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邱道岭这两日不知怎的性情变得异常暴燥,坐卧不宁,六神无主。
阿修罗魔阵虽已摆全,但缺乏足够的人手主持,除了峨嵋栖云禅师金顶上人来此问候毒龙之败,稍作逗留外,竟无一人来大凉相助。
他离开大凉赴苗岭之前,即派遣多人赴各处邀请同道前来共商大计,如今逾期多日,仍不见一个来到。
他心想:江湖中尽多势利之辈,自己毒龙谷惨败,名望大损,但也不见得个个都望而却步呀。
邱道岭虽然毒狠阴险,但究竟不失为聪明人。他知道正派高手处心积虑已久,必欲除去大凉而后快,不怨天,不怨地,今日这种局面,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无人可托心腹,即是栖云禅师金顶上人也不例外,不由想起何乐迁来。
何乐迁迄至如今,尚未回山,莫非他也瞧出我并未对他推心置腹,嫉才妒能,以致使他借出山之便,不告而去?
邱道岭越想越心烦,突然他倏地立起,掠出屋外,疾向峻岭壑岩奔去,他要巡视阿修罗大阵有无残缺之处,好预为之计。
这时,只见他身后悄无声地跟着一只翠碧茸毛小猿,在草丛中时隐时现。
邱道岭身法何等之快,疾逾飘风,宛如星驰。但,这只小猿却不即不离,仅距邱道岭身后丈许,以邱道岭眼目之锐敏,尚茫然无所察觉,小猿身法之快,也可想而知。
邱道岭往清音庵扑去。
清音庵外翠竹万竿,迎风拂摇。
邱道岭发现自己所立禁牌已然不见,料知事有差错,疾掠入竹林朗声道:“庵主可在么?”
清音庵中幽然无声,寂静得出奇。
此时的十方阎罗惊急多于震怒,他疾步掠入庵门,岂料人去庵空,一应什物俱已毁坏。只见尘网密结,鼠群横行,庵堂上却还悬着那幅对联:
“扪心自问,是否行事有愧,
抬头观看,几曾报应无常。”
此景此情,邱道岭忽然觉得,此联似是专为隐讽自己而作。
短短二十字似是对十方阎罗的当头棒喝。
可惜邱道岭陷溺已深,不可自拔,狞笑一声跃出庵外,回身一掌。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清音庵已被震塌。
邱道岭在尘土迷漫中,身形穿空腾起,向正南方向掠去,身后紧随一线碧影。
日薄西山,四面云起。
邱道岭已巡视阿修罗大阵返回,森冷的面孔泛出一丝笑意。虽然清音庵禁牌有失,人去庵空,但他仍觉得大凉步步暗伏杀机,万无一失,倘若对方侵入,只有死路一条。
大凉总坛响起当当钟声,随夜风传播开去,四山鸣应不止。
议事大厅中灯光辉煌,八个锦衣华服大汉及四个青衣小童引十方阎罗入座,气氛非常肃穆。
钟声传开之际,迎宾馆中黑道高手纷纷赶往总坛。
议事厅内聚集着无数高手,邱道岭与他们商讨攻防大计,分派任务。
最后邱道岭目光落在峨嵋栖云金顶二僧身上,说道:“如果老朽所料不差,鼠辈三两日内定大举侵袭。老朽虽有万全之计,却嫌人力单薄,金顶掌门可否调派贵派高手前来相助?此乃存亡胜败之战,利害大师自明,当不致见拒。”
金顶上人微笑道:“峨嵋、大凉相依为邻,结盟连防,唇亡齿寒,无可推诿,但老衲近日来默察形势,只觉大凉已受包围,飞鸟难越,已断难安然到达峨嵋。”
邱道岭知是实情,但坚请一试。
金顶上人迫于无奈,沉吟良久,道:“老衲临行之前,已将掌门信符交于三才阁主师弟,准其便宜行事,老衲现修下书信四封,请邱山主分遣高手,前往峨嵋,只要有一封到达就可。”
邱道岭只得表示赞同。
金顶上人立即挥毫修书,须臾立就。
邱道岭指派十二人,三人一拨,并一一吩咐切忌勿恃强顽拼。
十二人接过书信,出厅飞奔而去。
约莫一个更次后,邱道岭得到接二连三飞报,四拨人手尽遭毒手,死尸纷陈南山口外。
一个青衣小童在厅后闪出,神色仓惶,近前与邱道岭耳语一阵。邱道岭面色大变,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光芒,向厅后掠出。
青衣小童紧跟邱道岭而去。
邱道岭翻山越岭,奔出老远,回身问青衣小童道:“你不曾看着他们往此去么?”
青衣小童道:“一点不错。四条人影偷去山主‘干将’‘莫邪’双剑后,匆匆逃去。”
邱道岭沉声道:“你回去,却不可泄露此事于别人知道。”说完,腾身一跃而去。
邱道岭原以为大凉布置得金城汤地一般,极难侵入。
“于将”“莫邪”双剑藏在居室暗壁之后,任谁均不知情,此榻剑人显然不是外来,而且潜入大凉已久。
他想到此处,心神不禁一震,自己一番布置,如被他们探悉,大有可虑。
今晚天空似于邱道岭为难,月黑无光,乌云扑面,视界看不出多远,却见四条黑影在前飞奔。
邱道岭大喝道:“来人止步。不然,莫怨老夫施毒了。”
四条黑影似置若罔闻,愈自加疾步伐。
邱道岭大怒,急疾追去。他只觉所经之处在一片崇山峻岭之间,沿途却又无设伏,暗惊道:“怎么我竟疏忽,此处原可通往山外。”
他哪知大凉广袤千里,虽久居的上著山民,终其一生也不能遍知大凉全貌。
邱道岭渐渐迫近四条黑影,他伸臂蓄势,吐气开声,劈了出去。
谁知前面正是一片山坡,呼的一声四条人影身形一塌,滑了下去,顿时掌力击在山石上,碎石横空,溅射如雨再落下。只听“格格”一声娇笑传来,道:“一个殿阎罗逞什么威风,只怕无常一到,魂归地府,王殿阎群要治你假冒之罪。”
邱道岭辨明这笑声是何人,不由暴喝道:“原来是你这贱婢,老夫悔不该一念之仁,留下今日祸患。”说着身形腾空,循声扑下。
又听“格格”娇笑道:“大错已铸,悔又何用?”
