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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爱博医院白天
  刘川和王律师一起向刘川的奶奶报告法院的决定。
  王律师:“好在你们住的这幢公寓,法院还是允许你们先住着,但是房产证和车照这些权属文件的正本,得交给法院保存。”
  刘川对奶奶说:“昨天我拿你给我的钥匙把那两个抽屉都打开了,那里面的几张存折,加起来一共六万多,给您治病倒是还能维持一阵,医生说得给您买一辆轮椅。”
  奶奶的病情已见好转,但精神还是委靡不振,她问:“公司派的小张,怎么今天没来呀?”
  刘川没说话,王律师说:“公司关了,员工有的遣散,有的拿下岗工资回家待命,所以在这儿陪您的这人也不来了,没事,不是还有刘川和你们家小阿姨吗。”
  刘川说:“没事奶奶,我白天在这儿,小丽晚上在这儿,你放心,没事。”
  爱博医院傍晚
  刘川和王律师走出医院,在门口告别。
  王律师:“刘川,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你可以让她来陪陪老太太嘛。”
  刘川:“她可来不了,她上了一个戏,已经进组了。过两天她过生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呢。”
  王律师:“我记得你爸爸前年收过一个乾隆笔洗,也值个五六万呢。回头实在需要钱了,你其实可以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倒一部分出去,你爸发家这么多年了,败家也值万贯吧,你回去可以先查查你们家的家底……”
  在刘川和王律师走出医院大门后,那双阴鹜的眼睛又盯住了刘川,从距离上看,那双眼睛大约就在马路对面,看着刘川与王律师握手告别。看着他们驾车各奔东西。
  刘川家晚上
  刘川这天晚上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直奔书房,书房一侧的书架上面,端放着一只青花笔洗,那是乾隆年间的一件官窑制品。
  刘川把笔洗从书架上取下,拿到灯前仔细端详,那东西像只扁扁的大碗,上面云纹奔腾,暗青生辉。也许值钱的古货总有些年轮经久的神力,刘川刚刚在那熠熠生光的瓷面上看清自己变形的影子,耳朵里就隐隐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是灯泡被这宝物照憋了似的,眼前顿时蓦然一黑,整个书房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刘川只能凭着感觉,知道自己还以原来的姿势,坐在写字台的原位,双手还捧着那只价值不菲的清代笔洗。
  他隐隐觉得奇怪,他轻轻放下笔洗,摸着黑一步步走出书房,摸到自己的房间去取手电。这时他仿佛听到门外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在快速走动,一墙之隔的安全楼梯上,仓皇地响着脚步的回声……他止步静息,侧耳倾听,一切声音又都消失干净,那些或有或无的脚步,立刻被死一般的黑暗吞并。
  刘川拧亮手电,查看了家里的配电箱。配电箱好好的,每一个保险开关都没有掉闸。刘川打开户门,户外的公共照明也全都黑了,整个楼层黑得仿佛与世隔绝。刘川用手电左照右照,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他疑惑地行至离户门不远的楼层配电箱前,在手电筒强烈的光柱下他吃惊地看到,配电箱里几根粗大的电线全被齐齐绞断,线头胡乱支棱,断面铜质裸露,电表也被硬物杵了一个窟窿……整个配电箱被手电照得阴影凹凸,显得凌乱而又恐怖!
  刘川家夜
  物业公司的保安们当天夜里就为刘川找来了电工,电工检查后表示配电箱损毁严重,需要明天大修。
  物业公司的保安们也很纳闷,还是那句老调常弹的疑问:“再好好想想,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得罪哪个邻居?这事我们分析只能是邻居干的。咱们这公寓门卫是很严的,咱们这儿院门和楼门都有警卫,除了住在这楼里的人,外面人进不来呀。你这几天和咱们这儿的哪位业主之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刘川:“没有啊,我在这里住八年了,我们家独住一层,楼上楼下住什么人我都不认识。”
  另一位保安冒冒失失地插嘴:“可能有什么人知道你们家太有钱了,是不是想撬你们的门呀?”
