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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秦灵萼柳眉微蹩,急声叫道:“众师妹随我快追,这小贼伤了杜师妹,必须擒回纯阳宫中问罪!”

    话完,向卞灵筠微施眼色,当先横剑疾追,卞灵筠与其他四女,也紧随在后。

    公孙玉接连几个起落,纵到那块有半身猿猴塑像的青石附近,想起做作已够,遂回身发出一阵仰天狂笑说道:“六诏贱婢,你们那点萤火之光,再敢妄肆张狂,便全在公孙玉的剑下作鬼!”

    秦灵萼距他不过两丈,一声冷笑,玉腕倏扬,空中突起“滴铃铃”地清脆铃声,七枚一寸来大的金色小铃,旋转飘飞,齐向公孙玉袭到。

    公孙玉知道时机已至,故意把青钢长剑,交在左手,右手发出十来粒玄门智珠,硬把那七枚摄魂金铃,一齐凌空击落。

    但秦灵萼人随铃后,飞身追扑,公孙玉玄门智珠甫行出手,对方冷森森的剑锋,业已点到咽喉。

    匆促之间,只得左手横剑一挡,秦灵萼侠身贯力,往外轻轻一引,荡开公孙王门户,骈指如风,疾点胁下要穴。

    公孙玉一声“不好”,弃剑飘身,但秦灵颧动作如电,长剑诏转剑柄,一下便撞中对方晕穴以上。

    卞灵筠遥见秦姊姊玉哥哥的这出戏,唱得严丝合缝,心中不由暗觉好笑,索性越过群女,一跃而前,长剑疾落如风,便向晕倒在地的公孙玉头上劈去。

    秦灵萼见状横剑接剑,拦住卞灵筠,微作温色叱道:“卞师妹怎的这等莽撞?此人不擒回纯阳宫内,呈缴神君,你我谁敢私自发落?”

    卞灵筠娇靥微红,低头收剑,秦灵萼眼珠一转,故意庄容说道:“卞师妹举动冒失,不能不罚,我命你将这晕倒小贼,抱回纯阳宫内!”

    卞灵筠知道秦妹妹暗施促狭,脸上又是一红,秦灵萼星目凝光,厉声说道:“本门家法至严,卞师妹难道还敢违令?”

    说到此处,转面对其余四女中的魏灵莎说道:“魏师妹,烦你将杜灵芳师妹遗体,带回宫内!”

    魏灵莎虽见秦灵萼派卞灵筠去抱活人,自己去抱死人,有点不大高兴,但因她搬出“本门家法”四字,却又不敢不遵,只得奔回原处,把血污狼藉的杖灵芳遗尸,捧在手内!

    卞灵筠也娇羞不胜地,把公孙玉半捧半抱的托在胸前,随同秦灵萼一齐回转。

    肌肤相亲,兰香细细,公孙玉真不禁有点暗暗魂消;心中自然感谢这位秦灵萼姊姊的巧妙安排,使自己刻骨相思,略有所偿。

    卞灵筠起初委实羞窘不堪,但慢慢想通公孙玉对自己如此深情,少时一别以后,尚不知再见何期?秦妹妹这等安排,分明一片好心,自己又何必故作矫情,黔持过甚?

    心中这样想法,手内也自然越抱越紧,公孙玉领略玉人情意,蚀骨索心,简直舍不得中途脱身,最好一直就由卞灵筠抱到天涯海角。

    一路之间,史灵河向诸灵珊问道:“诸师姊,你对这六诏山中的掌故极熟,可知道适才秦姊姊擒这小贼之处,为何有一座半身猿猴塑像?”

    褚灵珊“噗嗤”一声笑道:“史师妹,那座半身塑像,是猴子么?”

    史灵可闻言一愕,秦灵萼接口笑道:“当时只顾施展‘七煞金铃’,及‘截穴手法’,擒这小贼,连我也不曾看清,但仿佛见那猴型石像,脑发颇长,并作黄色,是不是难逢罕见的‘金发神揉’?褚师妹博闻强记,不妨说说这塑像典故!”