邱道岭身形落地,发觉正处在一片乱林山峡中,四条黑影已是隐匿不见。
邱道岭急于杀掉四人,追回双剑,以免祸患,他想四人,必还隐藏暗处,便蹑手蹑足四处搜寻。
蓦地——
山风隐隐传来朗朗歌声,但歌声飘忽不定,连个人影均未发现。邱道岭扑向一株古树,目光落处,不禁一怔。
原来古树上被刮去一片树皮,树干上边刻有字迹。
邱道岭凝目望去,只见上边刻有一联:
“举念时明明白白,勿欺了自己;
到头处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
他不禁冷笑道:“朋友,你这是枉费心机,老夫孽根深重,陷溺已深,恐怕由不得你了。”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山主,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到最后一字,已杳不可闻。
邱道岭知道人已去远,追也无用,不由恨恨不已,怀中取出一支旗花,两指一捏掷于空中。立时,天际爆出白色焰火,如洒下漫天寒星一般,旗花一出,四角顿起了啸声,人影闪闪,相继赶来。
邱道岭厉声道:“此处怎无设下埋伏?”
一个大汉嗫嚅道:“禀山主,此处并非出入要途,千切峭壁,飞鸟难越,如果处处设防,只恐全山防不胜防。”
邱道岭知道这是实话,只哼了声道:“你们出去,辨明地势,只怕未必如你所说。”
群匪闻言立即如飞而去。
邱道岭张望黑漆漆的夜空,脑中不由泛起惆怅之感,一代枭雄巨擘,为重重打击所扰,意念信心未免消沉动摇。
他想到眼前大凉已成孤垒,事前邀约隐世已久诸邪能手,竟然一个未到,不言而知谅为对方所阻或击败。
如今所凭借的仅为阿修罗魔阵,他已将伽叶剑谱全部贯通,更有双剑之助;不啻如虎添翼,岂知双剑竟被清音庵老尼带走。
他怅然良久,疾奔而回。
一连三日过去,大凉山浓云笼罩,气氛肃杀,隐隐望去,草木皆兵。
邱道岭布置已妥,所有高手均分派隐匿于阿修罗四十九阵内,自己则在议事大厅坐镇指挥。
时已向暮,山风啸掠,天色瞑暗欲雨。
忽地,只见一个黄衣彪形大汉疾奔议事大厅,禀道:“何坛主已返回……”
邱道岭闻言不由一振;不等他说完,霍然起立,宏声问道:“何坛主现在何处?”
黄衣大汉道:“现在南山口与武林群雄浴血苦战,何坛主武功神勇,连毙十数人,现陷入围中,是否须派人接应?”
邱道岭眉头一皱,道:“待老夫前去看明情势,再作道理。”说完,迈步走出大厅。
大凉缺点在于幅员太大,指挥有欠灵活,如邱道岭事无巨细,务必躬亲,必疲于奔命,无法应付,所以阿修罗大阵十之九布于大凉核心险峻地区,其余除了自己必须预防外,皆有当地舵主自行裁决。
未行四五里,接获飞报,何乐迁已冲进山口,邱道岭心中一喜。
未行一半,又一个黑衣汉子来报:“何坛主已脱出武林高手合击之下,进入山口内,无奈身受极重内伤,现何坛主业已服下自身携带灵药,调息行功。”
邱道岭沉声道:“知道了。”不由步伐更自加快,疾逾飘风奔去。
南山口不远一座茅棚内,盘膝坐着何乐迁,面色惨白,一件葛黄长衫破成片片丝丝,全身血迹斑斑。
须知这面色惨白是以人皮面具混淆眼目,一身残伤也是有意伪装,与武林高手普拼,连毙数十人更是一条计策,意在使邱道岭深信不疑,诱其出洞迎接。
茅棚外屹立七个大凉手下守护着。何乐迁正气运十二重楼。只听棚外一阵飒飒微风,挟着一条人影悄无声息飘来,何乐迁心说:“老贼虽冷静细密,但分析事理,显然有逊智狐常柏呈老师一筹,果然不出所料,他终于来了。”
但听邱道岭道:“老弟,别来无恙,你伤势如何?”
何乐迁缓缓摇头,一笑道:“不碍事了,再有两个时辰,便可复元。”
说时立起拱手为礼道:“在下奉命赶往灞桥途中,路经巫山神女峰,发现山主还有疑忌在下处,不禁灰心远游南海,到得雷州突又转念返回……”
邱道岭老脸不禁一红,张口结舌,欲言又止。
何乐迁又道:“山主雄才大略,面临无数强敌,自然须处处小心,凡事未免生疑,自是无可厚非,易地而处,在下亦未尝不如山主所为。”
邱道岭哈哈抚须大笑道:“患难见交情。羊左之交亦不过如是,老弟仁慈忠厚,老朽未免愧对。”
说着面容一肃,接道:“老弟,你还可以行动么?你我且去议事厅共商大计。”
何乐迁摇头苦笑道:“在下此来用意,志在与自命正派高人一拼武功,参与机密并非所愿。山主明智沉稳,在下不及,万一两人意见相左,非大凉之福。”
邱道岭目光视着何乐迁道:“老弟言出于衷么?”
