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道长”不禁大为错愕,由不得别面望了望法慧上人一眼。
只听蒙面青衣人冷冷说道:“我与法慧上人忘年之交,怪你这牛鼻子有甚么相干?你定欲见我,究竟为甚麽?”
“玄鹤道长”被他问住,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法慧上人亦是一愕!暗道:“怎么他会知道老衲的法名?哦!是了,必是老衲适才发话示警,崔杰鑫听出是老衲语声,说予他知道。”
此时玄修、玄真两位道长一闪而前,玄修道:“施主说话太过无礼,贫道等不过看在法慧上人的分上,所以冒昧进庙求见,怎么施主倒托大起来?肆言无忌!”
青衣蒙面人陡然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双目逼视在玄修、玄真的脸上,久久下发一声。
玄鹤、玄修、玄真三道见这蒙面青衣人目光冰冷,满布杀机,不禁心神一凛!法慧上人也觉得这少年人为何眉目这麽阴沉,暗暗惊疑不已?蒙面人无言半晌,才徐徐说道:“你们究竟何事要见我?怎么不说话?似你们这等轻率冒昧,愧为三清门下,我若也不瞧在上人分上,管教你们有来无去。”
法慧上人深恐武当三道难堪已极,恼羞成怒,微笑道:“小友不必动怒,这三位就是……”
正说之间“玄鹤道人”已是按耐不住,突然晃肩欺身,倏然翻掌,迳向蒙面人“乳中”穴劈去,骤然发难,凌厉无匹。
法慧上人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见“玄鹤道长”展出他那成名绝技“五宫神掌”不禁动怒,大袖欲待挥出!只见蒙面人不闪不避,直等“玄鹤道人”那只手掌距胸前五寸之处,才抬腕疾出两指,快若闪电,朝玄鹤手腕划去。
指风锐利,快若流星,玄鹤若不收回攻出那只手臂,必被蒙面人指力废去,不禁“啊”了一声,手臂抬处,疾若飘风地硬撤了回来。
蒙面人冷笑一声,右腕一弧,攻式不变,迳向玄鹤“气户”穴划下,直抵“天枢”
穴。
指影缤纷,劲力锐啸,指力所及,玄鹤自“气户”穴以下“天枢”穴以上十三处穴道均为攻势所罩。
法慧上人双眼神光凝住,只觉这蒙面人手法委实玄奥不测?全身不动,只右臂轻描淡写的攻出两招,就有这等威力,即使自己也感无法破解。
“玄鹤道人”才收回攻出手臂,那蒙面人指力已欺至胸前,不禁大吃一惊!足跟一踹,闪後三尺。
但指风如同附骨之蛆般跟到,这时玄修、玄真两道见玄鹤势已危急,凛骇之下双双出剑分攻胸前、胸後。
蒙面人冷笑声中自己凌空拔起,蓦然身形一平,化做“黄鸽摩云”之式,左腿起处,踢向玄真剑柄护手,右掌五指飞攫,扣向玄修执剑右腕。
这蒙面人出手变化,看来平平无奇,其实奥蕴玄妙,快若飘风,人身剑影晃处,只见两道忽起跃後半丈,手中空空如也?瞠目发怔!玄真那柄剑已坠插土中,蒙面人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手中多了玄修那柄寒光闪闪长剑!蒙面人鼻中轻哼了声,将剑掷落地上,两目阴森地望了三道一瞥,缓缓转身走入庙内。
“玄鹤道长”此刻的心情羞恼愧恨,气愤怨毒交杂著,其他两道也是一般,拾起双剑望也不望法慧上人一眼,转身急奔而去。
夜幕低垂,黑暗已笼罩大地,山风侵吹,法慧上人低呼了两声道:“看来少林也将履入是非之中。”
忽闻庙中传出朗朗语声道:“上人不必忧心,纷扰中自有宁境,上人倘不急於离去,可否进入容晚辈一见?”