  保安头头马上打断他:“撬门不会,要撬门就不这么干了。”
  刘川愣着思索。
  刘川家夜
  刘川端着蜡烛,战战兢兢地在他家楼上楼下观察了一圈,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又检查并锁好所有门窗,才颤巍巍地把笔洗从书房拿到卧室,放在了自己的床头。其实他也不信这场全无来由的攻击与这个值钱的笔洗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刘川家外夜
  那双恐怖的眼睛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注视着刘川家黑了灯的窗口,能看到一点烛光在窗前停了一下,复又离开。琉璃厂古董街白天
  发生断电事件的第二天一早,刘川带着这只乾隆笔洗去了琉璃厂大街。走进了一家古董商店。
  古董商店白天
  商店的人看了这个笔洗后商量了一下,出价说:“八千,您看怎么样?”
  刘川:“八千?这是人家在嘉德拍卖会上六万块钱拍来的。”
  店员:“哪一年的嘉德拍卖会?”
  刘川:“哪一年我忘了,人家后来急用钱就用四万块钱转给我爸了。”
  店员:“拍卖会上的价格只能是参考,不能作为我们收货的依据,我们现在出八千,已经不低了。”
  刘川只好抱着笔洗走出了商店。
  另一家古董店白天
  一个上了年纪的店员仔细察看了笔洗之后,又看了刘川提供的当年拍卖的各种证明,听了刘川的解释,然后说:“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先把这东西放在这儿,我们得请人鉴定一下,或者我们请好人,再通知你把东西带过来,怎么样?”
  刘川:“你看我这不是都有证明吗,这是拍卖的证明,这是我爸爸收这东西时签的协议,都是有公证书的,你再看看……”
  店员笑笑,不再看了,说:“现在连护照都能造假,更别说这些普普通通的文件了,这年头光靠白纸黑字说明不了什么。”
  刘川:“那您这儿把专家请来得多长时间呀?”
  店员:“这个,我可定不了时间,等约好专家我们通知你吧。”
  爱博医院白天
  刘川不敢把笔洗留在古董店,但又急于出手,在医院陪奶奶的时候,居然病急乱投医地把笔洗拿出来向一个老医生推销。老医生知道刘川家境殷实,肯定有些祖上的家底,竟然认真地问了情况。看上去老医生更看重那些文件,翻来倒去看了半天,他问刘川:“你要卖多少钱?”
  刘川说:“原价六万,我爸收它四万,我至少把我爸花的钱收回来吧。”
  医生摇头,说:“你这个呀,还是得找懂行的卖,不懂的人谁敢出这个价。”
  刘川见他要往回出溜,连忙说:“那您看它值多少钱?”
  老医生没答,还是再看那些文件,刘川又说:“我就是想买个手提电脑,够买个电脑的钱就行。”
  老医生说:“手提电脑一万块钱就能买了。”
  刘川说:“一万的手提电脑太次了,我想买三万左右的,至少两万多的那种吧。”
  老医生说:“两万?”他又捧着笔洗端详了半天,说,“行,回头我琢磨琢磨。”
  街边巷口傍晚
  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刘川从爱博医院走出来,上了自己的汽车。
  刘川的汽车开走了,那双监视的眼睛从医院门口收回视线,落到了身边一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就是小康。
  小康一脸狞厉:“你还犹豫什么,咱们宰了他就跑,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单鹃。单鹃的脸上,愤怒与犹豫并存,悲伤与留恋同在。
  单鹃没有回答小康,她转身走进医院对面的巷口内。小康追上她,把她拉到巷内的僻静处,再次逼问:“你到底干不干?他杀了你老爸,毁了你全家,你连报仇都不敢吗!”
  单鹃眼前,连续闪现出一个个画面,那些画面让她坚硬的心瞬间变软。
  闪回:刘川驾车驶出公寓院门;
  刘川走出爱博医院,回头一望;
  在每一个画面中,刘川的眼神都是那么干净纯真。
  单鹃又仿佛看到刘川带着她走进丰台小旅馆寻找父亲的那个深夜;看到刘川在院子里帮她和母亲干活儿的那个午后;看到刘川把她从OK夜总会救出来的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单鹃脸上的留恋渐居主导,她推开小康向巷口走去。
  小康再次拉住单鹃:“你以为他还会来找你吗?你做梦去吧,你不是看见了吗,他有个女人!”