何乐迁正色道:“在下之言,句句实在,此非常时机,宜断然独行,倘临事倘徨,问计于人,恐时机一失,全盘皆输。”
邱道岭微微一笑,道:“老弟话虽然不错……唉,此事慢慢再说,你我阔别已久,老朽理应接风洗尘。”
两人行云流水般离了南山口而去。
途中邱道岭问道:“老弟,依你所料,此役胜负如何?”
何乐迁道:“山主一切布置,在下均属茫然,不敢妄断,但在下所料此役胜负各占半数,大凉之患不在外而在内。”
邱道岭不禁一怔,道:“老朽所用之人,无一不是忠诚,这个老弟无须过虑。”
何乐迁摇头道:“在下是说强敌已派人潜伏在本山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邱道岭宏声大笑道:“即使如此,他们只要陷入阿修罗阵中,就是死路。”
邱道岭看来意得志满,其实心中暗暗地感到势孤力单。
何乐迁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天色深黑如墨,风劲林啸,松涛如潮不绝于耳。
两人一返议事厅,即见一体瘦如竹,面目阴沉的黄衣中年汉子,步人厅内禀道:
“西山卧狮岭有强敌来犯。”
“是何派人物?”
“少林、青城两派高手。”
邱道岭阴森笑道:“打出信号,诱往血污阵中。”
黄衣汉子躬身领命之际,望了何乐迁一眼,目光中隐含敌意。
何乐迁装作未见,只听邱道岭大笑道:“阿修罗阵四十有九,幻变莫测,主阵有三,来犯人须破四十六副阵,武林精英当丧失大半,然后三主阵发动,对方纵然武功盖世,亦当全军覆没。”说着,击掌三下。
只见厅外飞奔入内三人。
邱道岭沉声道:“速通知各阵主发动阵式,将通往总坛各路全部封闭。”三人领命而出。
何乐迁目露诧容道:“这些黄衣人,看来均是内外双修身藏绝学的高手,怎么在下往昔来曾见过?”
邱道岭笑道:“此是老朽一手训练而成,最近方调出派用,共有二十八人,按天上二十八宿之数。”说着霍然起立,又道:“他们已发动攻势,转眼就是一场惊涛骇浪,大凉存亡绝续,全赖此仗而定,老弟与老朽共进退,不可不明阿修罗阵变化及出入途径。”说时,由怀中掏出一方摺叠羊皮纸张,展开于案面,指点各阵妙用。
正说之际,忽闻有人喊道:“老贼,滚出来答话。”只听数声大喝,隐闻金刃之声,双方已然交手。
邱道岭面色一变,目中凶芒逼射,将羊皮纸匆匆叠起,收入怀中。
何乐迁已自疾射出厅,只见门前土坪上四个黑衣蒙面人手执寒光闪闪长剑与八个黄衣汉子猛拼。四黑衣蒙面人步法如风,灵巧绝伦,以一敌二,从容若定,剑招分寸,恰到好处,招抬指向要害重穴。
大凉这面八人,亦均武功极高,以二对一,配合无间,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何乐迁毫不迟疑,疾扑黑衣蒙面人,挥掌攻去,以三敌一,攻势凌厉。
这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无耻之尤。”说着,剑法一变,一招“斗转星移”,挥起漫天剑影,寒气如山,逼得何乐迁与三个黄衣人各退三步。
此时,邱道岭已掠出厅外,冷笑一声,扑向另一黑衣蒙面人,右臂疾伸,两指如剪,向蒙面人双眼点去,大喝道:“与我躺下。”
那黑衣蒙面人目睹老贼指势,心神一震,口中应道:“只怕未必!”只见他不退还进,突然塌腰斜身,转至邱道岭身后,腾空遁去。
邱道岭指势一空,知蒙面人是一武功极高的人物,不然焉能避开他这一招,心中一惊,旋身整足,穿空追向那人。
场中除了与何乐迁三人相搏一黑衣蒙面人外,尚有两个黑衣蒙面人,只见此二人剑招疾变,竟是玄奥莫测,四黄衣汉子不由得大感吃力。
一黑衣蒙面人使出一招“长风万里”,剑光电奔,划向两个黄衣汉子。
两黄衣人竟是闪避不开,有股登时被划破一条血槽,双双嗥叫,翻跌于地,迅疾形销骨化,化为一滩血水。
那边黑衣蒙面人刺伤一双黄衣大汉后,与同伴疾向东方遁去。
总坛屋面纷纷如雨坠下十数黄衣人,同时向一双黑衣蒙面人疾追。
这时场中只有何乐迁三人与一个黑衣蒙面人物激搏。
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为虎作怅之辈,暂容尔等活命片刻,老夫稍时再取尔等性命。”说毕,急起一剑,逼开三人,一鹤冲天跃起,杳入夜空之中。
何乐迁三人立即穿空腾起,穷追不舍。
体瘦如竹,面目深沉的黄衣汉子忽觉何乐还挨得太近,他本心中有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斜身止步不追。怎料何乐迁存心要他性命,如影随形般而至。
那黄衣人似知不妙,扬掌欲出,但觉腰间一冷,利刃穿胁,俯身倒下,身化血水而亡。
何乐迁用的是贺束兰所赠化血毒剑,不言而知,四黑衣蒙面人均是庐山山主赫连燕候手下。
十方阎罗邱道岭与两名黄衣手下紧追这黑衣蒙面人,但此蒙面人无疑是武林高手,身法奇快,飘忽奠定,前后相距,总是保持在十丈开外。看看追出十数里,前奔黑影突然无踪。
天边突然腾起刺耳长啸,接着,四面遥远夜空,开出道道五色旗花。
邱道岭目光四顾,自知武林群豪已进扑大凉,不由心情沉重。
他暂时放弃了搜捕蒙面人企图,转身望去,只见二十八宿手下纷纷赶至,唯独不见何乐迁,问道:“何乐迁坛主呢?”