    公孙玉听说那塑像不是猿猴,竟是一只“金发神猱”,心中不由似有所感。

    褚灵珊点头笑道:“秦师姊讲得不错,那塑像确是一只‘金发神猛’,只因约在百年之前,这座峰头,并不叫‘仙猿峰’,而叫‘毒蟒峰’,峰上盘据着一条赤鳞毒蟒,不时四出客人,远近山民,死者无算!后来有一道人,带着一只金发神揉,冒险抢上峰头,人兽合力除解!经过一日一夜苦斗,虽将那条长几十丈的赤鳞毒蟒除去,但金发神揉也因中了蟒毒,并挨了蟒尾的垂死一击,亦告不救!道人悲伦不已,填平蟒穴,埋葬金揉,并在金猛坟畔,植了一株古松,亲手雕了那座半身揉像,才黯然离去!”

    公孙玉听到此处,心头灵光突现,连与卞灵筠这等偎抱温存,也宁甘舍弃地,长啸一声,蓦然纵起。

    为求装得极像,兔弃前功,公孙玉咬牙狠心,用六成力一掌突拍,把卞灵筠拍得跄踉出丈许远近,并就势抢了她肩头长剑!

    秦灵萼急声叫道:“我想不到这小贼竟会运气过宫,自行解穴,众位师妹快快拦截!”

    公孙玉长剑打闪,擒贼擒王,飞身直扑这发号施令的秦灵萼,一招天南绝学“流光飞雨”,一招天星掌法“醉打山门”,剑是虚招,掌是实式,并暗含“无极气功”,秦灵萼半真半假的,硬被震得飞出五步!

    六诏众女,莺嗔燕叱地往上一圈,公孙玉突展辣手神魔申一醉临别所授的“神魔无影”

    身法,自众女的漫天剑影之中,凌空直起,掉头一扑,屈足猛登,便如条天矫神龙般的落向三四丈外。

    秦灵萼装模作样的率众再追,公孙玉也学师兄的退身之术,洒出一把玄门智珠,珠光敛处,飘飘儒影,带着爽朗笑声,业已隐入林木深处。

    秦灵萼见一出好戏,完全依照预计的圆满达成,自然相率卞灵筠等回转纯阳宫内。

    她们回宫以后的风波,暂时不谈,且说那满怀高兴的公孙玉,藏在林中凝目遥送卞灵筠等去后,便即发狂似的奔向与一鹤道人约定的相会之处,碧云庵内。

    一鹤道人多日辛劳,柔经难觅,正自心情颇为沉重地,在庵中闷坐,突然墙头人影一晃,公孙玉带着满面掩饰不住的狂喜之色,凌空飞落。

    一鹤道人见状诧然问道:”师弟怎的回来这快,你不是只识卞灵筠一人,为何……”

    公孙玉脸上微红,截断一鹤道人话头,略说自己巧遇秦灵萼,因闻悉卞灵筠抑郁生病,相思难禁,私探纯阳宫等情,便欢然叫道:“二师兄,请暂且宽恕小弟隐瞒师兄之罪,我先报告你一个天大喜讯!”

    一鹤道人早从公孙玉的神色之上,看出他狂喜难禁,正在暗付,是什么天大喜讯之际,公孙玉已等不及的说道:“二师兄,小弟已经猜出‘柔经’何在?”

    这句话,真使一鹤道人听得一惊,不敢十分相信地,皱眉问道:“师弟方从六诏众女之间脱身,怎会突然猜出‘柔经’所在?”

    公孙玉喝了一口师兄烧好的热茶,微定心神;含笑问道:“二师兄,那白色羊皮画图之上的两句隐语……”

    一鹤道人不等公孙玉话完,便即答道:“那怎会不记得?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

    公孙玉点头笑道:“仙猿峰古松之旁,青石以上的那座半身塑像,不是猿猴,是只罕见异兽‘金发神揉’!”

    一鹤道人堂目茫然,不解其意,公孙玉遂将途中所闻,猪灵珊对史灵坷讲的那桩故事,详细说明,并对一鹤道人笑道:“半身‘猱’像,是不是可以解释成‘猱’去半身?正好合于隐语之内,‘柔在柔中’的第二个‘柔’字!”

