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在楚地居的一间客房里把丹根哄睡之后,一个人呆坐在黑暗里,两眼木然地盯着窗外的夜空。今夜的天上空空荡荡,既无月也无星,只有厚厚的云彩,看着看着,她突然间觉得心里也空落得厉害,几年间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现在一下子没了,今后,自己就是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了,日子怎会过成了这样?我在哪点做错了?……
青葱嫂第二天早上来上班,听值班的服务员说暖暖昨晚睡在一间客房里,以为暖暖又是在朝开田使赌气,就赶紧走了过来。暖暖那阵子刚洗过脸,两只眼还红着,正给丹根穿着衣裳。青葱嫂就含了笑说:小两口昨晚又拌嘴了?暖暖假装轻松地一笑,把离婚证掏出来在青葱嫂眼前一晃说:没有小两口了,从今后就只有旷主任和楚暖暖了。青葱嫂抓过离婚证一看大惊失色道:你傻呀?这会儿怎能和他离婚?他现在既是村主任又是赏心苑的副老总,有权又有钱,不少女人正想往他身上贴哩,你可好,不哭不闹就把自己的位置腾出来了?这不正好让那些女人称了心?
让她们称心吧,谁愿跟他谁跟他,反正我是不跟了。暖暖正待说下去,忽听赏心苑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她抬头看了一眼日历才记起,今天是赏心苑里表演离别节目的日子。青葱嫂说:我昨天吃晚饭时已通知过住在咱楚地居的游客,今日在赏心苑有楚国的离别表演,谁愿看就去看。跟着又问:你和开田这一离婚,今天谁去演楚王赀?开田想必不会有心情演了。说着向窗口走过去,片刻后忽然惊叫了一声:他倒是想得开!暖暖闻声向窗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开田又穿戴着楚王赀的衣饰在众人的簇拥下兴冲冲地走着。旷开田,好好当你的楚王,争取再多找几个女人……
吃过午饭,暖暖拉着丹根向娘家走去,她决定把离婚的事给爹娘和奶奶说一声。她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瞒下去的,与其让老人们从别人嘴里听说,还不如自己告诉他们。刚好,爹娘、奶奶和妹妹都在家里,看见她和丹根回来都很高兴。娘正坐在门口做着针线活,这时停了针线拉住暖暖的手问:忙吗?你的脸色咋有些不太好?累的?听到这温暖的问话,暖暖的眼圈一热,差点要流出泪来,她急忙使劲把眼泪又憋了回去。这两天楚地居住的游客多些,忙得没有睡好。她含混地答。还是人家开田有眼光,能干。暖暖爹这时开口道,他修了这楚地居和赏心苑之后,你们坐在家里,也会有人送钱来,我呀,当初愣是没看出他的长处,还不想让他当我的女婿哩,还是暖暖看人准!暖暖的心被爹的这些话揪了一下,我看人准吗?当初要真是不那样决绝地跟开田结婚,那自己今天的日子会是啥样呢?我那时为啥一定要走这条路?为啥?!
姐,没想到姐夫还有表演的天分,妹妹这当儿接口说,他演的楚文王还真有那么个意思,我看过几回,他那步态,那眼神,那脸色,威风凛凛,耀武扬威,傲视众人,惟我独尊,不可一世,像个帝王的样子。
要在以往,听到妹妹这样赞扬开田,她是会高兴和自豪的,可这会儿,她的心里只能更苦更难受。
你爹我在楚王庄,这些年一直是当老鳖一,总让人看不起,现在有了开田这个当主任的女婿,才算扬眉吐气了,爹这辈子虽没儿子,可有了这个女婿——
奶奶,爹,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暖暖急忙拦住爹的话头,她怕爹会说出更多赞扬开田的话,那样她就会更尴尬,更不好开口。
啥事?说呗。是要我替你们照看丹根?暖暖娘转身把外孙揽到怀里亲了一下:又长高了,想外婆吗?你爷爷奶奶他们身子骨还好吧?你爹——
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要着急。暖暖先做了点铺垫。
说吧,你这孩子,咋会吞吞吐吐的?奶奶扬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暖暖的小腿肚。还是个经理哩,瞧这个说话的别扭样子,和过去大户人家的丫头似的!
我和开田离婚了。
啥?!爹、娘和妹妹几乎同时叫了一句,只有奶奶没叫,奶奶满头的白发哆嗦了一下,只是瞪住她,按在膝盖上的手在发颤。你胡说个啥?娃子都有了,还要离婚?娘惊得脸都白了。
是他要离的?爹咬着牙问。是因为他当了主任?有了钱?
不是,是我要离的。暖暖低了头说。
你疯了?你一个女子有了娃子,你还敢提出离婚?你以为离婚荣耀呀?!咱楚家多少代哪出过离婚的人?爹吼了起来。
我觉得没法过了,就干脆——
啥叫没法过了?你离了婚就有法过了?你离婚不嫌丢人?咱楚王庄有几个女人敢自己提出离婚了?爹是气极了,手使劲地拍着旁边的一把椅子。
让暖暖说说缘由。奶奶这时顿了顿拐杖,打断了爹的训斥。
暖暖的脸红了,低了头嗫嚅着:他有别的女人……
奶奶咳了一声,奶奶说:我估摸着就是这回事,他娃子当了主任,是咱们楚王庄的王了;他娃子有了钱,是咱们楚王庄的首富了;他娃子不用下地干活,是咱楚王庄的大闲人了,自然就要玩这个了,猜得着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你是听说还是——娘的脸也红了,她没好意思问得更直白,这种事当妈的也真是不好问出口。
是亲眼看见……暖暖低下了头去。
你应该忍哪!奶奶叹了口气,过去的那些皇帝们不都是有很多女人,你让赏心苑排的那个离别戏,里边的楚王身后,不是跟着一大群女人?那他的王后不是都忍了?王后难道心里就乐意?
可我不想忍!也忍不下去!