“追赶另一蒙面人去了。”
此时,远处忽传来阴寒彻骨语声道:“邱道岭,今晚是你名登鬼录,永离尘世之期!”
十方阎罗目中凶芒暴射,循声腾空扑去,厉喝道:“鼠辈纳命来!”
但,就在他身形一变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数声惨叫,不禁一怔,硬生生功撤两臂,一个“云龙大翻身”,回身猛扑,只见黄衣手下己倒下了将近一半,丧命气绝。暗中却冒起三条黑影,向四方逃散开去。
邱道岭目光怒火暴炽,疾追而出。
这一晚,邱道岭疲于奔命,连个对方影子也未抓着,手上二十八宿折丧大半,都是在不明不白的暗袭中丧了命。
东方微现曦白,邱道岭一脸懊丧疲惫之色,返回议事大厅。
途中,接二连三获报敌方业已退出山外,他们志在搔扰,并未存心攻阵。然而防守阵外本山各舵的弟兄却已丧失十之六七。
经此一来,邱道岭信心几乎动摇。返回议事厅后,立即询间何乐迁下落。
何乐迁迄今未返,吉凶难料,邱道岭感觉到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孤独之感,无人可与倾吐心腹。
邱道岭匆匆进了一点饮食,立即巡视各阵,指示机宜,查点伤亡。
又是一天过去,夜暮深垂。
邱道岭卓立总坛之后山顶,凝目四望,肩上插着一柄缅铁长剑,面色严肃。
山谷远处,忽送来摇曳长啸之声,四面应和此起彼落,武林群雄攻击又在开始。
他暗叹一声,目中泛出迷惑之色。
蓦地——
身后忽传来宏亮佛号声:“阿弥陀佛,邱檀樾别来无恙?”
邱道岭不禁心神一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白眉银须老僧,合掌微笑立于一丈开外。
他认不出这老僧是什么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老僧微笑道:“老衲少林法一,四十年前曾与坛越晤面,难道坛越忘怀了吗?”
邱道岭脑中搜索记忆,不曾记起这么一回事,少林法一上人只闻其名,但未曾晤面,遂冷笑道:“老夫生平识人何止千万,何曾一一记于脑中,大师此来,是何用意?”
法一上人道:“老衲来此,谨赠檀樾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修罗阵并不可恃,老衲不是来去自如么?”
邱道岭狞笑道:“痴迷已深,孽重难返。大师白费心机了!”
他心中惊疑经过昨晚之事,他已再作布置,将三主阵结成一体,不留一线缝隙,法一上人何以能进入总坛?正疑惑间,只听法一上人慨叹一声,道:“大凉千万生灵,皆葬送于檀樾手下。老衲告辞了。”转身腾空而去。
邱道岭大喝道:“哪里走?”声出人起,扑向法一上人。
法一上人头也不回,疾飘而起。
此时的邱道岭已启杀机,他只想杀掉一个就减少一分威胁,身在凌空,右手长剑出鞘,顺势一招“长虹钓影”。
法一上人只觉后胸一缕寒气射来,不由心神微震,暗道:“不好!”眼看剑势就要点到法一上人胸后,邱道岭突闻身后一声喝道:“老贼,你敢妄起杀机么?”只觉一股巨大无朋的潜劲山涌而来,顾不得再事伤敌,救命要紧,左掌反手劈出。“轰”的一声巨震,气流弥漫,木石横飞如雨。
邱道岭身形一阵撼震,急坠落地,四顾一望,不禁心神大震,只见人影纷纷由四面冒出,距身三丈开外,不下二三十人。
一阵强烈天风,吹散天空浓云,一钩新月由云隙露出,迷蒙月色映射下,隐约可以辨识来人面目。
来的是:庐山山主赫连燕侯、平儿、康风兵,丐帮长老竹杖叟常黄,大长老九指神龙苍玺,丧门剑客灵飞,衡山派掌门玄阳子及两仪剑客席栋平,崆峒耆宿飞霞子、飞雷子,岷山二毒滕清、滕衡,一元居士何刚,屠龙居士姜太席,高无爽、盖多林,青城四杰党水方、蒋方徐、史召先,少林八大护法首座及盘龙峡主莫云,滇池钓叟,菊玉京率子媳菊篱子、张娴真,矮伽蓝曹玄、矮方朔荆方,妙手昆仑秦红,武当掌门蓝星羽士及黄星、紫星羽士、武当三老,玉山云叟梁恒甫、索命八掌尚乐、葛云月、苏孙民、公羊春,乾坤手乐晓天等人。
来人尚不止此,因站在远处,面目不可辨识,但可分辨出其中身影娟细者,不言而知自是少女之流。
赫连燕侯仰面宏声大笑道:“邱道岭,你那霸尊武林之念已然烟消云散,阿修罗阵威力不过尔尔,四十九阵已破四十有六,还不俯首投降,难道非要老夫一声令下?到那时你悔之晚矣!”
