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英奇飘行如风,登山似箭,委时,已立身三仰峰顶。见了山顶中央那口蔚蓝的灵泉,也不免啧啧称奇,慨叹无功之巧。
水性向下,怎会在山顶上喷出泉水?宁非怪事!
铁英奇专心一意的想独得“续断青空”,那有闲暇研究灵泉成因。
甚至对周婷婷所说有关“灵泉真气”之种种怪迹,他亦未真正予以重视。
他心想:“凭天龙派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要冲不过灵泉真气,这不仅是笑话,简直就是侮辱!”
因此,他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决心,退到一处空地较广的峰缘,然后把“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提到十二成,发出一声龙吟朗笑,十指箕张,贯足劲力点足飞身,直向池中冲去。
以铁英奇现在的功力说,就是一块百炼成钢的铁板,只怕也挡不住他如此全力冲击。这时,他的身子平起空中。拉得笔直,虽是仅只丈远的距离,也发出了破空之声,其力道之大。冲劲之猛,可以概见。
铁英奇的身子冲到池边,他那奇快的速度,竟被一道无形劲力阻住,再也莫想前进分毫,且在他身子一停的同时,更有一种反弹之力,把他震得倒飞而出。
去势如箭,一弹就是数丈之远。
铁英奇被弹崖外,心神丝毫不断,心想,白云下面,至多不过是山峰的斜坡而已,有什么可伯的,当时吸了一口真气,用千斤堕法,止住向外弹出的劲势,直线向白云底下落去。
起初数丈距离,他倒是心定得很,只得落地之后,非再试一次不可。
那知,落下之势,迄无止境,顷刻之间,便穿过了云层,再看下面,竟是一道奇深无比的幽谷,这一下,只吓得他魂飞天外。
原来,铁英奇转到余地较多的那一面起步,正是面临危崖的一边,因为峰出云表之上,看不清下面,致有此误。
铁英奇有过两次堕崖的经验,惊悸之时极为短暂,很快便恢复了镇静,先守住心神,然后,四肢平伸,使身形成为飞鸟之状,一面提气轻身,鼓风作式,硬把下落之势,延缓了不少。
这时,他双目精光电闪,找寻谷下落足之点。
忽然,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微侧,直向一株高达三四丈的古松落去,最高的枝枝,迎着他的身子,首遭压断,接连而下,一共断去五根树枝,身子的落势已差不多完全被抵消了。
只见他又发出一声长啸,挺腰族身。点足落在最后一根树枝上,长衫飘拂,那里象是从高空跌落下来的人。
他身形刚刚落定,正要跳下地,另谋出谷之计,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叹惜声,从左边传来。
他心念一转,便向那声音发出处扑了过去。同时忖道:“既然有人,一定有出谷道路,只有向他请教了。”
他扑到地头,只见是一块又光又平的大石壁,那有半个人影,正想出声叫喊,忽又听得那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返身直扑过去,声音又转到另一个方向,铁英奇身随音转,快速的扑来扑去,始终见不到那发音之人。
一种被戏弄的忿怒,油然而生,身形一顿,双手插腰。昂首而立道:“有种的便请出来与本座对上三掌,如此鬼鬼祟祟的,本座可懒得与你计较了。”
四方八面,都有同样的声音,答话道:“你发什么横,有本事找到老夫,莫说与你对上三掌,三百掌又有何妨。”
接着忽东忽西的声音,又传进了铁英奇耳中。
铁英奇实在气不过,展开天龙身法,在谷底之内追索声音。
渐渐的,铁英奇脸上现出了惊讶之色,继之换上了一付心领神会的神情,身形随着飘忽的声音,翩翩飞午起来。
原来,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有一定的角度,发出的时间,也有一定的节奏,使铁英奇悟出追补之时,转身换式之间,竟是一套奇妙无方的轻功神法,其奥妙之处,较天龙派的天龙身法更为神妙。
铁英奇于学成天龙绝学之后,原来那种固执不学别派武功的死脑筋,早已慢慢有了转变,在这种情形下,也就接受了那暗中人的好处。
那人把一套奇奥绝顶身法,用“延音导向”玄功,周而复始的暗示了三遍,铁英奇已把那套身法精髓,领悟无余。
那人见铁英奇如此天资,发出一声慨叹道:“真是天纵之才,老夫这套‘浮光掠影’身法,可说因人得传了!”那人想必一时疏忽,慨叹之声竟未用“延音导向”玄功,而从铁英奇原先落脚的大树中央发出。
铁英奇就用刚学的“浮光掠影”身法,在那人语势未落前,疾飘大树前面,抱拳为礼道:“晚辈天龙派铁英奇,多谢老前辈赐传绝艺!”
那人真古怪,待铁英奇谢他时,却又冷冷的道:“你不要谢我,老夫并未给你什么好处,这只能算是你自己的缘份。”
铁英奇循声瞧去,只见离开地面丈高的树身下,有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中央,露出一张和树皮颜色差不多的面孔,要不是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眸子极为引人注意,真难发现那是一张人的面孔。
铁英奇和那树中人互对了一眼,只觉对方的目光,并不是象他说话一般冷漠,正想不出恰当的话头时,那人忽然面上又带了笑容,道:“你是不是被山巅上那灵泉真气反弹之力逼下来的?”
铁英奇道:“老前辈怎知晚辈的遭遇?”
那树中人面道:“老夫乃是过来人,自然想象得出,只是老夫运气没有你好,不,也可以说老夫六十年前的功力,没有你今天深厚,才落得如今这般不死不活的惨况。”
铁英奇直觉地道:“老前辈受伤了?”
那人面道:“何止受伤,要不是有这株‘旃松’,老夫该在六十年前就归天了。”
铁英奇讶声道:“这是‘旃松’?”
要知“旃松”乃属变种松树之一,质含檀木香味,有延续生命的奇效,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树,铁英奇也是才从阎罗恨郭竞天药典中知悉,自是难兔发出惊讶之声了。
那树中人面道:“老夫跌下来时,心脉已断其三,要不是有这株‘旃松’,你说,我能活到今天么?”
铁英奇道:“老前辈伤势虽重,经过数十年的自疗,想必已经全好了。”
那人满面苦笑道:“有‘旃松’之功,按理该早全好出谷,可是老夫命途多难,偏偏有自疗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一只三眼鹏鹑在老夫‘人中穴’上,啄了一嘴,致使老夫前功尽弃,磋舵至今,连出树之能都没有了。”
铁英奇深知“旃松”有延续生命的奇效,树内老人纵然不食不饮,也可因“旃松”精气滋养,永生不死,只有疗伤必须凭本身能力罢了。
铁英奇目前已是医学大家,同时身上还有一颗“夺命金丹”,以他的为人,当然不会珍惜一粒“夺命金丹”,去救助那树中老人,何况,自己受惠在先,自是更不会有所顾惜了。
铁英奇吸气长身,点足树身之上先不说明原由,将仅存的一颗“夺命金丹”,放在老人口中,然后,一掌压在那老人“百会”穴上,内力潮涌,向那老人体内退去。
不过半顿饭久时间,铁英奇飘身落回原处,含笑道:“请老前辈动功一试,你的伤势是否好了。”
那树中老人,合目行功有顷,一声高昂啸声,从他口中发出,接着便见从树干的分叉处,射出一个赤条条的雪白身子,隐入一片树林之内。
原来,那人被困“旃松”之内八十余年,衣服早就腐烂,又不好意思赤身和铁英奇相见,只好暂不与铁英奇相见。
不久,那老人用许多茅草绑在身上,走出树来,一脸兴奋的神情,感激无比的道:“老夫劫后余生,都是铁少侠所赐,从今而后……”
铁英奇一听他语气不对,生怕说过份的话,急得双手齐摇,打断他的话道:“老前辈刚才教了晚辈一套‘浮光掠影’奇幻身法,区区一粒‘夺命金丹’算得了什么!我们两不该欠,扯直了如何?”
