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大地一片苍茫。
七星庄屋宇栉比,一无灯火,在外忽生起尖锐刺耳啸声,宛若鬼哭狼嗥,使人不寒而栗。
这时,暴永环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本色中俄鬼,到嘴的羊肉岂能平白放掉。
左荣逃回报警,暴永环却一笑置之,只令家中高手戒备,若有人侵入,格杀舆论。
一夜过去,却未发现有人犯庄,仅只啸声频频,异常可疑。
庄中突发现三具无头尸体,都非武功泛泛之辈。这一来暴永环不由大震,顿时调遣能手外出探察有无可疑武林人物。
又是一日过去,暮霭深垂,月升东山,七星庄如临大敌,严密戒备。
梆声传来,已是二更时分。
蓦地,庄外东南方响起一声刺耳长啸,声奔云空。
庄上突掠出数十条人影向东南方奔去。
这十数人身法矫捷伶俐,纵跃如飞,一望而知均是武功卓绝的江湖能手。
东南方一座山坡上立着一个鹞目鹰鼻高大老者,身后随着三个面目阴沉的黑衫人,晚风拂动四人衣袂,瑟瑟有声。
突然,高大老者又发出一声刺耳长啸,直冲云霄。
七星庄数十黑道能手已疾奔而至,一人大喝道:“你在庄外鬼啸什么?”
高大老人双目一睁,目中冷电似两道利刃,剜人心胸。
七星庄十数人不禁一颤,知来人并非庸手,暗中凝神戒备。
高大老人突狂笑道:“老夫在此长啸,与你们何干,就是暴胥亲自前来,也阻拦不了老夫,速渡回去,不要惹得老夫火起。”
那人大怒道:“你这是存心惹是非。”
高人老人冷哼一声,猿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般攻出一掌,掌到中途,突然中止,一沉一翻,将那人右臂一把抓住,左掌叭的一声按在胸前。
一声激厉惨嗥腾起,已是七窍流血而亡。
高大老者似已起了杀机,与同行的三个黑衫人如电扑上,纷纷出手。
只听惨嗥之声此起彼落,这七星庄十数人只留得一人负伤逃回,其余都被他们毙于掌下。
高大老者又发出一声长啸,七星庄上群匪立被慑住,不敢出庄。
数十里外,天蝎宫主怒容满面率领着十数党羽疾赶而来,一路上,他连受一群黑衣蒙面人阻截,为此耽误了行程。
这群黑衣蒙面人飘忽如风,武功甚高,不作正面拼搏,只冷袭暗算,使吴峰疲于奔命,怒火难忍。
天已四更,七星庄上风声鹤唳,草木皆惊,那啸声入耳,慑魄惊魂。
暴永环在屋内坐立不安,忧容满面,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我爹还未返回,莫非出了什么事情?”忽然内室帘一扬,翩然走出那被抢少女,眸中满含凄怨之色。
暴永环不禁一怔道:“怎么,姑娘出来了。”
那少女凄婉一笑,垂首道:“这是你淫人妻女之报,蒙你真心相爱,我不如实话实说,你得仔细应付。”
暴永环大惊道:“姑娘,你这话在下甚是不解!”
少女望了暴水环一眼,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暴永环一听,便知内中大有文章,不禁面色大变,嗫嚅道:“姑娘是何来历?”
少女道:“我姓吴名秀云,乃环宇三绝天蝎宫主吴峰之女。”
暴永环不由面色惨白,似跌于万丈冰容之中,周身颤栗,久久不能作声。
半晌,暴永环始神色惨白道:“令尊世外高人,武功登峰造极,为何姑娘对于武学一点不懂?”
吴秀云道:“我娘不准我习武功。”
暴永环道:“令尊现在何处?”
“他老人家去江陵访友去了,今晨必然返回,听知我的事,定然赶来,那时你的性命必将难保。”
暴永环冷汗如雨沁出,道:“这庄外啸声是什么人?”
吴秀云道:“均是我父属下。”
暴永环懊悔莫及,心念一动,不禁趋上前去抱住吴秀云道:“你我恩爱夫妻,你真忍心看着我死在令尊手下么?”
少女鼻中低哼一声道:“谁相信你的话语!”
暴永环指天划日,盟起重誓来。
忽的一条人影疾闪掠入,正是须发苍苍,名震一方的七星双钩暴胥。
只见暴胥一声大喝道:“又是你这孽障惹的祸么?”
暴永环一见乃父,不禁面无人色,屈膝扑通跪倒,道:“孩儿该死。”手指着少女道:“这位姑娘系环宇三绝中天蝎宫主吴峰之女,因为姑娘未习武功,孩儿不知才冒昧擒来勒逼成婚,不然孩儿也不致糊涂至此,还望父亲设法才是。”
少女粉脸一红,翩然闪入内室。
暴胥面色如灰,五内如焚。不错,暴永环说得对,大错已铸,就是杀了暴永环也无济于事了,不禁跌足连叹。
暴胥乃一方黑巨枭,耳目聪灵,早就风闻吴峰与邱道岭结盟,但吴峰爱女失踪,却始终被蒙在鼓里。
忽地,一个黑衣汉子苍惶奔入,道:“禀庄主,庄外天蝎宫主吴峰要叫庄主出面回话。”
暴胥脸色大变,向暴永环喝道:“孽障,还不随为父去见吴峰前辈,是生是死,端看你的造化如何了!”遂牵着暴永环疾掠而出。
奔出庄门,只见吴峰面色冰冷,率着十数能手杀气腾腾,暴胥疾趋向前,躬身施礼,含笑道:“在下暴胥,不知前辈驾临敝庄,未及远迎,望乞海涵。”
吴峰森森一笑,杀机毕露,道:“哪个是你孽子暴永环?唤出来见过老夫。”
暴胥心底不禁冒上一股奇寒,回头喝道:“孽障,还不拜见吴老前辈请罪!”