    一鹤道入恍然顿悟,伸手轻拍公孙玉肩头叹道:“师弟天赋神聪,真亏你想得出来,我们且到仙猿蜂头,那座半身猛像之中,去找找关系师门荣辱,邪正兴衰的‘柔经’宝籍!”

    师兄弟全是‘样极其兴奋地,奔往仙猿峰,但尚未抵达峰前,便听得道旁林内,一声“阿弥陀佛”佛号,有个清朗苍老的口音说道:“公孙小施主,别来无恙!”

    公孙玉听出是传授自己“青莲剑法”的伏魔神尼青莲大师口音,慌忙告知师兄,一同纵过。

    果然在林内闪身走出那位伏魔神尼青莲大师,与公孙玉师兄弟礼见以后,含笑说道:

    “我自离开武功雷岭,便到处追寻申一醉踪迹,但始终不曾发现这个难惹难缠的魔头下落,却在这六诏山中,又与小施主相遇!”

    说到此处,突地“咦”了一声,向公孙玉诧然问道:“你们师兄弟,到这六诏山来,是不是要往纯阳宫去斗六诏神君万俟午?难道这样短短时间以内,公孙小施主便机缘巧合,寻得‘柔经’,增益你师门的‘无极气功’,练成无敌绝艺?”

    公孙玉知道青莲大师是因申一醉受她赌约限制,从此不得杀人,而江湖中的仇家又多,要想暗地加以维护。不由深敬这位神尼为人,遂把自己与申一醉订盟结交等事,细述一遍。

    青莲大师闻言叹道:“这个魔头,实是性情中人,但生平未遇知音,所以颇为孤僻!公孙小施主竟能得他垂青,福缘不小,须知他那‘天星掌法’,已极自珍,‘神魔三式’,尤其是不传之秘呢!”

    说话到此略顿,长眉侠义深锁问道:“连申一醉那等绝世功力,依然在六诏神君万俟午的‘纯阳真解’之卞受伤,这残废魔头的厉害可想?举世武林高人,若论单打独斗,恐怕全非其敌!公孙小施主纵获‘柔经’,短期以内,劲气难纯,还是不要操切的好!”

    一鹤道人公孙玉师兄弟,深深感激这位伏魔神尼,对自己的关垂情意,遂将正欲寻经之事相告,并请指教。

    青莲大师看完白色羊皮的图形隐语,也认为公孙玉所猜甚对,含笑说道:“申一醉既隐居练功,贫尼目前无事,且随你们到仙猿峰头走走,就便见识见识这本武林秘籍!”

    公孙玉师兄弟又添这样一位前辈高人空门奇侠相助,自然高兴,一同施展轻功,往仙猿峰驰去。

    青莲大师遥见那座上丰下锐高峰,也颇叹造物奇巧,但等到了那座半身猱像之旁,几经细细审察,却寻不出丝毫藏宝迹象。

    公孙玉废然叹道:“这只神揉,舍身除蟒,颇对远近山民有功‘前贤才费尽心血,刻石塑像留念!我们当然不便将它毁去,却是怎处!”

    青莲大师要过公孙玉长剑,用剑柄细敲揉像,听出全系实石,毫无中空之处,不由也觉皱眉,弃剑沉吟片刻,突对公孙玉问道:“柔在柔中隐语的第二个‘柔’字,似乎应该是这猱像的下半身!石上所塑,只是上半身,不知另外有无下半身……”

    公孙玉也觉青莲大师讲得有理,接口答道:“昔日那位道人,听说只塑了上半身,但像在石上,下半身会不会就是这块青石?”

    一鹤道人目中突射神光,闪身近前,抽剑击石。

    这次果然听出石有空声,师兄弟正欲商讨怎样裂石之际?青莲大师笑道:“贫尼的‘一指禅功’,尚可洞石穿金,且让我试上一试!”

    说完,微凝真力,在那青石中空之处,划了一目,再行屈指微钩,七八寸大的一块青石,便整齐得宛如宝刃所削一般,随手而出。

    石上果然玖一洞穴,公孙玉喜得心头乱跳的伸手人穴,突然一声欢呼,颤抖抖地取出一只宽约四寸,长约七八寸的扁平透明晶匣!

