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想到这里,她也不禁要感到些许怅然,在这个家中,她到底是什麽样的地位呢?
回忆当年,她的亲生爹爹是如今这位爹爹的至交好友,在故世前把独生女交托给膝下犹虚的裴儒生。在六岁之前,因为裴家夫妻俩始终未曾生育,是以视她为奇珍异宝般爱逾生命,甚至对外人表示,她的确是他们夫妻俩的亲生女。
然而,当她满六岁後未久,娘亲终於得以身怀六甲了,自此之後,她在爹娘眼里便逐渐变得什麽也不是了。
轻柔地抚掌著温润的白玉!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後,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白玉雕像上。
记得爹爹曾经向她提过,这个白玉玩偶是有典故的,似乎是远方番邦宗教流传出来的神祗雕像,他们称之为天使,类似汉族所说的仙女,而他们的天使是有翅膀的,就如这尊白玉雕像上六对栩栩如生的温柔羽翼。
不过……六对?会不会太多了点儿?
呃……既然是神仙,多几对翅膀应该也是不奇怪的吧?
爹爹还说,这尊白玉雕像名为“天使之翼”,番邦进贡人甚至还信誓旦旦地宣称,只要心诚,还可以向它许愿呢!不过,当然没有人会去相信那种无稽之谈,番邦异教的东西会有什麽灵验效果才怪!
可是……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著那彷佛随时都可能会掀动的翅膀。
真的只要心诚就能够许愿吗?
西元一九九八年冬
深夜过十二点後,汝宁才从老中医的诊所里出来,疲惫地回到同一楝大厦顶楼,那个无论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个非常美满快乐家庭的裴家。
父慈母爱,五个子女各个健康活泼,家境又是如此富裕,住的是高楼大厦,过的是极品的生活,儿女上下学皆有专车接送,任谁都禁不住要羡慕,但是对汝宁而言,生活在这个看起来如此幸福的家庭里,却是她痛苦的根源。
当年,因为婚後多年不孕,裴家夫妇经过仔细检查之後,不幸被医生宣布怀孕的机率虽非完全没有,却是微乎其微,而问题似乎在裴妈妈身上。那时,好友夫妻正好因空难双双去世,独独留下一孤女,他们索性领养那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并且爱若亲生女。在六岁之前,汝宁一直是裴家夫妇的心肝宝贝。
然而,就在她刚过六岁生日後不久,拚命把药丸当糖果吃的裴妈妈终於怀孕了,而且,一生就是双胞胎,过三年後又生下另一对双胞胎。从此之後,裴家夫妻俩的疼爱便很快的转移到自己的亲生子女身上了。
小孩子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生物,不用多久,汝宁便感受到她在这个家里的尴尬处境她是多馀的。
虽然她并没有因此走上街头举白布条抗议,但是,原本开朗活泼、爱玩爱笑的她,却逐渐转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女孩子,整天默默无语、落落寡欢。
直到那一天,她寂寥的度过十二岁生日之後的第三天,一个金发的混血十七、八岁少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请问你是裴汝宁吗?”
那口洋腔洋调的国语实在有够令人受不了,汝宁听了不觉直皱眉。
“我是,你是?”
少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迳自进行审讯似的询问。
“你刚过十二岁生日三天?”
“没错,你到底……”
“你是养女,养父是裴建生,养母是任敏珠,还有两对双胞胎弟妹?”
心头骤然窜过一股刺痛,汝宁不由得沉下了脸。
“我是,你到底是要干什……”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那个少女便猛然把手中的箱子丢进她的怀里。“哪!如果你就是那个裴汝宁的话,那这个就是属於你的了,OK!可以交差了,我要回英国去了!”语毕,她转身便要走人。
在猝不及防之下,汝宁差点来不及抱住那个箱子,一抱住,却又险些让它摔到地上去,因为那箱子还满有一点分量的,至少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是有些过重了。
她捧著那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宽宽大大却扁扁的箱子,实在不晓得是什麽东西。汝宁呆了好片刻,随即回过神来急呼,“等一下、等一下,这个东西……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
即将走到大门口的少女及时停住了脚,然後徐徐地转回身来,对她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