  单鹃站住了,眼中果然浮现了刘川与季文竹挽着胳膊走进商场的情形……
  闪回:单鹃看到马路对面的刘川与季文竹亲亲热热走进商场,她怒不可遏地转身走到路边,拿出小刀在刘川的汽车上划下报复的刀痕。小康也上来在刘川的汽车上发泄……
  小康的声音再次刺入单鹃的耳鼓:“你不想杀他,也行,那就把他那张脸毁掉,让所有的女人,也包括你,再也不想见他,怎么样?”
  单鹃继续朝巷口走去,小康叫她:“嘿,你干不干?”
  单鹃回头,说:“要把那张脸毁了,那还不如把他杀了!”
  小康:“好!”
  饭馆晚上
  这天晚上刘川约了王律师,在他从医院出来后一起吃了顿晚饭,求王律师帮他找找路子,把笔洗给倒腾出去。
  王律师:“对,当初你爸爸收这只笔洗的那份转让合同就是我起草的,我对这情况都清楚。可当初拍卖的价格,确实只能做做参考,单卖就不一定能卖那么高了。”
  刘川说:“我就想买个笔记本电脑,我看中一个两万五的,能买就行。”
  王律师说:“刘川,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可不能像过去那么乱花钱了。再说你现在要手提电脑干什么?”
  刘川迟疑一下说:“我送人。”
  王律师四十多岁年纪,虽然刘川脸上的羞涩一闪即逝,但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问:“送女朋友?”
  刘川不语,低头喝酒。
  王律师苦口婆心:“这都是富人耍的派头,人要是穷了,就别耍这个了。”
  刘川低声说:“我就想给她过个生日,就这一次,然后我就回监狱上班去,以后挣多少花多少。”
  王律师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说:“两万五是吗?那我要了吧。”又说,“你说我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刘川:“谢谢您了,谢谢您了王律师。您真是帮了我了。”
  路上晚上
  刘川开车回家,路上又给季文竹打了电话,季文竹的手机依然关着。也许是因为买电脑的钱终于有了着落,所以刘川虽然又没打通电话,但心态不再像以前那么躁了,一路上的情绪心平气和。
  刘川家外晚上
  刘川回家,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然后乘电梯上楼,电梯开到八楼,刘川用脚跺地,又拍巴掌,但声控的走廊灯并没应声而亮。刘川以为配电箱还没修好,不免对物业公司一肚子抱怨,幸亏他早上出门就料到这个结果,包里还带了一只手电,他拿出手电去查看户门外的配电箱,看罢更加疑惑。配电箱里的电线果然还是七零八乱,但模样仿佛和昨夜又有不同。他满腹狐疑地用手机给物业打了电话。
  刘川:“喂,我是A栋八楼的,我们家那个配电箱怎么还没修好呀?”
  物业办公室晚上
  物业人员惊讶地:“八楼配电箱?已经修好了呀!”
  刘川家外晚上
  很快,物业公司的一个经理摸着黑上来了,保安和电工也都陆续赶了过来,四五只手电晃来晃去,把彼此的面孔照得鬼魅骷髅。看过配电箱后,又看刘家的门口,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随着叫声大家的目光一齐向上——四五只手电,四五双眼睛,都清楚地看到那扇奶白色的大门上,几道血红血红的朱漆,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大字,笔画粗怒,“血”流淋漓。
  所有人都闭气息声,仿佛连呼吸都已暂停。但每个人心里都战栗地读出门上的大字,那个大字狰狞得令人不敢久视:
  “杀!”
  刘川家外夜
  当天夜里,警察来了。
  警察们查看了现场,与刘川进行了交谈,对公寓的保安进行了询问,还正正规规地做了询问笔录,并对被破坏的配电箱和门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杀”字,进行了拍照。
  警察们对刘川也做了一些心理安抚:“这个人肯定不是真要杀你,真要杀你他就不会写这个了,写了岂不反而打草惊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个人真正的目的,恐怕主要是吓唬你,骚扰你……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没有?”
  刘川犯愣,这个问题人们问了不知多少遍了,他也回答了不知多少遍了,可现在,他突然不敢否认,他突然回答不出!