    一鹤道人也向空稽首,默谢恩师在天之灵,然后走过一看,只见那透明晶匣以内,合着一本长约五寸,宽仅三寸的薄薄小书,封面八个铁线篆字,“至柔克刚,无终无极!”

    公孙玉喜道:“二师兄你看,‘无终无极’四字,正是我们‘无极气功’真连,可见得这册‘柔经’,与天南一派,大有渊源……”

    一鹤道人打断他话头说道:“师弟且慢高兴,‘柔经’虽得,晶匣未开,开匣之法,恐怕还得请教青莲大师老前辈呢?”

    青莲大师细看这只晶匣,高不逾寸,状呈扁平,但有条极细黑线,自中腰绕匣一匝!

    以为晶匣是上下两层,遂微用真力一推,晶匣却如整体生成,毫不为动!

    一鹤道人皱眉说道:“好容易种种机缘凑巧,才得到这册‘柔经’,总得设法取出,不能与它隔匣相对!”

    略为思索,向青莲大师笑道:“晚辈想请大师把‘一指禅功’运往指甲以上,照这围匣黑线,划它一下试试?如再无功,恐怕只有极度小心的用炉火之力,练软晶匣!”

    青莲大师摇头说道:“用炉火炼软晶匣,自然可能,但也极易毁却这册世间独一无二的武学宝籍,围匣黑线,决非无意而设,还是照你所说,以一指掸功凝注指甲,划它一下试试!”

    说完便在石上,端坐凝功,然后一伸食指,用坚挺尖锐如刀的指甲,向那围匣黑线划去。

    一圈划毕,怪事突生,不但把一鹤道人公孙玉师兄弟,惊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连那名列武林十太商人之中的伏魔神尼青莲大师,也弄得满脸飞红,莫知所措。

    原来力能截金断玉的“一指掸功”,本仅仍然不能划动这晶匣分毫,反而随划黑线随灭,匣中并起了一层烟雾,把那册关系正邪兴衰,暨公孙玉师门荣斥的‘柔经’幂没。

    公孙玉蓦地想到白色羊皮所载隐语,共有两句,“柔在柔中”以后,还有一句“高明柔克”,可见得决不能强力启匣。

    自己好不容易才猜透第一句“柔在柔中”,但在,‘柔经”到手狂喜之余,竟会把第二句“高明柔克”,忘了个于干净净!

    万一经过这场变化,“柔经”自此成虚,不仅无法雪却师仇,十年一满,六诏神君万俟午肆虐中原,何人能制?整个武林,岂非同沦浩劫。

    所以三人均自万分紧张的注视晶匣,可惜空等了好大半天,匣中烟雾根本不散,但穷极目力看时,那册武林秘籍,‘柔经’业已化作一堆灰烬!

    一鹤道人因这主意是自己所出,“柔经”从此绝世,太觉愧对师恩,凄然一叹,拔剑便往颈上横去!

    长剑才自出鞘,青建大师业已飘到面前,僧衣大袖微拂,拂得一鹤道人手臂酸麻,长剑落地,沉声说道:“我们虽然九州铸铁,已成大错,但切不可自此灰心!只要你舍得一死,六诏神君万侯午并不是便无法诛却!”

    一鹤道人惭愧得泪如泉涌,湿透胸前道袍,但听青莲大师这样一说,立时止泪扬盾,概然说道:“只要有术能令一鹤赎罪,不致在九泉以下,愧对先师,纵然坐骨扬灰,亦甘万死!”

    青莲大师再三细看晶匣,见“柔经”果己成灰,遂仍然放回原处,塞好被自己指力划下的那块青石,并用泥土填没隙缝,然后招呼公孙玉筹坐下间道:“你们天南门下,是不是师兄弟共有三人?”

    公孙玉点头答道:“大师说得不错,晚辈还有一位大师兄、江湖行侠,道号一尘!”