你们这一离婚,让我在楚王庄还咋有脸见人?爹还在发怒。
离婚没有啥丢人的。暖暖顶了一句。
放屁!楚长顺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不丢人我丢人!离婚难道脸上还有光了?滚!快给我滚!他指了一下院门。丹根这时被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暖暖明白一时半刻要让老人们接受这件事不容易,就起身含了泪拉着丹根朝院门走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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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不事声张地和开田离婚不仅她的爹娘不理解,楚王庄的人也都很意外和吃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暖暖这是在犯傻。麻老四知道后找到暖暖很庄重地说:妹子,麻哥我受过你的恩,你当初让我当导游,让我迈过了穷坎,腰里也揣上了些钱,在这个当口我自然站在你的立场说话,快想办法和开田复婚吧,他现在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你只要不离婚,你在楚王庄的位置和外国人相比,那是总统夫人;和咱中国古时候比,那就是皇后!暖暖听罢努力一笑,说:四哥,暖暖谢谢你的关心,人各有志,暖暖不想当啥子皇后,只想过一份平常日子……
暖暖和开田的离婚像他们当初的结婚一样,在挺长的日子里一直是村里人议论的话题,不过随着时间的延续,还是渐渐远离了人们的嘴唇。
暖暖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她现在就住在楚地居里,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在楚地居食宿的游客们出游。为了把住宿环境搞好,她领着青葱嫂和雇来的其他几个服务员,在空余时间,对楚地居门前一个过去装土肥的大坑进行了开挖,然后借来一部抽水机从丹湖抽了水放进去,弄成了一个水塘,之后又在水塘里栽了荷花,在塘岸四周放些小凳和小桌,供外出游览了一天的游人们在晚饭后坐在那儿小憩。
楚地居和开田家只是前后院,可暖暖一次也没有再进旷家院子,她知道旷家院里的一切都会勾起她的回忆,她怕她看见那院里的东西会伤心。丹根虽然从大人们的嘴里已经知道娘和爹离了婚,可他并不能理解离婚的意义,照样像过去那样向他爷爷奶奶那里跑,暖暖并不拦他,每一次看见他手里拿着奶奶给他的吃食从旷家院里跑出来,暖暖都会轻轻地叹口气。有一个中午,开田娘包了饺子,先让丹根吃过,又亲自来喊暖暖过去吃,暖暖不去,老人就端一碗径送了过来。暖暖没法,只好接过来坐那儿吃。开田娘这时说:丹根他妈,你在俺们老两口眼里,还是俺们的儿媳。暖暖一听这话,泪水顿时就下来了。
自从离婚后,暖暖没有再和开田见面,所有可能见面的机会都被暖暖回避了。她只是远远地看见他在召开村民大会,在挥舞着胳臂讲话;看见他骑着摩托去乡上开会,嘴上叼着香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见他在赏心苑门前和薛传薪聊天,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看见他穿了楚王赀的衣服,在一本正经地表演楚时的离别情景。听青葱嫂说,开田最近又和一个刚嫁来楚王庄的新媳妇打得火热,暖暖听罢笑笑:这事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让他们热吧。
有天中午,暖暖去梅家药铺为丹根拿感冒药,在药铺门口,正巧碰上了拄着拐杖由里向外走的詹石磴,暖暖当时本能地一闪身子,她可不想同他搭话。没想到詹石瞪看见她倒停下了步子,眯了眼带着讪笑喘息着叫:那不是旷主任的老婆吗?呦,越来越漂亮了!暖暖装没听见,不理他,继续朝药铺里走。不料那詹石磴并没罢休,而是望着暖暖的背影冷笑道:贱货,一心想当主任的老婆,可你有那福分吗?被蹬了吧?这下子心里美了?!你他娘的就守寡吧,看着别人跟主任睡,早点气死吧!暖暖被这些话激得满腔是火,她本想冲过去骂他一通,可想想那会惹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就咬牙忍下了。药铺里的梅老大夫自然听明白了詹石磴那是在骂谁,也看出了暖暖眼中的怒色,于是就低了声对暖暖说:犯不着跟一个病人生气,他已经有轻度中风症状了,腿脚都已不太灵便,我担心他的病还会再恶化下去,多原谅他吧。暖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在心里叫:詹石磴,我不跟你吵,上天会看清你做的事的。梅老大夫这时边给暖暖拿药边又说:人哪,犯不着为一点权呀利呀的事就生气记仇的,能活多长时间?到最后还不都是躺进土里,说不定几十年几百年后,两个人的坟被风刮雨淋的一平,后人们再犁地种庄稼,会把两人的骨灰都掺搅在一处,谁还去给你分清楚?暖暖再舒一口气,笑了,说:老伯讲得对……
那天往家走时,暖暖觉出心里的气是已经消了。她希望自己能心境平静地过日子,总是气鼓鼓地,保不准哪天就会落下病,不防就在当天晚饭后,就又出了一件令她着恼生气的事。
那天晚饭后,暖暖在楚地居门前和一个游客说话,忽见萝萝在她娘的搀扶下由码头那边走过来,自然就想起萝萝出的那事,忙迎过去低了声问:事情办好了?萝萝娘叹口气微声说:办是办了,可萝萝这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看看她瘦的那个样子。暖暖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萝萝,小姑娘果然是面色发青身形瘦了一圈,倚在她娘的身上,分明是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暖暖的心一疼,说道:咋就成了这个样子?萝萝娘幽幽地说:是托一个熟人找的郎中,那人其实并没本领,结果造成萝萝出血太多,差一点就没命了,唉,这都是赏心苑造的孽啊……暖暖听着,免不了又想起薛传薪领来的那几个按摩女,一切都是从她们身上开的头,想着想着,心里的火便又呼呼烧了起来。送走那母女后,暖暖当即就朝赏心苑走去。进了赏心苑大门,径去推开了薛传薪的办公室。薛传薪正在看电视,见暖暖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外,忙笑着让道:嗨呀,暖暖,你可是稀客,快请进哪。暖暖进屋的头一句话就是:你们差点就要害死人了,知道不?!这是从何说起?薛传薪的笑容一下子没了。暖暖于是便把萝萝的事说了一遍。薛传薪听罢脸上现了一丝嘲讽道:暖暖,你可不能把这些破事都往赏心苑头上安,第一,我们不承认她来赏心苑给游客按摩过;第二,我们不承认她是在赏心苑怀的孕!你应该知道,能让那姑娘怀孕的地方可是多了,不能把这些事都往赏心苑头上堆。
这事还能是假的?要不,咱们去找证人?暖暖的两眼瞪圆了。
找啥证人?薛传薪呵呵笑了,你说,你想叫我们怎么做吧?
禁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像当初那样做旅游生意。
你呀,死心眼!赏心苑目前的经营效益挺好,很赚钱,随便乱改赚钱少了咋办?薛传薪笑着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你过来一下。
暖暖以为他是在叫他的手下,要交待禁止“按摩”的事,没料到不久之后推门进来的竟会是旷开田。暖暖的脸立时就不好看了。开田显然没想到暖暖会站在薛传薪的屋里,也是一愣。
不用我来为二位作介绍了吧?薛传薪依旧笑着:旷主任,暖暖说有个叫萝萝的姑娘在咱们赏心苑出了点事,希望我们在经营上做些改变。
出了啥事?开田这时已经恢复了自如,去一旁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点着了烟。
怀了孕。薛传薪代答,紧跟着又说:可我觉着能让一个姑娘怀孕的地方实在是多,怎么就一定说是在咱们赏心苑哩?也许就在田野里,也或许是在山坡上。
是呀,这种事你不要管!开田转向暖暖说。
我觉着我该管!暖暖没看开田,只是盯住薛传薪说。
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就和旷主任谈吧,他既是我们的副总又是楚王庄的主任,有完全的权力处理赏心苑的事情。薛传薪说罢,起身就拉门走了。
嗨,你?!暖暖想拦住薛传薪,可已经来不及了。
甭管这些小事,好好经营楚地居吧。开田这时开口道。
啥叫小事?暖暖闻言扭头瞪住开田:你知道吗,萝萝差点为这事丢了命,她娘领她到外地去做的,出血很多!
