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瑞麟身形快似飘风电闪,跃至屋顶,月色之下,就见一条极快小巧的身形,像一抹淡烟般在五六丈外屋面上飞驰,立即展出师门“浮云掠月”绝世轻功追去,只见他捷似狸奴,快如风疾,
一落足就是三四丈距离。
游龙子薛孟平等人也飘身上屋,此刻偌大的庄屋而上。腾起十数条人影,四射飞窜,枭笑怪啸,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淆惑心神,在那夜静似水中,声弥四野,回荡夜空,平添了无边的恐怖,险森……
喝叱声大作,剑光刀影纷纷扑向红鹰会众身后而去。
红鹰会众忒也滑溜,只在屋上屋下纵起跃落,全不作正面接触。
赛玄坛甩着一条亮银长鞭,东奔西扑,全然落空,身上微微见汗,
一阵心浮气燥暗道:
“不好!不要中了匪徒调虎离山,疲乏心神之计,自己家小被藏一间地室中,贼徒若乘着自己等人远离时,乘间暗施毒手,则大为不妙。”当下转身往西驰去。
且说南瑞麟身形电射,望着那人身后向庄外追蹑而去,那条小巧黑影身法之快,并不比南瑞麟称逊,两人一前一后,总是相差五六丈距离。
南瑞麟心中不田暗暗生气,忖道:
“我这‘浮云掠月’轻功,恩师曾说过这轻功堪称举世无出其右,要练到绝顶可达‘凌云蹑虚’地步,虽然自己功力火侯似嫌不够,-今晚赶不上他,岂不是贻笑师门。”好胜心切,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清啸一声,宛若龙吟,身法益自加快。
月夜星光下,只见两缕淡烟,在旷野麦陇间飘擦而逝。
前面那人闻南瑞麟一声清啸后,有意将身法放慢,突然在一颗参天古槐下定住,转面笑道:
“你如此苦苦追赶姑娘做什么嘛?”其声曼妙甜媚无比。
南瑞麟此时电射扑到,闻言大出意外,立郎退出一步,楞住发怔。
只见面前立着,是个绮年玉貌的少女,月华映照下,可清晰瞧出这少女秋水为神玉为骨,云鬓雾鬟,体态婀娜,典线玲珑,齿若编贝,盈盈浅笑,那样儿简直是美极,清丽出尘,媚在骨子里。
南瑞麟不由痴痴出神,半晌才呐呐说道:
“姑娘夤夜光临许府,为着何事?”
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南瑞麟两眼,玉颜一肃道:
“你这人真傻,追魂三煞的事可是你轻易能管的吗?”
南瑞麟暗暗诧异不止,难道此女也是追魂三煞手下么?心中这一起疑,便问道:
“姑娘莫非也是红鹰会……”
姑娘微笑接口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南瑞麟大为不解,两眼张大着只是发怔。
姑娘见他发呆,不由叹嗤一笑,道:
“姑娘是否为红鹰会中人,这些,你暂时别管它,反正我没恶意就是。”说着微抬螓首望了望天色,又道:
“三更将近,追魂三煞就快要来了,休看游龙子大言不惭,追魂三煞真不把他放在眼里,眼看许家一干人等,连你们都在内,俱要戮杀殆尽,无一幸存。”
南瑞麟听得不由心寒肉颤,忙道:“姑娘若不与在下为难,在下就要赶回许家去了。”
姑娘凝眸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是谦谦君子,急人之难,拯人之危,阻你不住……姑娘与你想一个法儿吧!暂时可退除追魂三煞!”
南瑞麟大喜道:“姑娘有何善策可退追魂三煞,在下南瑞麟定当感恩图报。”
姑娘不由响起一阵银铃地笑声,眠嘴道:
“看你急成这副模样!又不是你自身的事,好,姑娘告诉你,不过,看你怎么个图报法。”
南瑞麟不知姑娘已爱上了他,暗暗把话套住他,不由冲口说道:
“只要姑娘吩咐在下做什么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在南瑞麟的想法,自己在赤水镇既夸下海口,必须保许谦满门无恙,才能心安,又见天色已近三更,
一时发急,竟口不择言。
姑娘一对水汪汪大眼,凝视在南瑞麟脸上,正色道:
“这话当真么?姑娘要你做什么事,你都应承么?”
南瑞麟微微一怔,正色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只要姑娘不命我做为非作歹之事,决不追悔。”
姑娘立时绽起一个无比娇媚的笑容,夜风吹起姑娘罗衣,飘然出尘,亭亭若仙。南瑞麟看得怦然心动,暗道:
“此女真个清丽绝俗,较樊氏双妹还要娇媚三分。”两人距离又近,散发的处女幽香,攒进南瑞麟鼻内,不禁心神猛摇。
姑娘笑道:
“我信你是个君子,一定不会追悔,实告诉你,姑娘是红鹰会主之女袁秋霞。”
南瑞麟闻言大惊,满脸尽现惊疑之色,只见姑娘又道:
“你别怕,红鹰会又不是个个都是坏人,姑娘午间在赤水镇客栈中,见你制住徐云的身形手法,师承大有来历,如不是简老前辈门下,便是戈老前辈门下,是么?”