暴永环面色如土,屈膝跪伏地上,道:“令媛由晚辈善待,现在庄内,未有丝毫失礼之处。”
吴峰冷冷望了暴永环一眼,道:“那很好,领老夫去见她,如所言不实,今宵老夫要血洗七星庄。”
暴胥闻言不禁心神大震,暗中已生出一个计谋。
当下,暴永环慌忙立起,惶然道:“晚辈带路。”即转身而走。
吴峰鼻中哼了一声,率着十数人随着电疾而去。
暴胥紧随最后,暗中传令庄中能手布置陷阱,如一有情况,立即发动。
暴永环奔到吴秀云室外,高叫道:“吴姑娘,令尊已至,请出来相见。”谁知室内却无人声。暴永环不禁面色大变。
吴峰嘿嘿冷笑不止,道:“老夫的爱女到底何在?”
暴永环掀开门帘,只见室内空荡荡地并无一人,哪有吴秀云在,不由亡魂丧胆。
吴峰变脸大喝道:“好鼠辈,你胆敢骗老夫!”五指如电抓在暴永环背上。暴永环只觉痛澈心脾,大声惨叫起来。
暴胥一见,在外厉声骂道:“吴峰,七星庄上不容登门欺人之辈,你如想活命,赶快束手就缚。”
吴峰哈哈笑道:“不要说是小小七星庄,就是刀山地狱,老夫也要将之夷为平地,你是不要孽子性命了么?”五指一紧,只听咔嚓一片脆响,暴永环背骨被勒断,霎时气绝。这也是他作恶多端的下场。
蓦地,无数火箭射入室内,见风就燃,屋内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吴峰没防暴胥有此毒计,双掌连挥,拼命格斗,哪知风助火势,愈烧愈旺,吴峰等人的须发衣衫,都被燃着,冲出屋外。
室内一片弓弦乱响,毒弩如雨。
吴峰怒火如炽,放出背上九只天蝎,他见暴胥站在十数支外指挥庄中手下,哼了一声掠至。暴胥陡觉背上一阵剧痛,不由惊叫一声,吴峰趁虚双掌一抓暴胥双脚,高高举起,两手一分,暴骨活生生被撕成两半。
九只天蝎一经飞出,片刻之间已将七星庄上一班高手噬倒大半,其余的人见势不妙,逃走无踪。
这时,一幢庄房已没入熊熊火海之中,只见红光烛天,浓烟弥漫,炙热逼人。吴峰腾身一跃,抓住一个未及逃走的人。那人怪叫一声,高叫道:“饶命。”
吴峰沉声道:“你可见得老夫爱女?”
那人咧嘴道:“被少庄主掠来强逼成婚,但不知为何不见。”
吴峰一听不由怔住,暗道:“莫不是云儿为了失身,羞于见我,藏身于室,这把火定然把她害了。”连连追悔自己鲁莽。事到如今,悔已不及,只得让手下仔细搜索。
天色已现朦胧曙色,吴峰站在屋檐下,神色极为难看,心弦纷乱如麻,突然一人疾落,出现一个鹞目隼鼻的高大老人。吴峰认出是旋风手关盾,不禁一怔。
关盾抱拳笑道:“邱山主放心不下,特命在下率领多人赶来,但不知吴前辈可救回令媛么?”
吴峰神色黯然道:“老朽一路赶来,不料连番遇着许多蒙面人横加阻隔,故而耽误了行程,一步来迟,爱女已不知去向。”心中羞于说出爱女已寻了短见。
关盾惊道:“怎么,吴前辈也是遇着黑衣蒙面人阻截?在下一路行来,也是如此,这群鼠辈真的可恨,明截暗袭,飘忽如风。”
吴峰心内烦躁不宁,不愿提起此事,向关盾望了一眼,说道:“怎么就关老师一人?”
关盾哦了一声,道:“他们随后就到,在下遥遥瞥见七星庄火光冲夭,所以先行赶来一步。”说着,飕飕声起,只见人影纷落。
一个瘦小黑衣轻装汉子向关盾禀道:“属下途中遇见三个僧人坐地休息,内有一僧背着一绝色少女,似已昏迷,向西南方走去,属下心中犯疑,只为山主严嘱不得途中生事,所以不敢上前讯问。”
吴峰忙道:“你可曾见到这少女形象如何么?”
那瘦小汉子将少女服装、面貌描述了一番。正是吴秀云形象,吴峰喜极,立道:“正是老夫之女。”望着关盾道:“我们追去。”
关后道:“依在下之见,不如分作两批,往西南、正面方向追赶,以免失误。”
吴峰略一沉吟,道:“关老师之见极有理。”当下吴峰追往西南方,关盾扑向正面。
这一切全是何乐迁的诡计,金山寺外暴永环所掳的少女真是吴秀云么?其实不是,是以重金购买一名妓,诱使暴永环坠入彀中。暴永环爱色如命,如苍蝇见血,哪有不中计之理。
吴峰随着暴永环进庄时,那吴秀云业已被关盾扶出庄外。吴峰、关盾等人途中所遇蒙面人,也是何乐迁的诡计,故意阻延吴峰行程。
按下吴峰之事不提,且说大凉之事。
邱道岭极敬重何乐迁的才华.为他一一引见属下能手,一连三月,领何乐迁巡视山中布置,但却未将阿修罗阵的奥秘吐露。
何乐迁明白邱道岭还有三分疑忌,所以表现得十分谨慎,不轻易说话,要说话也极为得体谦逊。
返回静室后,邱道岭微笑道:“老朽深庆得人,全仗代为筹划,两月内老朽须参悟一宗武功,不能被外界所惊扰,有劳费神。”说罢作别而去。
何乐迁料知邱道岭在暗中窥察举动,遂微微一笑,一连数日,足不出户,以待酒自娱。
一日傍晚,窗外柳丝千条,迎风飞絮,晚霞满空,不禁神往,兴至长吟。
昂扬顿挫,铿锵悦耳。窗外邱道岭朗朗大笑道:“好个南屏水石,西湖风月,何贤弟又动起游兴来了,啊哈哈。”
邱道岭入内,微笑道:“听说何贤弟这几日就留在室内,不嫌太闷了么?”