  他也禁不住发慌地自问:“我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警察:“是啊!你想想啊。”
  刘川听到警察们对现场勘查的结果低声评估:“……老王,门上没有采到指纹,鞋印太多了,现场没有保护,来的人太多,采到也没什么价值了……”
  被称做老王的民警说:“走,咱们到楼下看看。”
  警察到底是警察,楼上楼下转了两圈,马上得出一个新的判断。他们对物业的干部说:“现在初步看,干这事的人,不一定就是楼里的住户。坐电梯从八楼往下走,可以一直下到地下二层的车库,我们在车库两次看到有拉着客人的出租车开进开出。如果这个人乘出租车下到地下车库,再从地下车库乘电梯或走安全楼梯直奔八楼,中间可以不经过任何警卫的关口。”
  警察的分析让一直认为是住户内部互相恶斗的物业们哑口无言,也让刘川听罢更加成了惊弓之鸟。警察离开时在电梯里建议刘川:“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先换个地方去住,住址不要告诉太多无关人员。你们家除了这儿还有其他地方吗?”
  刘川:“我爸在北京原来倒有几处房子,可那些房子现在都让法院封了。”
  警察:“让法院封了,为什么?”
  刘川有口难言。
  刘川家夜
  刘川和衣躺在黑暗的卧室,四周很静,不知哪里发出一记奇怪的声响,刘川都要心惊肉跳。门窗无端响动,刘川也要战战兢兢地起来,拧亮手电四下察看,他家每个角落似乎都阴影重重,惊险万端。他在楼上楼下一步一惊地搜索半天,什么可疑也没有发现。
  爱博医院白天
  刘川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出去,先去了医院,看了奶奶,又把小保姆叫到门外说:“物业公司需要检修家里的门窗,这几天不能回去睡觉了。你今天再坚持一天在这儿看着奶奶,我出去租套房子,啊。”
  小保姆点头:“啊。”
  刘川急急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来嘱咐小保姆别跟奶奶多说什么,免得奶奶着急上火。
  酒吧白天
  刘川从医院出来,先给王律师打了电话,约在一个两人都近的酒吧。王律师以为刘川急着要钱,所以带上那两万五千元钱匆匆来了,钱没给刘川之前,先拿出一份拟好的转让协议让刘川签署。
  王律师:“和你爸一样,我和你办事也得合法有据,这份转让协议你看看,你签了字,我就把钱付给你。两万五对不对?”
  刘川草览一下协议,签完字,收好钱,说:“我约您来,倒不是急着要这笔钱的,我现在着急一个别的事。”
  王律师:“什么事?”
  刘川:“我现在得租套房子,可我没在外面租过房,我不知道怎么租。”
  王律师:“租房,干什么?”
  刘川:“昨天晚上又有人到我们家门口捣乱去了,派出所的人都去了,派出所让我先换个地方住。”
  王律师也甚觉奇怪:“怎么回事呀这是?你自己也得琢磨一下呀,这是谁老这么折腾你。”
  刘川:“我真琢磨不出来。”
  王律师:“你准备租个什么房呀?现在租房一租就是先交半年的房租,租太好的房你这两万五还不够交房租的呢。”
  刘川:“这两万五我肯定不能动,您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弄点钱呀。”
  王律师:“你现在才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了吧,以前你花钱如流水,为个女孩子一掷千金,以前我就说过你……”
  刘川:“哎呀你别说以前了,说现在吧。”
  王律师:“现在,钱是吧?”
  王律师思忖一番之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酒吧白天
  万和公司的财务经理匆匆赶过来了。万和公司虽已奄奄一息,但财务经理一听老板有事召唤,还是很快打车赶了过来,听王律师说了叫她来的目的后,她说:“公司的银行账号被法院封了,肯定提不出钱来了。”
  王律师问:“那你记不记得账上还挂着哪些应收款,说白了吧,就是有哪些单位或个人以前欠了万和公司的钱还没还呢?”
