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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过去了,不提也罢。现在我只困惑,人类最早的城邑之一,会不会淹没在后生晚辈的时尚之中?

山水还在,古迹还在,似乎精魂也有些许留存。最近一次去苏州,重游寒山寺,撞了几下钟,看到国学大师俞樾题写的诗碑,想到他所居住的曲园。曲园为新开,因有俞樾先生的后人俞平伯先生等后人捐赠,原物原貌,适人心怀。曲园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由于这个普通门庭的存在,苏州一度成为晚清国学重镇。几十年后,又因为章太炎先生定居苏州,这座城市的学术地位更是毋庸置疑,连拥有众多高等学府的北京、上海、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不能不投来恭敬的目光。

我一直认为,大学者是适宜于住在小城市的,因为大城市会给他们带来很多繁杂的消耗。但是,他们选择小城市的条件又比较苛刻,除了环境的安静、民风的简朴外,还需要有一种渗透到墙砖街石间的醇厚韵味,能够与他们的学识和名声对应起来。这样的小城市,中国各地都有,但在当时,苏州是顶级之选。

漫步在苏州的小巷中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一排排鹅卵石,一级级台阶,一座座门庭。门都关闭着,让你去猜想它的蕴藏,猜想它很早以前的主人。想得再奇也不要紧,两千多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如今的曲园,辟有一间茶室。巷子太深,门庭太小,来人不多。茶客都上了年纪,皆操吴侬软语,远远听去,似乎正在说俞樾和章太炎,有所争执,又继以笑声。

未几,老人们起身了,他们在门口拱手作揖,转过身去,消失在狭窄的小巷里。

我也沿着小巷回去。依然是光光的鹅卵石,依然是座座关闭的门庭。

我突然有点害怕,怕哪个门庭突然打开,拥出来几个人:若是吴门墨客,我会感到有些悲凉;若是时髦青年,我会觉得有些惶恐。

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等着看吧。

两千多年的小巷给了我们一个暗示,那就是:不管看到什么,都应该达观。是的,达观,能够笑纳一切的达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