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其实,汝宁一开始就明白,并非刘季寒指使刘定邦做那种缺德事的,因为刘季寒绝不是如此卑鄙奸诈的人。所以,她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离婚,她会这麽做是因为她希望能迫使刘季寒认真的去思考一下,不要老是执著於过去那椿无意义的仇怨。至於她敢这麽做而不怕弄巧成拙,自然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是分不开的了。
差别在於,她以为刘季寒会在想通了之後才来找她,没料到他根本没经过任何思考,身体很自然的就来寻找她了。
结果,就差了这麽一点点,他以为她直接回中原了,可她却打算好好逛一逛西域再回交河,届时再看看他这颗顽石是不是愿意点头了,所以,他们就一个往南门,一个往东门,根本就不可能碰上头嘛!
刘季寒在城门外找了一大圈,才想到该先去问问驿站驴马行,而答案却是没见夫人来过。好在乔守卿及时抓住了到处团团转的大将军,领他到夫人常去的当地朋友那儿去问,这才问到了重点。
就那麽碰巧地,前几天正好是吐鲁蕃人的那吾热孜节(相当於汉人的春节),那吾热孜节过後,就正式进入春天了,当地的游牧族群开始迁移,从事新的一轮畜牧生产,辞去旧岁!迎来新春。
也就是说,他们要到天山山区游牧,甚至会越过天山到温暖多雨的北疆,或者往更西方的伊黎去。汝宁正是跟著往北疆的族群而去,因为她想看看天池。
乔守卿二话不说,直接替刘季寒备妥包袱、拉出马匹,再扔了一件皮毛大氅给他披上,便赶著他去找回妻子了。
“反正又没啥事,有我看著就行了,你就赶紧去把夫人找回来吧!”
这回,刘季寒也不再嘴硬的说什麽逞强的话,他只担心妻子正和一大堆男人在一起,也不晓得会出什麽事,压根儿就忘了人家是携家带眷地跑,同行的女人、小孩也不少啊!
大概是因为汝宁正好是随著达纳那一族群离开的吧!
於是,问明了他们大概的路程,刘季寒就迫不及待的追上去了。照理来讲,游牧人携家带眷的自然会走得慢些,刘季寒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才对;然而,毕竟是人生地不熟,明明是循著足迹走的,刘季寒却硬是走岔了路,因为,这一族群和往西的那一族群是先走在一起,到中途才分开的。
所以,刘季寒追错了族群再回头,自然也慢了些。不过,好在没迟太多,在天池时,他终於追上已收拾好穹庐正准备要离去的游牧人。一方面他很高兴终於追到了人,可另一方面他也很不爽所见到的景象。
被群峰环绕的天池!湖水碧绿清澈,灿若明珠,远远近近的山峰银装素裘!黄中夹杂著墨绿,冰凉彻骨的湖水深幽莫测,阳光却在冷冷的蓝上洒下了一层金。此情此景,虽不像西湖的秀气、漓江的优雅和九寨沟的灵动,却像一位高贵的贵族,风华绝代却傲若冰霜。
湖面上掩映著悠闲的牧群,不管是黑的马、白的羊或是花的牛,听著族人们的欢声笑语和嘈杂的马嘶羊鸣,更觉得白雪皓皓的远山是多麽的宁静,它们从天地之初就如此尽责地守在那里,忠心耿耿地护卫著这颗天山的明珠。
然而,这等美景却吸引不了刘季寒的视线,他只专注於正与达纳笑语如珠的妻子,看见达纳很体贴大方的将自己的大氅为她披上,继而扶她上了马。两人正待策马随族人离去时,刘季寒立刻快马追到了汝宁身边,并即拉住她的缰绳,汝宁愕然地转眼。
“咦!字秋,你怎麽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学乔守卿直呼他的字,是她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可他听了不但没有一丁点儿不高兴的感觉,反而莫名的冒出一股异样的满足感和无法抑止的亲昵与甜蜜。
“跟我回去。”他原先准备好的高嗓门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
“为什麽?”汝宁歪著脑袋打量他半晌。“难不成你要亲自押我回去,好看看裴家人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吗?”
刘季寒蓦地垂下眼眸,心中交战良久,终於小声地说:“除了省亲,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为什麽?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刘季寒陡地脸一沉.“谁说的?我可没答应!”
汝宁用握在右手上的马鞭轻轻地拍打著左手心。
“你不是一直想著要休妻吗?”
刘季寒抿紧唇沉默片刻。
“那是以前。”
“哦……”汝宁眨了眨眼。“那就是说……以後不会了?”
刘季寒无语,几乎无法察觉地轻点了一下脑袋。
“为什麽?”这点可是很重要的。
刘季寒咬咬牙。“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这算什麽回答?他就那麽死硬派地不肯松口吗?不过……算了,他能这麽快的就追上来,也等於表明了他的心意!不是吗?
“那你的仇呢?应该也是要放弃了吧?”
刘季寒的神情再一次满了阴郁与固执,断然地道:“不可能!不过,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真拗!
汝宁无奈地轻叹,好吧!这个也一步一步慢慢来吧!反正他实际上是已经认输了,只是他总是不肯对自己老实一点而已。
她转头对达纳说了几句刘季寒听起来似乎是热合买提(谢谢)、好西(再见)之类的招呼语,同时把大氅还给达纳,就见达纳仿佛颇为惋惜似的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和他们也说了声好西之後,就追随族人而去了。
接著,她回过头来看著刘季寒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并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带子。
“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