法慧上人呵呵一笑,扬步进得庙中,只见火花一闪,蒙面人已燃着一截残烛。
蒙面人抱拳一揖道:“上人方才发话示警,使崔老师安然离去,容晚辈相谢。”
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檀樾年岁轻轻,武功竟然高深不测,老衲年逾古稀,所见高人不知多少?能有檀樾这高的造诣,尚未见过,不知檀樾能让老衲一识庐山真面目否?”
蒙面人缓缓抬起手腕揭除面上纱巾,露出一副剑眉入鬓、目若寒星、冠如俊玉的面庞,展齿微笑,神采实是倜傥迷人。
法慧上人下禁暗赞道:“好根骨,好人品!”当下高宣了声佛号,道:“檀樾果然紫芝眉宇,根骨非凡,他年成就必不可限量,只是出手似欠仁厚,不可轻树强敌,要知结怨太多,前途逼窄,招致无边烦恼。”说罢,又问道:“檀樾姓名可否见告老衲?”
“不敢,晚辈李仲华。”少年人微微笑道:“上人箴言,晚辈自当谨记於胸,方才不过是瞧不惯‘玄鹤道人’那种骄气凌人,心术不正,有失名门高人气度,才有意戏弄。”
法慧上人目光流露出惊喜之色,凝注在李仲华脸上有一段时刻,才点点头道:“原来江南道上盛传人物就是小友,小友此次远游天南,莫非也是志在‘内功拳谱’么?”
皆因法慧上人在庙外偷听他与“独臂灵宫”崔杰鑫谈话,知他本是局外人,路见不平参与其事,故有此问。
无此一问还好,有此一问反到勾起了李仲华满腔心事,千头万绪,无从说起,不禁长叹一声!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看来小友心头似有无限凝结,不能解开,老衲年长数岁,若不嫌弃,愿做竟夕之谈,或能稍助檀樾。”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烛影摇晃,殿外不时传来风卷尘砂啸声。
李仲华为敬仰法慧上人为当代少林神僧,不禁把自己身世及出道江湖经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尽情倾吐。
法慧上人默默听完才微笑道:“境遇之移人,往往不自觉,为善为恶,只在一念间,小友情孽虽重,但夙根深厚,可履险如夷,浦六逸一双儿女,灵慧锺秀,但并非亲生,此事仅老朽知悉。”
李仲华不胜惊疑?只听法慧上人接道:“小友你只遵照浦六逸之女的话去做,或能化除郝姑娘与浦六逸为仇,老衲替天下苍生为念,亦去滇度化浦六逸出家皈依我佛,方可消除武林杀孽。”说罢立起微笑道:“小友,容再相见,老衲有言相劝,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向善,与己增福。”声落,人已落在庙外,拂袖飘去。
李仲华不禁暗赞道:“好快的身法?”
须臾,庙外“嗖”地飞掠进来一条娇小身影,李仲华眼中一亮,低呼道:“是云姊么?”
身形现处,郝云娘俏生生的立在面前,瓠犀微露,娇媚已极。
郝云娘道:“孙纶庭此行险极,侥幸瞒过龙飞玉,正巧姬游被令师‘天游叟’逼得走投无路,亡魂飞窜,姬游手中尚挟持一人,龙飞玉坚信姬游所挟持的人就是戴云山少山主,率领大内侍卫追去,令师传言,命你事了即去小五台山寻他老人家。”
李仲华点点头,问道:“罗令铎那干人呢?”
郝云娘笑道:“他们已知欲速则不达,扮做商贾变更路径,迂回绕道,计算二十日後方可到达昆明。”
李仲华道:“这麽做大可放心了,罗令铎堪称智计天下无双。”
郝云娘忽若有所思道:“方才来时,我曾见一条身影出庙而去,步法神速超绝,此人是谁?”
李仲华眨了眨眼,笑道:“长夜漫漫苦难熬,是小弟强拉一人做伴,云姊你知这人是谁麽?”