邱道岭卓立如山,横剑凝式,目光投在赫连燕侯面上,冷笑道:“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别说汝等仅数十人,即是千军万马,老夫何惧?”说时突然振吭一啸,声遏行云,声传四外,回荡山谷。
来人都是武林高手,邱道岭啸声入耳,内力之强,震动耳膜,不由个个面色微变。
邱道岭吐出啸声预定之计,啸声相引主阵中半数能手由后抄袭,夹攻之下,必大获全胜。
乾坤手乐晓天大笑道:“老贼鬼叫什么?可是有点害怕?”
邱道岭面色铁青,狞笑道:“老夫生平不知一个怕字!”
一条身影掠出,沉声道:“邱道岭,可认得老朽么?”
邱道岭定睛一瞧,只见来人正是菊玉京,心神微微一震,随即放声大笑道:“菊老儿,你是嫌命太长,妄起夺回伽叶剑谱之念么?”
菊玉京面罩浓霜道:“不错,老朽还要报酒中下毒之仇。”
邱道岭狂笑道:“菊老儿,你要报仇除非日由西起,水往上流!”
菊玉京冷笑道:“你别以为悟彻伽叶剑法,便可天下无敌。你错了,不施展伽叶剑法犹可,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邱道岭剑尖一颤,震成一片寒星,啸然龙吟,沉声道:“老夫不信有人胜得伽叶剑法,谁人大胆,何妨一试?”
然而武林群雄无人出阵,菊玉京反而疾飘退后丈许。
武林群雄真惧怕伽叶剑法么?
非也。邱道岭伽叶剑法固然辛辣,而且他还可能身怀许多极歹毒的暗器,人们不愿冒然以身试死,但最重要的是主阵中尚有许多待救之人,在未救出他们之前,万一邱道岭被群雄合殴窜入主阵中发动阵势,玉石俱焚,反为不妥。
但群雄均蓄势待发,数十百道目光凝注在邱道岭脸上。
邱道岭方才啸声相传,却未见一人来援,目中顿时隐现惊骇之色。
这阿修罗阵主阵有三,名谓“天毒”、“地杀”、“人绝”。
先说“天毒”阵。此阵由天蝎宫主吴峰主持,阵内百毒皆具,任谁闯入,被噬一口,立时无救。还有甚多歹毒布伏,防不胜防,厉害己极。
星月迷茫,岳洋及智狐常柏呈疾落阵外,两人各背得自于邱道岭的春秋神物“干将”“莫邪”宝剑。
岳洋打量了阵内一眼,疾掠而入,阵内烟云遮目,只见一条人影一闪,阴森森道:“何人敢来闯阵?通名受死!”
岳洋听出这人是谁,微微一笑,道:“小小天毒阵,何能致在下死地,纵然将阵图倒转,也难不倒在下,尊驾何不引在下去见吴峰。”
暗中那人怪笑道:“阁下太狂了……”不待他说完,岳洋已自接道:“尊驾就是佟飞虹佟老师么?”说时,五指循声抓去,身随臂出,一把扣着佟飞虹肩上.五指一紧。佟飞虹欲张口嗥叫,却又不能出声,疼痛难禁,额角汗水滚滚落下。佟飞虹张眼看那来人却是一个俊美少年,但不知他何以知道自已是佟飞虹。
岳洋微笑道:“佟老师想是健忘,大渡河畔相遇,就是在下易容。”
“你?”
“不错,正是在下。”
“你就是何乐迁?”
“那是身外化名!”
佟飞虹面中顿现骇震之色。
岳洋冷笑道:“你毒手害死盟兄卫乘燕,今日有何话说?”
佟飞虹自料必死,厉声骂道:“死则死尔,何必多问?”
岳洋冷笑一声,伸指点了佟飞虹前胸一死穴,佟飞虹闷哼一声,歪身倒地气绝。
阵内喝叱连声,人影纷纷扑来,掌劲、刃芒、暗器,如雨相继而至。
岳洋冷笑一声,肩上“干将”宝剑夺鞘而出,斜挥一震,满天剑影中,万点寒星,威猛骇人。连声惨嗥中,五六匪邪尸横在地,暗器悉数震飞。其余群邪大惊,立时倒跃而出。
此刻,智狐常柏呈疾飘而至,低声道:“阵内枢扭被常某削破,稍时,吴峰必现身出来,但吴姑娘请少侠保全。”
岳洋点头道:“那是自然。”忽闻阵中传来一声刺耳厉啸。群邪不禁面泛喜容,精神一震。只见吴峰率着九幽罗刹孟庆,金臂人卫飞龙等人,如飞而至。吴峰大喝道:“老夫只道是盖世高人,原来是两个无名小卒!”
智狐常柏呈微笑道:“岂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吴山主,天毒阵势皆为在下削破,如今仅凭武功并不可恃,依在下相劝,还是早点束手为妙。”
吴峰目中杀机毕露,大喝道:“你这是找死!”右肩一振,两只巨蝎张牙舞爪,喷出一股腥臭毒气,分向岳洋,常柏呈扑噬而来。
岂料两只巨蝎约距岳洋二人头顶尺许,如中重击,掉头飞回。
吴峰面色一变,跨步掠出,手中长剑离鞘而起。
常柏呈大喝道:“且慢!”
吴峰闻言止步,冷笑道:“你莫非知惧,弃剑束手?尚可饶你一死。”
常柏呈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惧怕吴山主,乃受令媛恳托,转告山主休得为虎作怅。多年声誉,岂可废于一日!”
吴峰闻言一震,张目问道:“老夫之女是你们掳去上?”
常柏呈微笑道:“错了,乃为在下所救,不然何能驱回天蝎!”