  财务经理想了一下,说:“香山那边有一家湖山酒店,以前搞更新改造,从万和家具厂订购了七十多万的一批家具,先付了三十五万首款,合同约定货到后再付余款。可这都两年过去了,余款断断续续付了二十多万,还差八万至今没结。”
  王律师:“对,我也有印象,我记得我还代表万和家具厂去这家酒店办过交涉呢,这钱还没还呀。”
  刘川表示:“如果这八万块钱要回来了,咱们一分为三,你们不会白跑的。”
  王律师和财务经理都客气地说:“那倒不用。”
  刘川态度坚决:“一定,咱们就算说好了,一分为三!”
  财务经理:“我们得不得无所谓,关键这笔钱我看要回来很难。”
  王律师:“我倒觉得,酒店这种单位站着房子躺着地,每天都有现金收入,要回部分欠账应该不难。”
  京郊公路白天
  刘川和财务经理坐了王律师的车,风驰电掣驶往香山。
  湖山酒店白天
  这家酒店规模不大,号称三星,但刘川他们在酒店大堂没有看到三星的标牌。他们三人正巧把酒店的董事长——一个正要出门的当地农民,堵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王律师:“哎,你是钱董事长吧,我是万和公司的王律师,你还记得我吗?这位是万和公司财务部的孙经理,这个是……”王律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刘川:“这位是我们的司机。”
  刘川的年龄、派头,说司机比较合适。要说万和的老板亲自来要这八万元的小账,似乎有点不太真实。
  酒店的钱董事长强作笑颜,强作亲热地把王律师一行请到屋里去了。
  酒店办公室白天
  王律师:“……您看您这工程都完工两年多了,钱到现在都没结清,这也说不过去了。我们公司现在也在清理旧账,实在要不回来的账只能打官司了。打官司对双方都没好处,中国人不像外国人,打官司家常便饭似的,还是协商解决,和气生财比较好,您说对不对?”
  钱董事长:“你们万和家具厂这笔账我承认,尽管当时你们家具也确实有质量问题,我们也不提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手头上确实没有现金。现在酒店生意不行,我们每天的现金收入维持日常经营都不够,我都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停业关门了,关了门比开着门还省。”
  财务经理:“我们公司财务上也有困难,困难哪家公司都有,但是咱们还是得按合同办事,八万块钱对你们这种企业也不是拿不出来的数……”
  钱董事长:“你们再容我们一段时间,现在我们也有好多应收款收不回来,我们也没办法……”
  酒店卫生间白天
  和酒店老板的交涉进行得相当不易,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王律师使眼色让刘川出来,拉他到厕所里如此这般地小声商量对策。
  王律师:“这么要看来是要不出来了,我看不如答应他,只要今天能够付现,八万元可以减半,付四万就算清了,你看行不行?”
  刘川:“行,有四万也行。”
  酒店办公室白天
  王律师这一招果然很灵,刚才还一毛不拔的酒店老板先是惊问一声:“四万就清?”然后扮着万般无奈的嘴脸,在自己肚子上割肉似的“勉强”点头:“那好,我们用协议定下来,如果今天能签的话,我把这两天收的现金全给你们。”
  王律师:“我刚才给我们公司刘总裁打了电话请示了,刘总说湖山饭店是万和家具厂的老客户了,我们吃点亏把双方的历史旧账清了,以后还可以再做生意,对吧?”
  酒店董事长:“哎呀,那我们谢谢你们刘总裁了,我们以后酒店还打算扩建,还可以订你们的家具,听说你们万和城搞得很好,什么时候我们去学习学习……”
  四万块很快被酒店会计取来了,交到了万和公司财务经理手中。王律师当场写了协议,财务经理刚想让刘川签字,忽而想到他是“司机”,王律师使眼色让她签:“哎,你签吧,回去让刘总再补批一下就行。”
  于是财务经理代刘川签了字。
  路上白天
  回来的路上,刘川不管王律师和财务经理怎么客气,还是把成捆的钱拆开,硬要将钱一分为三。
  刘川:“哎,咱们说好了的,这钱一分为三,咱们一人一份。”
  财务经理:“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们来办这事是应该的。”
  大家争执不下,最后王律师同意,他和财务经理各收了一万,另两万元让刘川无论如何自己拿去。刘川于是也同意了,财务经理这才收了钱,道谢再三。
  日用品商店白天
  单鹃和小康来到一家商店,小康走近柜台,问:“有硫酸吗?”