郝云娘粉脸绯红,薄嗔道:“你胡嚼舌根,我知道是谁还问你吗?”
李仲华猛然灵机一动,故做诡秘之色,笑道:“小弟要告诉云姊好消息,此事困惑小弟心中已久,直至如今方始松透。”
郝云娘星眸中透出迷惘神色,尤其李仲华的话不着边际,使人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李仲华徐徐说道:“云姊知道令堂的下落吗?小弟已早知得,只是不敢告诉云姊。”
郝云娘几乎跳了起来,摇撼著李仲华双肩,叫道:“我娘在哪儿?华弟,你快告诉我!”
李仲华慢慢说道:“云姊,你知道飞狐口令堂为何失踪麽?”
郝云娘睁大星眼问道:“难道你知道?”
“几经查访,小弟故而知道。”李仲华点点头道:“在飞狐口客店中引去令堂的就是浦六逸及‘滇南一鬼’覃小梧之师‘红发人魔’!浦六逸不过同行,但‘红发人魔’恨令堂入骨,将令堂掳去无量山中酷刑迫供,追索‘和阗缕玉翠云杯’……”
郝云娘一听“罗刹鬼母”受尽苦刑,不禁星眸流出两行珠泪,银牙紧咬道:“‘红发老鬼’姑娘不把你劈成肉酱,难消此恨。”
李仲华接道:“令堂只说覃小梧是‘怪面人熊’宋其所害,玉杯之事一概不知……”
郝云娘诧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李仲华充耳不闻,迳自说下去:“金陵锺山栖霞之间,小弟护送‘怪面人熊’宋其时‘七星手’浦六逸突然现身,小弟直承玉杯是小弟所取,是以定下黑龙潭之约,声明须浦六逸救出令堂,小弟以玉杯交换。”说著一笑道:“现在‘红发人魔’被‘七星手’一掌击毙,令堂亦被救出,经问明此杯是救治令堂瞽目重明之物,以杯换人之事也可缓议,日後需用时向小弟情借。”
郝云娘只觉有生以来,没有比得上此刻的心情欢愉!但怀疑浦六逸为甚么要这样做?星眼向李仲华一瞥,嗔道:“你为何捱到现在才给我知道?浦六逸这等做法与生平行事不符,如今我娘人在何处?”
李仲华道:“小弟尚是方才从少林高僧法慧上人口中才知道,浦六逸一双儿女已暗暗拜在法慧上人名下做记名弟子,令堂现由浦姑娘护送在青城後山玉麓洞内静养,浦六逸也是一番好意,深恐令堂昔年仇家闻讯问她索人,令她左右为难……”
郝云娘嫣然笑道:“好啦!我已全知道,怪道在花家堡时,说是见了浦姑娘思慕难以自己,却是为了我咧?”
李仲华不由面红耳赤,半晌无语。
郝云娘忽然浮起一脸惜别之色,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终於说道:“华弟,你云姊不能陪你去黑龙潭了。”
李仲华大惊失色,问道:“云姊,为甚麽?”
郝云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母女天性,我一听我娘有了下落,恨不得插翅飞去,我娘瞽目以後,母女形影不离,相依为命,隔别这么久,谅娘想念我已肝肠寸断,何况我身怀玉杯,还须采取数味灵药,使我娘双目复明,必须耗费若干时日,不得已我非要赶去,华弟!我在青城後山玉麓洞等你就是。”说时星眼红生,泪珠涌出。
李仲华一把执住姑娘手腕,哽咽失声道:“云娘,这怎么成?要不,小弟随你先去青城吧!”