    青莲大师神色凝重说道:“我先前料不到你们真会寻得‘柔经’,所以苦思了一条除那六诏神君万俟午之策,但必须三人同心,其中一人并极可能牺牲性命!”

    一鹤道人咎心无既的惨然说道:“大师尽管请讲,晚辈适才业已立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说到此处,瞥了公孙玉一眼,继续说道:“但我公孙师弟,天悟神聪,遇合既多,姿质又好,将来要仗他光扬天南门户,务望大师,设法保全,晚辈纵化尘沙,亦无所恨!”

    这几句话,听得青莲大师不住点头,公孙玉却一阵伤心,凄然泪下。

    青莲大师向一鹤道人说道:“你持我一封书信,去往北海真如岛,找我好友心澄大师,学习他的‘天雷掌’法!这种掌法,颇易速成,威力亦强,唯一缺点就是对手功力过高,则自己受损极大!天雷掌练成以后,你们师兄弟便可联袂登门,向六诏神君万俟午,清算括苍;日债,索偿师仇!第一阵由你用‘天雷掌’,不顾一切地与他硬拼三招,因为‘天雷掌’‘纯阳真解’两种功夫,全是纯阳刚猛路数,石破天惊的狂拼之下,你固然九死一生,但也定可耗去那残废魔头二成真力!”

    一鹤道人面上神光湛然的点头领命,青莲大师又道:“第二阵可由你们大师兄一尘上阵,他从师日久,对‘无极气功’一道造诣定然较深!方今武林绝学,论‘阳刚’首推万挨午的‘纯阳真解’,论‘阴柔’却得数你们天南一派的‘无极气功’!‘阴柔’本能克制‘阳刚’,纵因功力悬殊,一尘难逃一败,但五十合硬拼,又足可耗去万俟午的一成真力以上!”

    公孙玉忍耐不往,剑眉双扬,高声叫道:“大师不要忘了公孙玉也是天南门下弟子,怎么光令我两位师兄舍身……”

    青莲大师正色说道:“公孙小施主,连黑衣无彤辣手神魔申一醉算上,屈指武林,谁能脸得了‘纯阳真解’?面临如此强仇,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你目前所得‘天星掌’‘青莲剑’,一攻一守,武林中无出其右!只要勤加锻炼,再有一柄好剑,在万侯午被你两位师兄,拼命耗去三成真力左右以后出手,十有六七,可告功成!此事只有你们为报师仇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方可承当,我们老一辈的,一对一个,圭非万俟午敌手,又无法忝颜车轮作战,或是倚多为胜……”

    一鹤道人知道这位伏魔神尼青莲大师算计周密,所说也全是正理,遂接口说道:“大师安排至当,晚辈敬如所命,即请修书,侮便携往北海,至于我公孙师弟,全靠他下手歼仇,任务极重,他需要怎样一柄好剑?”

    青莲大师一面拆下一段细枝,点火烧着,一面说道:“要杀万侯午这个魔头,只有两柄宝刃好用,一柄是‘盘螭剑’,一柄是‘灵龙匕’!”

    公孙玉听到此处,接口说道:“盘螭剑倒现成,在我义妹戴天仇手中,但她也要仗此敛去斗杀一位极其厉害的不共戴天之仇,不便借用,‘灵龙匕’却到何处去找?”

    青莲大师边自怀中取出一方素帕,以所烧焦木,代笔为书,致函北海真如岛心澄大师,请他传授一鹤道人“天雷掌”,边向公孙玉说道:“西陵峡与巫峡交界之处,有位镇日临流垂钓的‘知足渔翁’,此人武功并不太高,但江湖知识,极其渊博,你不妨寻他请教请教,我则南北西东找找你们那位萍踪无定的大师兄,约好一年以后的今日,仍在这仙猿峰神猛石像以下,彼此相会!”

    一鹤道人接过青莲大师书信,月中隐蕴泪光,向公孙玉说了一声:“师弟珍重!”

    便向青莲大师拜谢,袍袖疾展,连头都不回地,奔向北海!

    公孙王知道二师兄因献计不当,误毁“柔经”,心中定然难过已极!但在尚未想得出应该怎样设词安慰师兄之际,一鹤道人业已说走便走,去得杏如黄鹤!