  服务员:“硫酸?”
  小康:“对,烧厕所马桶用的。”
  服务员拿出了一桶硫酸液……
  小珂家单元房白天
  当天下午刘川去找小珂。让小珂带他去了她家寻租的那间单元房。那房子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夕阳把屋里映照得安详而又温暖。
  刘川看着房子,感触万端,他把一万元现金放在桌上,算是租下了小珂家这套两房一厅的房子。
  小珂感激地看着刘川:“我们家这房子离你们家这么远,离你奶奶住的医院也不近,你租我这儿,其实并不方便。”
  刘川:“我本来,跟我奶奶商量,想出点钱帮你们家买房交上首款的,现在帮不了你这个忙了,那我就租你家的房子吧,反正我得租个房,你这房挺好的,我很喜欢,远点没事,反正我现在还有车呢。”
  小珂声音很轻,但发自肺腑:“谢谢你,刘川。”
  小旅馆白天
  在一间阴暗的旅馆房间里,小康和单鹃将买来的硫酸液倒入两只矿泉水瓶中,硫酸液泡沫发出的咝咝声,听上去有点杀气腾腾。
  小康点了一根烟说:“咱们可得说好了,这次你可别再临阵变卦了,你不愿意杀他我不逼你,你留了他的命,就不能留他的脸了,那张脸除了能勾引别的女孩,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用!”
  单鹃把矿泉水瓶举至眼前,看着泡沫泛滥的硫酸,闷声不语。小康又说:“你得不到的东西,也别留给别人!”
  商店黄昏
  那天刘川要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赶到商店为季文竹去买生日礼物。那个价值两万四千多元的IBM手提电脑,终于闪着动人的光泽,摆在了刘川的眼前。
  爱博医院外傍晚
  天将黑时刘川走进医院大门,在医院对面守候已久的小康、单鹃快步过街,跟进医院。
  爱博医院傍晚
  单鹃、小康紧随刘川身后,在医院的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曲折前行。刘川拐了一个弯,小康和单鹃从身上取出硫酸瓶子,正要快步上前,却突然发现刘川与一位问路的病人交谈着返身走了回来,单鹃、小康仓促地侧身低头,与刘川擦肩而过,看到刘川为那个病人和他的亲属引路,带他们进入门诊区内,区内病人和医护人员拥挤穿梭,显然无法下手。等刘川回身向住院区走去,小康继续尾随在后,可单鹃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跟随上来。
  小康返身,低声喝问单鹃:“你怎么了,走啊!”
  单鹃看着刘川的背影,目光恍惚,她突然转身,向楼外走去。
  小康追上单鹃,厉声质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变卦了?”
  单鹃不答,忽然泪染双颊。小康恨恨地骂了一声:“妈的,你他妈留着他干什么!”
  医院病房外傍晚
  刘川来到病房,把已经坚持了一天一夜的小保姆叫了出来,表扬一番后让她拿着刚刚买好的电脑回家睡觉。小保姆临走时刘川在病房外特别嘱咐她:“把电脑拿好了,别摔了。回家一定注意关好门窗,听到有人敲门也别理他,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物业的保安。明天一早早点出来,早点来医院换我,啊。”
  刘川说一句小保姆点一下头,点着点着面露奇怪,刘川看不懂她的表情,问:“怎么了?”