郝云娘芳心大为感动,佯装笑容道:“痴子,人无信不立,怎可不去黑龙潭应约?我准在玉麓洞等你就是。”忽然挣开李仲华执住玉腕的手掌,身如流星飞矢般射出庙门。
李仲华大叫道:“云姊,等我……”人也掠出庙外。
此际时将黎明,薄雾升起,李仲华凝眼望去,只见昏茫迷蒙中,姑娘身似一缕黑烟,疾闪而去,转瞬行踪已杳……※※※※※昆明——地居高原,冬温夏凉,四时如春,景胜犹若江南,风光极佳,北枕秀拔李仲华知道浦六逸离滇,必是为著戴云山江少山主投奔他之事有所铺排,反正自己不是寻仇而来,趁此暇隙,可玩赏滇池风光,并探访武林有何异动?李仲华只听前面三大汉中,居中一人说道:“听说飞龙镖局前天出了事,‘金面悟空’盛永祥身负重伤只身逃了回来,这次并未走镖,不知与何人结仇?任谁问他与何人交手,他只是摇头苦笑不答……”
另一人冷笑道:“盛永祥早该走霉运了,想当年‘叙州二杰’去拜望他,遭受冷淡傲慢不说,尚被盛永祥劈成重伤,倘镖局人物都像他?我们线上朋友合该挨饿喝西北风啦!”
李仲华一听,就知这三大汉是坐山为寇人物,心中有点厌恶,正想反身离去,忽听一人说道:“‘金面悟空’盛永祥所谓的扎手人物小弟知道。”
“是谁?”
“天绝魔君!”
“你怎么知道?”
“小弟昨天遇上‘天绝魔君’弟子,由他口中才知道盛永祥三月前出手击毙‘天绝魔君’第四门徒,方有此祸,事尚未了,等著瞧吧!”
李仲华听得一怔,心说:“这怪物也来了?我倒要去飞龙镖局瞧瞧。”
三大汉下得楼去,李仲华亦随著趋下!走了一段路程,忽见三大汉似有所畏?伫步闪在路侧,一面庄肃之色,意似让路等人通过。
李仲华呆了一呆,猜不出是何缘故?这条路径又是僻径,极少人行,抬目望去,只见十数丈外有一身著紫色绸衫老者轻飘飘地走来,雍容肃穆,气派极大。
他不禁“哼”得一声,略不停步,向前若无其事般走去。
忽然,一大汉跃了过来,横掌一推,喝道:“酸丁!还不让开,你想找死么?”
哪知一掌推出,竟然滑空?李仲华极自然地走了过去,那大汉不由双目发怔!这时,紫衣老者已走在近前,李仲华神态自如地擦身而过,不禁微“噫”了声。
李仲华头都不回,仍是安详无事般向前继续走去!正走之间,只觉身後劲风飒啸,就知有人偷袭,冷笑一声,手中摺扇“神龙摆尾”
迅若灵飞旋身划去。
这一式快若闪电递出去,眼中即见一大汉腾身扑来,扇锋正指向大汉“胸坎”穴上。
那大汉似出意料之外,两臂硬往回收,两腿一沉,坠落下地,两眼露出惊疑之色?瞧不出这酸丁竟负一身武功!远在五、六丈外紫衣老者亦不禁动容。
李仲华不想伤人,扇招未递满立即收回,动作轻灵无比,冷笑一声道:“在下与你无仇无怨,何故暗算偷袭?”