吴峰一想果然不错,忙道:“那么小女现在何处?”
常柏呈道:“邱道岭伏诛之后,山主父女即可相见!”
九幽罗刹盂庆等群邪尖喝道:“吴山主,别听他胡说!”
身形纷纷抢去,兵刃疾攻。
岳洋冷笑一声,长剑出手,三式“莲花千垂”、“花雨缤纷”、“漫天丝影”接连展出。但闻惨降连续腾起,群邪纷纷倒地。
岳洋三式攻出之后,跃身往金臂人卫飞龙扑去。
卫飞龙见岳洋扑来,不由大惊失色,身形疾动,足下移宫换位,右手呼地一掌劈向岳洋而去。
岳洋手中“干将”剑反腕一挑,卫飞龙一支右臂迎刃削落,断处血如泉涌。
岳洋左手两指又疾点了卫飞龙七处阴穴,沉声道:“非是在下心狠意毒,只因身受残叟死前重托。杀师杀兄,天理难容,应该速报。”
卫飞龙被点了七处阴穴,身受刺心之痛,惨嗥之声不绝。
吴峰见状大喝道:“年轻人歹毒如此,饶你不得。”身形一振,九只巨蝎同时飞出,双掌紧握着,抬臂以待岳洋。
不言而知,吴峰掌中定藏有歹毒暗器。
此时,半空中吴秀云娇呼道:“爹!”
吴峰不禁一怔,疾收回九只巨蝎。
只见疾落下两个娇俏美貌少女,分着红黑罗衣。
那穿黑色罗衣的少女,正是隔别已久,朝夕思念的爱女吴秀云。
吴秀云目露凄怨,幽幽说道:“爹,您何必同邱道岭沆瀣一气,你老人家还是听我之言返山去吧!”
吴峰听出秀云语气不对,忙道:“云儿你不随为父返山么?”
吴秀云嫣然一笑,笑意中流露出无限娇羞,微微低头道:“女儿么……”说时,明澈秋波斜向着岳洋,又是羞涩一笑。
吴峰心下已是恍然,暗道:“有婿如此,也不辱没了云儿才貌,真可谓珠联璧合,佳侣天成!”
这时,卫英香目睹卫飞龙惨状,不禁秀眉一皱,道:“洋弟,看在卫飞龙养育之情上,赐他痛快一死吧!”
岳洋望了卫飞龙一眼,长剑出手,剑尖没入心窝。
吴秀云忙道:“爹,女儿少则半月,多则兼旬,定然赶返省视,您老人家请速递离开这是非之地。”
吴峰哈哈大笑,心情欢愉自不待言,大笑声中穿空拔起,掠向阵外,眨眼无踪。
岳洋道:“我等速去接应家师!”
四人先后腾空而去。
“地杀”阵中一片愁云密雾,杀气四下弥漫。
中心乃一丘乱石,嶙峋屹立,乱石中端坐着栖云样师、金顶上人、独臂神龙、木龙子等人。
阵内沉寂,落叶可闻。
木龙子忽出声道:“只怕今晚与往昔一样,他们未必敢闯阵!”
栖云禅师太息一声道:“老衲只觉心神怔忡不宁,只怕今晚有事!”
木龙子不禁心神一震,立起道:“待我巡视一趟,看看有无异状!”
说着匆匆离去。
他各处巡行一番,布置依然如常,不禁暗笑道:“这老秃驴心虚胆怯,疑神疑鬼,阿修罗魔阵四十有九,外阵不破,何能侵人主阵!”心中不觉一宽,向吕用等人囚禁之处走去。
他忽略了阵中布伏能手比往常少了一半,更不防此时正有一条人影,正贴着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一个手持七星钢刀黑衣人迎向木龙子而来,道:“木龙道长……”
正说之间,一眼瞥见木龙子身后一人,不禁目瞪口张,面现惊悸之色。
木龙子见状,不禁猛惊,道:“王老师,你是怎样了?”
那汉子仍是目瞪口张,久久不声不语。
木龙子发觉有异,伸手一摸王姓汉子气息冰冷,显然中了暗算。
他想起王姓汉子目光有异,莫非自己身后有人尾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疾地旋身后望。
但身后空无人影,猛感胸后命门穴上一冷,仿佛为人点了一指,接着只听一个语声道:“木龙子,如想活命,最好实话实说。”
木龙子全身骨节发生一阵脆响,此乃功力散失之象,不禁魂飞魄散,苦笑道:“施主何人?”
“在下岳洋。”
“施主既能安然进入阵内,还有什么可问的?”
“在下要问王声平何在?”
木龙子沉吟不答.
岳洋冷笑一声,伸指如电,又向木龙子身后戮了三指。
木龙子陡感全身蚕行蚁走,筋酸骨麻,先是额上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流下,渐渐面部器官扭曲变形,身长陡缩五寸,喉间呃呃出声。
岳洋忽又伸掌在木龙子胸后一拍,木龙子痛苦骤然消失。只听岳洋沉声道:“木龙道长,在下此种独门手法除了家师外,天下无人能解,酸筋麻骨,阳火焚身,每隔两个时辰发作一次,道长请仔细衡量利害,在下决不勉强。”
蝼蚁尚且偷生,人能不惜残命,木龙子虽是武林高人,亦不免贪生怕死,苦笑道:“贫道带引施主与王声平相见,但愿施主能心口如一。”
岳洋朗声道:“我辈行使仗义,一诺千金。”
木龙子嗫嚅道:“如此贫道领路,施主谨防王声平‘五毒青砂’。”说罢转身走出。但转身之际,却未见岳洋身影,不禁一怔,疑惑间,背后传来岳洋语声:“道长只管泰然自若,不可左顾右盼,反使王声平生疑。”
木龙子暗惊岳洋身法太快,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如今功力已失,行动之间无异于常人。走至一处危壁插天之峡口外,只见荆棘榛莽浓密森茂,人行其中,如入鬼域阴森恐怖。
突听榛莽丛中一声大喝道:“来着何人?”