那老人凝目在铁英奇俊脸上不言不语的注视了半天,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两不该欠!那么我们交一个朋友吧!”
铁英奇道:“老前辈既是瞧得起晚辈,还请不时匡正才好!”
那老人道:“既是朋友,你就先脱一件衣服给我穿穿。”
铁英奇一笑道:“请老前辈恕过晚辈疏忽之罪!”脱下一套中衣,给那老人穿了。
那老人又道:“你我忘年论交,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叫来令人听了生份,我看,以后你干脆叫我老简,我叫你一声铁老弟如何?”
铁英奇近来江湖经验大增,知道这江湖人物交往,最好干脆爽快,丝毫不作态,道:“简老吩咐,英奇遵命就是!”结果,还是将老街改称简老,以尊年长。
老简默默点头笑道:“铁老弟谦虚为怀,简老就简老,想法出谷吧!”
铁英奇这时也未想起细问简老的来历,却在无意之间交上了一个著名的江湖的前辈奇人,对他日后祛魔行道帮助不少。
他们二人在谷底绕来绕去,转了半天,只见四壁高耸入云,一无出谷之径可寻。
铁英奇心中记挂着求取“续断青空”,不由大是着急道:“真就没有出谷之径么?”
老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呵!我们还有一个机会,可以试一试!”晃身向崖边一块大石后面奔去,不久传出一声欢呼道:“铁老弟快来,这里果然有名堂。”
铁英奇闻声飞跑过去,转到石后,只见百壁上一个高不及二尺的贴地小洞,里面又传来老简的声音道:“铁老弟快进来!”
铁英奇毫不犹豫的俯身钻进小洞,但觉眼睛一花,洞内竟是高大得很,而且,亮如白昼,别在天地。
老简正在洞中央一日围着白玉栏杆的池边,目瞪口呆的失了神。
铁英奇走过去,目光瞥处,激动地叫了一声:“续断青空”,其生长的茂盛,远非三仰峰上那丛“续断青空”可比。
尤其使人惊喜的,在那“续断青空”丛中,竟也结了一颗“长青果”。
饱读郭竞天藏书的铁英奇,一见那“长青果”便知它已到了成熟的时候,又是一阵激动。
他对周婷婷抱愧甚深,颇有将这“长青果”采下送给周婷婷的意思。
这时只听得老简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迟了!迟了!一切要回到六十年前去,该是多好!”
铁英奇忽然奇怪道:“简老,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个洞府?”
老简道:“我长困:‘旃松’树干内,人虽不能高树一步,但目视所及,至为广阔,记得每隔十年,必有一对雪白灵猿,从石后走出,巡游一阵,又自离去,因那一对灵猿,平日从不现形,由此可知它们必是外来之物,再进一层推想,灵猿进出之处,是在大石后面,因此猜想石后必有出入这深谷的孔道,倒没想到,这里会有‘续断青空’。”
铁英奇指着池边的白玉栏杆道:“由这白玉栏杆看来,这‘续断青空’应是有主之物,现在主人不在,擅取他人之物,实非所宜,但小弟万里奔波,为的便是想求得一些‘续断青空’,现在却叫小弟甚是为难了。”
老简哈哈大笑道:“铁老弟,你也迂腐得可以了,这要是有主之物,难道会无人看守?”
铁英奇道:“简老此话怎讲?”
老简道:“老夫在此幽居六十年,此洞若原主人仍在,那有从未见他出现之理?”
铁英奇想了一想,老简的话也是不错,但仍不放心,便在洞中大声呼叫起来,久未有人出面这才放心等待“长青果”成熟的时机。
他领教过“灵泉真气”的厉害,不得不相信周婷婷告诉他的话,按照她的方法,去争取入池的瞬问。
当他伸手向前试触时,那知这池边面上,竟未布有灵泉真气。
既无灵泉真气,就随手可以摘取“续断青空”,铁英奇不是贪多无厌之人,为了争取回程的时间,便无心等待那即成熟的“长青果”,点脚而起,凌虚御空,飘然停在“续断青空”三尺高上空,伸手摘取“续断青空”。
那知,“续断青空”入手即化粉末,似非生物,铁英奇连摘几根,根根如是,无一例外,不免微一错愕,失神间竟碰落了那尚未成熟的“长青果”。
奇怪,碰都不能碰、还算是什么珍物,这种念头,刚在铁英奇脑中兴起。只视一阵隆隆之声,从地底传出。
同时,老简大声叫道:“铁老弟,快回来,这洞中的事物,万不可大意。”
铁英奇不待老简话毕,人已飘身落到老简身边,刚说得一句:“那‘续断青空’是假的!……”
便被一声巨响盖去了余下的话,继之,又见对面的洞壁,突然向下一落,现出了一座拱门,门内黑乎乎的,似是极为深邃。
忽然,门内发出万道珠光,随着珠光起处,门内现出一辆檀木双轮车,车上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道装老人,那双轮车行到拱门,便停止不动。
因为那双轮车是自动行止,并无推车之人,二人都不觉为之大奇。
车上老道人右手当胸一立,掌心向外的摆出一个单谁掌的架式,可是,并未真的将掌势推出。
铁英奇和老简都看见老道手掌中有一行字:“贫道张茂隆是也!”
铁英奇并不知张茂隆这名字,老简见了张茂隆这名字,却立即神色肃然,拉了一下铁英奇道:“铁老弟,我们遇上前辈高人了!”先自躬身为礼道:“武林末学简金祥,见过张老前辈!”
铁英奇见简老都行下礼去,自己虽是一派掌门之尊,到底年岁还轻,尽管可以与当代各大门派掌门人分庭抗礼,但对一位武林前辈却不好意思讲明身份,只好跟着也是躬身一礼,道:“晚辈铁英奇有礼了!”
他们二人躬身行礼之际,只见两道极为疾劲的暗器破空之声,从他们头上飞射而过,他们要不是躬身矮下一尺左右,极可能正好成了那暗器的目标。
接着便听出那暗器,击中身后一种铁器之上,发出七响“叮当!”之声。
原来那暗器竟有七枚之多。
当然,以他们的身手,莫说只有七枚暗器,就是再多一些,只怕也伤不了他们,要不被他们接住,也一定被他们震荡。但是,如果那样,事情就更糟了。
因为,那些暗器只要有一枚射不到后面铁器上,铁英奇和简金祥,便莫想再走出这座洞府一步了。
原来那是配合好的巧妙机关,铁英奇和简金祥如没有敬老尊贤之心,便不会不礼敬,那些暗器射出后,他们便会以为射向他们,而出手击落暗器,于是暗器便不能同时击中另一道机关的枢纽,制止了下一步更厉害的杀手。
他们由于这一礼,不知不觉间逃过了一场大难,犹不自知。
只听七声“叮当”声响过去,张茂隆右手一收,换了左掌、掌心写着:
“请进!”二字,接着那双轮车自动向拱门内倒退而去。
铁英奇因不知张茂隆底细,未跟进之前,不免悄声问简金祥道:“简老,这位张老前辈……”
简金祥神色一肃,接口道:“张老前辈乃是百年前武林中第一奇人,我们先跟他老人家进去,有话以后再说。”
铁英奇又道:“他老人家以文字代口语,倒是奇怪的很。”
简金祥忙道:“奇人奇事,铁老弟,不可随意揣测。”
这几句话时间,车上张茂隆,已退到里面去了。
铁英奇和简金祥并肩走入了拱门,绕过一扇翠玉屏风,遥现眼前的,竟是一座极为广阔的白玉大殿。
殿中央,碧玉云床上,张茂隆已经盘膝而坐的等着他们了。
铁英奇和简金祥双双走到张茂隆面前,又是一礼,道:“晚辈等蒙老前辈接引,不知有何见示?”