大汉瞠目不知所答,一张黑漆漆的脸庞涨得宛如紫猪肝色,突然眼露凶光,大喝道:“大爷瞧得你不顺眼,便想伸量伸量你。”一面说,可是脚步望後退了回去。
色厉内荏,李仲华不由微微一笑,右臂倏伸,巧快无伦地扬腕一弧,扇骨立点在大汉“肩井”穴上。
那大汉只“哼”得一声,仰翻在地,昏死过去。
两声喝叱声起,其余二大汉持刀跃身扑来,攻势凌厉无比。
李仲华不禁大怒,右手摺扇一式“拨云锁雾”圈向左面攻来持剑大汉“肘腕”大穴,左掌五指横向一攫“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手法诡奥无比,已搭上右面攻来大汉腕脉,一弹一拿,那大汉身不由主的横向一倾,往另一大汉冲去。
左面那大汉正被李仲华“拨云锁雾”扇招逼得往回一撤,无巧不巧地剑芒劈向冲来同党身上,两下里都是急势,又身不由主,眼看就要血光飞迸。
凌空传来一声沉喝,李仲华“哈哈”一笑,身已飘开丈外。
只见紫衣老者一手抓著一人,两目神光逼视在李仲华脸上。
李仲华脸色一沉,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胆敢生事妄为,可见你那门中都是一些不法之徒,如不出手惩治,更是肆无忌惮了。”
那紫衣老者毫不动怒,反而微笑道:“阁下所责实是,老朽稍时定然惩戒他们无知冒犯,不过老朽……”
李仲华见紫衣老者丝毫不动怒,大感意外,他一听说话就知道下文如何,必是询问自己出身、姓名、来历,如等他问出自己则不好走了,忙接口道:“既是如此,在下还身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时双手一拱,旋身急驰而去。
只听紫衣老者语声:“好机灵的少年。”
李仲华飞驰了一段路程,发觉紫衣老者并未追来,方把身形放缓,折向走回大路。
一踏上通往昆明宽敞细石路中,即见来往游人,三五成群,不绝如缕。
他心头默默思忖著方才所遇的紫衣老者,雍容肃穆,气派甚大,是否就是阎王令浦六逸?他想了一刻,不觉心烦,於是撇开这个问题不去想!抬目望去,只见前面有两人背影仿佛甚熟,不知在何处见过?穷思之下,下禁想起在燕家堡中所见之昆仑“腾蛇神鞭”沈煜及川东大藏寺神僧“广应大师”门下“铁臂苍龙”刘晋。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刘晋兄!”
前面两人一怔!别面过来,也是呆了片刻,同时“哦”了一声,迎了前来,执手寒暄;他们虽是一面之交,可是彼此心仪企慕。
尤其是沈煜心感李仲华义助之德,只觉故知相遇异乡,快慰平生。
“铁臂苍龙”刘晋道:“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去至运河包一小舟驶入城中,藉资畅叙如何?”
李、沈两人连声赞好,三人一同步至运河岸上,唤来一艘篷船,跃入驶去。
这运河又名篆塘河,沟通滇池与昆明市区之间,十余里水程,船只往来频繁,沿岸青林垂影,四围稻香,风光极佳。
三人在船中促膝而谈,刘晋微叹一声道:“自燕家堡中一见李兄,第二日刘某又匆匆离去,燕家堡烟消瓦解,沈兄与刘某曾参与其事,只是并未再见李兄,事後得闻李兄威望江南,心欲前往,怎奈均是为俗务所耽,未能如愿,天幸在此相遇。”
一阵谈论之下,李仲华知道他们两人均是去燕家堡追查失踪武林人物下落,却并未找出真凭实据。
“据线索判断确认是‘翻天掌’燕雷所为而已,是以联合‘阴山秀士’师徒及甚多同道突袭燕家堡,却末料燕家堡不战而退,纵火烧堡逸去!我等搜索殆遍,仍然找不出确据。”
李仲华微笑道:“二位可曾搜查过堡主夫人持修精舍竹林之旁,一片松样密林中一所黑鸦鸦大宅么?”
“铁臂苍龙”刘晋道:“怎么未去过?大宅内只是堆放米谷、乾粮之属,为此家师还与堡主夫人‘千手观音’萧月娴发生争执,拚搏了一场,事後握手言和,家师负责择一清修之处偿赔‘千手观音’……”说至此,目露惊疑之容,道:“莫非李兄有所见吗?”