    他生来至性笃情,见师兄如此凄然走去,不由又复泪湿衣裳,青莲大师见状,轻抚公孙玉肩头叹道:“武林稀世秘籍‘柔经’被毁之事,贫尼也应分担一部分罪孽!但福善祸淫,天道不爽,我也真不信万俟午那残废魔头,便从此天下无敌?我们各尽其力,好自力之,明年此日,再图良聚!”

    公孙玉听出青莲大师也要与自己分手,不由心头一片空虚,一声“大师留步”尚未喊出,青莲大师的灰色僧衣,已自飘往峰下,一闪不见;公孙玉说不出来的伤心,说不出来的凄凉,更说不出来的诏帐难过!独自一人,坐在那神猱石像之下,泪流满颊,痴呆呆的莫知所措。

    虽然说“英雄有泪不轻弹”,但那不过是“未到伤心处”而已!公孙玉如今既伤茕独,复痛师仇,唯一当作指望的“柔经”,竟在千辛万苦,得到手内以下,又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透明晶匣之中,化为灰烬。

    再加上卞灵筠身世如谜,戴天仇情意撩人,种种错综,复杂,微妙的关系,使公孙玉越想越烦,越烦越悲,越悲也就越发难以自己。

    直哭到蓝衫透湿,胸前一片冰凉,四外更聚集不少猿猴,向他指指点点,做出椰榆神色之际,公孙玉才收泪起身,霍地凌空一掌劈出,把身前七八尺外的一株大树,生生击折,吓得那些猿猴,胆落魂飞的纷纷逃窜。

    离开六诏,自然是直奔川东,如青莲大师所指示的,去找那位“知足渔翁”,这一路之间,公孙玉深知来日太难,毫未懈怠,始终“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反复精研苦练本门剑术,无极气功,天星掌,以及伏魔神尼所授的防身绝学青莲剑法。

    但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的变幻无常,若照青莲大师所说,那位“知足渔翁”,镇日均在巫陕西陵峡接界处的江边垂钓,似乎并不难找?谁知公孙玉是自滇人川,由西而东,刚刚走到巫山县界,便遇上岔事。

    公孙玉兼资文武,气质在于江湖豪侠,及骚人墨客之间,既然看到这平索极为向往的巫峡胜景,那得不游目骋怀,略事留连观赏。

    这日正自独坐江边一块大石以上,仰视夹岸矗立的千仍绝壁,及飘扬变化的片片浮云之际,突觉身后远远有人,公孙玉以为也是与自己似的游客,并未在意。

    足音渐近,从轻重之间,可以辨出来人是一男一女,突然那位女的说道:“爹爹你看,江边石上,坐的是不是那……”

    公孙玉听对方声若银铃,口音亦熟,不由蓦地回头,但看清来人以后,顿时剑眉双蹙,知道又遇难题,必须善为处理,不然可能又是一番莫大烦扰。

    原来那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豹头环眼的壮健老人,女的却是一位身着淡青劲装,肩插长剑的十六八岁美貌少女。

    这二人对公孙玉并不陌生,正是他义妹戴天仇化名甄客周,在江西景德镇大开顽笑,假意献技求亲,结果竟不爱黄金薄美人,只弄走人家一柄“盘螭剑”的老庄主沈雄飞,及沈南施姑娘。但父女二人的盾宇之间,仿佛均笼有一种异样神色!

    公孙玉既然认出,随即起身深施一礼,含笑说道:“沈老庄主怎的也带令援来到川东?

    这巫峡风光,清奇幽峻,颇足一赏!”

    他礼节周到的向沈氏父女招呼,沈氏父女却因当日戴天仇临走还来了个恶作剧,要代公孙玉执柯作伐,以为他们是一路之人,根本连礼都不还,沈南施姑娘手摸剑柄,面罩严霜,老庄主沈雄飞也自环眼之中,射出两股森厉光芒,注定公孙玉冷然问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那骗走我女儿‘盘螭剑’的无耻之徒,是不是真叫甄客周?他师承何派?如今人在何处?”