何乐迁站起相迎,朗笑道:“山主一切安排就绪,顺理成章,在下乐得清闲自在了。”说时一顿,望了邱道岭一眼,接道:“山主可是已将独门武功参悟透彻了?”
邱道岭微笑摇头道:“未曾,甚难偷得片刻时间,想来看看贤弟。”
说着,室外有人高声禀道:“雪莲教主卫飞龙拜山求见,现在山外,请示定夺。”
邱道岭道:“知道了,由何坛主出迎。”
何乐迁眉头一皱,道:“怎么他竟会加盟山主?”
邱道岭神色一怔,道:“贤弟与卫飞龙相识么?”
何乐迁摇头道:“素不相识,但风闻此人弑师杀兄,心术不正,山主要小心提防。”
邱道岭点头道:“这个老朽早就风闻,何贤弟你可出迎,煞煞他的骄气,警戒他忙得怀有贰心。”
何乐迁微微点头,起立作别,还未走出门外,何乐迁似又想起一事,转面说道:“在下几乎忘记一事禀明山主,昨日继纯向在下密禀,说近来归附山主一些黑道人物在山中行藏鬼祟,似有意窥探本山隐秘。”
邱道岭沉声道:“柯贤弟,你若发现一丝可疑,即行处死.”
何乐迁面有犹豫之色道:“这个,在下身居客位,不便施刑,还是押交刑堂。”
邱道岭道:“阎王令准许便宜行事,何贤弟不必太谦。”
何乐迁转身走出。
山外一条崎岖的小路上,尘土飞扬,雪莲教主、人称金臂人卫飞龙等数十骑,风驰电掣而来。
山口上分列两排绿衣镶金的大汉,横刀挡住。
卫飞龙抬眼望去,只见群峰高耸人云,危崖千仞,削壁如堑,只有一线通道可容一人进入,可称飞鸟不渡、猿猱难行的天险,不禁暗自吃惊,朗声道:“有劳通禀,就说雪莲教主卫飞龙求见山主。”
一个大汉立时转身奔人山口内,片刻复出,道:“山主外出,由何坛主出迎,请卫教主稍候。”
卫飞龙左等右等,不见何乐迁出迎,由不得心头火起,冷冷说道:“一个小坛主,好大的架子。”
大凉一个绿衣大汉一翻白眼,沉声道:“教主不可忽视何坛主,他才华盖世,武功卓绝,山主倚之为左右手,言无不听,听无不从。卫教主,你得敬重他三分,准有你的好处。”
卫飞龙不由心头火起,便要发作,继而一想,自己一派尊长,怎可向无名小卒动怒,自失身份,哼了一声,仰头望着青天白云。
忽闻山中处传来一阵如雷蹄声,只见有数十骑如飞驰来。
最后一人,形态狞恶,冷惨惨一张丑睑,高鼻凸嘴,浓眉如刷,额上有三寸多宽一条刀疤,斜伸脸颊,两只豹眼,炯炯有神,只见这人纵身上前,冷冷说道:“哪位是卫飞龙卫老爷?”
卫飞龙见此人非但大模大样,而且不称呼自己是教主,分明是有意轻视,不禁气往上冲,沉声道:“本教主就是,你是何人?”
那人阴沉一笑道:“老夫姓何,风闻卫教主一双金臂,无敌天南,何某意欲见识一二,不知愿否指教。”
卫飞龙大笑道:“不敢,你我还得亲近。”右臂疾伸而出,握向何乐迁臂膀,迅如飞电,五指仅距半分何乐迁身子一闪让开,右掌穿出,向卫飞龙手掌握去。
“叭”地一声,两掌交互紧握,各自暗运真气,一较强弱。
何乐迁言笑自若,道:“岂敢。”
但见卫飞龙面色大变,五指奇痛欲折。
何乐迁大笑,倏地松开手指。
金臂人卫飞龙脸上变色,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果然江湖传言不差,邱道岭胸怀大志,图谋霸尊武林,网罗的都是眼下武林中卓著盛名的怪杰,连一个小小坛主居然有此身手,委实不可等闲轻视。”心中一想,立即改容相敬,抱拳施礼道:“坛主武功卓绝,兄弟委实钦佩,你我往后还得多加亲近。”说罢,放声大笑。
何乐迁微笑道:“不敢,教主武林高人,在下不过小小坛主,学钱才疏,做人做事,未免有所欠缺,望时加鞭策,以匡不逮。”
卫飞龙老脸一红,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
双方群豪都是明眼人,知道两人互较真力,卫飞龙已吃了暗亏,不然怎么前倔后恭?
大凉群邪本见何乐迁三言两语就获得邱道岭深信不疑,无言不听,无计不从,心怀怨念,对何乐迁颇为轻视。眼下,见何乐迁暗折卫飞龙,言事之间忽冷忽热,使卫飞龙啼笑皆非,大加钦佩。
何乐迁抱拳微笑道:“卫教主远来佳宾,在卜已吩咐设宴洗尘,请即上骑。”说时单臂一伸,请客登鞍。
卫飞龙大笑道:“你我一同上马,请。”
何乐迁谦让再三,推辞不得,只得与卫飞龙双双上骑,一鞭挥出,并辔撕风而去。
在一处苍穹如钩、斜伸若荀的山嘴上,卫飞龙与何乐迁并立,览赏大凉形势,指指点点。他们身后随着十三个锦衣大汉和六个雪莲教高手。
卫飞龙道;“何坛主,风闻邱山主在大凉摆下阿修罗大阵,该阵变幻莫测,杀机弥伏,纵是武林顶尖高手,也难幸免,不知此话可否属实?”
何乐迁微微一笑,道:“江湖传言即或难免有夸张失实之处,不过阿修罗大阵委实极为厉害,故请教主严戒属下,不能任意走动,免误融禁制,阵法发动,致遭不测。”
卫飞龙心里大为不满,口中应道:“多承指点。”
何乐迁忽然低声附在卫飞龙的右耳:“听说卫教主与田广利结有宿怨,是么?”