这时的张茂隆的架子竟是大到了极点,对他们二人的话,如同未闻,置之不理。
他们二人连说了二遍,都不见张茂隆理会,不禁讪讪的有点感到下不了台。
铁英奇心想:“你再是一代奇人,也不应该对人如此无礼。”心中甚是不服,转向简金祥道:“简老,小弟无意高攀,先行告退了。”回身欲走。
简金祥也生出了疑念,但他原深觉张茂隆这种奇人极难见到了,便不愿即时离去,当着张茂隆的面,又不便大声唤住铁英奇,只好一个旋身,转到门口,阻住铁英奇出路。
这时,铁英奇已换了一个方向,转目一瞥,只见拱门早就自动关上,门桅上有一行清晰无比的拳大行书,写着:
“入得此洞,便是有缘之人!何妨稍待片刻!”直是要走也走不了。
铁英奇不待简金祥开口,便道:“张老前辈似是处处有安排,也由不得我们了。”
二人又复回张茂隆云床之前。
这时,他们心情已经平静。仔细打量之下,简金祥由于经验阅历均浓,已看出张茂隆大异生人。
他虽然面目如生,但却没有生人的那种活泼风相。
铁英奇也看出了些端儿,细声道:“床上张老前辈,莫非已是仙去后的圣体么?”
铁英奇想了想道:“张老前辈大概除了武功成就令人莫测外,一定对机关暗X器之术也是有极高深的研究。”
简金祥讶然道:“老弟怎会知道?”
铁英奇道:“那车上的张老前辈不也是假的么!”
简金祥点点头,便将张茂隆的事迹,说了一个大概。
原来张茂隆成名于二百余年前,享名之盛,历百年而不衰,是武林中有名的不倒翁,一身武学高深莫测不说,是凡诸子百家,医卜星象,机关设置,土木建筑之学,无不百善兼精。
不要看他一身道装打扮,其实并非三清弟子,一生率性而行,好其所好,从不骄情做作,故为黑白两道共尊为“朱心赤子”。
铁英奇原对张茂隆只是有那么一种普通的尊敬之心,及听筒金祥说出这番话,仅凭“朱心赤子”四个字,已可概见其为人之不凡,不由尊敬之心倍增。
这座玉石大殿,看不出门户痕迹,亦无分房别室。东向洞壁,摆着一大一小两只五架,玉架上奇书层层横列,不计其数,小架上放满了各式大小不等,形式各别的玉瓶,盛的都是灵丹妙药。
铁英奇急于获得“续断青空”,对于奇书,是无心观赏,对于那些灵丹妙药,却抱着无比的希望,希望能够找到“续断青空”,了却心愿。
所以他先注意的,是那只药架,找寻的结果,发现其中有一瓶“青空玉露丸”,铁英奇惊喜欲狂的将“青空玉露丸”放入怀中,妥为放好,至予其他灵丹妙药,毫无贪得妄取之意。
简金祥却在书架上,取了一本黄绢手册,翻阅之下,便如痴如醉的沉浸其中了。
要知铁英奇所得的那瓶“青空玉露九”,其药效之宏,较“长青果”,犹胜百倍,一滴便可保持青春不老,这时,铁英奇心中的高兴,可想而知。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得出洞的门户了。
这座大殿,四壁平滑如面,光可鉴人,任他如何仔细搜视也找不出门的痕迹,他只好慨叹一声,废然作罢。
忽然,他发现殿中光线,极缓极缓的,在变换的颜色,在某一种颜色,每一个角度位置,可以看出殿壁上,有许多曲折线条。他以为这些线条之中,一定隐有门户的位置,于是又兴冲冲的找寻起来。
结果,又是失望了。
接着,他似是从那些线条之中,发现了什么灵感,手舞足蹈的失神失态的成了一个狂人,只见全殿充满了他的人影。
光线的变换,由慢而快,最后,已是千变万化,不可捉摸。
而铁英奇的人影,已与光线相合,看不清他的身形了。
简金祥只是沉浸于手中奇书,对于铁英奇的遭遇,竟然毫无所觉。待他记住全本绢册,合书起立时,只见铁英奇脸色赤红的,站立殿中纹风不动。
简金祥大吃一惊,道:“铁老弟,你怎样了?”
一问之下,铁英奇毫无反应,只急得他伸手就拉。
那知他手掌尚未碰到铁英奇,便觉铁英奇四周其热如火,不可接近。
简金祥也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前辈人物,不由激起了好胜之心,功行单臂,化骨肉为精钢,又伸手触去。
以他行功后的手臂,莫说是其热如火,就是再高的热力,只怕也伤不了他。
可是,事实不然,他运功后的手臂,一接近铁英奇,其所觉到不可抗的热力,似较未运功前,更为利害,不由脱口叫了一声:“三昧真火!”忽的缩回手掌,一脸惊讶之色。
不久,只见铁英奇所立之处,冒起一阵青烟,铁英奇脚下的玉石,竟齐化乌有,现出一个大洞。
而铁英奇的身子竟然凌虚而立,并未稍减高度。
简金祥见了铁英奇这等功力,也说不出惊奇还是赞叹,只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就是把刚才所得自奇书中的功夫练成,也难望其项脊万一。
他又那里知道,铁英奇之有此成就,也是在刚才一阵飞舞之中悟得的。
原来,殿中光线变化,所现于壁上线条,乃是“朱心赤子”张茂隆一生内功心法精华的寄意。
铁英奇一时福至心灵,竟把那心法完全悟澈了。
要知“朱心赤子”的内功心法,与一般以静生明之学,大异基趣。乃是一种寓静于动,为行健自强不息的至高妙缔,所以习功之时乃是满屋飞舞,定大道于自强不息之中。
此法,虽难领悟,却易速成,目前的铁英奇要说内功之深厚,应是字内第一人了。
关于这一点,铁英奇尚不自知。
铁英奇脚下青烟,愈冒愈浓,下溶的玉洞,也越来越大。
顷刻之间,下面又现出了一间石室。
铁英奇这才发出一声龙吟长啸,收功恢复了雪白的俊脸。喜动眉稍地道:“总算出洞有望了!”
简金祥道:“铁老弟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老汉真给你弄糊涂了。”
铁英奇以诚待人,毫不隐瞒将自己巧获之事说出。只听得简金祥嗟叹不止。
接着,铁英奇又道:“张老前辈并有留言提及,练成‘行健’神功后,即可炼化玉石进入殿下秘室通道,寻路出困。”
简金祥道:“要是铁老弟不能悟出‘行健’神功,难道便无法寻得出路么?”