南瑞麟大感骇然,自己下山后,从无一人看出师承来历,不料竟被一少女瞧出,那能不变色心惊。
“多半必是简老前辈门下。”姑娘竟不等南瑞麟答覆,便遽下肯定,道:“其实我师门与令师大有渊源,不然,姑娘怎会瞧出你的来历,追魂三煞除了家父恩师能制外,便数武林四奇,海外三圣了,但他们都是退隐高人,必不会为目前之事与追魂三煞为难,何况救不了燃眉之急,家师三十年未履尘世,更不值一提,不过你是简老前辈门下,一定有他威震天下的竹枝令符,只要一现出,追魂三煞立即停手,但此一笔账就要算在简老前辈的头上了。”
南瑞麟摇摇头道:
“算在家师头上那到不用怕,只是家师从来没有什么竹枝令符呀?”猛然忆起酒癫赠他一块竹牌,不田喜笑颜开,忙接着道:
“戈老前辈赠我一块竹牌,不知有用否?”
姑娘点点头道:
“也是一样,等会不可抢先出手,推出徐云用话扣住三煞,事前不准三煞向许谦家小施毒手,
一定要分出胜负后才可,不然,你可用徐云性命为要胁,等到最后,才现出令符,必可奏效。”
南瑞麟见三更将届,急于赶回,闻言急抱拳笑道:
“姑娘如此仁厚,必可上邀天眷,在下先代许谦致谢,现在恕在下心急赶回,暂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双肩一振,电疾风飘而去。
姑娘目送南瑞麟英俊的身影离去,慢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冤家!我为什么遇见你就难以自已呢。”杏目中淌出两颗晶莹泪珠,幽幽地转身离开。
星斗参横,月华皎洁,原野上披上一片皎绡,如同雾里看真,分外迷人,微风轻轻飘掠,传来远处一声声狗吠,麦陇中虫唧蛙鸣,原野的夜景,竟这么幽美。
南瑞麟为追赶袁秋霞姑娘,不觉远出许府数里之遥,一路飞驰返回,脑际不时浮出袁秋霞姑娘风华绝代的倩影,她为何要如此做呢?追魂三煞为什么见了武林四奇令符即会收手呢?他一路思忖不解,这是一个暂时难以解开的疑结。
一抵近许谦宅前,只见一片沉寂,偌大的宅院,孤伶伶地矗立在月色凄迷下,先前红鹰会骚扰恫吓,枭啸怪鸣,也趋归乌有,意念中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突然,一条身影由室内飞窜而出,只见是赵大成执着一对黑闪亮沉的三菱锏掠来,赵大成一见是南瑞麟即转笑容道:
“南少侠,匪徒追到了没有?侯镖头正在代少侠担心哩?”
南瑞麟摇首微笑道:
“没有。”目光一掠宅内,道:“他们呢?”
赵大成道:“他们都守在宅内通道,方才匪徒被游龙子薛孟平两把甩手箭打跑了。”
南瑞麟哼了一声,他一听到游龙子薛孟平,浑身毛孔都觉不舒服,只仰面望着穹苍不发一语,继而猛想到自己有点失态,颊耳一热,忙道:
“赵兄,时已三更,追魂三煞也就快到了,相烦赵兄命刘二押徐云出来,在下思妥一计,可免许老师家小戮杀之厄,还有烦兄传言各位老师,只听在下长啸一声,便请出来与三煞当面解决。”
赵大成立现喜容,一叠声地道好,如风窜进宅去。
晚风拂衣,虫鸣断续,下弦月微微坠西,大地一片迷蒙,蓦然……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狗吠,这声音有点迥异常情。南瑞麟下意识警觉这是追魂三煞来临的前奏。
这时,赵大成与刘二已押着司命魔君徐云出来,徐云被点睡穴,颓然如死,软绵绵地搁着墙角。南瑞麟挥手示意两人退回宅内。
平原一望无际,月色迷蒙下,倏见七八条人影出现于远处,兔起鹘落,星丸电射而来,
一盘墼怪啸,划破似水的夜空,触耳心惊。
南瑞麟只觉一阵无名地紧张,额角发烫,手心淌汗,须臾,情绪才恢复宁静。
只见所来的人影,身影绝快,随风飘泻,眨眼即至,南瑞麟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大喝道:
“追魂三煞!你们过来,少爷等你们好久了。”
只听风中传来一整轻咦,倏觉劲风袭面,三条人影矫若游龙,电疾飘在面前立定。
南瑞麟凝目望去,只见面前立定两高一矮三个着黑色长衫之老者,均是一部山羊胡须,似是三煞特有的标帜,背月而立,面目照得不甚清楚,三对眸子神光湛然电射,
一见就知均是内家绝顶高手。
距三煞身后丈余,参差立定七八人,手持兵刃,闪闪发亮。
夜静似水,三煞死冰冰的脸孔,丝毫表情未有,宛似三具幽灵,在晚风中矗立着,衣袂飘风擂折折。
那较矮的老者似是瞧出喝阻自己等人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丰神俊秀的少年,脸部肌肉动了一动,略略一怔后,才发话道:
“方才出声阻止老夫等人就是你么?”声调苍老而沉。
南瑞麟微微笑道:
“不错,正是少爷,风闻你们追魂三煞也是老一辈成名人物,二十年前一点小事,错原在你们,竟尔念念不忘,意图大举杀戮,真是形同禽兽,无耻已极。”
那矮老者目光掠在南瑞麟脸上,哈哈狂笑道:
“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追魂三煞的事岂是你能管的么?念在无知不与计较,小子,今晚你若妄目出手相阻,便是死路一条,赶紧逃生去吧!”