  小保姆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像奶奶了,这么婆婆妈妈的。”
  刘川也笑一下:“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快回去吧。”
  刘川家夜
  那天晚上小保姆回家以后,关好门窗倒头便睡,睡得很死。她并不知道物业公司从这天晚上开始,在这幢楼里,特别是刘川家所在的楼层加派了保安,在地下车库加人巡逻,在地下车库的入口,也对外来的车辆加强了盘查。
  爱博医院外夜
  夜深人静,单鹃和小康面含仇怨,将矿泉水瓶中的硫酸倾倒在刘川的汽车上,汽车被烧得烟气升腾……
  爱博医院清晨
  小保姆一大早就赶到了刘川奶奶的病房,和刘川一起照顾奶奶起床。
  爱博医院外清晨
  刘川一脸倦意走出住院大楼,走进停车场内。天色还早,车场没人,刘川走到那辆沃尔沃轿车跟前,他突然惊恐地发现他的车子被人砸了。
  刘川四面张望,他不知道医院的这个停车场里,有无夜间值班的保安。沃尔沃伤得很重,除了玻璃破裂之外,车身也被淋了硫酸,烧得漆皮翻卷。他那一刻完全呆掉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鼓胀,他还没有辨清自己的情绪究竟是恐惧还是愤怒,目光就被车头雨刷夹着的一张字条吸住。车头的玻璃虽被钝器击碎,但并未完全脱落崩溃,还托得住一张薄薄的白纸。刘川双手哆嗦着,把那张纸从裂成蜘蛛网的风挡玻璃上取了下来。
  字条很脏,只叠了一折,但刘川的手指像冻僵一样,好半天才费力地将它打开。上面的两行黑字,写得非常丑陋,字体粗野,七扭八歪:
  “今晚七点,大望钓鱼场,有种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在这两行字的下面,甩着一个更加狠歹歹的大字:单!
  刘川的心就在嗓子眼儿里跳,刘川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他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这个世界上惟一和他有仇的,只有单成功和他的妻子女儿!
  路上白天
  刘川把这辆惨不忍睹的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开上了清晨空旷的马路。他把车开到了他租的小珂家那套单元房的路口,车子在那路口停了片刻,又开动起来,开上了来时的马路。
  公安局某处外白天
  车子开到公安局某处那幢小楼跟前,刘川把车子停下,却犹豫着没有下车。太阳在他发红的眼眸里升起来了,街上拥挤了行色匆匆的人流,每道过往的目光都好奇地在此停留片刻,好奇地看他,也看他这辆伤痕累累、面目丑陋的汽车。
  刘川没有下车,车子复又开动起来,驶离了那幢不时有警察进出的小楼。
  大望钓鱼场晚上
  晚上七点,刘川乘出租车赶到了大望钓鱼场。
  他是一个人去的,没带警察。也就是说,这一天的早上,他没有报警。
  大望钓鱼场其实只不过是一片土堤缀连的肮脏水塘,水塘相间的空地上,草草地搭了几片苇席围墙和几处塑料凉棚。天色渐暗,钓者无踪,钓场内外,空寂稀声。夜间现身的蚊虫,开始在混沌不清的水面上汹汹聚集,而蚊虫的浮动并未使这片水洼泽国有半点生气飘零。
  刘川从钓场毫无设防的大门进去,沿一条泥泞的堤埂长驱直入。除了他疾行的脚步之外,四周听不到一点动静。他走到一块三面环水的平地,突然发力喊了一声:“单鹃!”声音带出的气浪,隐隐折出了回响,回响停息之后,空寂退而复来。
  刘川原地不动,张望四周,又喊了一声:“单鹃!”依然无人回应。刘川转身向身后的苇席围墙走了过去,想绕过围墙看个究竟,快到围墙的豁口时却蓦然止步,他似乎刚刚发现豁口处其实早就站着一个人影。夕阳余烬在这一刻迅速变冷,但刘川仍能从那人阴冷无光的轮廓上,认出他的宿敌范小康。
  他们之间的距离,长短不过数米;他们之间的空气,已被暮色凝结;他们之间的目光,经历了短促交火,刘川这才抖声发问:“单鹃呢?”
  小康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令刘川下意识转身,一个女人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立于十米之遥的身后。刘川的嗓子在那个刹那突然哑了,他哑着声音问道:“单鹃,是你吗?”
  单鹃盯着刘川,她的双眸里,叠现出一串难忘的画面: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刘川在“大富豪”挨打的场面,他被一帮人打得鲜血直流。或许恰是刘川脸上疼痛难忍的样子,唤起了她的情欲和爱心。
  接下来她又看到刘川和她一起,在秦水空旷肃杀的街头午夜狂奔;她看到了刘川在海边挖出了那两个硕大的皮箱;她看到刘川开着汽车从他家院门出来的那个瞬间,刘川那张端正的面孔,那双干净的眼睛,那一晃之间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完美。她最后看到的是,是刘川在电脑商场的门外,和季文竹先是亲亲热热后又争争吵吵地买电脑的样子,单鹃眼前最后出现的这幅画面让她怒火中烧,热泪双流。她说不清为什么突然流泪,也许仅仅因为刘川敢于孤身至此,而没有把警察带来。
  刘川见到单鹃,并没有责问她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对过去的一切做出解释,他说:“单鹃,我来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应该找个工作,或者出来上学。你应该趁年轻多学点知识,哪怕就学一门专长。我可以帮你!”