卫飞龙见何乐迁故作神态,不知什么动机,道:“这是众人皆知之事。”
何乐迁点点头道:“这事在下知之甚详,不过……不过……”一连说了两个不过,底下却忍住不说。
卫飞龙诧异道:“何坛主,请道其详,在下明知。”
何乐迁面有为难之色,沉吟道:“在下本不欲过问私人恩怨,因陋才得自手下报道,有人图谋怕卫教主有所不利。”
卫飞龙不禁一怔,道:“谁?莫非就是那田广利?他乃釜底游魂,卫某不屑重视,他们人在何处?”
何乐迁道:“就在本山,但并非田广利,乃是另有其人,受田广利之托,密谋除你。”
卫飞龙目露凶光,冷笑道:“坛主,其人是谁,卫某自去找他。”
何乐迁微微叹息道:“卫教主万不可激动,此事使在下极为为难,不知教主可曾听说过天蝎宫主吴峰么?”
卫飞龙当然知道环宇三绝的天蝎宫主吴峰之名,一听神色微变,诧道:“田广利竟说动吴峰与卫某为难么?哼,我卫飞龙不是易与之辈。”
何乐迁见他色厉内荏,知他已陷术中,不禁暗暗心喜,却不现于色,摇头道:“不是的,吴峰现已离山外出,但有不少能手留在此,此事出乎在下之口,入教主之耳,无使外泄,只慎加提防,倘有不测,本山则当不起存心陷害、借刀杀人之计,须知明枪易躲,暗话难防。”
卫飞龙道:“何坛主既然知情,不曾严加制止么?”
何乐迁微笑道:“他们虽有此意图,但未造成事实,就是本山主也未能告诫,调况区区在下?”
卫飞龙想了一想道:“倘他们特意找茬儿,卫某将如之何?总不能我一教之主,忍辱含垢,任其欺凌。”
何乐迁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本山保持超然之态,决不会从中开罪任何一方,也不偏袒!”
卫飞龙老于江湖,怎还听不出话意?只要不把大凉牵入是非漩涡,只管公然叫阵,拼个你死我活。
他尚未答话,何乐迁又道:“若教主宽容为怀,则不妨离开大凉。唉,卫教主远来佳宾,叫在下极为为难。”
卫飞龙傲然冷笑道:“何坛主不要为难,卫某岂是怕事之人?”
何乐迁见计已售,心内暗喜,道:“教主,这不过是在下事先风闻,故密告早作准备,未必他们敢在本山生事。”
说着,目光向外一瞥,又道:“天色瞑暮,山风生寒,一路劳顿。谅甚疲乏,请至馆舍歇息,在下头前引路!”转身一摆手,三个锦衣大汉当先走出,众人一行迈步鱼贯疾行,转眼,身已杳失在暮山苍茫中。
大凉山中炉鼎峰下有片三四亩大的湖沼,水平如镜,澄绿清澈,湖中矗立一座水阁,八角飞檐,朱栏曲折,环湖建有数十座招英馆舍,富丽堂皇。
此处青山环绕,碧水粼粼,绿柳掩映,清幽如画。每当夕阳斜照,流霞飞彩,灿烂夺目。常住此间,别有意境。
这天晚上,馆舍中灯火如昼,笙歌不绝,隐隐可闻莺歌燕语之声,湖中十数只小舟,荡漾来往。
东面第三层馆舍门前在一株龙爪槐下,站着雪莲教的五煞,有一人叫南欣的人眼神朝四外望了一眼,道:“教主在馆外布有暗桩,天蝎宫犯徒万难侵入,你我但须小心巡视,可保无虞。”
另一煞冷笑道:“先发制人为上,我等不如望对湖吴峰匪徒所居一探,若何坛主所言是真,我等先下手为强,来个斩尽杀绝,伏尸灭迹,日后吴峰追究此事,推个一问三不知!”
南欣低声道:“教主也有此意,也好,我等不妨试试!”
雪莲五煞,避免惹人注目,缓步行走,沿途指指点点,佯装赏览湖是夜色。
笙歌入云,飘渺天上。
那座天蝎宫匪徒所居的馆舍,一楼一底,灯火辉煌,闹酒高笑,猜拳行令,丝竹曼唱之声,随风飘送户外。
雪莲五煞停住,忽见那层馆舍之后冲起两条黑影,“苍鹰出谷”,虚空飘曳出十数丈外落地,快步奔去。这两人往对湖的密树丛中遁去,忽隐忽现。
五煞一怔,南欣忙道:“咱们蹑踪,这两人必是吴峰手下!”
这五人施展轻功,避免发出声息,防前面两人警觉。
前行二人似不知雪莲教五煞在后跟踪,在一株桧树下站住,低声说话。
雪莲五煞潜伏,凝耳倾听。
“卫飞龙老儿率领门下来此,不下四五十人,均是雪莲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我两人恐不易下子!”
“哼,他们怎知我等有心与他们作对,他们必不戒备,在此情形之下,可能八九有望!”
“可惜当家的将天蝎悉数掳去,留下一只也好,毙命于无形,又不露痕迹!”
“空言无补实际,蝎尾针不也是了样,中者立毙!”
“卫飞龙弑师害兄,理该遭报,就无田广利之托,我等也该主持公道,谁教他送上门来呢!”
“慢着,你我下手虽易,却防带累大凉!”
“你放心,邱山主极畏惧当家的,走。”两人只一闪,就不见影了。
五煞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怒形于色,相顾一眼,双肩一振,正欲追去,前面两条黑影斜穿而起,有一人道:“他们有备,快走!”两条黑影转眼无影无踪。
雪莲五煞见所设下的暗桩,纷纷乱窜,南欣一声大喝:“出了何事?”
一个汉子应了一声,如飞奔来,道:“禀堂主,不知何人暗袭,已死了七八个弟兄!”
南欣向四煞喝道:“登门欺人,势所难忍,乔六,你回报教主,说本堂主已去向匪徒理论!”