要知追魂三煞是异姓三兄弟,均以一奇字为名,大煞摄魂掌刘奇,二煞夺魂剑鄢奇,三煞索魂指田奇,各具有一身惊人武学,心辣手黑,睚怨必报,说话之矮老者就是摄魂掌刘奇,他生平心喜灵慧少年,见南瑞麟长得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微起怜才之念,是以才说此语。
南瑞麟闻言冷笑道:
“未必见得,今晚之事适得其反,依少爷好言相劝,不如现在撤回川东,还有生路。”
摄魂掌一听又放声大笑道:
“凭你便可烂下老夫等吗?”说罢,一双枭目炯炯射出慑人神光。
南瑞麟微微一笑,随即沉声道:
“少爷不能拦下你们,也不至于心惧示弱,不过……。”
略略一顿,手指着宅内,又道:
“这宅内隐有一盖世奇人,身手绝乘,不下于武林四奇,你们自问不惧,尽可闯进,少爷等着为你们收尸好了。”
追魂三煞面上立现惊疑之容,摄魂掌刘奇鼓腮打起两整呼哨,只见许宅四周忽腾起十数条身形,如矢离弦般,纷纷穿在追魂三煞面前落定。
摄魂掌刘奇喝问道:
“许谦约来什么人助拳?”
立见一人恭身答道:
“许谦约来五六人,都是些不值一提之辈,内有点苍游龙子薛孟平。”
摄魂掌刘奇望着南瑞麟冷笑道:
“究竟是胎毛未干的小子,不知老夫等威名,薛孟平萤火之光,岂堪与武林四奇相提并论,用不着老夫三掌,薛孟平便成齑粉。”
南瑞麟听得心头猛震,他知今晚一个应付不好,自己这方便要曝尸原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纵声大笑道:
“红鹰会枉派了如许暗椿,均属无用之辈,少爷何曾说过就是游龙子薛孟平,你若不信……”说着,突撤左一步,手指着躺卧墙边的司命魔君徐云笑道:
“这人被那位老前辈用独门手法制住,你们若能解开,就算少爷这些白话,否则,
料想今晚你们也讨不了好去。”
追魂三煞循着他的手指瞧去,果然正是司命魔君徐云,均面露惊容,先前虽被南瑞麟身形遮住,但三煞眼光锐利,瞧出南瑞麟身后躺卧一人,只为徐云面目被衣袖挡住视线,不能确定究否是红魔会之人,这一说破,追魂三煞均微微一惊。
要知司命魔君徐云身手不弱,能制住他的人,显然必是一位高手,三煞此刻有点信南瑞麟所说五成是真。
追魂剑鄢奇身形一晃,迅如电光石火般飞前将徐云挟起,弹指之间又回在原处。
南瑞麟大感凛骇,在追魂剑鄢奇一晃身形,只觉眼前一花,他立即施出奇绝天下之“禹龟洛行四十五步”五行口诀,撤出两步,离金立木,那知追魂剑鄢奇依然擦身而过,劲风袭体,眨眼只见追魂剑鄢奇已提着司令魔君徐云立在原处,直似方才未曾走动模样,那份快法,简直是鬼魅幻影,看得南瑞麟面容变色。
那追魂三煞何尝不如此,眼见南瑞麟身如飘风,步法身法之玄诡奇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追魂三煞纵横武林垂五十年,武功之高,见闻之广,仍然瞧不出南瑞麟这是什么身法,直睁着六只枭眼,骨碌碌乱转,惊讶不止。
这“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是简松隐毕生心血化研而出,真可以说是穷天地造化之秘,孕万象不测之机,简松隐只在与酒癫戈青阳较技之时露出一次,戈青阳同时展出武林绝学“璇玑迷踪步”,仍是棋差一步而败北,是以这套武毕以往未曾在武林中现过,饶他追魂三煞见识再广,也识它不出来历,不过他均瞧出南瑞麟是个身负绝学之人。
二煞追魂剑鄢奇用尽手法,均未能将徐云解开,依然昏睡,大煞摄魂掌刘奇,三煞索魂指田奇仔细端详徐云两眼,同时飞指而下,笃笃两声,只听徐云哼了一声,仍自昏睡如死,三煞暗中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这套“分筋错骨手”,也是简松隐绝学之一,奇正相生,暗蕴生死之克,若一点上,非在相反部位三处穴道逐一飞指,更须指劲互有深浅,稍右谬误,便不能解开,还变得更为沉重,简松隐教南瑞麟这套“分筋错骨”绝学时,不厌其详,逐一讲解,费时五月,南瑞麟才底于成,不然,简松隐安可称作武林四奇之首,南瑞麟曾闻其师简松隐说过:
“这套‘分筋错骨手’与现今武林之内家好手常用者迥然有异,威力何啻一倍以上,若不明其玄奥精微,妄自逞能解穴,不但不能解开,还适得其反,你学成之后,不在危难时,对方若不是恶迹昭彰之辈,轻易不得展出。”,南瑞麟听后,牢记于胸,他猜定追魂三煞必不能解开,是以才出这虚声恫吓之计,使追魂三煞疑神疑鬼,不敢派人妄向许谦家小施展毒手。
不知怎的,南瑞麟见了袁秋霞一面后,她所说的话无一句不令南瑞麟相信,抑是为她真挚之情所动,
或为她美艳使他意乱情迷,他自己也不得而知,袁秋霞说非至最后,不得轻显令符,虽未明其理何在,但必有缘故,故南瑞麟用言语稳住追魂三煞。
当下追魂剑鄢奇用尽手法,未能将司命魔君徐云穴道解开,不禁盛气微馁,甚感懊丧,少气丧子之仇,眼看即成泡影,沮丧之后,愤恨随着在心头泛起,不禁厉声道:
“那位高人何在,何不请来见见?”