李仲华才知道出得地穴後所见那片浸空飞翠的篁竹,倾外斜倒及“千手观音”所居的雅致精舍为何成为颓垣断壁之故!闻言目注“铁臂苍龙”刘晋一阵,不由前情往事,涌塞心头,长叹一声,将自身经历始末娓娓说出……沈煜不禁怒形於色,刘晋目皆欲裂,两手交击道:“李兄可记得地穴尸体所留名姓么?”
李仲华道:“事隔这久,虽然记得一些,但记忆不全,待小弟回店後笔录所忆,交予刘兄,再不然待此间事了,小弟与刘兄再去涿鹿一趟。”
刘晋黯然点头,垂目沉思。
李仲华一提起北返涿鹿,不由怆然神伤,两眼觑望舱外,河岸一片笼绿合翠,嫣红姹紫,堤柳含烟,水平如镜,脑际油然泛起燕京故都风光……燕京昆明湖亦是明瑟如镜,云影天光,一碧千顷,台榭错落有致,忆昔驰马於西华门外古木遮道之翠柏苍松社稷坛园中,何等优游自在?登临西山,眺望中南海风光,白塔带虹,历历如绘。
当年衣马轻裘,躞蹀京华,曾几何时?只剩得一袭青衫,落拓江湖,至今思之不胜缅怀,惘然神望……李仲华正忽忽若有所失,耳边忽响起沈煜语声道:“李兄,你可知道燕家堡‘阴阳手’孔骧、‘阴手抓魂’侯文通都在昆明么?只是未曾见得‘翻天掌’燕雷,兄弟两人亦是为著追寻燕雷而来的。”
李仲华倏然从幻境中醒转过来,一振精神,微笑道:“小弟也正闲著无事,反正黑龙潭之约,可迟可早,二位兄台如需小弟效劳之处,自应追随骥尾。”
刘晋轩眉笑道:“李兄若能相助,自是再好不过,刘某方才已忖出追寻燕雷之策,不过宜缓不宜急,如今李兄欲待何往?”
李仲华稍一沉吟,道:“小弟想去飞龙镖局一趟。”
沈煜惊道:“李兄怎么与‘金面悟空’盛永祥套上交情?”
李仲华摇首道:“小弟并不识盛永祥其人。”
沈煜怔得一怔!道:“盛永祥为少林莆田下院出身,武功精深渊博,与莆田住持乃师兄弟辈,後来不知为了何事与住持发生争执,一怒蓄发还俗,不惜叛门来在天南,投靠阎王令,创设飞龙镖局,少林碍於浦六逸,为防引起武林轩然大波,一直装聋作哑,故做不知,其为人高傲阴刻,若知李兄与浦六逸之约,说不定生心暗害,既然不识,还是不去为妙。”
李仲华笑道:“小弟何尝想见‘金面悟空’盛永祥?只是……”继而把大观楼中所闻及遇上紫衣老者经过说出。
刘晋大惊失色道:“李兄所见得紫衣老者是何形像?”
李仲华见刘晋神色大变,知紫衣老者必又是一位久未出世之魔头,立即把紫衣老者形像说出。
只见刘晋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继而双眼露出疑惑之色,道:“李兄伤他的手下,他竟然未出手伤李兄,真是罕未曾有之事?”
