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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守业的通俗生活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通俗了,在对方身上尝到甜头的一对男女,开始了频繁的约会。小莲让于守业乐不思蜀,他再也不愿意回到学校那间宿舍了。在小莲的床上,他找到了“家”的感觉。当他静下来的时候,望着天棚会呆想上一阵子,想身边的小莲,想眼下的日子,“忽悠”一下,他又想到了深埋于地下的那份委任状,心“别别”地跳着,就有了心事。
    一旁的小莲抱住他的一只胳膊,脸贴在上面,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他仍没从那份委任状的惊惧中醒过来,小莲的话让他冒出一身的虚汗。见他没有反应,小莲甩开他的胳膊,猛地坐了起来:你不愿意?!
    又是一惊,望着眼前娇羞的小莲,他忙起身拥住她说:愿意,马上就结。
    此时,于守业的生活一边是幸福的,一边是惊惧的。刘习文校长的案件刚刚过去,浓重的阴影包裹着他,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后怕,如果那次他在北京有什么异常举动,他还能平安地回到陆城吗?他不敢想。那个两次给送信的人又是谁呢,是刘习文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他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他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了许多的恐惧和不安。
    现在他拥有了小莲,和她在一起,他暂时有了一种安全感。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师,能和小莲结婚是他高攀了。小莲虽然是怡湘阁的姑娘,却一直守身如玉,在和他之前,她一直是清白的姑娘身。这一点大出他的意外。眼下的他没有理由对小莲挑三拣四了,他惟一的出路只能是和小莲结婚。
    他和小莲的婚礼异常简单。两个人去政府婚姻机关登记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在饭馆里买了几样菜,小莲还打开了一瓶香槟酒。小莲说这瓶酒是怡湘阁的一位客人送的,她一直保存着。于守业来不及多想,也不容他想什么,一瓶酒喝完,他就有了醉意。他抱着小莲说:来,给我唱一个。
    此情此景,他仿佛又回到了怡湘阁。小莲在大喜的日子里,也就依了他。抱着琵琶,唱了一曲《春日流水》。浓浓的酒意中,他想到了秦淮河,想到了南京和哥嫂,于守业流泪了。
    婚后的一天,依偎在于守业身边的小莲忽然一脸不解地问他:哎,我说你怎么就又当了老师呢?
    这一问,让他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前是商人,陆城解放了,我就当了老师。
    她仍一脸迷惑地问:你真的是商人?
    他呼吸急促起来,半晌才道:我不是商人,又是什么?
    说完,他死死地盯着小莲看,担心她真的知道什么。
    小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不再说什么了,走过来,坐在他的腿上,撒娇地说: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和我没关系。
    他死死地抱住小莲,不是为了她的话感动,而是庆幸她一直吃不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这时,他又想到了委任状,看来它也该换个安全的地方了。
    他把委任状取出,带在身上,趁小莲出去买菜的时候,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深坑,把委任状埋了进去。一颗不安的心暂时平静了下来。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1951年势如破竹地就来了。这一年对于守业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小莲怀孕了,春天一过,小莲就显了腰身,无遮无拦的样子。另外一件事情是巨大的,美国人出兵朝鲜了。这是一个信号,共产党一直想拿下台湾,在海峡这边磨刀霍霍,那边的国民党也没闲着,派飞机沿着沿海一带侦察,冷不丁丢下几颗炸弹,虽然对解放了的大陆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毕竟有了反攻大陆的姿态。有了这样的姿态,于守业似乎就看到了希望,他的期盼来自于那份委任状。如果国民党进攻大陆的话,他就是陆城的少将专员,整个陆城就是他说了算了。这么美好的事情让于守业的生活鲜活起来,他不停地研究报纸,也收听广播,他在那些新闻里捕捉着令自己惊心动魄的消息。一高兴,他还吹上了口哨,脚也跟着一颠一颠的,他的情绪直接地就影响了小莲。小莲腆着肚子,凑过来,娇嗔着:你也该给孩子起个名了吧。
    他正在兴头上,不假思索地说:就叫于定山。
    小莲摇晃着他的一只手道:要是个女孩呢?
    也叫于定山。
    说完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定山”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份野心,也是一份决心。吃惊之余,他又想到了美国发兵朝鲜,看眼前的局势,美国人拿下朝鲜指日可待,接下来,美国人就会出兵大陆的东北,这是美国人配合国军要收复大陆呢。他暗自思忖着,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整日里洋溢着兴奋。看着美滋滋的丈夫,就要做母亲的小莲也是喜形于色。
    在这大好形势下,于守业有了干点什么的冲动,可是一直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指令,他只能按兵不动。自从刘习文校长被捕,便再也没有人给他下任何指令了,难道和他联系的真的就是刘习文?那刘习文被抓后,为什么不把自己招供出来?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成了谜。
    于定山在秋天出生了,果然是个男孩。于守业看着出生的儿子,豪情万丈地想着:小子,将来的定江山,就看你的了。
    他高兴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一条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边――中国组成了志愿军出兵朝鲜,打响了保家卫国的战斗。
    那些日子里,保家卫国的情绪也传到了陆城,大街小巷各种标语铺天盖地,上面写满了保家卫国,把美国鬼子赶出朝鲜的口号。
    学校的墙上也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走到哪里,人们都在慷慨激昂地议论着这场战争。
    于守业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最终是美国人胜还是中国人胜,他看不透也说不清。
    台湾派出的飞机,一拨又一拨地侵扰沿海城市,上海首当其冲。美国的第七舰队进入到台湾海峡,这一切都意味着美国人已经全面介入到台湾反攻大陆的态势中。一场大战即将暴发。虽然二战刚刚结束,说不定在朝鲜半岛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到那时,鹿死谁手,真的就不好讲了。
    于守业在自家墙上挂了一张亚洲地图,没事就站在地图前望着朝鲜半岛发呆,身边的收音机里说着:志愿军在朝鲜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逼迫美军后撤了一百多公里——还说,又有一批美国援军在仁川登陆——这些消息让于守业心里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小莲不明就理地抱着刚满月的于定山也在一边看着,以女人之见,忧心忡忡地问:你说这场战争是美国人胜还是咱们胜呢?
    他在鼻子里哼了哼。仿佛站在这幅亚洲地图前,自己俨然就是一位少将,正在指挥着这场扑朔迷离的战斗。
    小莲一边摇晃着孩子,一边说:可别再打仗了,咱们的孩子刚出生,还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呢。
    他突然高声大笑起来,以悲悯的目光俯视着头发长、见识短的小莲,此时,只有他自己明白当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