南瑞麟微笑道:
“那位高人曾与少爷说过,不至必要他不现身,他说你们都是成名之辈,若一见面,你们必盛气难平,定要过手印证,他为保持威名,手下定不容情,那时你们就跳进渭水,也难濯除今晚之羞,所以命少爷传话,请你们返回西川,盛名难继,还请三思。”
追魂三煞不禁动容,沉吟良久不语,追魂剑鄢奇心头泛起一种感觉,自己追魂三煞之名,在江湖内人闻及,便如亡魂丧胆,连正眼都不敢妄视一眼,今晚若被这小鬼三言两语吓退,纵属实情,传扬江湖必被贻笑,颜面何存,甚难再立足于武林,他一想及此,遂冷笑道:
“小鬼,我追魂三煞岂是你子虚无有之言能吓退的,如不请出这位高人,你也难逃一死。”
南瑞麟立时抚掌大笑道:
“少爷早知你们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眼觑在追魂剑鄢奇肩头一截剑把,道:
“你必是追魂剑鄢奇,少爷久闻你的剑学在西南中原一带盛名卓著,如今宅内有两把好手,
一五行剑客周泰,再就是游龙子薛孟平,点苍剑学,奇绝天下,你能不能与他俩相比,若你能胜得他们,依少爷想法,那位老前辈不要你请,也会自来。”
鄢奇经不起他一激,厉声道:
“小鬼,你是井蛙之见,不泛舟临海,难知海洋之大,你去叫游龙子出来,老夫要你见识,大开眼界。”
南瑞麟笑道:
“那是当然,少爷也要看看值不值得偷学几招。不过,未定胜负之先,你们不可命手下暗算许府家小,休说那位老前辈不能容你,连少爷也饶不了你们。”
追魂剑大笑道:
“老夫暂时信你这些鬼话,看有什么高人?”说时,用手微微向后一摆,红鹰会众立时撤后五丈开外,聚在一处。
此刻,浮云掩月,大地顿时一片阴黯,星光闪烁下,风飘荡衣襟,只见鬼影幢幢,使人不寒而栗。
南瑞麟忽震吭长啸,整如龙吟,悠扬清亮,震荡夜空那声音听在追魂三煞耳中,竟双膜刺痛欲裂,不禁大惊失色,真瞧不出面前这个年轻少年,竟蕴有此上乘之内功。
蓦然……
宅内飞窜出游龙子等人,赛玄坛许谦一见追魂剑鄢奇,便拱手笑道:
“鄢堂主,廿年小别,又蒙青睬,辱临寒舍,许某何敢克当!”
鄢奇瞥见许谦出言讥讽,不禁忆起杀子之仇,冷哼了声,飙忽电飞一掌,竟向许谦前胸劈来。
赛玄坛许谦只觉一片从未经历过强厉劲风,手掌犹距五尺之外,便感胸头一窒,气血上涌,想不到二十年后追魂三煞功力精进至此,不由大震,慌不迭地“金鲤倒穿”,全身一仰,足跟撑劲,电射倒窜出一丈开外。
那知鄢奇身法绝快,飞出一掌后,身形涌前,右手暴伸,跟着许谦退后的身形如影随形,飞袭而至,
动作之快,宛若在同一时内完成,堪称奇绝。
许谦一挺身,即见鄢奇左手电疾而来,无从可避,眼看许谦命在悬发之中,忽然,
一道寒芒惊天而至,望鄢奇迎面卷到。
追魂剑鄢奇蓦感寒气砭骨,须眉如削,知必是一柄宝刃所吐芒尾,饶他武学盖世,也不敢以血肉之躯妄逞一拚,顾不得再伤许谦,左掌急撤一旋,反手甩出一片强猛无俦的劲气,五指弹向剑尖,人也借力斜跃七尺。
千重寒光倏然一收,只见南瑞麟捧着玉螭剑立在丈外,鄢奇只觉所发的掌劲被卸于无形,登时心头一阵凛骇,忖道:
“我这‘弹指气劲’若一发出,方圆一丈以内,无坚不摧,穿木裂石,这小鬼不知是何老鬼门下,竟能将我弹指气劲卸于无形。”想着,目光灼灼不住地打量南瑞麟。
赛玄坛死里逃生,心中甚是铭感。
这时南瑞麟冷笑道:
“怪道你们自吹手下无三合之将,似这种暗算偷袭,算得什么?少爷如要学样,
一百个追魂三煞也完了。”说时,目光投在薛孟平脸上,一脸正色道:
“薛大侠,方才三煞出言藐视点苍剑学,不值一提,说薛大侠不能逃出他们三掌之下,在下甚是气愤不平。”
游龙子薛孟平人最自负,知南瑞麟当着追魂三煞面前说出此话,
一定不是挑拨之词,当时气得须发激飘,嘿嘿冷笑不止,突然反手一把,呛啷啷掣出肩头长剑,迎风一晃,只见寒光如电,足下不丁不八,神态威武沉声道:
“薛某来此,是为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开双方怨隙,不想招来轻视,薛某本身武学,在你们追魂三煞眼中固是不值一提,但点苍剑学,不容污蔑,来,来,来,薛某就不信抵敌不住你们三掌之下。”
追魂剑鄢奇闻言欺前一步,面目阴森,冷笑一声道:
“薛老儿,你别盛气凌人,红鹰会与点苍素不相犯,交情极睦,今晚老朽为报二十年丧子之仇,恨如海深,你明知其事,尚敢前来架梁子淌浑水,你眼中尚有老朽三人在么?为今之计,避免双方伤了和气,你请自便,红鹰会决不留难。”
薛孟平深自追悔不该受五行剑周泰怂恿,说什么点苍既执侠义派之牛耳,眼看红鹰会在卧榻之旁鼾睡,猖狂无忌,已贻天下英雄耻笑,均认点苍仰红鹰会鼻息,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红鹰会势力扩张,又与彩衣教联合,欲蚕食整个武林,若点苍不乘此伸张正义,做几件大事以正视听,不然他们将谓点苍无人。