五煞疾如流星,奔向对湖匪徒所居馆舍,舍中正巧有一人走出,看见五煞,气势汹汹扑来,神色不善,不禁一怔,大喝道:“站住,什么人?”
南欣冷笑一声,不由分说,打在了一起。叭的一声,那人惨叫一声,气绝毙命。
一声惨呼惊动了馆舍中的人,由楼上嗖嗖疾如鹰隼落下六个黑衣人。人人一见死者,勃然大怒,一个额上长有肿瘤的五十开外的老人,跨前一步,冷笑道:“你等可是雪莲教狂徙么?夜郎自大,上门伤人,小小雪莲教竟敢如此狂妄,老夫若容你等立足江湖,武林哪有公道可论。”说着一扬手向五煞拂去。
天蝎宫这面也因有何乐迁的巧妙安排,使他们坚信不疑,今日金臂人卫飞龙来大凉时,何乐迁密令邱道岭的亲信放出风声,卫飞龙来意是找吴峰的晦气,他受了飞天神龙龚翔之托,劝告吴峰门卜,这几口稍自管束,等吴峰返回再说。这番煽惑的话使得吴峰门下深信不疑。
于是,双方都中了计而杀在一处。
突然雪莲教狂煞只觉被无数飞针打中,一痛一麻,真气浮逆,心知不妙,中了奇毒暗器,再要恋战下去,必然当场废命,纷纷拔腿逃跑。却不料吴峰手下的人更快,如形随影,伸手向雪莲教五煞的胸后击去。只几声问哼,五煞立时气绝。
这时,金臂人卫飞龙已率众赶到,见状大怒,厉声喝道:“吴峰门下,果然歹毒,须知血债血还,老夫岂能容你们如此无法无天,哼!”
那个额头上长有肿瘤老人,打量了金臂人卫飞龙两眼,发出长声刺耳的怪笑道:“弑师害兄,无义之徒,也敢以无法无天斥责于人!”
卫飞龙老脸通红,嘿嘿冷笑,森冷面色笼上一层杀机。但卫飞龙那些党羽,哪能敌过蝎尾针的奇毒,纷纷倒地。
卫飞龙一见,使出浑身解数,也把那个长有肉瘤的老头打死。吴峰手下其他五人见同党惨死,纷纷大喝,相继向卫飞龙扑去。但卫飞龙腾身拔起两丈高,在空中一个盘旋,一只金臂毒爪如万钧之力压下。身法变幻莫测,吴峰手下五人猛感呼吸窒息,纷纷惨嗥出声,翻跌在地,气绝身亡。
卫飞龙飘身落地,面色惨白,眼用神光黯淡,显然,他这一击付出了他十年修练的真力。
何乐迁闻信赶来,见状跌足叹息。
卫飞龙强笑了两声道:“何坛主不要为难,吴峰老贼回来,卫某一力承担。”
何乐迁微笑道:“卫教主请勿激动,本山决无置身事外之意,总之,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是,请先回宾舍从长计议。”说着,命手下人清理现场。
卫飞龙无神的目光往四外望了一眼,见自己教下的精英伤亡八九,不禁低喟了一声,同着何乐迁缓缓走去。
这一借刀杀人之计,清除了邱道岭肘腋之患,邱道岭虽说闭门参悟伽叶剑法,表面上不问外事,其实自有耳目报与他知。邱道岭大喜,暗赞何乐迁不愧王佐之才,对何乐迁信任又加深了几分。
但不知何乐迁另有居心,暗怀不轨,邱道岭这等老奸巨滑,也始料不及。
何乐迁在大凉之上,无日不记大仇。不知仇人王声平的下落,需借巡视大凉布防为由,暗暗探听有无王声平的消息,也打听丐帮长老吕用的生死下落。
七日后的清晨。
整个大凉山笼罩在一片斜风细雨中,牛毛雨丝如同霏雾,远山隐约,晓风生寒。
在一座陡削如堑,松柏翠葱的岭背上,静悄悄的一无人迹,黝黑色的山十经过雨水浸润,显得十分松软。
何乐迁由松柏丛中走出,漫若无事。雨丝洒在他那黎黑的脸庞上,油光发亮。但他那件上黄色的长衫,却不带半点水迹。
他眼中里含着忧郁之色,心想:“到大凉山以来,除了阿修罗大阵禁地之外,足迹已遍本山,并未找出王声平和吕用等人的一丝端倪,难道邱道岭把他们囚禁在阿修罗阵内?为此,何乐迁十分失望。此来大凉山的目的就要找到他们。不然沤心沥血取信于邱道岭,岂不是十分荒唐吗?”
何乐迁信步走处,忽地风儿送来一声清磬,循声寻去,见岭上一块大崖石之后边隐约现出一座禅院。地处隐秘,如果没有磬音,绝难发现。
这座禅院被松竹隐蔽着。何乐迁疾步行去,但见几棵苍松,古枝盘虬,两行绿竹,风中摇曳,洒下了一泓清韵。
穿过竹间小径,见禅院外有一片花圃,嫣红姹紫,鹅黄乳白,散发着清香。一列三间禅房,帘拢低垂,隐隐的透出旃檀古香,间歇送出一声钟磬之声。
何乐迁暗诧道:“目前大凉山魑魅横行,怎有此一片清净乐土,这倒是奇事一件,我倒要瞧瞧这座禅院是何人主持的!”
突然,居中禅堂帘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叱声:“站住!清音庵内不容外人涉足,你这狂徒竟蔑视山主的严令么?”说着,竹帘一掀,走出一个头戴束额圆帽的妙龄女尼,年约十八九,轮廓甚美,脸色苍白,似大病初愈。
何乐迁笑道:“在下新近来大凉,不知山主曾有严令,只因贪苍雨中的山景,为磬音所引,不觉信步来至贵庵之前!”