李仲华见刘晋说得紫衣老者过於郑重疑讶,不禁连声追问是谁……刘晋淡淡一笑道:“他就是盛称海外第一魔头,其实居於雷州半岛海口硇洲岛上的‘紫衣无影’褚神风,武学精奥博绝,神行闪电,弹指之间便决定生死,据闻褚神风系‘阴手抓魂’侯文通师伯,他来此地想必也是与武林三宗奇珍有关咧。”说此一顿,接著又道:“我们既忝为武林人物,哪畏惧得这么多?我们就去飞龙镖局一行,说不定可得知褚神风的踪迹。”正说之间,船已傍岸,三人离舟踏上石级,向飞龙镖局走去。
飞龙镖局门首冷清清,两扇铁叶大门半掩,只露开一丝隙缝,两个虬筋粟肉大汉斜倚在门前石狮上,神情懒散,可是目光却不放过来往行人。
金底红字飞龙镖局大旗仍斜曳著旗杆上,迎风招展。
“铁臂苍龙”刘晋悄声道:“门前两人似乎不是镖局中人?李兄,江湖中虽是云谲波诡,狡诈百端,但小心观察可防患於未然,一个人举动、谈吐、风仪、服色,便可推断其人,隐於内必形於外,虽然此言太过笼统,不中亦不远矣。”
李仲华大为钦佩,便道:“刘兄江湖经验、阅历丰富,小弟愧不能及,依刘兄推断此两人不是镖局中人,莫非……”
他虽然绝顶聪明,却也猜不出刘晋话中是何用意?刘晋道:“盛永祥拒见访客,显然内中存有诡谋,若不是他被仇家挟持胁迫对浦六逸有不利之图,就是他本人别有用心,说是被‘天绝魔君’所伤,不过是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三人立在远处,镖局前两汉子目光停在三人身上,一瞬不瞬。
沈煜笑道:“他们在注意我们咧?”
刘晋道:“我们大大方方进去,瞧瞧他们如何举动?”三人迈步走了过去,步上门前石阶。
两大汉似乎紧张无比,霍地两人并肩一横,挡住去路,右首一人喝道:“咱们总镖头不见客,三位请留步。”
刘晋哈哈大笑道:“你们怎知道我们要见盛永祥?飞龙镖局中人莫非死绝了不成?你去通报郎镖头,就说关中旧友来访。”
右首大汉一怔,面带疑惑之色道:“尊驾要访的是哪一位郎镖头?”
刘晋冷笑一声道:“飞龙镖局就是一位郎镖头,还有第二位不成?”
李仲华、沈煜两人方才一听刘晋要访郎镖头,只道真有其人,至此恍然,不禁对刘晋的机智大为钦佩。
只见左首汉子直着眼与同伴面面相觑……还是右首一人较为机警,沉声说道:“尊驾还是请回吧,咱们盛总镖头传下话来,半月内拒绝任何人入见,不是访他也是一般。”
刘晋冷笑道:“天下哪有这理?不见也得见。”
回顾了李、沈两人一眼道:“走!”挺身望前迈去。
右首大汉疾然变色,横掌推去!刘晋冷笑一声,身形左旋,右臂飞举撞去,左掌迅若电光火石般穿出先发制人,望左首大汉-下“神堂”穴按下。
登时两汉子被他震开,三人快若飘风掠进门内,两大汉舍死亡命地追扑,回掌推出,逼起潜猛劲力,迳向三人胸後压去。
李仲华一声清笑,蓦然回身,让开掌力欺身而上,飞猿臂已出,五指已扣在左面扑来汉子腕脉上,左脚跟著飞起,疾向扑来大汉的膝骨“犊鼻”穴踢去。
他这一手一腿均是奇奥难解的武功,右面那人顿时被踢了个正着!只觉如中万斤铁-,痛彻心脾,惨嗥得半声即被踢飞了出去,射向门外广场中,另一被扣住腕脉大汉猛觉全身劲力消失,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刘晋、沈煜虽然知道李仲华名噪江南,却未料到他竟有此出神入化的上乘武功,不禁动容。
李仲华望着那大汉冷洽说道:“赶紧通报盛永祥,命他出来接待。”五指蓦然一松,大汉飞窜入内。
三人缓步向内走去,只见由大厅门内飞跃出四人,手执著寒光闪闪长剑在身外一丈远处停下,横剑凝式阻住去路,目光炯炯。
刘晋瞧出这四人身形步法诡捷,就知必是江湖能手,四人均是黑衣劲装中年汉子,目光森冷,面色阴沉。
忽听厅内起了一声沉咳,传出洪亮苍老的语声道:“是甚么好朋友光临这鬼气阴森的飞龙镖局?待老朽接待接待。”
说著飞步跨出一个矮胖老头,穿著一袭黄葛长衫,腰系一条斑斓五色的丝带,足登麻鞋。
只见这矮胖老者身逾闪电,立在四个黑衣劲装横剑汉子之後,眼中慑人神光向三人一瞥,似笑非笑道:“这飞龙镖局上上下下均死绝了,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盛永祥,又是有口难言,何必强欲一见?一再命人婉拒,三位竟听若无闻……”
说此顿了一顿,脸上突泛起满布杀机的阴笑道:“这些已成废话,要知这飞龙镖局已成鬼墟,来人有进无退,不过三位只要自行断去两手,剜去长舌,还可留下性命,三位意下如何?”