那还不是怨她不小心?她要小心了,让对方戴上套,能出这种事?
呸!你还有脸说套?你们要不准在赏心苑里做这种事,她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会出这事?你还要抱怨她,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可以不来嘛!谁去请她了?开田的脸也冷了起来,将手中的烟扔到了地上。
可你们开了这个头,她想挣钱。
是嘛,归根结底还是怨她自己。
是你们诱她学坏的。
我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你和赏心苑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赚你的钱,这边赚这边的钱,管这边的闲事干啥?走吧,你!开田很不耐烦地站起身。
旷开田,这事我管定了!暖暖被对方的态度惹恼了。
你怎么管?你管了有谁会去听?开田冷笑着:别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你是谁?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吧。
你以为你一个村主任做的事别人就管不了了?暖暖也冷笑着说,你别忘了,你这个主任是大家选的,大家可以选上你,也可以选下你!你应该算算日子,主任的换届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甭拿选举来吓唬我,我不是詹石磴,你别想像当初赶他一样把我赶下来。告诉你,我既然当上了这个主任,知道了当主任的好处,我就要当下去!你要想在楚王庄继续住下来,想在这个地盘上做事,就不要和我作对!否则,你会后悔的!
嗬,旷开田,你学会威胁人了?长进很快嘛!暖暖讥讽地笑了。
我不是威胁,是在正告你,眼下在楚王庄,哪一个人同我说话不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只有你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所以容许你这样,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妈的分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忘乎所以,惹我生气!
我该咋样做才不会惹你生气?像楚王赀的宫女围在他身边一样,也每天跟在你的后边,看着你的脸色办事,时时问安,不停地喊万岁?!
该咋做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婆,没有特权,不受保护!
好,谢谢你的提醒,我想特别问一句,我要惹你生气了你会咋样办我?让你宫中的卫士抓起我?杀了我?或者把我打入冷宫毒死我?
咱们可以走着瞧!
中,我就走着瞧!暖暖说罢猛地转身走出门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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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经历让暖暖意识到,要想让赏心苑改变经营路子,要想让赏心苑不扒青葱嫂他们几家的房子不占他们几家的耕地,不把旷开田手中的主任权力夺下来是很难办到的。薛传薪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主任旷开田的支持。她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不该让旷开田当主任的,他要不当主任,说不定自己的生活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嗳,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也就是在这天晚上,暖暖下定了要把旷开田拉下主任位子的决心。
暖暖知道,村里的不少妇女都对赏心苑招来那些按摩女心存不满,也有一些做父母的因担心女儿跟着学坏而对赏心苑生有怨气。她断定,主任换届选举时,这些人的票都不会再投给旷开田。她惟一担心的事情是,那些不投给旷开田的票最后会投给谁,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对象,票一分散,说不定旷开田得的票还会最多。所以在主任换届选举前一个来月,暖暖就悄悄去说服九鼎参加主任竞选,告诉他只有当了主任,才好阻止赏心苑占他家的宅地和耕地。九鼎一开始不敢参加,怕弄不好会遭到旷开田的报复,暖暖讲了很多道理也讲了获胜的把握,九鼎这才同意参选。之后,暖暖又教他挨家去串门联络感情,对别人说清自己参选的缘由……
主任选举的前几天,暖暖让青葱嫂暗中去做了一些人家的工作,还像上次力推开田那样,让九鼎用几张大红纸写了他的“当选承诺”,贴在了村委会办公室的山墙上。其中有一条承诺最引人眼睛:保护楚王庄的清白之身,不许别人来玷污。
暖暖相信人们能看懂。
选举开始的那天早晨,暖暖和青葱嫂、九鼎进行选前的最后一次评估,三个人掐算了一下九鼎可以拿到的票数,确信开田必败无异。当暖暖向选举会场走时,甚至已在心里想象出了旷开田听到选举结果后的沮丧之态。旷开田,接受现实吧,你早该下来了,学会重新当一个村民,但愿你不会像詹石磴那样生一场大病……
但最后开票的结果却令暖暖和九鼎还有青葱嫂目瞪口呆:旷开田几乎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票。
旷开田连任。当乡上主持选举的干部宣布完结果,掌声响起的时候,暖暖脸上的惊疑还没有退去。这怎么可能?
咋样?没有想到吧?暖暖起身离开会场时,旷开田走过来春风满面地问。
暖暖回头狠狠瞪了旷开田一眼,没有理他。
想不想知道我获胜的原因?
你用的手段保准不会光彩!暖暖满脸鄙夷。
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是只看事情的结果,只要你胜利了,他们就会为你鼓掌,谁还会去细问你获胜的经过?细问你使用的手段?从今天起往后三年,在楚王庄说话算数的,仍然是我而不是别人,更不会是你!
呸!
败了就要承认,不要这样发脾气。你知道你这回败在啥地方?败在你低估了权和钱扭结到一处所生出的力气。三年前你和我所以能打败詹石磴,是因为他只有权没有钱,这一次你所以没有打败我,是因为我背后站着一个资金雄厚的五洲公司!明白?只要有五洲公司支持我,三年后的下一次选举你也甭想把我打败,明白?!好了,咱们不说选举,说说你和九鼎的事情。
我和九鼎有啥事情?暖暖眼瞪圆了。
就别在我们面前装了,你这么尽力地想让他当主任,还不是因为和他好上了?这年头,这种事我理解,男女之间嘛,何况他又年轻——
暖暖呼地张开手朝对方的嘴巴抓去,吓得开田急退了几步。
旷开田,你要再胡说我可要撕你的嘴!暖暖怒不可遏地叫,你以为别人都像你?!