妙龄女尼冷笑道:“利口狡舌,竹林小径之旁竖有一方木牌,上书邱山主禁令,为何谎称未见,分明别有居心。”
何乐迁时才注视着掸房,竞忽略了一方木牌,内心歉然,笑道:“在下实是未见有木牌示禁,但不知小师父说别有居心,居心何在,请示其详!”
那妙龄女尼顿时语塞,讷讷说不出话,狠狠瞪了何乐迁两眼。
这时,禅堂内又走出一妙龄女尼,嘴角生着一点小痣,凤目合威,脸色也是一般苍白,肩后斜插着一柄古剑。
“师姐。”那头一个女尼道:“小妹看此人鬼头鬼脸,言不由衷,一定不是好人,我俩与他留下一点记号,驱之出林!”
何乐迁冷冷一笑道:“清音庵内就是你们两人么?”说着身子向前迈了一步。
嘴角生有黑痣的女尼,秀目一瞪,叱道:“狂徒,好大的胆!”说着素手一挽,肩后长剑脱鞘而出,青光闪射,一式“回风舞柳”挥出。只见森森剑景中托出三朵碗大寒星,涌向何乐迁胸腹三处重穴。剑未到,寒气已自逼人。
何乐迁禁不住赞了声:“好剑!”脚下一撤,脱出了剑势之外,心中惊疑道:“清音庵内有此好剑,邱道岭何必向外图谋?”
女尼一剑走空,不禁怒叱道:“再接我一剑试试!”右腕一旋,手中剑斜斜挥出,劲贯剑梢,青芒如轮。不用说这是内家剑学,但似嫌真力不足,不能发挥全部威力。
何乐迁目光锐利,从两妙龄女尼苍白面色来看,知身负暗伤,真力不足。他微微一笑,身向左挪右臂疾探,曲指一弹,“当”的一一声,金铁震鸣,那妙龄女尼只觉右臂酥麻,长剑几乎脱手飞去,不禁惊呼一声,倒退数步。
何乐江微笑道:“清净佛地,哪有仗剑出手伤人之理,小师父不怕造大孽么?”
妙龄女尼激怒得面色铁青,倏地探入怀中,忽听禅堂传出一声苍老的叱音:“玄慧不可!”从帘内走出一个银鬓如霜的清癯的老尼,手持一串象牙佛珠,白袜云履,神色庄重。看着何乐迁道:“两位小徒年幼无知,冒犯檀樾,请勿见罪!”
何乐迁道:“不敢!”
老尼又道:“贫尼清音,请问檀樾,如何称呼,此来有何赐教?”何乐迁深深打量了清音两眼,察觉清音那清癯的脸上,隐隐透出苍白,不禁暗暗诧异,并答道:“在下何乐迁,无意发现宝庵,不禁信步来此,非有所为而来,大师必是武林前辈神尼,有幸能瞻仰,幸甚幸甚!”
清音老尼听得何乐迁之名,惊道:“贫尼何敢当前辈神尼之称,原来是何坛越,风闻檀樾才华出众,深得邱山主信任,贫尼失礼。”
何乐迁歉道:“谬奖,”说时目光向四外望了一眼,赞道:“好一片清净土,超脱物外,与世无争!”
清音老尼问道:“檀樾此语莫非别有用意!”
何乐迁道:“大凉一片乌烟瘴气,几无一寸干净土,宝庵如一朵青莲,出污泥而不染,超然卓立,令在下大感意外!”
清音老尼望了何乐迁一眼,长叹出声道:“檀樾之来,贫尼也大感意外,照理来说,清音庵檀樾不能来,也不该来!”
何乐迁诧道:“为何在下不能来到宝庵,神尼请道其详!”
清音老尼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道:“檀樾真不知?老尼在大凉已度过十五个凄凉岁日,与小徒玄慧、玄芬日夕为伴,菇素礼佛,足迹未履出竹林一步,往事虽如烟,但不堪回首……”
玄芬忽道:“师父,交浅不可言深,这姓何的面相凶恶,已依附邱老贼,显然不是好人,哼!”
清音老尼面色一沉,叱道:“胡说,何坛越如是凶恶之徒,你师姐方才能留得命在?”
玄芬虽然默然不语,但脸上还怒气未消。
何乐迁望了玄芬一眼,微笑道:“令高足说得不错,交浅莫可深言,在下何能穷根究底,不过,在下发觉神尼师徒三位似有暗伤甚重,心中好奇,故不禁动问。”
清音老尼脸色微变,点头道:“檀樾好眼力,不错,贫尼三人,身负内伤甚重,均受邱道岭之赐……”
玄芬急道:“师父……”
何乐迁突然脸色一变,全身仰射而起,身子一个急翻,投入竹林而去。
这时,林中一声大喝,只见何乐迁一鹤冲天,提着一黑衣轻装汉子,飘身落在清音老尼面前。
那黑衣轻装大汉蛇目鹰隼,神态丑恶,被何乐迁挟持在手,痛得汗流满面,歪鼻裂嘴。何乐迁松手一甩,叭哒一声,将大汉摔跃在地。那汉子怪叫一声,久久不起。
何乐迁忽喝道:“起来回话,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一坛下,为何来这清音庵窥探?你是蔑视山主禁令么?”