木龙子答道:“贫道木龙子,奉栖云禅师之命,查视全阵,今晚可能有事。”
“原来是木龙道长,待在下禀报,请稍候片刻。”
须臾,只听语声传来:“有请木龙道长。”王声平到底小心谨慎。
木龙子慢慢走向峡口而立,榛莽之中人影幢憧。
突听一声大喝道:“道长身后何人?”
木龙子不禁面色微变。
只听身后答道:“本座金龙坛主何乐迁,汝等各守其职,不得轻率从事。”
走入峡口十丈为一瓶口狭道,两侧危壁千仞,只见王声平率领五个抡刀大汉卓立迎候,目光落在木龙子身上。
王声平目光锐利,着出木龙子身法虚浮,如同常人,心中生疑。又见何乐还紧随本龙子身后,亦步亦趋,疑心更大。
事有凑巧,山风强劲,峭壁上一方磨盘大小石块,啸空坠下,正落在木龙子头顶,木龙子武功已失,虽本能地跃身躲开,却为王声平识穿。王声平面目一变,掌中一把五毒青砂飞洒而出。
何乐迁早发觉王声平已动疑心,暗中蓄势戒备。待王声平一出手,立即弥勒神功“震”字诀推出.
木龙子武功全失,骤为“五毒青砂”所中,一声凄厉惨叫两眼顿瞎,翻身倒地,一身道施冒出浓烟,痛的他满地翻滚。
王声平只觉一片强劲罡风,将五毒青砂悉数震向四外,心中大惊,掉头审去。
岂料何乐迁比他更快,左手五指飞摄而出,夹颈一把抓住,厉声大喝道:“你敢对本坛主猝施暗算。”
五个抡刀大汉不明就理,先是一愣,继闻何乐迁一声断喝,不由愣住。
何乐迁喝道:“你等还不速去禀报山主,王声平已生离叛之心,被本座擒住,听候发落!”
五个抡刀汉子应命如飞趋往山口外去。
一声大喝惊动峡内匪徒,纷至观视。何乐迁从怀中取出阎王令,悉数调往峡口之外。
王声平苦于噤不能声,无法道破其伪,被何乐迁抓着疾向囚禁吕用等人处奔去。
吕用等人被囚在一座石洞内,何乐还将王声平点了昏穴放下,怀抱着阎王令走入洞穴,防护的匪党,轻易被何乐迁解决。
被囚之人不独丐帮门下,均是久不在江湖露面的武林能手,不下百数十人,蓬首垢面,衣不蔽体。
何乐迁现出庐山真面目,将吕用等人一一解开穴道,并分赠灵药。与吕用附耳密语了几句。
吕用目露惊喜之容,道:“大师兄回来了吗?老朽立即赶去相见。”率众人如飞而去。
岳洋心中激动不已,走向王声平昏倒之处,解开他的昏穴。
王声平醒目睁开,猛见面前之人正是在武当赶得自己去投十方阎罗的少年,不禁咬牙切齿道:“老朽与施主何怨何仇?”
岳洋大喝道:“住口,少爷恨不得将你食肉寝皮,老贼你忘了杀害少爷全家之事么?”
王声平猛然忆起前事,深海斩草留根,终成祸患,不由叹息一声,缓缓闭上双目等死。
岳洋冷笑一声,施出绝毒无比“七阴搜魂”手法点了王声平七处穴道,任令王声平历尽痛苦七日七夜,口喷黑血而亡不顾。
他正要离开之际,吴秀云、卫英香双双来到。
卫英香道:“你师父独自前往拼斗栖云、金顶两秃驴,其余匪徒悉皆受歼,令师命我转告你,速往群雄处围截邱道岭老贼。”
吴秀云接道:“常大侠已领着吕长老等先行赶去!”
岳洋忙道:“我们走吧。”
三人眨眼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且说栖云禅师、金顶上人、独臂神魔关申三人默然无语静坐着,万籁俱寂,只闻风送林涛声,阵阵入耳。
栖云禅师仰望了天空一眼,道:“时逾二更,今晚可能又是无事,老衲看来,武林群雄已然深知阿修罗阵厉害。
不敢贸然进攻,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独臂神魔关申忽地立起道:“怎么木龙道友去了许久,尚未见回转,待某去瞧瞧。”转身一跃而出。只见一条身形向自身迎面撞来,只道是木龙子返回,斜身一闪,喝道:“木龙道长何事匆忙……”
声犹未了,那撞来人影右掌向关申胸前庄来,使关申无法闪避。关申只觉一股绵气劲压心坎,眼前一黑,心脉已是震断,仰面翻倒,七窍喷出黑血。
栖云禅师、金顶上人双双大惊而起,人影如电而至。
来人正是怪手书生苏雨山。他望着二僧冷笑道:“武林名宿,一派掌门,落得寄人篱下,沦为邪恶,在下不胜惋惜!”
栖云禅师、金顶上人闻言羞愧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双双大喝道:“苏檀樾不要欺人太甚,你我已成水火之势,各以本身武功定生死,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苏雨山太息道:“二位大师沉沦已深,恕在下得罪了!”