好,好,咱不说这个,咱说今后的事情。开田沉下脸道:我觉着你以后完全可以不管别人的闲事,只一心把楚地居里的旅游生意做好就行,这年头,不就是为个挣钱?你只要把钱挣到手了,想买啥就买啥,想咋享受就咋享受,不就中了?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
你是想让我对你和薛传薪做的那些烂脏事不管不问?暖暖的眼中露了讥讽。
啥叫烂脏事,不就是开展个按摩服务项目嘛,不就是扩建赏心苑要占几家人的宅子和耕地嘛!薛总说,城市里还有专门培训按摩人员的学校,城里人认为,肌肉紧张是精神压力的首要症状,神经紧张,是从肌肉紧张开始的,因此,进行全身按摩有利于人的身子不得病。再说,赏心苑的扩建关系到楚王庄今后的发展,乡里都热情支持痛快批准了,你能拦得住吗?你是谁?要不要我提醒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说的这种按摩和你们赏心苑现在搞的按摩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说的发展也不是村里老百姓喜欢的发展,这是损人利己的发展。
按摩的事就算有些不同,薛总说这种事在城市里的宾馆饭店也多的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何必那样认真?再说了,你就是去管去问能有个啥结果?谁会去听你的?你应该明白,在楚王庄,没有我发话,啥事都是不能改的!
你一个主任就想一手遮天?
遮不全起码也能遮上一大半。开田自豪地笑着。
你别忘记了,在你的上边,还有乡长、县长!
那白搭,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我在管着楚王庄,我在楚王庄就要说话算数,乡长、县长来了,我可以照他说的办,可他终是要走的,他一走,还不是要照我的主意办?!所以呀,你甭想和我打别劲,那样,吃亏的只会是你!信不信?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
那你就去试试,你可以去找乡长、县长,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了,我是村里人选上来的,又不是他们任命的!再说了,你可以去找乡长、县长,我和五洲公司也可以去找,我们去找恐怕比你去找还要管用,五洲公司有钱,你懂不懂?
暖暖被气得当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好,天黑之后,她正坐在那儿生闷气,突然听见赏心苑那边响起了几声尖叫,跟着就有人们的跑动声,忙碌一天正在沉入安静的村子在这阵声响过后一下子喧闹起来,猪叫狗吠人喊驴鸣的,暖暖诧异地走出屋子问还没回家的青葱嫂:咋着回事?青葱嫂也懵懵懂懂地说:不知道,只见好多人在往赏心苑跑,那边好像是出了事,你闻闻,从那边飘过来一股好难闻的臭味。暖暖仔细一闻,可不是,好臭好臭。这是啥味?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赏心苑那边有人高叫:快报警!
走,去看看!暖暖和青葱嫂快步向赏心苑走去,越近那臭味越浓,两人更是奇怪,直到走到赏心苑院墙前才看清,原来是有人在赏心苑的院墙外边倒了一圈大粪,村里好多人正捂了鼻子站那儿看热闹。薛传薪也捂了鼻子在指挥保安们用铁锨把大粪铲走,旷开田则正站在那儿怒骂:这是哪个狗日的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搞这种破坏?!警察马上就到,我看你狗日的能往哪儿跑?……暖暖拉住一个从脸前跑过的赏心苑的保安员,问是咋着回事,那保安员喘吁吁地答:事发前,我们一个巡逻的保安闻到了一股臭味,跟着看见几个人影提着篮子在往这院墙边倒东西,他刚想过来看看,有几位在湖边散步晚回来的游客,脚上就踩到了这东西,臭得他们尖叫起来……
暖暖听得差一点笑出声了。不用说,这一定是对赏心苑有意见的人干的。这可真是个歪点子!不过薛传薪、旷开田,你们也该想想,别人为啥会这样对你!就在人们都还站那儿议论的当儿,三辆摩托车载着几个派出所的警察和一条警犬来了,警察们跳下摩托车就用绳子把倒大粪的地方围了起来。青葱嫂拉了暖暖的手轻声说:咱走吧。
暖暖那天晚上许久都没有睡着,赏心苑的院墙和院墙前的大粪一直在她眼前晃,赏心苑刚建好时村里多少人跑去参观称赞,没想到现在竟会出这样的事,真是丢人!……
第二天早上,暖暖还没有起床,就听到有女人的哭喊声响起,她有些奇怪,谁家大清早的就吵开架了?待到下床出门一看,就见两个警察把村里的小石匠魏良和另外两个小伙子用手铐铐了,正把他们朝三辆摩托车里塞,魏良的妈跟在后边又哭又喊:可怜可怜我的娃呀!……暖暖惊问也站在门前的邻居麻四嫂:咋会把小石匠铐了?麻四嫂走过来低声说:昨夜里来的警察们不是带来了一条警狗吗?那东西鼻子灵着哩!是警犬。暖暖纠正道。对对,叫警犬。麻四嫂把声音压得更低:听说那警犬对人身上的味闻得特清楚,一闻两闻,可就朝小石匠家走去了,一直走到小石匠家的院子里。警察们这就立马把小石匠抓了起来,小石匠先上来死活不承认,后来看见警察从他家里搜出了装大粪的篮子,才算把事情认下了,把同伙说出来了。天爷爷,谁能想到这些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会做出这样的孬事。
为啥?他们这样做是为个啥?暖暖问,她记得小石匠魏良是个好脾气的与人无争的孩子。
四嫂的声音十分低微:三个人都不说,警察问到最后,魏良才露了一句:为三个姑娘雪恨出气!
哦?暖暖的心一震:三个姑娘?
萝萝你知道吧?黑豆叔的闺女,我也是刚听人说,这小石匠早就暗中和萝萝好上了,很可能他是为了萝萝,只不知萝萝和赏心苑结下了啥恨啥仇。也不晓得那两个小伙是和哪俩闺女好。
暖暖霍然间明白了原因,她没有再去听四嫂的话,而是向被铐的小石匠他们三个小伙子看去,三个人被捆在摩托车上,头仰着,脖子梗着,一副不屈的样子。这当儿旷开田走到了他们面前骂道:好你们几个兔崽子,小小年纪,竟敢做下这样的坏事?!告诉你们,这是犯法!边骂边上前打了小石匠一个耳光,几个警察急忙把开田拉开,然后驾起摩托驶走了。你还有脸哭?开田这时转向跌坐在地上大声哭泣的小石匠的娘吼道:你看看你养了个啥样的儿子,干出这种说不出口的事,把屎倒在人家旅馆门口,不是个流氓?!暖暖见状,无言地走过去搀起小石匠的娘,向她家走去。
暖暖见小石匠的娘哭得伤心,便安慰道:派出所至多是关他几天,教育教育他,不会有啥不得了的处治,你只管放心……正说着,青葱嫂匆匆走进来道:暖暖,糟了,九鼎已经招来开田的报复,开田说九鼎家的船有安全隐患,不准他以后再拉赏心苑的游客去湖里游览;还说他的参演态度不好,不准他以后再参加《 离别 》表演,这就断了九鼎的两个挣钱路子。
暖暖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随后黑了脸说:告诉九鼎,以后住在楚地居的游客,下湖游览时坐他的船。
还有,赏心苑的韩会计午饭时又去通知俺们几家,说下个月底必须搬完家,不然到时候他们会强行扒屋,而且说他们要征的那些耕地收过秋后也不准再整地,他们很快就要扩建赏心苑了。
暖暖的牙咬了起来,说:我这就去给乡上打电话反映他们的所作所为。她回到楚地居自己的屋子就拨起了电话,她先拨了乡政府传达室的电话,找到了那位老传达,由他那里问清了乡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然后就拨。可电话接通她刚说了一句:是乡长吧?我是楚王庄的楚暖暖——对方就啪地扣上了电话,接着拨,就再也没人接了。看来想靠电话告状不行,那就去乡上找乡长当面告!暖暖下定了决心,便开始作准备。旷开田,我就不信告不倒你,你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主任了,你已经不管你的村民的吃和住了,既是这样,你不该再当主任,我就不信上边会不管你的这些行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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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是第二天早饭后骑车去乡上的。来到乡政府门口,暖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为救开田来这里拦住乡长喊冤的事。天哪,真是世事难料,不过几年时间,事情就又翻了回来,有谁会想到我又为状告开田来到了这儿?
