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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对文学史研究的意义

一段时期以来,学术界出现了一股陈寅恪热。许多海内外学者撰文演讲,交口称誉陈寅恪这位学术界“传奇性的人物”,认为他是“本世纪中国最重要的史学家之一”,以至把他比作金庸小说中的无敌大侠王重阳和金蛇郎君。《陈寅恪评传》、《吴宓与陈寅恪》等著作成了北大、清华等高校书店的畅销书,陈寅恪本人的著作诸如《寒柳堂集》、《元白诗笺证稿》、《柳如是别传》等则在图书馆中高效流通,很难借到。一时间,人们耳熟能详的郭沫若、顾颉刚、翦伯赞等历史学家,与陈寅恪相比,仿佛都黯然失色。这股不仅仅局限于历史学界的陈寅恪热对文学史研究界也产生了强烈的福射,北大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就曾专门请刘梦溪先生为研究生作过关于陈寅恪的学术报告。与此相映成趣的另一个现象是,相当一部分文学史研究者纷纷“由文入史”,倾斜或转移了原来的学术方向,由文学史转入学术史、文化史以至思想史、革命、政治史,尤以近、现代较为明显。这就不免使人产生一系列的疑惑,当前的文学史研究到底发生了或者说存在着哪些问题,对“由文入史”现象应该如何理解,文学史研究的性质究竟何在,文学史研究与历史研究是何关系,陈寅恪的魅力对文学史研究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和意义,等等。文学史研究界所经历过的种种“热”实在已经为数甚众,但大多数都浅尝辄止,随即如过眼云烟。这股“陈寅恪热”如果没有与文学史研究的现状在经过反思之后达到一种有效的结合,那么恐怕同样免不了沦于读过几本书之后的一种高雅谈资而已。

陈寅恪得到极度重视的原因,归纳起来不外两个方面。一个是他的人格魅力,一个是他的学术魅力。前者被刘梦溪等学者称为“特操”,指的是陈寅恪一生坚持“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批评态度”,从不“曲学阿世”,“逐队随人”,甘为“不古不今之学”,甘做寂寞孤立之人。后者指的是陈寅恪辉煌的学术成就。他“继承和发扬了清代乾嘉学派和欧洲近代研究梵文、佛典的传统,以其深厚的文、史、哲以及语言文字知识,融会贯通,纵横驰骋”,在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蒙古史、唐代和清初文学、佛教史考证等方面达到了堪称一流的境界。他的许多成果已经可以称为定论,或者起到了开辟新领域的作用。其实,这两个方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陈寅恪的人格与学术是断难分为两截的。他的人格主要体现在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学术活动中,而他的学术成就又是在他的人格力量激发下取得的。陈寅恪的祖辈、父辈皆心系华夏兴亡,其祖父陈宝箴出入仕途宦海,以功名入世,其父亲陈三立乃同光体诗派领袖,兼以文学入世,陈寅恪则是以其学术成就来人世,终生不辍。这样的学术大师无论从人格、还是从学术,在文学史研究界的确很难推出堪与匹敌之辈。无怪乎今日文学史研究界也一并望其项背,期盼能从陈寅恪身上找到某种力量或者是途径。那么,陈寅恪对文学史研究的意义也就确实值得一论了。

文学史,究竟姓“文”还是姓“史”?龚定庵说,一切学术皆为史。放在广义的人文科学家族中来看,文学史当然首先是“史”是一种专门史。这就要求文学史研究必须遵从一般史学研究的共同规律。甚至有人把“文史不分家”,主要理解为“文不离史”。而另一方面,文学史又姓“文”,是整个文学研究的一部分。虽说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要以文学史为基础和依托,但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又反过来引导文学史研究的前进。所以,文学史研究又具有高度的文学性。虽说一切学术皆为史,但文学史不同于经济史、思想史等的根本特性在于,它所具有的文学性与历史性之间构成了一种微妙的矛盾关系。文学是艺术,历史是科学;文学重感悟,历史重理智。正是文学性与历史性之间的这种颇难把握的张力,使文学史研究者不时处于困惑与尴尬的境地。

绝大多数的文学史研究者出身于“文”。他们怀着文学兴趣和文学才华进入这一科研领域,缺少专门而系统的史学功底培训。这便给文学史研究带来一种先天不足。不附丽于任何他物的“纯文学”是不存在的,所谓文学的“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并没有一道鸿沟横贯其间。愈是要深入探究其内部,倒愈是要广泛了解其外部。文学史研究者终于发现自己愈来愈远离令人心驰神往的“艺术”,而愈来愈深陷令人心烦意乱的“科学”,学术研究对“文才”的倚重要大大少于对“史才”的倚重。于是,文学史研究者不得不一步步地由文向史倾斜,以至发展到完全皈依。但问题在于,史的回归未必就能真正解决文的问题,相反文学性的淡化和放弃却可能导致文学史研究出现致命的危机。正像号称赚够了钱再回来做学问的人根本不会再回来一样,一头扎进历史大泽的人,也很难再游回文学堤岸了。