汉子挣扎爬起,目光闪烁道:“小的身属银鼠坛,名叫李健,奉了李坛主之命,暗暗监视何坛主,小的诚然犯了山主之禁,何坛主也是明知故犯。”
何乐迁微微一笑,伸掌拂向汉子面门,那汉子闷哼了声,倒毙尘埃。
清音老尼不禁一怔道:“檀樾为何不问问清楚,就出手击毙,想那银鼠坛李良在,人最狠毒阴谲,檀樾倒要提防一二。”
何乐迁道:“不妨事,在下自有道理应付,神尼之言在下心感。”说着,将李健抓起,身于一晃,人已跳到两丈开外,穿林而去。
玄慧向清音老尼道:“师父,你与姓何的倾言托衷,未免不智。”
清音老尼清癯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道:“此非你等所知,为师的岂能看错人,何况为师易理推爻甚准,推出何坛主就是你们麒麟福星,十五年来多亏了你们,也苦了你们二人……”
说时,何乐迁已疾掠返回,清音老尼倏然住口,向何乐过合十,道:“风雨飘摇,请至禅房一叙,贫尼有事奉托。”
何乐迁抱拳答道:“在下正要恭聆教诲。”
随着清音老尼入定落座,玄慧、玄芬侍立清音老尼两侧。
只听清音老尼说出往事:“十五年前,大凉山本是一片净土,但自邱道岭一到,即起愁云惨雾、大凉山广袤数千里,方圆隐藏不少草莽奇士,江湖豪客,短短半年间,不是被邱道岭网罗门下,就是惨遭诛戮,最后寻到清音庵,邱道岭狂言,命贫尼投效其门下,不然低头受死,贫尼道:‘佛门中人,与事无争,只求清音庵一片净土,两不相碍,各行其是。’邱道岭坚决不允,并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贫尼先还不知他就是十方阎罗,及至他通名报姓,不由心头暗生斟酌,若弃清音庵他去,邱道岭心辣手黑,必不让自己师徒生离大凉,忖明利害后,遂出言相激,道他无容人之量,清音庵不过是方寸弹丸之地,奈何有芒刺在身之感?空负黑道第一高手之称。
邱道岭果然中计,激动得须发飞动,道他言出无悔,本难应允,他不愿有无容人之量丑誉,只要贫尼挡得住他十招之外,便可容贫尼长久隐居此庵……”
何乐迁道:“神尼想必与邱道岭老贼动手过了招?”
清音老尼微微叹息一声,答道:“正是,老贼果然武功卓绝,贫尼虽侥幸过了十招,却已负极重内伤,老贼遵诺言,故示大方,允贫尼师徒三人留住庵内,以竹林为限。
但也立了一方禁令,不准属下闯入,违者处死。临去之际,乘贫尼不防在身后钉了七只‘坎离七绝钉’,连一个稚龄徒儿也未幸免……”
何乐迁暗惊邱道岭心机歹毒,自己不可不防。
只听清音说下去:“老贼‘七绝钉’手法歹毒无比,不能拔除,要拔一支,其他六支立生感应,气血逆窜,喷血而亡。贫尼武功也非凡俗,十多年来对此也无计可施。”说着,面现一丝苦笑,道:“贫尼是风前之灯,瓦上之霜,死已无妨,只放心不下这一双苦命小徒,无奈苟延……”说到这,玄慧、玄芬眼里珠泪莹莹,只有吞声饮泣。
何乐迁心中恻然,道:“神尼为何向在卜倾腹真言,不怕在下吐露给邱山主知道么?”
清音老尼道:“贫尼易理爻数,推知檀樾为清音庵救厄福星,坛越虽外貌闪恶,其实心地良善,更谁知檀樾是有所为而来。范蠡在吴,志在复越。”
何乐迁大吃一惊,细想往事,他把问卜术数认作旁门之学,不屑一顾,遂道:“在下也习过周易卜筮之学,始终认为‘枯茎朽骨’……”
清音老尼微笑道:“檀樾之言差矣,古时蓍龟之说,教民卜筮,以辨吉凶,而定民志,乍看似藉此诈财,以神鬼愚人,其实万物莫不与有阴阳交易之理,而随物皆寓吉凶悔吝之机,蓍卜虽是小数,然精则难,精则可见造物之端倪,测人事之吉凶……”
玄芬嗔道:“师父,你老是说这些无中生有之事,说个不完。”
清音老尼微笑向何乐迁道:“十年来,师徒相依为命,未免宠溺太甚,遂养成不惯礼性,请坛越勿见怪。”
何乐迁笑道:“不敢,请问神尼卜知在下有所为而来,可卜知为了什么?”
清音神尼沉吟须臾,目光落向帘外,口中低吟道:
“拣到名花着意裁,
园林次第看花开,
春风有意催花急,
报列棠梨二侯才。”
何乐迁聪颖绝顶,听出诗中涵意,不由一怔。
但听清音老尼又道:
“缧绁非其罪,
无辜羡里囚,
欲免网罗累,
秋深始自由。”
清音老尼说完目注何乐迁脸上,道:“檀樾是否为着搭救一人而来?”
何乐迁至此深信清音老尼,卜蓍如神,遂黯然一笑,道:“诚如神尼所言,但在下还志在寻得血海大仇,不知事可有望么?”
清音老尼微微一笑道:“檀樾来时,老尼已卜而卦,前卦已明,次一卦象,断云:
一树梅花花满枝,
暗香浮动影参差,
风欺雪压谁曾见,
但说黄昏月上时。”
“贫尼求得其解,得人相助,方能有为。”
何乐迁证了一怔,道:“但不知需何人来相助?”
清音老尼微笑道:“此人远在天边”
何乐迁立时喜得跃起,目露愉悦神光,道:“莫非就是神尼么?”
清音老尼点点头道:“贫尼虽足不出户,然自有耳目,邱道岭十五年来一切施为,贫尼纤细俱知……”说时长叹一声:
“无奈贫尼为‘坎离钉’所制,功力半废,有心相助,力不从心!”
