳文彦垂眸俯视她,莞尔。“妳以为我会说是他自己决定要帮妳大伯逃亡的,所以该怪他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