面对这样的两难困境,文学史研究者不能不发生或左或右的偏移。不管转向纯理论的探讨还是转向泛历史的思考,都说明文学史研究正在经历一个“瓶颈”阶段。有的学者认为,“理论思维的贫乏与理论框架的单调,是文学史研究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但即使这样的学者,也没有真正去在理论上下工夫,而是仍然着眼于非常实际的“工作范式的建立”,仍然走向“以史养文”。于是,相当数量的传统学术大师得到了重新重视,从顾炎武、戴震、章学诚,到章太炎、梁启超、胡适,所以,陈寅恪热的出现是绝不偶然的。

但是,通览一遍陈寅恪的学术著作之后,便会发现文学史研究的最主要病症一不是缺乏材料,二不是缺乏理论,从陈寅恪那里得不到这方面的启发。文学史研究在陈寅恪的映照下暴露出来的最主要的危险隐患是:一无方向,二无问题。一时代有一时代的学术方向,即便是乾嘉之世的朴学时代,毕竟还有一个“为考据而考据”的总体方向。而现今的文学史研究,各自为政,盲无适从,所谓学术热点此起彼伏,跑马圈地,各凭兴致。学术研究的目的不清楚,学术与现实的关系不清楚。如果把这些完全归咎于时代的混乱,恐怕过于轻巧。陈寅恪“生为帝国之民,死作共产之鬼”,经历的混乱时代不可谓不长,但他的学术方向是十分清晰的,或可用陈寅恪自己的话概括为“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湘乡、南皮之间”。他的学术虽不是简单明了的“经世致用”,但始终对时代风云有所暗寓,对学术走向有所引导。他的文章、著述不是为考证而考证,而是构成一个和谐的矢量整体。任何时代性因素都不能成为学术研究失去大方向的充分理由。至于问题,更是学术研究的生命。法国年鉴学派创始人之一、历史学大师马克·布洛赫(M.loch)对此有一精辟的见解:“一件文字史料就是一个见证人,而且像大多数见证人一样,只有人们开始向它提出问题,它才会开口说话。”因此,“历史学研究若要顺利开展,第一个必要前提就是提出问题”。陈寅恪游学欧美,虽然更多地受德国历史语文考证学派的影响,但他的考证只是学术研究的一个必要手段的途径,“陈氏深知史家须超越考据,更攀登气象滂沛的著述境界”。他用自己的著述真正创造了一种“史学家带着问题去研究的史学”这也正是陈寅恪的学术生命所在。而现今的文学史研究界,不少人仍围绕着“重新评价”、“打通时代”、“流派研究”等几个已经成果累累的老问题做文章。发现不了新问题,于是便出现两种低层次的研究倾向。一是依靠垄断史料,研究某一比较专门的领域,“庄稼不收年年种”,早晚必成专家。二是借助新奇理论,为旧问题重镀一层金,做空中阁楼式的研究。这两种倾向实际都是为学术而学术的盲人摸象。既于世无补,又无益于学术本身。正像英国当代著名历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针对大量历史著作所批评的那样:“虽然增加了大量知识,却没有(也无意图)指出新的方向,提出新的方法。”所以,文学史研究只有认识到自己的真正疾患,才可能从陈寅恪以及其他学术大师那里找到真正的补药。

陈寅恪对文学史研究的意义,似乎应该首推他的学术精神。

陈寅恪的学术精神,一言以蔽之,曰“独立”二字。他在《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的结语中说:“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这既是他对王国维的赞誉,也同时是对自己的要求。“独立”二字,说说容易,要真正做到,有几人欤!而陈寅恪却能够在其“失明膑足,栖身岭表,已奄奄垂死,将就木矣”的晚年,坦然言道:“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这里,不曲学阿世的“世”,应当做多层次理解。一指正统权贵之世,二指显学门派之世,三指时髦流俗之世,能够在这几方面做到“遗世独立”,才真正称得起“不曲学”。