游龙子本是个气量狭仄,自视甚高之人,平时就对红鹰会深为不满,常思稍加儆戒,奈掌门师兄坚不以为然,认为这样作,将带来遍布滇省点苍弟子噩运,游龙子虽大不以为然,但总不敢背叛掌门之命。
如今为五行剑客周泰一再诱激,不由把潜伏内心已久的雄心,顿时激发,贸然随周泰前来许谦家中。
现在,他目睹追魂剑鄢奇突袭许谦的奇绝身手,暗中骇凛,自忖虽未必落败,但制胜恐怕无望,鄢奇所说固然有理,如就此抽身引退,岂不遭人耻笑,不由骑虎难下,首鼠两端,暗自踟蹰起来。
南瑞麟见状,腹中已是雪亮,不由大笑道:
“许老师,看来你此次危难在所难免了,朋友如此,有不若无,你放心,在下虽艺薄力浅,总不会诺言自食,惜命抽身。”说罢仰面又是一阵朋笑。
追魂三煞虽知南瑞麟存心相激游龙子出手,但均暗中钦佩南瑞麟聪明机智,小小年岁,就有此过人才华,不由死冰冰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游龙子薛孟平经不起南瑞麟冷言相激,不由全身一阵热血沸腾,须眉怒张,纵声长笑道:
“鄢老师,今晚总是不散之局,不如你我以本身剑学互相见证,薛某也想藉此长长见识。”
鄢奇冷眉一轩,道:
“好!好!薛老师你先请赐招吧。”说着,肩头一声清亮剑吟,寒光夺目,
一柄长剑已掣在手中。
那掣剑动作飞快,夜色苍茫,众人虽练有夜眼,均看不清他的出势,果然追魂三煞无愧于有此盛名。
游龙子薛孟平此刻也是飞快长剑出鞘,与鄢奇两人均都长剑平伸,腰微伏,虎视眈眈地蓄势乘机出剑。
月已斜西,隐入一片云层内,大地呈现一片昏茫,只有星光闪耀,夜风风势加劲,啸涛声起天籁,只见薛孟平鄢奇两人胸前长须劲拂,神态鸷猛。
其他二煞频频注目在南瑞麟脸上,见他神采丰逸,越瞧越爱。
蓦然薛孟平剑动如风,振腕起处,就是五点寒星罩向鄢奇胸前五处重穴,剑气嘶啸锐利。
鄢奇顿笑一声,左足微撤,反腕出剑,亮起一片光幕,电漩疾转,风涌而出。
两人都是剑学泰斗,今晚一战关系终生荣辱,是以战战兢兢,欲互抢一招先机,随之源源而出,才有制胜之望,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只观两人面色凝肃,可知两人心情沉重。
薛孟平出剑原是虚招,鄢奇长剑一动,大喝一声,身走坎位,疾腕出剑便是九招,展出一套点苍绝学“大九宫剑法”,只见漫天银光,金星万点望鄢奇全身上下左右洒攻,无一剑不是凌厉之至。
南瑞麟见薛孟平出剑如电,力沉刚猛,身形飘忽,晃若游龙,不由微哦了一声,心说:
“无怪他这么狂傲,攻的都是令人难防的部位,身随剑动,疾走如风,不愧游龙子之名!”
反观鄢奇手中青虹电动,撒出一片光网,竟展出他那驰誉武林“追魂夺命三十二式连环剑”绝学,左掌五指飞洒,指风划空生出锐啸,着实诡奇。
要知追魂三煞都是掌剑指号称三绝,又三位一体,形影不离,多利害之对手,也经不起最后他们三人联臂合击,但他们不遇极利害的对头,绝不会出此一策,然而对方见得三煞,就先存一种心怯,动起手来,无异功力打了大大的折扣。
薛孟平先也有此种怯念,在心理上微微作祟,但究竟他是成名人物,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剑一出动,把心神尽灌注于剑招上,前生怯念一扫而除,这“大九宫剑法”被他运用得妙到毫颠,满天金星飘洒,挟着狂飓飞卷。
鄢奇追魂剑法果然诡奇神妙,剑起千层剑浪,密密层层,犹如海潮春浪,无际无休,左手索魂指漫空飞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都是一沾即收,溜滑袭招,这一动上手,便是百招过去。
下弦月西坠朦胧,天色四鼓将尽,寒星稀疏,只见两条黑影,宛似鬼魅飘风,剧气惊天,游龙缠斗。
此刻南瑞麟暗中参摩两人剑法,一式一招详判精微,总觉不如酒癫所传之“猿凤剑法”那么神奇。
蓦然,追魂剑鄢奇一声长笑,叮叮两整微响,剑芒顿敛,但听游龙子微哼了一声,身形飞退五六尺开外,只见薛孟平颔下长髯短了五寸,面色甚是难看。
原来那鄢奇门得性起,一招“灵蛇吐信”直指薛孟平胸坎重穴刺去,飞快若电,置薛孟平推出一招于不顾,堪近胸坎一尺处,骤又加劲抖腕,振出一线剑芒,震开薛孟平推来的“九星换位”
一招,只见薛孟平胸前长髯迎刃而断,要不是他抽身得快,就得在鄢奇剑下亡身。
薛孟平想不到今晚败得如此惨法,虽说断须,却比负伤,或是断肢残腿还要难过,禁不住星目中潮湿,收剑抱拳道:
“薛某今晨拜受鄢老师之赐,永铭心版”,说罢,双足一点,刺空疾跃而走。
周泰见游龙子已去,那还有脸留此,不但将追魂三煞恨得入骨,连南瑞麟也一并恨上了,怒视了南瑞麟一眼,
一言不发,蹑着游龙子身后,振步窜去,一刹那,两人身形都隐入夜色苍茫中。
此刻,鄢奇长剑一指,瞪着南瑞麟冷笑道:
“现在你所说的那人,总该请出来吧?”