铁英奇笑到:“那大概除了长随张老前辈之外,今生没有出洞的可能了。”
二人一笑,跳入地下另一秘室。
这间石室,大小不过一丈见方,一边墙上,镶满了红红绿绿各色石块,另一边墙上,画满了各种图形。
原来,这些图形便是这座洞的形势图,敢情,这座洞府,还不仅这两间哩!墙上那些各色石块,便是各处开启的枢纽。
开宗明义第一条,写的便是:凡进入此室之人,便是本洞的新主人,洞中一切,悉数相赠。
其次,便说明得此奇缘之人,与“朱心赤子”张茂隆既不必有师徒之名,更不可在人前稍露口风,但,新主人可以将洞中各物,任意择贤而赠,以免暴弃珍物。
铁英奇这时心中那有二念只图及早出洞,挽救阎罗恨郭竞天和百灵仙子苏梅苓重伤,根本不愿浪费时间,去了解全洞的情形,迫不及待的,前前后后连点了八十一块石块。手法之快,象简金祥这种高人,都无法看出他的手先后次序。
铁英奇点完八十一块石块,便见那道空墙向下一沉,现出一条甬道。
铁英奇踊身而入。
简金祥犹豫了一下,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跟在铁英奇身后进入了甬道。
二人进入甬道,那扇石墙又自动恢复了原状。
甬道地势极陡,直升而上,每隔数十步,即有夜明珠一颗,高悬顶壁。
二人功力都高,上升之势极快,就这样也飞升了一个时辰之久,地势始由峻急转为坦平。
又弯弯曲曲的走了一阵,尽头是一堵石壁,铁英奇向头顶发了三指,那堵石壁上现出一个大不及尺的小圆洞。
一股寒气涌来,冲得他们心神皆朗。
铁英奇伸出头去,动功于目,射出二道精光,看出洞外是一口极深的水井,洞口离井底水面,约有三丈之隔,但离井口,约在十丈以上。
几颗星星,在井口上空闪烁不定。敢情正是夜晚时候。
二人用缩骨神功脱出小洞,铁英奇又反手点了机纽,闭住洞口,这才和简金祥飞身出了井口。
这时,月影西斜,三心庵的阴影,正好落在井口之上。
原来,这口井竟是位于三心庵的后园。
井边有一块石碑,题曰:“无心井”。
庵内透出一线微弱的灯光,偶有悲泣叹惜之声传出了过来。
不用思索,仅凭直觉便知那悲泣叹惜之声,是从周婷婷口中发出,一定是她发现铁英奇遭遇大难,故而哀哀欲绝。
铁英奇不禁心头一热,闪身掩了过去。
他欲待招呼她,又怕耽搁了自己的行程,只好硬直心肠,又退了回来,和简金祥向下疾掠而去。
二人行约顿饭时间久,铁英奇驻足发出一声轻啸,只见墨龙驹昂首狂奔而至,见了铁英奇,欢腾跳跃不止。
铁英奇有墨龙驹代步,简金祥自难与同行,于是,只好相约在嵩山嵩岳庙长白老人处相会,并请铁英奇先向长白老人代为先容,他不日即可赶到。
二人一声:“珍重。”铁英奇催动墨龙驹。连夜奔下武夷山。
且说三心庵的心如神尼,早对铁英奇怀有琢磨成全之心,在铁英奇刚到三仰峰时,其实她老人家并未离开,直到获悉了铁英奇的来意,才如此这般地吩咐了武奶奶一番话。带了一些“续断青空”匆匆而去。那些话,当然就是磨练铁英奇的机会。
后来铁英奇一个人三仰峰摘取“续断青空”,周婷婷对他实在放心不下,又偷偷的跟了上去,结果。眼睁睁的看着铁英奇掉了深谷,而无一伸援手。
这种意外之事,叫周婷婷怎不哀哀欲绝,悲恸无已。
她们原安心要磨练铁英奇的,那知事与愿违,铁英奇竟因此丧命,这对周婷婷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法弥补之憾事。
谁又知道铁英奇因祸得福,已脱险离开了武夷山。
由于铁英奇一时过虑,未与周婷婷照面即行离去,致使周婷婷凭空担了许多心事,生出许多枝节。这大概就是定数吧。
再说铁英奇催动墨龙驹,不辞疲倦的急赶之下,竟在第十天的当日,赶回了阎罗恨郭竞天隐居的山谷外。
铁英奇这时心中好不高兴,不由情难自己的发出了一声仰天长啸。
十日之隔,他的功力又猛进了一大步,啸声出口,只见云止风静,万事万物都在他雄风之下蛰伏了。
爬过几道山坡,最后,来到了那条进入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处的山洞口。
铁英奇的一颗心,快要兴奋得跳出口腔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醒了一醒头脑,放缓墨龙驹急奔之势,蹄声“的的”缓缓向着山洞走去。
谁知,人马刚进入山洞不出丈远之遥,只听身后的洞口,暴出一声娇喝道:“好狡猾的小子,你今天再想逃出手去,势比登天还难!乖乖的下马就缚,免得本姑娘动手!”
铁英奇就马上扭头看去。
只见那怒言相向之人,竟是梵净山庄的丁汶。她身后除了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婆外,另有四个年尊老者。从他们精光炯炯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内功俱都极为深厚。
六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怒容和杀气,死死的盯住铁英奇。
铁英奇真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了丁汶姑娘,惹得她对自己如此恼恨。当时,翻身跳下墨龙驹转身抱拳为礼,道:“在下铁英奇,丁姑娘可是看错了人?”
丁汉冷冷地道:“你就是烧成了灰,本姑娘也知道你是铁英奇!你好狠的心肠!你……你……恩仇……报……是……什么……东西!”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铁英奇被骂得满头雾水,那里想得出其中缘由。
那老太婆见丁汶哭得可怜,乃安慰她道:“汶姑娘你有机会得报大仇,应该高兴才是,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话,岂不叫这小子见了心中得意。”同时,又神色不善的,向铁英奇吼声道:“人面兽心的东西,等一下有你好受的!滚进去吧!”
铁英奇一肚子疑问,也无从问起,心想:“见了阎罗恨郭竞天前辈,自不难水落石出,这时何必空费唇舌。”于是也懒得再行分辩,返身又向洞内走去。
丁姑娘便和那老太婆和四个老叟,紧跟在铁英奇身后,象押解犯人似的。
铁英奇总是心安理得,但一团高兴却被挤得齐化云烟,点滴无存了。
长达数里的山洞,铁英奇因为心情恶劣,真是越走越不是味。
快要出洞时,那身后的老太婆,猛的脱口发出一声口哨,似是知会别人,他们已经回来了。
果真,铁英奇刚走出洞口,进入那四时如春的林园,便见回春秀才沈竹轩飞步迎了过来。
铁英奇一见回春秀才沈竹轩,大大放心,他虽与回春秀才沈竹轩相交极暂,但由于有一种无形的契机,使他对沈竹轩有着完全的相赖,不由倾诉地道:“沈兄在这里正好,小弟特为令师从武夷取药而回,不知了姑娘为何对在下起了误会?敢请沈兄明说一二!”
铁英奇一片热忱,满心寄望,所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声“哼!”接着便是冷漠的回答:“家师的伤势,不劳铁大侠费心了!”。
铁英奇一愕,会错了意道:“郭老前辈怎样了!小弟并未耽误时间呵!”