    公孙玉虽觉自己一片殷勤,换来这份冷淡,有点不大愉快。但转念一想,当日之事,委实曲在戴夭仇,遂强自忍气,仍然含笑恭身答道:“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玉字,先师上元下修,曾掌天南无极剑派!”

    沈雄飞听他报出师承,“哦”了一声,又略为打量公孙玉,神色仍颇冷峻说道:“天南三剑,望重武林,他们门下,不应该有你这种无行弟子!”

    这句话说得太重,公孙玉不禁剑眉轩动,俊目闪光,岸然问道:“在下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请教沈老庄主、这‘无行’二字,怎样讲法?”

    他这份轩昂俊拔的英挺神情,竟看得那位沈南施姑娘,把粉面上的杀气严霜,为之消去不少。

    沈雄飞却依旧自两只大环眼内,射出锐厉神光,冷冷答道:“你与甄客周坑瀣一气,为了骗取‘盘蜗剑’,当众把我父女欺辱过甚,难道还算是侠义门徒,有行弟子?”

    公孙玉听到此处,正想加以分辩,沈雄飞又复切齿狠狠说道:“经你们这样一肆轻狂,老夫何颜再在浮梁立足?遂变卖家财,携女天涯追踪,幸喜在这巫山巧遇!此恨难消,此仇必复,别的话全是多余:你如不肯立时带老夫去我甄客周算帐,便先接我百掌!”

    “掌”字才出,根本不容公孙玉分辩,一招内家重手,“巧探骊珠”,便已带着呼呼劲风,照准对方击去!”

    公孙玉被这位老庄主连骂带逼得也有点心头火发,暗想当日擂台之上,沈南施羞愤自尽,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独门暗器“玄门智珠”,击落她手中长剑,岂非早已香消玉困?埋恨黄泉!但如今却恩将仇报,来向自己无礼歪缠,真令人又气又笑。

    目前形势,讲理一时决讲不清,只有凭武功先折服对方,然后再相机说明甄客周女扮男装的真实身分,及借剑寻仇的孤诣苦心,为友为仇,由他父女自决。

    念头刚刚打定,沈雄飞的一招“巧探骊珠”,已到眼前,所挟罢风劲气,更是先于招术袭到。

    公孙玉既然存心献艺,故而一开始便施展本门绝学,足下不了不八,人似个太极图般,钉在地上,双掌蓄足九成“无极气功”,在对方掌风将到未到之时,倏然一挥,硬把沈雄飞震退三步。

    沈雄飞乎昔颇以有二三十年锻炼之功的铁沙掌力自负,自然万想不到第一掌出手,便告受挫,恨上加羞,怒火更腾,暴比声中,施展生平最得意的一套“伏虎掌法”,宛如狂风骤雨般的疯狂拼命进击。

    公孙玉见他这样打法,不由暗觉皱盾,因为昔日之事,委实错在义妹戴天仇,自己纵然不能替她把这段仇怨解开,也决不能再在仇上加仇,错中铸错。

    所以腾挪闪展之间,守多于攻,偶然施展一两招“天星掌法”绝学,也均在即将击中,或伤及对方的刹那之间,倏然收手。

    老庄主沈雄飞一方面是怒火攻心,一方面是当局者迷,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抖擞精神,把一套“伏虎掌法”,尽展精微,回环变化!

    但沈南施姑娘旁观者清,看出公孙玉一身精奇武学,不亚于当日与自己动手的甄客周,若非处处留情,老父早已伤在对方手下!

    看清形势以后,玉腕一翻,长剑“呛嘟”出鞘,娇声发话说道:“爹爹暂歇,让女儿收拾这狂妄无礼小贼!”

    沈雄飞知道爱女武功,远超自己,遂停手往圈外一退,沈南施左手挽诀,右手横剑当胸,目光一注公孙玉,银牙微咬说道:“你还不亮剑动手,姑娘先叫你见识几招,受些教训以后,再命你引路去找那甄客周小贼!”