暖暖靠旅游致富在乡上已有些名气,乡政府里的有些人认识她,所以她如今想见乡长已不像过去那样难了。她在乡政府门口刚站下不久,老传达还没留意到她,院里就有人叫:嗨,那不是南水美景公司的楚经理吗?快请进,请进。暖暖进门说了想见乡长的话,那人立刻就领她去了乡长的办公室。
乡长也已不是过去的那个,见了暖暖很客气,问她眼下的生意可好,游客多不多,收入怎么样。暖暖就把楚地居生意上的事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转向了正题,把赏心苑的薛传薪和旷开田做的那些事全说了出来。暖暖原以为乡长听罢会很生气,会立马差人去调查处理,不想乡长听完叹口气说:暖暖同志,你和开田主任办起楚地居和赏心苑,开发咱们丹湖西岸的旅游资源,是一种既富己又富村的举动,我都支持;开田他们扩建赏心苑,是做大做强企业的需要,因此乡上特意给批了地;你们如今搞竞争,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要求,但一定要记住,这种竞争不要以打倒对方为目的!
原本坐那儿静听着的暖暖这时皱起了眉头,忙开口问:乡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乡长笑笑:实话给你说,早在几天前,你们旷主任和五洲公司的薛总就来找过我,说你的楚地居和他们的赏心苑因为生意竞争的事,有了些矛盾,他们估计你会来告他们的状。
原来如此。你信他们的话?暖暖的眉尾挑起来了。
乡长依旧笑着:我哪,只希望你们在生意上动脑筋,别在告状上花精力。你告我我告你的,不好,这就叫内耗。
那我是只在告状上花精力了?
乡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他显然很少听过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但声音还如刚才:咱们农村找到一个致富的路子不易,即使这路子有些毛病,也不要大惊小怪,你们楚王庄过去可是穷得厉害,现在有了赏心苑,多好的事情,要珍惜!
暖暖的脸色冷了起来,只见她呼地站起身,说:乡长,既然你认为我来反映情况是不珍惜赏心苑,那你就忙吧。说罢就径直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看愣在那儿的乡长一眼。她明白旷开田和薛传薪已经给乡长灌了很多他们的道理,再在这儿说下去也是白费力气。她气鼓鼓地站在乡政府大门外,在心里叫道:去县上!
一辆摩托车这时突突地开到了她身边,她先还没有在意,仍在想自己下一步的计划,直到听见一声:楚总,要去县上吗?她才扭过脸来,才看清骑摩托车的原来是薛传薪由省上带到赏心苑里的那个韩会计。小韩,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县上?暖暖挺惊奇。
旷主任和我们薛总早估计到了,说你到乡上告状告不赢,肯定会去县里,所以派我在这里等候着照应你。你看你是坐我的摩托车还是坐长途汽车,你要想坐我的摩托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走,天黑前你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县上的领导!
滚!暖暖怒喝了一句,她根本没想到他们竟会派人跟踪她,这么说,他们早就断定自己在乡上告不赢了,县上他们大约也预作了准备,咋着办?去还是不去?去!我不信你们还能把县上的领导也拉到你们那一边!
暖暖是第二天中午坐公共汽车赶到县城的,她匆匆在一家饭店吃了碗面条,就去了县政府大院,她有心在大门口拦住县长,可她既不认识县长也不认识县长的车,无奈只好去传达室,向传达员提出想见县长的愿望。传达员听罢冷冷说道:县长很忙,不可能接待每个来访的人,要是谁想见他就可以见,他也就没法工作了,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来访接待室给他们说说,他们会给县长反映的。暖暖至此明白,要按正常规矩,她是别想见到县长的,要见,必须想其他的办法。她站在传达室门口想了半天,想起了县文化局的那个小曹,当初为楚长城的事,和他有过一面之交,后来为那些出土的文物,又有过交往,干脆,找他去!
找小曹倒没费多少力气,而且那个小曹还是个愿意帮忙的人,听她说了要见县长的原因,当即表态:没问题,我来给你联系,只是这种事直接找到分管旅游的副县长最有力,你就是找到正县长他也会让你再找分管的副县长去。暖暖点头说行,就找分管的副县长。那小曹真是卖力,亲自领着暖暖跑了几个地方,最后总算从一个会议室里把分管旅游的副县长找了出来。副县长看来很忙,在听暖暖说情况时眼中露着不耐,待听完之后,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阵暖暖,这才开口说:已经有人来告诉我了,说你和旷开田主任原来是夫妻;离了婚的夫妻往往会对对方有意见,可最好别把这种意见带到生意场里,影响你们正常的生意竞争。暖暖一听这话急了,忙问:县长这话是啥意思?是不是认为我反映赏心苑的事情是因为对旷开田不满?那副县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说:我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好了,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记下,我会调查处理的,你先回去吧……
暖暖这时已经明白,薛传薪和旷开田早把工作做到了副县长这里,看来,这事在县上怕是难有结果了。告别了副县长出来,小曹宽慰她:既是副县长这样说了,你就先回去等等。她点点头,对小曹表示了谢意,就去找了一家旅社住下,预备第二天去市里再告。我就不信,你们能把各级都买通了。
在旅社里吃过晚饭,暖暖给青葱嫂拨了个电话,一是想问问这两天的游客入住情况;二是想知道丹根闹不闹人,临走时,她把丹根托付给了青葱嫂照应。不想电话刚一拨通,青葱嫂就慌慌地叫道:暖暖,你赶紧回来,咱楚地居出大事了!暖暖一惊,忙问出了啥事,青葱嫂说:住在咱楚地居的游客中有两个人昨天拉了肚子,旷主任知道后就来咱厨房检查,说咱楚地居的饮食卫生不达标,要咱们立刻停止营业,今天早上,原本住在咱楚地居的游客就都住进了赏心苑,主任还派人来给咱的厨房上贴了封条。暖暖一听,脸当时就气青了,好你个东西,竟敢这样对我下手?!她对着话筒沉声交待:你先在家里等着,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第二天早上,暖暖出了旅社刚要向车站走,一眼瞥见赏心苑的那个韩会计骑着摩托停在街对面,她明白他还在跟着自己,就噔噔地走过去,咬了牙讥讽地叫:辛苦了韩会计,可别跟丢了我!那韩会计尴尬地笑笑,发动车一溜烟跑了……
暖暖回到楚王庄已是午后了,楚地居门前反常地不见一个人影,空旷的院子里也只有丹根一个人在玩,听见她进院的响动,青葱嫂忙从屋里迎出来说:主任刚刚又派人来把厨房上贴的封条撕了,说经查,那两个拉肚子的人不是食物中毒,让咱们继续营业,可还营啥业?游客早被他们吓跑了,都住到了赏心苑里。暖暖怒不可遏地转身就去了赏心苑。
开田和薛传薪正在薛传薪的办公室里悠闲地喝茶聊天,暖暖哐一声推开门时,两个人都没怎么吃惊,好像已经知道她会来似的,开田扭过头来看着暖暖,淡声问:有事?