陈寅恪早年利用其掌握多种东方古文字的优势,考证中亚史地。这是国际史学界的一门显学。以陈寅恪的超人功力,达到一流水平,并非难事。他中年以后,毅然转向中古文化史研究。他说年来自审所知,实限于禹域以内,故谨守老氏损之又损之义,捐弃故技,凡塞表殊族之史事,不敢复上下议论于其间,转思处身局外,如楚得臣所谓冯轼而观士战者”,这充分表现出陈寅恪清醒的学术独立意识。他做学问,并不看热门,而是“要通过最严格最精致的考据工作来研究中国史上的一些关键性的大问题,并尽量企图从其中获得关于当前处境的启示”。俞大维说他是“在历史中寻求历史的教训”,余英时称之为“通古今之变”的史学精神。而这些恰恰是文学史研究领域中所颇为缺乏的。近年来,文学史研究中蜂拥热门或零敲冷门的现象十分明显,正中陈寅恪所云“逐队随人,而为牛后”之弊。至于“通古今之变”的意识,在文学史研究领域更是很少有人自觉去追求,一部中国文学史,被斩成了一块块互不相通的自留地。

陈寅恪一生经过了20世纪中国的数不清的风浪,但他从不为政治形势所左右,始终坚持自己的文化立场。五四以后,全盘西化论独尊一时,而陈寅恪却以高度的道德勇气自谓“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湘乡、南皮之间”。面对喧噪一时的政治思潮,陈寅恪都能做到不卑不亢,我行我素。虽有时“迫于事势,噤不得发”,但他无所畏惧,依然“论学论治,迥异时流”。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加坚定了自己“逆流而动”的信念,自称“余少喜临川新法之新,而老同涑水迂叟之迂”他的挚友吴宓晚年在日记中称赞他道:“寅恪兄之思想及主张丝毫未变,即仍遵守昔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说(中国文化本位论)。在我辈个人如寅恪者,决不从时俗为转移。”当时正是陈寅恪遭受学术批判之后。面对一大堆“唯心的”、“反动的”、“资产阶级的”大帽子,陈寅恪的态度是“剩有文章供笑骂”,“老来事业未荒唐”。这种学术事业上不媚权势和流俗的“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执著独立之概,在当今世风浇薄,八面来风的时代,对聪明人颇多的文学史研究界,是很有一番警醒作用的。而对那些一如既往坚持自己选定的学术道路的文学史学人,理应表示由衷的钦佩和敬意。

陈寅恪学术精神以“独立”二字为基础,在相当程度上达到了一种思想家的境界。他有着对整个中国文化问题的通盘思考,深信中国文化自具特质,任何外来思想若不经中国化,最后必“归于歇绝”。他认为中国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并推断未来的发展必归于“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怀着“通古今之变”的治学态度,陈寅恪的学术活动始终是与时代风云暗相呼应的。但他的关怀现实,是以不歪曲历史材料为绝对前提的,绝不是那种穿凿附会的打着“古为今用”旗号的御用史学。他说:“你不把基本材料弄清楚了,就急着要论微言大义,所得的结论还是不可靠的。”陈寅恪对时代的关心,对祖国的热爱,终生不渝。但这种关心和热爱,又是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的。他能够从人类文明演进的高度客观看待历史上各民族之间、各社会阶层、各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融合,这样的学术态度在今天也仍然称得上是现代的。反观当前的文学史研究界,就事论事的现象,一切以西方观念为^^准的现象,以至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问题的现象都存在着。文学史研究应该从陈寅恪那里懂得这句话:没有境界追求的学术研究是没有前途的。

陈寅恪对文学史研究的意义,其学术精神当然是第一位的。但另一方面,对文学史研究更有直接启示的,则当推他的学术方法。

历史阐释有一个几乎是永恒存在的矛盾,即从局部到整体与从整体到局部的解释循环。陈寅恪被认为是“重新打通了诠释循环圈”的,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是由于他的治学方法既不是堆砌材料在先,也不是鼓吹观念在先,而是在熟知大量材料后,提出冋题在先。他总是能从纷繁错综的历史库存中敏锐地发现疑点,发现问题。他的著述总是从问题开始,围绕问题展开,以解决问题结束。问题是历史的问题,也是学术的问题,但往往又同时即是现实的问题,这里就表现出陈寅恪过人的史识。这种史识恰是许多文学史研究者所匮乏的。许多文学史著述只是围起一块地来东挖西掘一番,不知为什么要围这块地,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挖那么掘,结果是只有研究对象而没有研究问题,纵使洋洋万言也只能是无的放矢。