南瑞麟也报之一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死心,定欲一见,看来你们都是回光返照,难逃一死了。”
鄢奇大喝道:“小鬼,你敢胡说”!
南瑞麟脸上忽浮出似笑非笑神情,星目一睁道:
“我胡说,只怕你们在胡说,方才你们说过游龙子不能在你掌下走上三合,怎么你走出百招以外,才幸胜一剑,大言不惭,真是见面胜于闻名,依我看法,不要那位老前辈出面,在我手下你们就讨不了好去。”
追魂剑鄢奇望了身旁二煞一眼,不怒反笑道:
“如今出得一些年轻小辈,越来越大胆了,老夫也瞧出你一身武学不俗,好,老夫接住你,只要你走出百招以外,许谦这笔账,三年以后再来清算好了。”
南瑞麟心中大定,知道许谦家中性命暂时保全了,摇摇首道:
“你不要小觑我,武功何止不俗而已,根本造诣精绝,你既将此事暂放在三年后,我也出手稍留分寸好了。”
鄢奇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鬼竟学会了一套自吹自捧的本领,老夫也不想伤你,掌上见胜负吧!”说着将剑扫回剑鞘内。
南瑞麟这时回面望着许谦等人微笑道:
“诸位请回宅内吧,事情已了,只剩在下献丑,有什么好看?输了在下无脸见人,否则,他们三位也挂不下去。”
赛玄坛许谦此时如释重负,闻言笑道:
“如此,少侠请自留意了。”说后同侯西等人走返宅内。
此刻,摄魂掌刘奇走了前来,望着南瑞麟微笑道:
“你姓什么?看你根骨良好,如就拜在老夫三人名下,也可造就你一身奇才武学。”
南瑞麟摇摇首道:
“背师重投,形同叛逆,何况你们还不配做我师父。”
一言激起了追魂剑鄢奇怒火,猛喝道:
“小子,你真不识抬举。”突然纵在南瑞麟面前,身法捷如鬼魅,跟着一掌击出,那只掌影竟似从任何方向而到,劲风飒然,刚柔并济。
鄢奇虽然攻出一掌,但极爱惜南瑞麟才貌机智,只展出六成功力,即就是如此,仍是奇绝无伦。
南瑞麟大吃一惊,追魂三煞果然名下不虚,来掌闪电而来,容不得他多所犹豫,身形一错,飞掌迎出。
双方掌力轻轻一触后,南瑞麟忽觉对方掌力柔极突变刚猛,竟似一堵钢壁,由四方八面涌到,掌心生痛,他为免三煞识破自己师承来历,以普通掌力对付,想那三煞何等成名人物!岂能如此容易轻视,他心中一动,身形疾晃,脱出鄢奇掌力之外。
追魂剑鄢奇忽“噫”了一整,步法云飞而出,随着南瑞麟脱出的身形,变打为指,五指箕张,向臂腕各处麻穴点去。
那知南瑞麟步法一变,绵绵而动,更比鄢奇魅疾。
追魂剑鄢奇只见眼前一花,面前已是空晃晃地遁无人影,南瑞麟早走在鄢奇身后五尺之处,垂手昂立,面含浅浅微笑。
经此一来,不但是局内人鄢奇大出意外,而且立在场外的摄魂掌刘奇,索魂指田奇亦深觉诧异,俗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田刘二煞虽置身局外,亦瞧不出南瑞麟此种诡异玄妙的步法是何来历。
昔年酒癫戈青阳,醉傲江湖,晚年以一套“璇玑迷踪步”纵横江湖,遍无敌手,三煞在这“璇玑迷踪步”下吃了一次大亏,此刻见南瑞麟这种神奇步法,只觉较昔年所见的戈青阳“璇玑迷踪步”更胜一筹,追魂三煞焉得不心惊诧异。
当下鄢奇皱皱眉道:
“无怪你这么狂傲,果然还有一点实学。”
南瑞麟朗笑道:
“你自不信,还有何说,凭你一人恐不能取胜,你们三位联臂还可试试。”这句话不能说南瑞麟英气太露,他存心杀杀追魂三煞威焰,稍遏他们日后为所欲为之恶性。
追魂三煞虽都是年逾花甲,古稀将届,但好胜好名之心,不因年事矍烁而稍减,田刘二煞同时重哼得一声,嗖然欺身而出,与鄢奇分立三方之位。
只见摄魂掌刘奇阴阴说道:
“年轻气盛,夜郎自大,恐非你之福,老夫等三煞联臂合袭,永未落败,故可保持盛名迄至如今,掌剑指三股力道同出,纵是一流高手也不堪一击,你自问能抵敌否。”
要知三煞并非虚言,他们一身绝学,驰威西南,实在不是侥幸所致,方才追魂剑与游龙子薛孟平比剑百招以上,才取胜一招,这不是说鄢奇功力只较薛孟平略胜,而是鄢奇在出手时,心中有所顾忌,他不想以一身之仇,而与点苍为敌,点苍虽不足惧,但星星之火,足可燎原,或令引起一场武林大变,红鹰会在常人目中可说是实力雄厚,然而积数十年生聚,仍局促黔滇川一隅之地,可见尚有窒碍,不足与天下名门正派相抵衡,此时此地,非是与点苍挑破脸面绝好良机,故鄢奇存心让招在百招外。