回春秀才沈竹轩不屑地道:“家师已经痊愈了!”不多说一个字,显然,对铁英奇也有了误会。
铁英奇也是高傲之人,两句话不投机,便不再讨没趣,闪身向茅屋前面奔去。
茅屋门前,阎罗恨郭竞天赫然也在。
铁英奇说不出的感慨,叫了一起:“郭老前辈……”便被阎罗恨郭竞天那付难看的脸色,堵住了余下的话。
阎罗恨郭竞天闪身让开一边,道:“铁大侠回来了,正好!请!”语气也是极为不善。
铁英奇连番被刺激之下,也不由脸色一寒,气冲冲地进了茅屋。
跟进来的,仅只阎罗恨郭竞天,回春秀才沈竹轩,丁汶三人。
但屋内早有二位年高老者在座,连铁英奇算上,茅屋内一共是六人。
就这样,铁英奇被安置坐在二道墙的拐角处,门口和窗下,都被另外五人的坐位挡住了。象是怕他逃走似的。
铁英奇再也忍受不了,先冷笑了一声,道:“在下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使得各位对在下如此相待?”
阎罗恨郭竞天也冷笑了一声,道:“铁大侠不用心急,你不问我们,我们也得问你哩!现在先叫你认识认识二位声誉祟隆的大侠,二位大侠法眼如矩,等会你说话时,可要小心着,休得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那二位老人,也不要郭竞天引指,左边的一位便自动报名道:“老夫褚日耀!”
右边的一位接口道:“老夫褚月辉!”
回春秀才说明道:“两位褚老前辈,可是明察秋毫,晰理入微的‘日月双明’,有他们二位老人家在座,你最好是实话实说。”
全是逼供的口吻,铁英奇如何受得了,当下忿然道:“你们把我铁英奇看成了什么人!”
铁英奇口中说着硬话,心里也是忐忐忑忑的,不知他们究竟何以致此,他因深知幻影神翁的厉害,生怕幻影神翁会幻化他的形貌,做出一些嫁祸之事,那时他纵有百口,也难说得清楚,所以,他暗中也颇为耽心。
阎罗恨郭竞天:“你外貌忠纯,原来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狡猾之徒,你偷学了老夫的医道不说,竟还做出那种恶毒之事来,直叫老夫等人饶你不得!”
铁英奇正想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恶毒的事,阎罗恨郭竞天已先喝道:“竹轩,把证物取出来,免得多费唇舌!”
回春秀才沈竹轩向丁汶要出一只小布包,打开来,铁英奇已经看出包中之物,就是自己忘了收起的淬毒三棱短箭。
那是他在这茅屋之中,从一位老者的尸体上取下来的。
他一见此物,吁了一口长气,宽心大放,认为这点误会不难冰释。
坐在上首左边的日月双明老大褚日耀见铁英奇神色陡然一松,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铁英奇正要开口,右边的那位褚日辉也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是你遗下了这枚淬毒三棱短箭,便无法认定你的罪状了。”
铁英奇分辩之言,还没出口,又被回春秀才沈竹轩抢先道:“你知道所害的人是谁么?”
一指丁汶又道:“他老人家便是丁妹妹的令尊,梵净山庄主,有武林好好先生之称的丁大侠!”
铁英奇对江湖人物所知实在太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事实上,也不容许他说,丁姑娘一声悲泣,朝指他骂道:“小贱人!丁家与你何恨何仇?你竟狠心害死我的爸爸!”
铁英奇一想起了姑娘指点他对找郭竞天之德,心中一阵难过,一张俊脸,当时涨得绯红。口刚张,话还没出口,又被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抢先发话道:“你知道这三棱短箭别无第二家使用么?”
铁英奇这次却早有准备,再也不愿放弃说话的机会,褚日耀的话声甫落,连忙接口道:“在下并不知三棱短箭为何派暗器?难道会是我天龙派的不成!”
日月双明之一的褚日耀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错!三棱短箭正是天龙派特有的暗器!”
铁英奇先是一愕,继之,忿然而起,口不择言,反唇吼道:“胡说,在下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尊,岂有自己不知道天龙派并无此种暗器之理!”
褚月辉抢接道:“你这种欺人之谈,可以在别人面前强辩,但在老夫面前,却无从施其伎俩!”顿一了顿,又道:“近百年来,天龙派确然未再使用三棱短箭,但这种短箭为夭龙派的暗器,却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
铁英奇见他造痴生事,只恨得牙痒痒的,赌气不语,倒要看他们如何自圆其说。
褚月辉瞄了铁英奇一眼,见铁英奇气得面红耳赤,不由大是得意,更是有板有眼地道:“一百五十年前,天龙派第七代掌门人天智子吴一,有鉴于这种号称阎王贴的三棱短箭过歹毒,不宜正大门派所用,乃严命天龙弟子今后不得再使用,这种阎王帖的三棱短箭,逐从天龙派剔除,百余年来,敛迹江湖。”顿了一顿,语气一转,又道:“但是,铁大侠身为天龙掌门之尊,能说不知道这种歹毒暗器么?”
铁英奇虽是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其实对本派掌故,并不十分了解,这顶帽子,被人家扣得死死的,承认既不合事实,不承认似欠理由,除了冷哼一声外,只得道:“你们还有一些什么杜撰之词,尽可全部说出来,本座真金不怕火,接着你们的就是了!”
他竖起了双耳,要从他们语病之中,伺机反击。
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持须吧咳道:“据此,老夫对铁大侠行凶经过,大概可以作如下的分析了,不论铁大侠来找寻郭老的动机如何,一定是进入此屋之后,见财起意,有了不干净的行为,这……”
铁英奇一听他辱及自己清白,剑眉一挑,沉声道:“锗前辈可要把话说明白些,在下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行为?”
答话的换上了阎罗恨郭竞天,他恼怒地道:“老夫失去了一双善解百毒的碧玉蟾蜍!”
铁英奇道:“你们丢了东酉,便可随便认定是在下么?”
阎罗恨郭竞天道:“那得请铁大侠给我们有力的证明。”
阎罗恨郭竞天道:“铁大侠有话等会再说,且听老夫未毕之言!”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叫铁英奇气得浑身发抖。
褚日耀甚为自得地继续道:“铁大侠偷取郭老的碧玉蟾蜍时,适逢丁大侠来访郭老,撞见了尊驾见不得人的行为,尊驾恼羞之下,乃杀人灭口,以阎王贴三校短箭,趁丁大侠不防之际,猝下毒手,是以,丁大侠被害之时。并无相对的痕迹,如果凭真本领,铁大侠纵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做不到那般干净。”咽了一口唾沫,长了一长脖子,又道:“只有阎王贴三棱箭。所淬剧毒。见血封喉,才能使丁大侠毫无反抗余地。”
铁英奇讥笑道:“褚前辈如此道来,如同亲目所见,在下甚是佩服你的幻想力。”
褚日耀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老夫兄弟,素以推理精确闻名于世,否则怎配并称日月双明,倒叫铁大侠见笑了。”接着,不再理会铁英奇。又道:“铁大侠心机深沉,害死了丁大侠后,又怕人家从尸体上发现天龙派的阎王贴,于是取下暗器,放在一边,准备埋好了丁大侠后,再行收拾,那知天网恢恢,事后他竟忘了收起阎王贴,而致露出了马脚。”
话说到这里,改用征信的语气,道:“铁大侠认为老夫之言,还有些道理么?”
铁英奇悻悻地道:“各位是否愿意听听在下的说法?”