凭啥封我的厨房?暖暖压住满腔的气愤。
哦,那也是为你好。开田不慌不忙地说:楚地居突然出现两个拉肚子的游客,不能不让人担心是食物中毒,咱们办旅游的,最怕出这事,我让人封了厨房,也是为了一旦是食物中毒好追查责任,这不,待梅家药铺一确定那两个游客不是食物中毒,我立马就让人把封条撕了。
你这是在故意毁我楚地居的声誉坏我楚地居的生意!暖暖吼道。
你扣这个帽子可是大了点,旷开田倒没生气,依旧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村主任,我对村里的饮食安全负有责任,要真是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我不管不问,那上边日后肯定要找我的麻烦,对吧?咱得既对游客也对上级负责!
真实的原因是你怕我在上边告你,想用这一手把我拉回来,我过去真还没有看出你肚子里会有这样多的坏水!暖暖直瞪住开田恨声道。
我提醒你记住,你是在跟村主任说话!嘴里给我干净点!旷开田的面色阴沉下来。
喝水,喝水。薛传薪这时递一杯水过来。暖暖没接,暖暖继续带了鄙夷说:嗬,主任!多大的官?!想叫我说话干净点,你们做事为啥不先干净点?
我过去警告过你,不要跟我作对,看来你是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了,我再说一遍,你要再这样四处乱告状,搅得我和村委会不安生,你可能就要倒大霉了!不信你可以试试!我过去是看在丹根的面上才没有对你下狠手!
嗬,这么说你对我还是有关照的?滚吧,我不要你的关照,你下手吧!你以为你一威胁我就怕你了?!把你的手段都使出来,我倒是想看看!暖暖喊。
啪!开田踢翻了一个椅子。
嗵,暖暖踹倒了一个凳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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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食物中毒”事件,对楚地居造成的影响是足有半月时间没有游客入住。眼下是旅游旺季,半月没人住可是损失不小。如今暖暖已不再种地,全部的收入就靠楚地居了,她每月又要给青葱嫂他们几个雇来的人开工钱,所以她不敢大意,紧忙对楚地居的声誉进行挽救。
暖暖先是带着青葱嫂他们几个雇来的人在楚地居里大搞卫生,对过去没有注意的脏处进行了清理,然后又在大门口竖起了一块广告牌,牌上写着:餐具、厨具顿顿消毒,保证吃得干净;睡具、用具日日更换、擦拭,保证住得舒适。暖暖还亲自到码头迎接游客并带他们先到楚地居参观后办入住手续。经过一些日子的努力,游客们才又恢复了对楚地居的信任。
这件事让暖暖意识到了,旅游这门生意的生命力其实很脆弱,做这门生意一旦声誉受损,收入立刻就可能断绝。这也使她第一次对来自赏心苑的破坏生出了恐惧,万一旷开田和薛传薪对楚地居的声誉下了狠手,自己要一下子翻不了身可怎么好?倘是一下子没了收入,自己和丹根还有爹娘和奶奶他们的生活咋办?青葱嫂他们不也就没了工作?罢,罢,不要因小失大,咱不告状了,就让薛传薪和旷开田去放胆做吧,反正与自己没有关系。
可能是看暖暖没有再出门告状,旷开田和薛传薪也没对楚地居再有什么动作。两下一时相安无事。赏心苑的热闹仍如往常,“离别”表演坚持三日一次;靠按摩挣钱的女子有增无减,有钱的男游客们争相入住;薛传薪还在赏心苑旁边盖了一个酒吧和一个舞厅,从省城又带了一些穿短裙的小姐来做服务员,里边也是音响喧天生意兴隆。
楚地居还坚持着原来的经营办法,主要接待普通的游客食宿,同时负责几个景点的导游。为了吸引游客,暖暖请了几个聚香街上的艺人,于晚饭后在楚地居门前的荷花池旁唱河南坠子和豫剧折子戏,游客们也挺喜欢,常常是端了一杯茶坐那儿很有兴致地看。楚地居的赚头虽没有赏心苑大,但因为这类普通的游客人多,收入倒也可观。
一天晚饭后,暖暖正陪着一伙游客坐在荷花池旁听河南坠子,忽见在赏心苑当客房服务员的响响姑娘抹着眼泪朝她走过来,她急忙起身迎过去轻了声问:响响,出了啥事?响响一听她问,泪珠子越发抹不完了。暖暖估计这姑娘是遇到啥委屈的事了,就拉她进了楚地居自己的住屋,扶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又问:是啥事给姐我说说。那响响方哽咽着骂:他们不是人!
谁?
姓薛的还有旷主任!
暖暖的心一沉:又是他们。他们对你做了啥事?无故扣了你工钱?