摄魂掌刘奇怕南瑞麟因此小觑二煞功力,所以用言点破,他们亦瞧出南瑞麟必是一隐世高人门下,不然,何至功力精深如此,故略有畏忌,不过,他们将先前所生怜才之念,一扫而尽,心中气极。
晚风甚劲,袭树生啸,穹苍浮云化作丝丝吹散,寒星闪烁明灭,冷月斜晖,原野灰黯又变一片迷蒙,凄寂,只有远处农舍中数声断续狗吠,冲破这似水夜静。
淡淡月晖映着摄魂掌刘奇胸前长须,飘拂分扬,在他说话时,南瑞麟见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却含蕴着怒毒,阴森,不禁看得心头泛上一阵寒意?却仍然含笑说道:
“徒托虚言,济不了事,天距曙光不远,动手请早吧!不然,恐怕那位老前辈等得不耐烦了。”
那摄魂掌刘奇一声大喝道:
“你不用拿花言巧语,哄骗老夫,赶紧拔出你身后长剑,稍时掌剑指一攻,根本不容缓手之机,要想拔出也不可能,免得武林传言三煞联臂欺侮你一个赤手空拳小辈。”
南瑞麟大笑道:
“是我要你们如此,外人岂可淆惑视听。”说着一掌飞出,竟是乾坤九式中“乾坤雷鸣”,迅快无伦,风声嗡鸣。
三煞也同时发动,掌风指影,漫天剑浪,纷纷递到,攻势极其凌厉,身形诡奇之至,遵照三才方位,穿梭互换。
此刻,南瑞麟绝奇天下之“禹龟洛行四十五步”已走了开来,手中随着亦展出慈慧大师禅门奇学“乾坤九式”中“乾天廿七式”。
南瑞麟已尽窥乾坤九式玄奥,紧守着乾天廿七字口诀,一时阳罡真气,流荡场中,风雷之声,嗡嗡不绝,而身法更胜鬼魅飘风,忽东忽西,毫无定止。
三煞此时尽展平生绝学,雷厉电闪,仍然如同捕风捉影,一沾即滑,自己掌剑指玫出之时,触及乾天廿七式阳刚罡力,突然手腕震得微酸,被迫荡开,不由均心中暗生骇凛,看来数十年威名,将废于一旦。
南瑞麟乾天廿七式实不足以克制三煞,仅恃“禹龟洛行四十五步”脱出三煞精奇武学,但依然被三股劲力飞袭得掌心发热,脊心生寒。
蓦然……
南瑞麟掌式一变,阳刚罡气顿敛,一变为阴柔,略不带风,犹如柳絮沾水,软不着力,竟反为坤象五十四式,似缓实速,含蕴着幻波迷离之无尽禅机。满天掌影缤纷宛若飞花散雨。
冷月斜晖下,只见追魂三煞神情激动,鸷攻鹰扑,怒啸连声,声激夜空。
坤象五十四式一出,南瑞麟在式内尚渗用“先天太乙六合掌”,柔极阳生,潜力奇大,三煞攻势不自觉地攸攸荡开,似击着一环韧幕上,手腕一软,力道就卸去九分。
追魂三煞越打越骇,他们试出南瑞麟功力与他们不相伯仲之间,只是南瑞麟身法太过奇诡,使他们攻出凌厉招数悉数扑空,虚空发招,往往卸损内力太甚,不禁怒发如雷,彼此打一手势,三煞愈自加快身形,招式亦变为歹毒,无一不是杀着,尤其三煞身形穿错梭织,如一张蛛网,欲使南瑞麟无所遁其形。
南瑞麟从鹰愁涧服用“千年空青石乳”,又经酒癫戈青阳助他打通生死玄关后,真力不自觉地在体内互生互增,从不虞疲乏,武学愈发纯熟自如,悟彻精微,宛若行云流水,源源无尽。
但武学一道,虽说是根骨秉赋为先天之条件,但讲究是一份火候,
一份功力,学与时日俱增,南瑞麟才不过出道数日,仗着名师谆诲,又福缘深厚,是以他武学已凌驾江湖一流高手,然而经验太差,不足以发挥他本身所学,三煞一变攻势,他就感有举步维艰之势,任他施展奇绝天下“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迷离幻变已极,但追魂三煞有若附骨之蛆般,跟踪而到,仅是半分之差,不由心头骇念陡生。
他原不欲施出师门绝学“分筋错骨”手及“太极神功”,以防被他们识破师承来历,但现在再不展出,恐怕自身性命难保,眼见追魂三煞目蕴凶光,头上白发戟立,就知他们心存恶念,意随心动,抽掌凝劲,待展出“太极神功”。
这本是一刹那的事,追魂三煞目光何等锐利,乘虚蹈机,是练武人必需条件,三煞乘着南瑞麟抽掌分毫空虚时,追魂剑鄢奇一招“拦江截斗”,如同电漩星飞地卷到,而摄魂掌刘奇同时一招“力阻狂澜”向南瑞麟胸后罩来。
南瑞麟不禁目骇神摇,此刻索魂指田奇五指一出,露出一蓬飞花指影,又向他的“期门”,
“腹结”,“元枢”等穴电射而至,三煞攻到中途,手法突变,南瑞麟目中所见到的满是三煞身、剑、掌、指影,避往任何一方均不可能,这一情怯,真力一涣,双臂已不由他使唤了,微叹了一口气。手臂略晃了晃,这本是下意识的举动,略知不可为而为之。
人的激动,多是不可理解之事,但三煞一见,以为南瑞麟可是一招杀着,不禁手势略缓。
就在此刻,突然远远起了一声娇唤:
“三位叔父住手”,跟着一条婀娜身影,在月色之下电射而来,身法绝快。