丁汶跳脚道:“人之无耻,莫过于你这小贼,难道你还想口灿莲花、自圆其说么!本姑娘先宰了你再说。”反手拔剑,一道银芒,疾向铁英奇刺到。
铁英奇剑眉一蹙,欲待弹指击偏她的剑势,却被回春秀才沈竹轩用手中乌金折扇,一横一挡,阻住了丁汶的剑锋,急口喝到:“汶妹,不可性急,难道怕他飞上天去?且看他的良心到底黑到什么程度!”
丁汶恨恨地收剑回座。
铁英奇逐把如何碰见了姑娘,如何找到阎罗恨郭竞天这间茅屋,如何发现屋中死了一位老者,以及如何将那老者埋葬后因心急“续断青空”,忘了向阎罗恨郭竞天说明的经过,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要是存心不良之人,离开老前辈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师徒二人,对铁英奇本来极有好感,这时听铁英奇娓娓道来,不由都消了不少火气,脸上的神色,也松弛了不少,只有丁汶姑娘因心切父仇,仍是不依不饶的赖定铁英奇。非和铁英奇拼命不可。另外,便是号称日月双明的褚氏二老,他们分析事理,其实确有专长,最坏的毛病,就是自恃太过,凡他们自认为是的事,便莫想他们改变主意和看法。
因此,他们便尽其所能的,在铁英奇语中找毛病,来证实他们判断的无误。
这时,他们兄弟二人,同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由褚月耀提出指责道:“铁大侠你再回来的用心,不外是自表清白,欺人到底而已,就以你刚才所说的要是存心不良,也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便足以表示你的再回来,是就准备好这种适词,来掩饰你的凶行,只可惜碰上区区兄弟二人,你这番心事算是白费了!”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的话,确有相当的力量,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又被说得犹豫起来了。
铁英奇也想不出更有理由的话来驳斥他们,一时大感烦恼。
同时,他脑中忽又泛起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景相,一想起苏梅苓,便觉得非马上赶回嵩山去不可,片刻难留,那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胡缠,反正自己是清白的,将来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却只有暂时背上这个黑锅,走一步是一步了。
铁英奇抽身之念一起,脸上不安的神色,尽扫而光。
但见他剑眉一剔,俊目放光,态度立变,气昂昂的挺胸而立道:“说实话,在下今日赶回此间,全是一片诚心,为郭老前辈送药而来,各位对在下既是误会难释,在下剖白无从,好在郭老前辈早已自疗痊愈,在下在此多留无益,只有暂时向各位告辞了。”一拱手,大步向着门外走出。
他因看出今天的形势,已非言语所能解释清楚,自己又不能作这不明不白的牺牲,要干就干吧!只要心安理得,怕从何来。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先自闪身阻住门口道:“铁大侠你就想这样走了么?”
铁英奇既已存心离去,便再不示弱,扬眉道:“本座不走留此何为?”
丁汶姑娘长剑一挥,直刺过道:“你给我拿命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乌金折扇横切过来,道:“铁大侠,你自认走得了么!”
丁汶姑娘的长剑虽有破空有声,极为凌厉,但和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威力相较,却又差了一段距离。
是以铁英奇对丁汶姑娘的银光剑势,全未放在心上,根本不打算招架避让,运起一口真气,发出护身罡气,准备受她一剑,也好叫她稍泄心头之恨。
对于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的乌金折扇,他倒是不敢过份大意,不过也没有到要使用天龙剑法的程度,他只是稍存警戒之心罢了。
在丁汶姑娘银光长剑被铁英奇护身罡气震退的同时,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也已切到铁英奇左臂。
铁英奇对回春秀才沈竹轩极具好感,出手之前,仍不忘礼让道:“小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对沈兄放肆了!”斜肩沉臂,“神龙探爪”五指如钩,也不知从什么角度,一晃之间,已扣在回春秀才沈竹轩的扇柄之上。
铁英奇指力着扇,一压一推,硬把回春秀才沈竹轩的身形震退一步。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是少年英雄中的佼佼者,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过敌手,虽看出铁英奇功力不弱,却没有想到他的功力,竟是这般深厚,但觉他那股凌厉无比的压力,一发即收,并未存有伤人之意。
像这种收发由心的造诣,回春秀才沈竹轩自认难望其项背,不由怔了一怔,及至再抬眼看时,只见铁英奇已身在门外了,他是用什么身法穿过日月双明褚氏兄弟那一关的呢?
当时房中五个人,愕住了二对半。
原来,铁英奇一掌震退回春秀才沈竹轩后,对挡在门口的褚氏兄弟,就存心卖弄一下,展开得自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从他们二人之间,擦身掠出户外,使得二位不可一世的空言推理名家,目瞪口呆,几疑铁英奇乃是鬼魅化身。
阎罗恨郭竞天微一失神,已想起了这种身法的来历,不由大叫一声道:“浮光掠影!”
要知“浮光掠影”,乃是昔日名震云贵湘川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成名绝技,经阎罗恨郭竞天一语道破,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也不禁悚然一惊。
皆因日月双明二人,出道稍迟,虽未有机缘瞻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雄风,但对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神威,却是自幼已凛存心中。
阎罗恨郭竞天不用说了,数十年前,他和简金祥是交称莫逆的好友,自简金祥失踪后,数十年来,未尝一日去怀。
所谓人不亲艺亲,铁英奇这一展开“浮光掠影”,立使这些云贵湘川一带的好手,倍增怀念和亲切之感。
当时,情势便缓和了不少。
阎罗恨正色道:“铁大侠可识得无影神风简金洋大侠,你这‘浮光掠影’身法,从何处学来?”
铁英奇察言观色,已发现他们对简金祥十分尊敬,如非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乃是一个极为认理之人,知道不得已,自不顾蛮干招祸,见有机可转,便平下心气,将巧遇简金祥之事,补说出来,最后又道:“在下与简老乃是忘年之交,此刻他已经途前往嵩山相等在下,不知郭前辈问此如何见教?”
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对看了一眼,褚氏兄弟黯然一点头,无话可说。
阎罗恨郭竞天掏出一双寸大紫玉药锄,抛向铁英奇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少侠如不愿与云贵湘川武林朋友为敌,请持此药锄信符会同无影神风简大侠,再来了断,以明是非。”
丁汶姑娘一见要放走铁英奇,大是着急道:“你们将这小贼放了,对得起我爸爸么!”又扑身过去要和铁英奇拼命。
阎罗恨郭竞天吩咐回春秀才沈竹轩制住丁汶姑娘的冲动,沉声道:“丁姑娘不可胡来,只要简大侠仍在人世,云贵湘川之事,总应由简大侠裁决见理!”