不是。响响摇着头,低而急切地说:今天午后,赏心苑八号房里住进了一个姓梁的老年男人,好像是一个官,薛传薪和旷主任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我去给那姓梁的房间送水时,那姓梁的先是盯住我看,后又问我多大年纪,找没找对象结没结婚,我说我才十九岁对象还没定下哩。他听了就笑笑说:好。我当时不知他这个好是指啥,也没有在意。刚才吃过晚饭,薛传薪让我去他办公室里,说有话要给我交待,我便紧忙去了,进屋一看,旷主任也坐在那儿。我问找我有啥事,薛传薪笑笑说,响响,你愿不愿挣一大笔钱?我愣了一下答,当然愿了,只是去哪里挣?旷主任就开口说,也不用去别处,就在咱赏心苑里。我以为是让我干啥力气活哩,就答,行呀,只要是我能做的。薛传薪说,这活儿一点都不重,就是去陪陪八号房里的那位客人。我问陪他做啥,旷主任说,拉拉呱了,介绍介绍咱楚王庄的土特产了,客人要让你帮助做啥你便做啥就行了,事情过去,你到薛总这儿来领五千元。我一听吓了一跳,五千元?那是多大的数字!我以为他们是同我开玩笑,就说,真要能一下子挣五千元,还会轮到我了?薛传薪就拉开抽屉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朝我递过来,说,你要不信,这会儿就可以把钱先拿去!我一见他这样,忙说:好,好,我先去做事情,待事后再来领钱。我当时那个高兴呀,能一下子挣到这样多的钱,我爹娘他们该会为我自豪的!我三蹦两跳地去了八号房子,进屋就问那个男人,让我做啥事,你只管说吧!那人笑着问我,他们都给你说好了?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指了一下床说,那就上去脱吧。我一听惊住了:脱?脱啥?当然是脱衣服了,先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今天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身上的那股清纯气息是我没有见过的,我看过之后我们——我一听这才明白那五千块是咋着回事,心里那个气呀,原来是让我做这个,你们可真是瞎了眼!我转身就朝门口走,没想到去拉门时,门竟被从外边锁上了,我扯了几次都没有扯开,这当儿,那男人就朝我走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又是摸我又是亲我,还把我的衣服撩开,狠劲噙住我的奶……我推也推不开他,就喊来人哪——我的喊声一大,薛传薪才从外边把门打开,那人方松开我,我边扯衣襟边跑出来,看见旷主任和薛传薪两个人都站在门外,脸全阴沉着,旷主任对我气哼哼地说,你既是不听话,就别在赏心苑干了,回去种地吧……
这还是一个人做的事吗?暖暖听得心头火起。
我恨他们!响响又抽噎起来。
我这就给你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他们!暖暖边说边伸手要拿电话,响响看见,忙过去把电话按住带了哭音说:暖暖姐,警察一来,就糟了,他们肯定要把我叫去问话,那就会把事情闹开,让人们都知道,咱丢不起那人,万一事情传到我爹娘耳里,说我被人摸过亲过还被噙过奶,不知要把他们气成啥样。暖暖闻言只好放下电话,问:那你想咋办?
我想来你这儿干活,他们那边即使让我再去干,我也不敢干了。
暖暖叹口气点点头道:那你从明天起,就来楚地居干吧……送走了响响姑娘,暖暖心里的火气还在翻滚:旷开田,对自己一个村里的姑娘你都想使坏心,你说你还有一点村主任的样子吗?!她几次起身想去赏心苑朝旷开田和薛传薪骂上一顿,后担心给响响带来麻烦,才压下了那股冲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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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地居固定的导游员只有麻老四一个,游客多太忙时,暖暖和青葱嫂就亲自上。当初暖暖离开赏心苑时,曾问过麻老四是想留在赏心苑还是跟她回楚地居,留在赏心苑每月挣的钱肯定要多些,可麻老四想了一阵后说:我还是到楚地居吧,我最初当导游是在楚地居,是你教给我了这个挣钱本领,咱不能忘恩。暖暖当时笑道:啥恩不恩的,你干活挣钱,凭的是自己的本领。当然,楚地居这边没活的时候,暖暖也允许他去赏心苑干,而且每次表演“离别”那十块钱,暖暖也鼓励他去挣。
有天早饭后,住在楚地居的游客们都做好了去看楚长城的准备,可就是不见麻老四这个导游来。暖暖就有些着急,前一天晚上已经通知过他呀!她忙亲自去邻院麻家门口喊:四哥,快点呀!应声出来的不是四哥却是四嫂,只见四嫂黑着脸对暖暖说:他死了!死了?暖暖先是一惊,后看四嫂的样子,知道是两口子又生了气,忙低声问:他能不能坚持去带游客上山?还上山哩,连去茅厕都走不动了!四嫂气恨恨地答。暖暖一听这话,明白麻老四是得了急病而且不轻,就先回去安排青葱嫂带游客上山,之后才又赶过来细问四嫂:四哥究竟得了啥病?叫梅老大夫来看过没有?四嫂这时方抹起了眼泪,边哭边说:暖暖妹子,你也不是外人,嫂子就给你实话说了吧,麻老四他不是人哪,上回我发现他去赏心苑按摩找女人之后,我不是跟他闹了一顿吗?他当时给我跪下赌咒发誓说他再不去了,我也信了他,没想到他还在偷偷地去呀,这不,老天爷报应他说瞎话,让他染上了脏病。他得病后也不敢给我说,又不敢去找大夫看,只是偷偷地找偏方自己摆治,结果越来越重,那个东西肿得厉害,前些天他还能坚持着走路,只是两腿一别一别腰弯着,我还问过他走路咋是这个姿势,他仍旧瞒哄我,从昨天夜里开始,重起来了,撒尿时疼得他猪一样哼哼叫,而且走不成路了,连蛋包子都肿了,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听四嫂这么一说,暖暖才回想起,麻老四这几天走路是把腰弯着。作孽呀,赏心苑!暖暖心里又来了气,可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别的,治病要紧!就隔了窗户对睡在屋里的麻老四说:四哥,事到如今,再瞒也没用了,我这就去给你把梅老大夫叫过来。窗户里随即传出麻老四浸了羞惭的声音:妹子,得这病丢脸哪,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麻烦你给梅老大夫也先交待一句,让他替我保着密,你们的大德大恩,俺以后会报答的!四嫂这时就撇撇嘴,对暖暖说:这个鳖能着哩,一遇着难坎他就给你说甜话,灌蜜语,过了难坎他就又忘了。言罢便又转向屋里叫:给你治好后,你好再去赏心苑找女人快活!屋里就又传出麻老四夹带了哭音的话:娃他娘,你声音就不能放低点?你想让全庄的人都知道?你给我留点做人的面子吧!暖暖拍拍四嫂的手说:消消气,治病要紧,我去叫梅老大夫。
那天梅老大夫来看了麻老四的病后摇着头说:要再拖两天,就麻烦了,你这个东西怕就没用了。老四一边疼得咧嘴一边惊问道:啥叫没用?梅老大夫叹口气:就是你这个东西再也硬不起来,成废物了。老四大惊失色叫了一句:我的天!陪着暖暖站在外间的四嫂闻言这时发狠道:让他那个东西成了废物才好,他就再也不能去赏心苑找女人浪摆了!暖暖低声劝着四嫂:别使气了,真要成废物了苦的还不是你?!四嫂这时就抽抽噎噎地哭开了:天爷爷呀,你说人咋就成了这样?……
梅老大夫那天给麻老四看完病出来,先交待四嫂:头一条,按时给他清洗上药按时让他吃药;第二条,你们分床睡,各自的衣被不要绞缠在一起,娃娃的衣被更不能同他的接触;第三条,你自己也去诊所里一趟,让我老伴也给你做个检查,该吃药就要尽早吃药。之后又摇着头对暖暖说:村里这样的病人已有三个,你能不能对开田主任他们说说,这种事该管管了,要不,传染开了,夫妻间吵嘴打架闹离婚是小事,怕是对生娃娃都有影响哩!暖暖不由得把牙咬了说:梅老伯,你放心,会有人管这事的!