驰到十丈开外,燕子三抄水,姿势曼妙无比,随风落在四人中间,婷婷而立。
三煞闻整立即撤出三尺,南瑞麟乘机跳出圈外。
南瑞麟只见正是前见袁秋霞姑娘,姑娘一落下,便凝眸望着南瑞麟,瓠犀半露,似笑非笑。
袁姑娘风中驻立,罗衣飘舞,绰约若仙,姿容绝世,风情万种,南瑞麟看得心中怦怦而动。
追魂三煞自小就爱这位侄女儿,会主仅此一位掌上明珠,珍逾性命,无时不为他女儿婚事担心,三煞爱若亲生也曾为他留意过十数俊秀少年,怎奈姑娘孤霜傲骨,不假颜色。为此蹉跎青春,眼看标梅已近,其父紫面韦护袁旭替她深深着急,追问袁秋霞心意,姑娘笑道:
“合适之人可遇而不可求,爹爹无须为女儿着急,可是等女儿找到一个知心人,爹爹可不准故意为难。”袁旭大笑应允。
追魂三煞眼见袁秋霞对南瑞麟凝眸含情这种态度,一反过去傲骨霜面,那有不明白的,于是摄魂掌刘奇呵呵大笑道:
“霞侄女,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老不死在这儿呀?”
只见袁秋霞妩媚一笑道:
“说你们是老不死,真的是老不死,侄女儿要把今晚你们三煞联臂猛袭一不知名少年传出去,看你们有何颜面再立足于江湖。”
刘奇击掌大赞道:“骂得好!骂得好!谁叫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得罪姑娘心上人哩!”
南瑞麟不由俊面绯红,耳根发热,微瞟了姑娘婷婷娇态一眼,即仰面翘望云天,默默出神。
袁秋霞也是一阵娇羞不胜,连连顿足,嗔道:
“三位叔父真是无赖,侄女是好心,他,……”说到他,愈发玉靥发热道:
“他身怀有武林四奇的令符嘛!三位叔父能够碰吗?”
三煞同时怔住,目光落在南瑞麟脸上,只见南瑞麟目注在冷月飞云上,若有所思。
索魂指田奇瞪着眼问姑娘道:“咦,姑娘你怎么知道他身怀四奇令符的,莫非你们早认识了的。”
姑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侄女儿三更时分已来过这里一趟了。”虽然语不露骨,但表明了与南瑞麟已见过面。
田奇“哦”了一声,若有所悟,诙谐地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年头太奇怪了,一见钟情的事竟会发生,我这老不死的真算增了见闻……”声犹未了,姑娘气得娇叱一声,只见姑娘身形电射地向田奇扑来。
田奇晃身避过姑娘,呵呵笑道:“好侄女儿,我这老不死的并没说错话呀!”
姑娘气得一张小嘴掀起老高,但秋波斜睨在南瑞麟身上。
南瑞麟仍然凝思着适才一幕,似朦若无觉。
袁秋霞见状,心中暗疑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事啊?”
忽然一阵微风吹起,南瑞麟正在绮思着袁秋霞绝世丽容,与樊氏双姝并无逊色,他不知道何舍何取,更不知道他是应该不愿该在自己绝艺未成,大仇未报时谈情说爱,他深明儒家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之理,但他在意乱情迷之际,不禁绮念潮涌,蓦觉这阵风,寒意透骨,便觉有异,腾身一掠,迅若电光石火般挡住姑娘身前,意随念动,护身真气已密布全身。
这种微风袭过追魂三煞后,便倏然而收,三煞双微感有异,均认为天候气流不均所致,亦不置理会。
这时,姑娘对南瑞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感惊讶,张着星眼怔望着他。
南瑞麟俊脸一红,忙别过面道:
“三垃竟不曾发觉这风力有异么!在下想出有种掌力极为相似,蚀骨糜腑,往往而不自觉,似是天下绝毒的‘幽风蚀骨掌’,莫非三位的仇家暗中施出么!”
此言一出,三煞果然面容变色,神情激动。
突然……
侧面远处起了一个苍老宏亮的声音道:
“三煞,廿年前故人你就忘怀了么?老夫曾说过,廿年后以牙还牙,以毒还毒,想不到你们还抵不上一个小辈见识。”说着哈哈大笑,随着一条身形在茫茫月色中腾起,望西窜去,捷如鹰隼。
三煞在那人话声一张之际,同时大喝,凌风扑去。
星月闪烁下,只见四条身影,在麦野平畴上,前后驰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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