丁汶纵是不依,在这情形之下,又能怎样,除了以哭泣抗议之外,别无他法。
铁英奇与简金祥偶然论交,真还没有想到简老在云贵湘川一带,竟有如此声望;像这种极深的误会,竟因“简金祥”三字的面子,得以缓和下来。
虽说这次事件并未了结,但只要有了时间,便不怕没有大白的一天。
铁英奇堂堂奇男子,岂是推卸责任之人,当时,抱拳一礼道:“丁庄主之死,在下责无旁贷,如查不出真正凶手,在下愿一死以谢各位今日不究之德。”大步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十日求药之举,所为何来,虽说阎罗恨之伤势,不知如何已经治好,但自己的心意未尽,终觉不安,逐取出一颗“青空玉露丸”,回身送给阎罗恨郭竞天道:“晚辈武夷之行,虽未获得‘续断青空’,但却得到一种效力更宏的‘青空玉露丸’,仍本初衷,送给老前辈一颗,尚请笑纳是幸!”也不管阎罗恨郭竞天是否愿意接受,内力一运,硬把那颗‘青空玉露丸’塞向郭竞天手中,他因目前功力大进,内力之强,直叫阎罗恨郭竞天欲拒无能。那颗“青空玉露丸”,轻易地便到了阎罗恨郭竞天之手心之内。
同时,阎罗恨郭竞天医中圣手,对于“青空玉露丸”自是久闻其名,也不免有点欲拒不愿。
待他真想将“青空玉露丸”还给铁英奇时,铁英奇已是穿过树林,不见了人影。
阎罗恨郭竞天只好发出一声长啸,示意守洞人,任由铁英奇离去。
铁英奇这才未再遭到什么阻拦。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他再也不好意思带走郭竞天已经送给了他的那匹墨龙驹了,同时,郭竞天的伤势因何而愈,他也没有启口相询。
他这样做,够得上光明磊落四字。
可惜的是,他没有墨龙驹代步,回嵩山的速度,却要慢得多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看起来已是绝无挽回的可能,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人支使铁英奇去寻求一个渺茫的希望后,便积极进行准备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后事,同时派出各路专人,找寻与百灵仙子苏梅苓面貌相似的少女,以备代替苏梅苓,以免铁英奇践行以身相殉的誓言。
以长白老人的财力和人力。不过十天的时间。便已准备得大致就绪。
就是面貌类似苏梅苓的少女,也找到了十数人之多,
其中尤以两人,她们的面貌竟长的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差极为相似,就是神态口音,也极为接近。
大家这才吐了一口气,放下一半宽心,等待剧变的来临。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病情也是奇怪得很,在呼吸微若柔丝,要死不断气的情形下,挨过十几天后,竟忽然脉息转旺,人也清醒过来。
这微兆,有人说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长白老人苏圣北等这一代奇人,也忍不住老泪斑斑,先就伤心痛哭起来。
消息传到少林寺。
少林掌门人智明禅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以及其他尚未离去的正派人物,都齐集到嵩岳庙来了。
原来,他们感于百灵仙子苏梅苓奋不顾身的侠义行为,致使幻影神翁一着之差,落得灰头灰脑而退。
所以大家都未离去,暂时留在少林寺,以表示中原武林对百灵仙子苏梅苓命运的关切。
嵩岳庙大殿上,坐满了平日难复一见的武林奇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里,除乃祖父外,更有少林武当二大门派的掌门人和丐帮帮主守在床前。
他们三人,正代表着中原武林群雄为苏梅苓送终的。
就在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突然叫了一声:“英哥哥。”
长白老人俯身挨近苏梅苓的瘦脸道:“孩子,英儿为你找药去了,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眼睛亮了一亮,断断续续地道:“苓儿要……等英哥……哥……回来!”
一丝爱的牵挂,激起她生存的挣扎。
长白老人苏圣北又鼓舞她道:“孩子,你英哥哥快要回来了,你要真的等他啊!”
百灵仙子苏梅苓语音短促地道:“我……我一定……要……等他……”
语音渐说渐细,又入了晕迷状态。
奇怪的是,她真的没有撒手而去,真的为等待铁英奇而与死神抗争了。
又是几天过去,百灵仙子苏梅苓时好时坏的拖疲了所有关心她的人。
算起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拖过去了十二天。
铁英奇还没有回来。
室内传出了长白老人大声的呼叫“苓儿!苓儿!”急促而显得无措。
不用说,百灵仙子苏梅苓大约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大殿上,接着也是一阵大乱。
纷乱中,一条瘦小灰色的人影,穿过人群,闪身进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床前的长白老人等人,都因苏梅苓的即将死去而痛苦得迷乱了心神。
房中多了一个人,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来人凌虚一指,点在百灵仙子苏梅苓“人中”穴上。
房中守护之人,依然没有发觉。
来人指发出声,道:“苏姑娘死不了!”
声音虽小,却如醒迷晨钟,五位奇人这才恍然恢复了神智。
只见房中多了一位年轻的妙龄尼姑。
室内五位奇人,竟无一人认得她。
她朝五人一笑,吩咐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请朱帮主去取一碗千年参汁来!”
虎目神朱元波毫不抗拒地闷声不响退了出去。
朱元波退出后,其他四人,竟也想不到向她问一句话,都觉得她有一种使人相信的气质,就是将自己的生命付托她,也不曾有犹豫。
长白老人来自关外产参之地,所带人参,自是极多,不久,虎目神丐朱元波便用一只白玉浅杯端进一杯千年人参汁,送给那妙令女尼。
那女尼取出十三段似葱的青色植物,平放掌心,也不见她吸气作式,那杯中千年参汁,已化作十三条白泉,射入青色植物之内,而不流溢出一点来。
又见那妙令女尼雪白的玉手一扬,掌中射出十三道青光。各奔一穴,从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穿肤而入。
十三道青光敛后,只见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
长白老人关爱心切,正待喝问那妙令女尼,那知妙令女尼已发话道:“苏大侠可用贵门神功,引发令孙气机,以助药力发散。”
长白老人毫不考虑的举手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百会”穴上,一股内力便进入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体内。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白老人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却不知房中已失去了那妙令女尼的人影。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长白老人运力施为之下,身内药力行开,不过顿饭时间,百灵仙子苏梅苓竟出声“哼!”了一声。
长白老人心神大定,更是用功不懈。
这次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百灵仙子苏梅苓竟说了一句话道:“我饿了!”
长白老人收掌起身,抹左额上汗珠,向拿云士苏秉宽道:“快去给苓儿冲一杯参汁汤来!”
拿云秀士苏秉宽应声奔出。
长白老人这才想起救命大恩人的小尼姑,苍目四搜道:“各位可曾见到那位小师父?”
大家都是一怔,谁也不知道那位小师父在什么时候走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我到外面去看看!”
少林寺掌门人智朗大师也道:“我们都到外面去,让苏姑娘静养!”
于是房里只剩下长白老人一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喝了一碗参汁米汤,精神渐见起色。
两天之后,她已能够作半日之谈了。
看来,她的伤势已是痊愈,只因身弱,没有复原而已。
少林和武当送了不少轻易不示人的益中调元圣药。加上长白老人自己的灵丹妙药,百灵仙子苏梅警的身体复原得很快,不过数天时间,她便能下床行走,有说有笑了。
她的病一好,那能安份得了。脑子里,又有了花样。
她从别人口中,听说铁英奇对她,竟有以身相殉的誓言,她私心窃慰之下,忽发奇想,磨着长白老人只当她真已死去仍按原来计划行事。
长白老人因她病体初愈,不免较往常更是溺爱,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她。
现成的替身人选,再加上百灵仙子苏梅苓以身施教,嵩岳庙等于凭空增加了好几位百灵仙子苏梅苓。
大家静等着铁英奇的回来。
且说铁英奇因为没有墨龙驹代步,只好展开轻身工夫,一口气赶到沪溪,住了一宿,另外又买了一匹马,还是按照来时的老法子,将马速放足,等到马力不支时,又换一匹新马。
这样不少日子下来,他已穿过三湘,到了沙市。
沙市在宜昌东南的江北岸,属江陵县,为棉花盛产区,虽非县治所在地,但商业之盛,较之江陵尤胜数倍。
铁英奇渡得江来,进入沙市时,已是万家灯火,夜幕低垂了。
他胡乱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只吩咐店家上足马料,伺候好牲口,自己却无心请求美食,随便叫了二斤牛肉,和一些面食,饱餐一顿后,便回到房中,调息养神。
他因心念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安危,这些日子来,除了马力不支换马而外,自己竟是日夜兼程,极少休息,实在疲倦到极点时,也不过觅地稍作调息,极少正式住店歇宿。
沙市这一宵,可说是他第一次正式住宿了。
铁英奇自巧获朱心赤子张茂隆内功心法“行健”神功后,功力猛增,不可以估量,就是本门的“先天无极两义神功”也同时精进了许多。
现在,他是用“先天无极两义神功”来调息的,未及三鼓,他已运功完毕,这多天来的疲倦,一扫而光,又复精神奕奕了。
行功一毕,他便无心待天亮后再行起程,把店小二从梦中叫起,结算帐目,又要赶路了。
店小二几曾见过这种奇怪客人,满肚子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
铁英奇也觉到半夜麻烦人家,极为不该,当时便取出一两黄金,交给那小二道:“店房钱外,余下的都是小费!”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像这种小客店,十两白银大概可以住个一年半载了,铁英奇仅仅只住了半晚,所赏可说够丰的了。
有这样多钱,店小二要不高兴,那才有鬼哩!
