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方丽叹气,摇头。“房子全都要卖掉,妳没有地方住,除了妈妈那边。”
方蕾顿时脸黑一半。“他们是故意的对不对?爷爷、奶奶只是陪妳到日本念书,还有五叔,三年后他也会回来不是吗?”
“不一定,或许爷爷、奶奶和我会一直住在日本,五叔也可能继续在新加坡工作。”方丽说。“无论如何,这公寓已经是三十几年的老公寓了,如果不是爷爷、奶奶住习惯了,其实大家都早就不想住这种老屋子,这回刚好乘机卖掉,就算真的要回来,我们也会买新房子住,最好是那种环境高尚的电梯大厦,我想爷爷、奶奶应该会同意。”
方蕾面无表情地沉默半晌。
“所以,我只能到妈妈那边?”
“只剩下妈妈还在台湾呀!”方丽无奈地指出事实。
“但妳可知道如果我住到妈妈那边去会发生什么事吗?”方蕾愤怒得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告诉妳,这回跟上回不同,‘他’打算……”
“不要说了,”方丽心虚地别开眼。“我知道,我都知道!”
“妳都知道?”方蕾吃惊的重复,投注在方丽脸上的眼神又逐渐转回漠然。“但是妳仍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交给妈妈?”
方丽垂眸不敢看她。“对不起,我也很想帮忙,但……但是……”
方蕾咬咬牙。“我会逃!”
方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见状,方蕾恍悟二伯他们必定早就考虑到这点。
她不由撩起一弯不带笑意的笑,嘲讽的。“可是我没钱又未成年,连身份证都在二伯那边,终究逃不了多久;就算让我找到愿意收容我的朋友,‘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到时候必然会连累朋友家人被告诱拐什么的;如果是在街头混,不用猜,多半会被骗或被强迫出卖自己,那倒不如……”
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噤声,垂眸沉思。
“倒不如怎样?”见她说一半打住话,方丽好奇地脱口问。
方蕾抬眼,睁大眸子看住方丽,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表情很诡异。
好半晌后,她才突然说:“我要打电话给妈妈!”声落,匆匆跑出去,因为她家里的电话也只是摆饰而已,根本不通。
五分钟后,她停在公寓附近的公用电话前,拿起话筒,插卡,按键……
“喂,妈,我是小蕾……”
才刚踏入饭店房间回手关上门,手机就响了起来,靳文彦顺手掏出来接听,一面脱下湿外套扔到床上。
“喂……原来是你,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手机另一端,靳克彦开门见山地问。
“还早得很。”靳文彦说,继续扯开领带丢开,再掏出放在外套里的香烟。“究竟什么事?”
“我在祖母这边。”
“所以?”点燃一根烟,靳文彦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深深吸了一口烟。
“祖母以为今年是你会来替她庆祝生日。”
“然后?”
“她说你该结婚了。”
靳文彦无奈地摇摇头,又吸了口烟。“这回她找了多少人去?”
“不多、不多,才四个而已。”靳克彦的语气隐隐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都是她家族那边的亲戚?”
“三个是,一个不是。”靳克彦笑呵呵地说。“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标准的名门闺秀、千金小姐,都长得不错哟!”
“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让给你好了!”靳文彦很大方的把机会让给弟弟。
“不不不,”靳克彦早有准备。“中国人说的,长幼有序,你是哥哥,自然要你先!”
“真友爱!”靳文彦喃喃道。“不管如何,告诉祖母我赶不回去。”
“上帝保佑我!”靳克彦呻吟。“我会被祖母活活唠叨至死,你回来后刚好替我办丧事,亲爱的老哥,请记得把我葬在爸爸、妈妈的坟墓旁,感谢你!”
听他说得如此悲惨,靳文彦不禁莞尔。
“得了,你又不是头一次应付祖母。”
“但是没有一次像这回这么难以应付,我该怎么说?她快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