李仲华因江湖人物见得甚少,忖不出这矮胖来者是何来历,但刘晋、沈煜二人久走江湖,见闻均广,依然思索不出矮胖老者是谁。
刘晋闻言大怒道:“你是谁?居然这大口气?我们要走就走,要来就来,任谁都无能留下,想必飞龙镖局这些人都是你所害,盛永祥你岂不知他是‘七星手’门下,你们尚自身难保,也敢大言不惭?”
矮胖老者阴阴笑道:“不错!飞龙镖局均是老夫杀死,别人怕‘七星手’可是在老夫眼中都是等闲之辈,你们要走,老夫只瞧你怎么走法?嘿嘿……”这一串阴笑声,无异於鬼哭,入耳胆战魂飞。
三人入耳不由一震,四外张望了一眼,发现身後多出八个持剑面色森冷的中年汉子,两扇铁门在不知不觉中已关上;不仅如此,连天井四周屋面亦立著有人,饶是沈煜、刘晋再胆豪气壮,至此也为之胆怯,心下盘算退身之策。
矮胖老者又是一声阴笑道:“如何?”
李仲华自恃功力,神色微变又倏自恢复,朗朗一笑道:“此等剑阵相阻,还唬不了在下,你既不惧‘七星手’浦六逸,何不去黑龙潭亲身较量?居然在此设下鬼蜮之行,在下实为你羞惭。”
矮胖老者大笑道:“老夫平生行事向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而已,任谁鼓动如簧之舌,也改不了老夫心意。”说著面色一寒,喝道:“老夫不耐与你们唠叨!”用手一挥,示意四黑衣持剑汉子道:“将他们废了。”
四紧张汉子,应声分身疾出,四道青虹连闪,向三人攻去。
李仲华知眼下情势定然不可心存良善,大喝一声,抢先扑出,一掌飞处,潜劲如山,潮涌而出,左手五指跟着攫去。
但见四个劲装汉子闷哼一声,登时震得翻了出去!“嗤啷啷”一串金铁之音生起,四支长剑齐扣在李仲华手中。
可是身後八个黑衣人已把沈煜、刘晋圈在当中,两人出式攻出,均被八黑衣人诡疾的剑招逼了回去。
矮胖老者也被李仲华雄厉的掌力逼得往後退出数步,面上不禁色变,暗道:“这少年掌法怪异凌厉,不知是何来历?”
李仲华及时反身一跃,凌空飞攫而下,两手交叉一弧,分击八黑衣人。
那八黑衣人立觉一片从未曾经历过刚柔合运的潜劲,逼得身不由主的飘开……刘晋、沈煜趁隙窜出圈外。
忽听矮胖老者一声大喝道:“住手!”
那八黑衣人正待举剑再行攻出,闻喝立时又各自轻飘飘晃落在丈外定住,仍然横剑凝式,面色阴寒。
矮胖老者,屹立原处不动,凝目望去李仲华脸上久之……才阴冷说道:“你别认为武功不俗,就敢在老夫面前肆无忌惮?哼哼!你们三人一个也别想活著回去。”
说著手出如风,二丈余距离一晃即至,形若鬼魅,五指幻影望沈煜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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