二僧面色突变,四掌同击,立时掌影如山,朝苏雨山袭来。
他们均是身负奇门绝学,武功登峰造极,身法奇快,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雨山两手分展“弥勒神功”及“轩辕十八解”旷绝手法,足踏“玄天七星步”,飘忽如飞,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苏雨山“弥勒神功”十四式,交互施展,一式比一式沉重,约其一盏茶时分过去,苏雨山改用“菩提贝叶神功”,竟使出十二成的功力来。
两僧渐感真力疲乏,气血狂震,被逼得连忙退闪,身法亦渐滞缓,自知功力究竟稍逊苏雨山一筹。暗想:与其被擒受辱,倒不如自绝,遂顿萌死念。
栖云禅师大喝道:“苏檀樾且慢!”
苏雨山立时住手飘出丈外,道:“大师有何话说?”
栖云禅师长叹一声道:“我佛慈悲,宽恕弟子之罪!”迅疾一掌向天灵盖压下,仰面气绝,倒地而亡。
金顶上人见此情景,自知已无生还之望,也道:“师叔慢走一步,弟子随后就到!”一掌疾压百会穴,追随栖云禅师魂归西方极乐。
苏雨山见两僧先后自绝而死,慨叹一声,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电光穿此身。”身形向外飘然走去。
此刻,天际忽起一声激越长啸,随风四播.
邱道岭啸声相传,未见一人来援,料知有异,不由面目大变。
突然公羊春、苏孙民抡刀挥起两股寒光,大喝道:“邱道岭,你还不束手就擒么?”
邱道岭冷笑道:“匹夫先来受死。”说着,一招“慈航普渡”攻出,幻起点点寒星,金铁交鸣声中,公羊春、苏孙民各各闷哼一声,身形倒地,钢刀震出手外,臂上各划了一道血槽,鲜血涔涔滴下。
群雄不禁大惊失色.
邱道岭接着“飞虹猛泻”一招向两人劈下,菊玉京、菊篱子双双挥剑迎出,抢救公羊春、苏孙民二人。
双方都是施展伽叶剑法,金铁交鸣中,一接即分。
忽然,空中十数条身影纷纷坠地,寒光乱闪,邱道岭围在当中。
邱道岭目光四巡,见是十数美绝人寰少女,每人手中各持一柄罕世难求的春秋神剑。
乐晓天笑道:“两代姑奶奶同堂,别开生面,有得好戏瞧了。”
所来诸女正是赵婉君、周淑留、罗焕兰、刘红瑶、高水云、过延雯、傅兰婉、罗香美及贺束兰、菊君茹、葛淑英、梅儿等十二女。之后续落吴秀云、卫英香二女。
邱道岭不禁心神一震。只见诸女身形一动,穿插游走不停,所出剑式均是伽叶剑法,起手一式“西天雷音”,更使邱道岭心神大震。
只见诸女愈走愈快,目眩神乱,立时大喝一声,伽叶剑法施展开来,只见漫空寒星疾涌,乱虹经天。
他一出手,诸女相继攻出,此退彼近,每人均攻出不同剑招,寒气袭人。
究竟老贼功力精湛,诸女无法得逞。但邱道岭施展出一招“天池龙飞”之际,忽觉气血猛向喉头攻去,大有真力虚脱之势,赶紧收招,冲霄拔起。凌空之际,又运功压平气血,左掌打出一片无形毒粉,掠向“人绝”阵中而去。
苍玺大喝道:“你逃得了吗?”与群雄、诸女腾空追去。
这时,群雄同感扑鼻一股异香,不由神智昏迷一个个如断线之鸢坠落于地。
邱道岭半空中一个猛龙翻身,长剑挥出一招“星河倒挂”劈向群雄。
老贼端的心狠手辣,下手毒绝。
就在此时,忽闻空中一声宏声大喝道:“老贼好歹毒!”
喝声未落,一片如山无形罡劲,当头压向邱道岭。
邱道岭心中一寒,顺势滑飘十丈开外落地,忙中侧面一望,只见空中坠下三男一女。正是苏雨山、岳洋、常柏呈及黑衣玄女尹如蔚。
岳洋、常柏呈、尹如蔚急急前往察视群雄诸女生死。
苏雨山面寒如冰,对着邱道岭沉声喝道:“邱道岭,你恶贯满盈,还不束手伏诛!”扔出一卷羊皮图形喝道:“阿修罗阵图被窃,你不知情,尚欲恃强呈凶么?”
邱道岭闻言大惊,右手怀中一摸,图形不知何时被窃。但他仍作困兽之斗,狞笑道:“此图未全,独缺‘人绝阵’,尊驾还未有解破此阵之法,命老夫束手伏诛尚嫌过早。”说罢,立即腾空掠身朝人绝阵方向落去。
苏雨山紧追不舍,只见邱道岭身形落入阵中,冷笑一声,伸手入怀取出“广成二宝”中六粒“乾坤霹雳雷火珠”投下。
阵中立时火光冒出,霹雳之声大作,山崩地裂,巨石霞飞腾空,硝烟弥漫,震耳欲聋。随着冲天火光,隐隐闻得阵中一声凄厉大嗥腾出,随即四野寂静,显然邱道岭已被焚而死。
苏雨山疾返回原处,只见尹如蔚摇头道:“非蛊虫瘴毒,恕老身无能为力。”
怪手书生忙取出胭脂红玉蜥蜴,命岳洋取来一袋山泉水浸入,一一喂服群雄、诸女。
转瞬,群雄、诸女相继苏醒,闻知邱道岭伏诛,嗟叹不已。
大凉山外清音庵老尼及玄慧、玄芬二徒守候群雄出山,联袂飘飞而去。
晨光熹微,群雄身形渐杳,消失于云天飘渺远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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