陈寅恪学术方法的又一优点是能够做到考据与义理的辩证结合。陈寅恪继承了乾嘉朴学和德国历史语文学派的传统,其大部分文章都充满了纠正谬误、考求本事、别条异说、对勘互证、增订补遗的内容,粗看上去似乎是纯粹的考据之学,但他能够把自己的史学从经学中解放出来,“较乾嘉诸老,更上一层”。他的考据,是为其义理服务的,能够在他的问题摄统之下,自成体系。所以他能够做到“从史实中求史识”,把史学提高到一个新的境地。而当今的文学史研究,则多是充满了空疏的“义理”,几乎谈不上“考据”。治古代文学史者对音韵、训诂是一知半解,治现代文学史者对材料的使用也极为轻率,有时连版本年代都不加考虑。陈寅恪的取材原则是“宁详毋略”,而今许多文学史著述仅凭三两条材料有时甚至是孤证就妄下断语。再加上互相援引、以虚传虚,其中的水分就可想而知了。离开了“考据”的“义理”,恐怕是连“自圆其说”的学术境界也达不到的。看来,对有些文学史研究者是有必要重提“文书须先识字”这句话的。

陈寅恪学术方法的最精妙之处,有人概括为“尺幅千里”,指的是能够见微知著、因近及远的治学功夫。陈寅恪文章常常从一个很小的问题人手,渐次展开,盘旋往复,最后竟引出颇带普遍意义的结论。既扎实又深远,的确令人钦羡。近年陈平原教授所主张的,突破口不妨小,但进去以后要掘得深,拓得宽,实际也是这个意思。这对那些爱做大而空的文章,动辄进行宏观纵论的文学史研究者们,是颇有警策作用的。

陈寅恪身为历史学家,古典文学也颇为精通。他的《元白诗笺证稿》既是由诗证史,亦是以史释诗,能够做到诗史互证,打通文学与历史之间的许多关节,这尤是文学史研究者不可多得的他山之玉。

文学史研究与一般的历史研究,对象课题虽然不同,但方法论上理应有诸多互通之处。陈寅恪史学方法大大小小,琳琅满目,对于面对丰富材料无从措手足的文学史研究者,是足够遴选借鉴一番的。

陈寅恪的学术精神和学术方法对文学史研究均具有一定的意义,但在这股陈寅恪热中,也应注意保持清醒,勿将陈寅恪捧到不适当的高度,似乎举国学术界只有陈寅恪一人值得崇拜。事实上,陈寅恪也自有他的学术局限。

从小处说,陈寅恪的学术文章由于处理材料有时采取“宁烦毋略”的原则等原因,的确不免存在枝蔓过多的现象。陈寅恪本人力举千钧,自能应付裕如,但对一般的学术研究,似不可取。他过于质朴的文风对文学史研究者来说也是不必仿效的。史学界对此亦多有微词。

从大处说,陈寅恪虽然佳作成林,但缺少综合性、通论性的巨著,总是一憾。有人为陈寅恪辩护,说中国人做学问自古如此,不屑于建立体系,不屑于搞通论。这种说法未免片面。且不说“从来如此便对吗?”就从当今史学的发展状况来看,没有坚船利炮,徒有满目寸铁,对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学术上的不足。

陈寅恪能够取得学术上的辉煌成就,更多的依靠的是个人的天才,余英时先生总结为记性、作性、悟性和感性,这与其家学渊源和各种机遇是分不开的。而当代学术的发展,不能依赖于少数天才的出现,而应更多地依靠系统的理论方法和合理的科研布局。陈寅恪在这方面未曾更多着力,所以过分夸赞其超人的才学,益处不大。即如陈寅恪通晓二十余种文字,但他真正用于学术之上的其实很有限。他自己后来的学术方向选择表面看来有些“大材小用”,但未尝不是一种对自己实际知识结构的清醒判断。才、学、识的搭配,对一个学者来说,是存在一个比例问题的。对文学史研究界来讲,当前最缺少的不是渊博,所以无需号召人们去多学一些屠龙之技。

陈寅恪关注时代风云的精神值得钦佩,但他采用的是一种暗含讽谏的旧士大夫式的微言大义的方法。这是他所处的特定历史时期给他带来的局限。他的微言大义仅有极少数人能够看懂,又常常是在久远的事后。结果,不过是表现了个人的智慧,对当时的现实并未能起到直接的触动。根据时代的发展变化,这一点似也不必吃力不讨好地东施效颦。

总之,对文学史研究界来说如何评价陈寅恪并不重要,关键是应该从他那里得到学术研究的借鉴和启发,最后还应该落实到文学史本身的建设上来。从陈寅恪那里可以思考到如何发现与抓住问题来治学,如何处理好文学史与历史性的关系,这些都应当有助于文学史研究者补好史学课,回到文学中来,有助于人们期待的一门“文学史学”有朝一日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