暖暖心里那个气哟,她真想第二天就去市里状告旷开田和薛传薪,可她明白,只要自己一动身,他们就会知道,就又会派人跟踪自己派人去抹平这事,而且很可能对楚地居下手。得想一个不惊动他们的办法,她想了一夜,决定用写信的法子告状,这样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无法提前应对。下了决心之后,她用了差不多一夜的时间,给市里和省上的领导以及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写了八封信,然后让青葱嫂以买菜买肉为名,去了一趟聚香街,在街上的邮电所里全用挂号信发了出去。
信发出后,暖暖就开始一边做着楚地居里的事一边等待消息,她想,这八封信只要有一封信起了作用就行。
有天晚上,暖暖正在给丹根脱衣准备上床睡觉,忽听有警车呜呜叫着开到了村里,她一愣:这个时候来警车干啥?就跑出院门去看,只见有三辆警车相继停在了赏心苑门前,一些警察从车里跳下冲进了赏心苑大门。暖暖的心中猛一喜,断定是自己的那些告状信起了作用。旷开田、薛传薪,你以为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就等着受惩罚吧!她轻步向赏心苑走近些,瞪大眼睛看着赏心苑门口的一切。邻居们这时也都被警车的叫声惊出了屋,默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赏心苑里的动静。麻四嫂这时出了自家院门,凑着远处的灯光看见暖暖,忙悄步走过来微声说: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按暖暖的猜想,肯定会有人被当场抓住,可令暖暖意外的是,那些冲进赏心苑的警察没过多久就又相继出来了,而且没见他们抓一个人。在警察们出来不久,旷开田和薛传薪也出来了,他俩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倒都叼着烟卷脸露微笑。暖暖感到自己的心在慢慢下沉。这时,又见其中一个警官握了握旷开田和薛传薪的手,很客气地说:抱歉抱歉,打搅了你们的营业,让游客们也受惊了,请原谅请原谅……
暖暖在黑暗中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他们竟然没有发现问题?她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些喜悦骤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巨大的失望。他们眼瞎了吗?那些按摩女人还能藏到哪里?麻四嫂也在一边轻声嘟囔。
暖暖只能默然看着那些警车重又开出村庄,沿着丹湖边的那条土路,摇摇晃晃地朝聚香街的方向开去。她站在那儿屏了息久久没动,直到一道手电光亮朝她扫过来,她才扭过头去看来人。
我估计你还没睡。在手电筒的光亮之后,响起了旷开田的声音。
麻四嫂和站在四周黑暗中的邻居们一听是村主任,都急忙走开了,暖暖没有理会他,转身也要走,却不防旷开田猛叫了一声:站住!
干啥?暖暖回过头来冷声反问。
你都看见了吧?公安局的人来搜查后一无所获,而且向我们道了歉。
呸!
警察们所以突然来搜查,我们知道是你的功劳,可结果怎么样?获胜的是我们!你看了今晚的情况就应该明白,告我们的状是不可能赢的!我也可以给你说句实话,五洲公司在各级各方面都有人,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我们都会预先知道!
暖暖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转身就走。
我再一次警告你!背后传来开田的声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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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这天晚上的觉睡得断断续续,旷开田的那些警告不时在她的耳旁响起:五洲公司在各级各方面都有人……她明白他这话不是假的,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在各级政府里拉拢住几个人是完全可能的,那么继续告状还有没有意义?还告吗?……
暖暖没有起床吃早饭,就那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她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来,直到青葱嫂隔着窗户告诉她:北京那个谭老伯来了。她才急忙起身穿起衣裳来,边穿衣边在心上诧异:没听他说要来呀?
谭老伯还像往常那样瘦,头发也全白了,可精神依然很好,一看见暖暖就高声笑道:来了不速之客,打搅你了吧?暖暖忙上前扶老人坐下说:你来俺们高兴都还高兴不过来哩,哪会是打搅?之后就紧忙倒茶。
我这次是去南方开一个学术会议,返京途中顺道来看看你们,我前些天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说你们这儿的丛林坳发现了楚国的平民墓葬群,我也想看看,隔段日子不来这古楚之地,我还是蛮想念的。怎么样,来看楚长城的人多吗?
多,凡来丹湖西岸的人,都要去看看长城,你今天要是想上去的话,我陪你。暖暖笑着,老人的到来让她暂时忘掉了不快。她对谭老伯一直怀着一份深深的感激,正是谭老伯对楚长城的发现改变了她的生活。
好哇,先去看看长城那个老朋友,然后再去看平民墓。谭老伯高兴地站起了身子……
就是在去楚长城的山路上,在边走边聊中,谭老伯知道了暖暖已经离婚的事。老人当时吃了一惊,说:嗬,都说现在京城的离婚风刮得很盛,没想到这股风还刮到了你们丹湖西岸,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离婚的原因?暖暖脸红着简洁地说了一遍,老人听罢没有做声,只默默地走路,半晌之后才叹口气说:人生路上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多经历一点未必都是坏事;开田的所作所为,依我看叫忘乎所以;这世上能让人忘乎所以的东西很多,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权力,因为权力里边含有几种能使人发晕的东西,比如强制别人顺从、服从,巨大的经济利益,掌握重要的社会资源等等;人一忘乎所以,往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不会再管控自己的欲望,就会放纵;而欲望这个东西,没有它,人就不成为人,全放纵,也有可能使人变异为非人;人不忘乎所以,就会懂得把自己的各种欲望调整到社会容忍的程度……
暖暖默然听着,知道谭老伯这是在安慰自己。
我是研究历史的,我知道中国历朝历代有多少因权力而忘乎所以的人,也知道有多少人想对权力加以制约。但要制约权力,谈何容易,它首先需要执掌权力的人有一种超越世俗利益的眼光,自愿制定一些包括限制自己手中权力的制度,唉,可惜……
暖暖见自己的事使谭老伯的心情沉重起来,忙强颜笑道:老伯,咱不谈这个,咱说点快活的事,我听说你要写一本关于楚长城的书,是真的吗?
正在写着哪,只是不知啥时能完工。哎,对了,我这次来,除了旧地重游之外,还有一个小任务,就是把我新近了解到的一个导致楚文王赀迁都的民间故事告诉你们,为你们的导游员增添一点解说内容。
嗬,什么故事?暖暖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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