可是偏偏怪,店小二竟真的不高兴,阴阳怪气地道:“公子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怪人,自己不厌烦,也该体念体念我们这些侍候人的可怜虫呀。”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没将多余的钱,找回铁英奇。
铁英奇也懒得理会,跨马加鞭,连夜离开了沙市。
一弯娥眉月,淡淡的挂在多云的天上,地上时明时暗,显得特别多变。
铁英奇拍马狂奔了一阵,那知再要收缰时,座下马儿已不听指挥,一个猛劲向前急冲。
铁英奇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
一趟数十里下来,座下马儿忽然双脚一软,哀叫了二声,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竟是奔得脱了力。
铁英奇摇头一叹,这匹马当然不能再骑了。
他为人心地极慈,为使那马舒适些,便替它取下马鞍。
马鞍取下后,只见马背上鲜血淋淋,受了极重的擦伤。怪不得这马狂奔不止,原来是被那店小二使了坏,用三棱铁片,放在马鞍底下,马背负痛所致。
铁英奇一时也想不出那店小二为什么要使坏,只好又靠自己的双腿赶路。
要说铁英奇的轻身工夫施展开来,速度之快,就是墨龙驹那种骏马,也难与相比,只是不能连日继夜的长久支持罢了。
铁英奇这一展开轻功,月夜之下,那里还看得到他的人影,如果有人大路上与他交错,也只能觉到一阵微风到过而已。
奔行间,忽闻有马嘶之声,从路旁数十丈外的屋中传出。
铁英奇心中一动忖道:“我如以高价买入此马代步,岂不更好。”
于是,他越野向那马嘶之处奔去。
走近了,他才看出那栋房子是一所道观。
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打不定主意,是扣门而入哩?还是翻墙而入?
就在这时,观内忽然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恐怖。
铁英奇再无考虑,人便从墙上翻进了观内。
观内左厢房灯光外透,而且,有挣扎之声传出。
铁英奇只觉心头泛起一股热血,凌虚一掌,震开窗门,冲入房内。
目光所及,不由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房中正有一双穿内衣的青年男女,那女的战战兢兢的缩在床头脸色吓得苍白。那男的则赤脚站在地上,用板凳压着一条尺长青色小蛇。
因为铁英奇的闯入,那男子也被吓得忘了被压住的小青蛇。
那小青蛇一阵挣扎,滑了出来,一昂头,便向那男子握凳的手上咬去。
铁英奇来不及招呼那男子,只好凌空发指,将那小青蛇击毙,讪讪地道:“两位……两位……。”他说什么哩?人家明明是两口子,只为了打蛇之故,女的胆小惊叫起来,自己却闯下来打抱不平。这种难堪的场面,真叫他有话一时也说不出来。
那女子忽然又尖声叫了起来,道:“强盗呀!强盗!”
铁英奇更是进退不得了。
幸好,那男的到底比较有胆识,见了铁英奇的穿装打扮,和他的人品神情,已知他不是坏人,先安慰那女的停止了呼叫,又对铁英奇道:“尊驾大约是有所误会了!”
铁英奇涨红着脸,点头道:“在下以为有人为非作歹,想不到惊扰了二侠,实在歉疚难安!”
那女的似乎心眼儿小些,面露不悦之色,像是说给自己听,细声道:“真是冒失鬼,行侠仗义,也该看清了出手,没的吓死了人!”
铁英奇这时恨不得有一个地洞,钻了下去。
那男的也怕那女的惹恼了铁英奇,忙把那女的用被盖好,自己顺手披了一件外衣,准备应付铁英奇两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扣门道:“光宗,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男的开了房门,走进一个老年道士,铁英奇见了那老道士,忽然想起一件事,忖道:“奇怪!道观里怎会有年轻夫妇同宿?”
问题马上有了答案。
只见那男道:“幺叔,是侄媳床下,看见了一条七步青,惊动了这位侠士,而她又误会这位侠士是强盗,于是惊动了你老人家。”
那道士摇头道:“这不能怪人家,道观里面有女人,那能成话!”微微的向铁英奇一笑道:“这是贫道不成材的俗家侄儿侄媳,因为回娘家,顺路走了几家人家,错了宿头,只好到小观来借宿,倒惹少侠见笑了。”
铁英奇道:“那里!那里!在下鲁莽之处,尚请各位见谅。”拱手一礼,急步退出。
那老年道士另外把铁英奇让到自己禅房中落座。
铁英奇说起观中马匹,便问老道士愿不愿意出售。
老道士说那马匹是侄儿侄媳代步用的,难以应命。但口气之间,并不肯定。
铁英奇微笑中,取出十两黄金,道:“贵观似是清苦得很,区区之数,聊作在下奉献的香火之资吧。”
老道士面上一亮,谢着受了。又道:“舍侄岳母家离此不足半日路程,步行无妨,少侠如果确需马匹代步,明日老道再和舍侄商量商量好了。”
铁英奇又取出十两黄金道:“多多拜托道长!”
老道士有了黄金,连禅房都让给了铁英奇。
铁英奇便在禅房运功调息起来。
功行三夏天,不过还才四更天左右。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
铁英奇站起身来,准备开门出去,练两趟拳脚。
谁知,手一搭上房门,不由心中一怔,臂力猛运,一推一压,仍未将那房门打开。
他忿然作色,怒吼一声,向墙壁上推出一掌,掌力及处,发出一阵颤栗锵然之声。
原来,这房子竟是用精铜铸成的。
这时,外面老道士哈哈大笑道:“铁英奇!你还认得老朽么?”
铁英奇听老道士的声音,“你还认得老朽么?”却变成了幻影神翁的声音。
铁英奇气得双眼冒火,大声道:“老魔头,你要是有种,便与本座在功力上,比一个高下。”
幻影神翁冷然道:“要拼简单得很,今天要烧你不死,明天自然会放你出来。”
接着便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和堆积柴火之声。
不一刻,便有青烟从墙脚小洞中透了进来。
铁英奇运起“行健”神功,欲以三昧真火练化精钢小屋,那知鼻中所吸入的青烟,竟使铁英奇一阵晕眩,真气涣散,再也提气不足。
铁英奇暗叫一声:“不好!这青烟有毒!”
取出三颗“青空玉露丸”投入口中,跌坐于地。
外面烈焰冲天,已把这座小道观完全包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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