  小康打断刘川的表白:“你要帮她,好啊!我们知道你很有钱。单鹃要是上学你打算出多少钱,钱你带了吗?”
  刘川:“钱我今天没带,不过单鹃如果肯学,我一定把钱备好,我先出两万块钱吧,足够一年的学费了。”
  小康冷笑:“两万?我看你们家富得满地流油,你住那么气派的房子,开那么气派的车子,两万你也说得出口!”
  刘川:“我现在手里没有现钱,两万我已经很尽力了。”
  小康:“那好,什么时候交钱,你说个日子吧。”
  刘川:“明天吧,明天还在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间,明天我一定把钱带来。”
  小康:“好,明天,不见不散。”
  刘川看看单鹃,说了声:“明天见。”
  刘川转身要走,不料单鹃突然开口,她用哭腔叫住了刘川:“刘川!”
  刘川站住。
  单鹃的声音因为抽泣而变得急促和断续,也变得嘶哑,那种嘶哑道出了她痛极而鸣的心声:“刘川,我不要钱,我要我爸爸!”
  刘川沉默半天,才说:“你爸爸,我没法还你了。”
  单鹃泣不成声:“我……我那么……那么爱你,可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哀鸣凭空掠过,单鹃转身跑开,她的身影被随即笼罩过来的夜幕迅速收走,连回声都未停留片刻。
  刘川刚刚回落下去的心跳,被这声嘶鸣重新拉到喉头。此时镇定自若的似乎惟有小康,他望着单鹃跑远的背影冷冷地笑笑,随后转脸冲刘川平静地说道:“明天这个时候,你拿钱来吧,先交两万!什么时候你交满十万,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刘川家白天
  万和公司的总办主任雇来一些工人,把刘川家的字画、吊灯、摆设、家具,一一拆卸下来,归类打包,刘川木然地看着工人们在各屋之间穿梭忙碌,他的家,转眼间已经面目全非。
  王律师带来的人也在分头查看各类东西,那些人的制服上,印着龙德拍卖公司的字样。
  刘川家夜
  夜深人静,刘川和衣躺在沙发上,夜不能寐,四周堆着等待拍卖的东西,整幢公寓几乎像个凌乱不堪的仓库。
  刘川家清晨
  刘川不知半夜几点才倦极而眠,当第一道阳光射进客厅的时候,他疲倦地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子。满眼狼藉不堪,刘川沉默无言。
  爱博医院白天
  刘川赶到医院时早已过了医生查房的时间,但他一走出电梯还是感觉走廊里的气氛过于混乱,不知哪个病房传出不同寻常的喧嚷,喧嚷中还搀杂着奔跑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刘川边走边向前方张望,但这种度身事外的张望很快代之以莫名的紧张,因为他突然在这片喧嚷中听到了小保姆反常的哭声。那哭声让他的心跳和脚步同时加速,在奶奶的病房门口,他看到一群医生护士推着一张担架车急急地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他家的小保姆抹着眼泪跟着担架一路小跑,他不用看也知道担架上躺的那人就是奶奶。
  刘川冲过来呼唤奶奶,但奶奶未及答言便被推进一间闲人免进的抢救室内。好在他随着担架车奔跑的数米已经看清奶奶的神智尚属清醒,医生也适时地过来安慰了他们:“不要紧不要紧,她就是摔了一下,我们需要做一做检查。”
  刘川转脸问小保姆:“奶奶是怎么摔的?”
  小保姆惊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刚才,来了个女的,进来就冲奶奶吼,奶奶正要下床,让她一吓,就摔了……”
  刘川喝问:“什么女的,她去哪儿了?”
  小保姆说:“刚跑了,你来以前刚从楼梯那儿跑了。”
  刘川没等她说完就顺着小保姆手指的方向追了出去,他在楼梯上连级跳跃,追出了住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