    公孙玉暗想自己对这沈南施曾有救命之思,但如今却换来“狂妄无礼”四字,并硬要教训自己,简直令人有点哭笑不得。

    根据对方语气神情,纵然刻心析腹,舌粲莲花,也难邀其信;这一场莫明其妙的打斗,必然无法避免,遂同样伸手拔剑,挽诀卓立。

    两人立好门户,互一注目,全自为对方的飒爽英姿,起了一种惺握相借之念,心头略震。

    公孙玉见沈南施秀靥笼霜,蛾眉含煞,在原来就颇为娇美的姿色以上,更添了几分英朗之气!不由暗想此女人品不错,倘若真个与戴天仇这段过节,解释不开,冤怨相寻,岂非弄得柳惨花愁,大煞风景?

    所以明知善言难了,依然含笑恭身说道:“沈姑娘,在下尚有急事待办,敬接百招,如彼此胜负不分,便请约定日期地址,到时分孙玉必命那位……甄客周,登门负罪!”

    沈南施冷冷答道:“有什么话,打完再说,我料你未必逃得出我百招之下!”

    公孙玉眉梢一动,但立即和声笑道:“姑娘尽管发招,公孙玉也许能够侥幸?……”

    这两句话表面谦虚,其实甚做,所以沈南施不等公孙玉说完,娇叱一声,剑光打闪,左游右科,立幻漫天剑雨,飞洒而至。

    公孙玉当日台下观战,看出沈南施剑术极精,若非有意对戴天仇留情,盘螭剑决不会轻易出手!

    如今见她才一起手发剑,威力便已颇强,自然不敢怠慢,晃肩退步,闪出五尺。

    沈南施招式未收,跟踪追扑,长剑挺处,又自飞落一天剑影。

    公孙玉足下倒踩七星,一盘一统,刚刚蜕出剑影之外,但沈南施剑法极妙,早已算准他闪避方向,蓄力震剑,龙吟风吵声中,又复迎头洒下一片剑网。

    对方招式变得大快,公孙玉立蹈危机,无奈之下,只得施展申一醉所授的“神魔三式”

    中的“神魔无影身法”,长啸一声,蓝杉急旋猛飘,冲天飞起,落在两丈以外。

    沈南施这次却不再追,横剑卓立,娇靥上又添了几分羞愤之色,恨恨问道:“公孙玉你若再轻薄,沈南施与你誓不两立!”

    公孙玉闻盲未免摸不着头,暗想这位姑娘一上手便是三记绝招,把自己逼得连轻不肯用的“神魔无影”身法,都使了出来,才勉强躲过,怎的突然又香自己加上“轻薄”二字?

    沈南施见公孙玉目光凝视自己,满面惶惑不解之色,越发嗅道:“你骄狂卖弄,难道不是轻薄?既说接我百招,为什么总不还手?”

    公孙玉这才悟会对方之意,俊目凝光,朗然一笑说道:“甄客周身怀不共戴天仇之恨,仇家又厉害无比,才费尽苦心,向姑娘借剑诛仇,等他雪恨以后,必然负荆请罪,并奉还盘螭宝剑!但情虽可悯,理有不当,公孙玉这起手三招不还,就算是先代甄客周,向贤父女谢罪!”

    沈南施娇靥飞红,怒声吨道:“油腔滑诏的摄薄少年,你要谢罪就谢到终身,要不还招就不还招到底,我非要看看你们天南一源,有些什么样的挨打身法?”

    话音方了,想起那句“要谢罪就谢到终身”,颇有语病,不由脸上更红,竟自施展她巫山剑法中的撤手招术,“追魂九绝”!

    当初她用这“追魂九绝”,败给戴天仇之故,是因芳心有属,故意逼出戴天仇一招绝学,趁势弃剑联姻,如今却是真正发挥这种剑法威力,只见她翩若惊鸿,捷如闪电,身随剑走,心与神凝,一剑连着一剑,九剑回环并发,幻作一天剑气,万点剑尖,宛如怒潮狂飚,向公孙玉厉啸而至!

    公孙玉的思师元修道长剑术之精,号称天下第一,他得承衣钵,自是用剑行家,但如今也不由暗赞沈南施剑法神妙!

    心想武林万派,均有专长。自己何日才能尽得各家精髓,加以融会员通,光大本门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