何乐迁沉吟片刻,道:“在卜略擅医理,谅可治愈神尼师徒三位,但……”话音未落,反手推出一掌,劲风涌起竹帘,人已飞射而出。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面如淡金,怀捧一柄外门兵刃“狼牙芒杵”,气宇威武的华服老头,正落足于花圃中。
斜风细雨依然,天色晦暗如暮。
这老头衣衫半湿,眼光如电,一见何乐迁飞身跃出,不由发出阴沉的笑声。
何乐迁沾声落地,目光投在那老头脸面上,四目交接,那老头如受重击,瞧见何乐迁眼中含着杀机,心底冒上一股寒气,面色微变。
何乐迁鼻中浓哼一声,冷森森、慢吞吞,出声道:“哦,李坛主,你是本山老人,当知山主禁令。”
原来,这老头就是本山银鼠坛主李良在,他始终对何乐迁来历不明,抱有疑心,而且嫉妒何乐迁被邱道岭重用,后来居上,于心不平,他从李健口里得知,何乐迁潜入清音庵,认为正是除去何乐迁的良机,急命李健先去监视何乐迁,自己随后就到。不料,自己到了清音庵外,却不见李健,惊疑之下,忖出何乐迁身手高绝,李健自己不慎,被何乐迁发觉,已遭毒手。李良在又料何乐迁七分已离庵而去,心存万一之望,腾身一纵,翻空掠过竹林,岂知何乐迁耳目灵敏,察觉衣袂破空之声,急由庵内扑出。
李良在一见何乐迁掠出,心中一喜,正思忖除去何乐迁之法,却不防何乐迁有此一问,不禁呆住,半晌狞笑道:“李某职司巡山,有触犯本山禁令者,一经查获,立即交刑堂处死。”
何乐迁微微一笑,道:“但何某未听山主说过李坛主是唯一例外准许干犯禁令之人!”
李良在的脸色转为铁青,强喝道:“李某职司所在,虽误犯禁令,仍情有可原,但何老师则罪无可恕。”
何乐迁哈哈大笑,笑声宏烈,李良在的脸色不禁又一变。
何乐迁笑完,倏地面色一沉,大喝道:“山主闭关之前,事无巨细,悉交由何某代行,不要说这小小清音庵可任意来往,就是李坛主,也可夺坛主之位,发交刑堂待罪。”
李良在冷笑道:“你不过是一客宾,李某就不信山主以生杀大权付托。”
何乐迁本想现出阎王令,逼使李良在就范,但峰虿有毒,无人见证,难塞悠悠之口,脑中想出一计,抬眼沉声道:“李坛主不必多说,何某身虽为客宾,就不受贵山禁例羁束,武林之事,大都以手中艺业以明高低。”
李良在一听,心里暗惊,何乐迁获知于山主,自然武功卓绝,心计过人,虽然如此,却又不甘示弱,狂笑道:“你要动手不难,你我离此请一人证,然后拼搏,免你丧命在李某之手,山主反怪李某故意陷害。”
何乐迁微笑道:“李坛主你别枉费心机,就在此决一死战,何某性命如草芥,纵然身亡,李坛主系山主左右臂,还要你担当什么?”
李良在知道不动手是不行了,便硬着头皮冷笑道:“你要送死,李某就成全你。”倏地托开掌中外门兵刃“狼牙芒杵”,只见杵影千万,猛力攻出。
岂料何乐迁不耐烦与他缠斗,心想不如速决速战。他知道李良在手中的兵刃暗贮多种绝毒暗器,怎可让他施放,冷笑一声,右掌呼地一招攻出,直击李良在拿杵的右臂。
李良在只觉杵势被对方强劲的掌风荡了开来,虎口酸麻,接着右臂如受大斧重击,沉逾千斤,痛得一声狂嗥,右臂生生断臼骨折。手里的“狼牙芒杵”脱手飞向半空,向翠竹林中飞坠而去。
何乐迁身形迅快绝伦,人却落在李良在背后,两指戮在“魂门”、“志堂”两穴上。只听李良在又是一声狂嗥,踉跄冲出几步,晃了几晃,强行稳住身子。回身狞笑道:“何乐迁,李某与你何怨何仇,废却李某一身功力,你我去见山主理论。”说着,人已跨出一步。
何乐迁微笑道:“你能走得了么?”声未落,李良在只觉两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何乐迁伸出两指点在李良在的昏穴上。
清音老尼此时掀帘出外,道:“檀樾武功旷绝,贫尼目睹不胜钦佩,但李良在之事恐檀樾不好发落,清音贫尼师徒亦无容身之地。”
何乐迁摇头微笑道:“神尼勿虑,在下已想出万全之计,清音庵依然是一片净土。”说着望了望昏在地上的李良在道:“在下须与神尼共商大计,此事且撇开一旁。”
清音老尼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又回庵中对坐,只见玄慧、玄芬各托着一杯香茗走来,玄慧柔声道:“何檀樾请用茶。”脸上现出喜色。
清音老尼暗暗叹息道:“这两个孩子,十五年来首次现出内心喜悦,老身今日才算了却心愿了。”
何乐迁接过谢了声,即说出寻找仇人王声平和丐门长老吕用等人的下落。
清音老尼点头道:“这个贫尼知道,吕用等人被囚在‘金钱桃花瘴’阿修罗毒阵内,其数有九,现尚未摆设齐全,因尚缺欠甚多需用之物,至于那王声平,在武当败后即投在邱道岭门下为徒……”
何乐迁出声骂道:“好个卑鄙无耻之徒,他人现在何处?”
清音老尼答道:“他现在与邱道岭老贼共同参研伽叶剑谱,目前坛越欲想报却血海深仇,恐非其时。”
何乐迁望了清音老尼一眼,道:“神尼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清音老尼微微一笑,右臂抬起,突自她袖管中钻出一只身高不及半尺、茸毛翠碧的小弥猴,跃在老尼膝上,眼珠滴溜溜地望着何乐迁。
何乐迁不禁一怔,暗道:“莫非就是这只小猴替神尼作耳目?”
绿毛小猿虽然灵慧,但却不信它能将邱道岭一切作为报与清音老尼知道。
清音老尼似察觉何乐迁心事,道:“这只六耳神弥,是天地灵气所钟之罕有异物,虽不擅人言,却善解人意,更能握管作书,贫尼命他窃探邱道岭消息返来,事无巨细一一书于纸上。”
何乐迁慨然说道:“天地之孕育,真是无奇不有。”目光向着窗外,望了晦暗的天色,站起道:“今晚在下来此与神尼师徒三位治伤,目前在下还要料理李良在之事。”抱拳一供,告辞而出。
细雨蒙蒙,天色阴霾比前更甚。花圃中躺着李良在昏死的躯体,衣袜尽湿,雨水流了满脸。
何乐迁抓起李良在,大步向竹林外走去。竹林外果然立有一方陈旧木牌,上书邱道岭的违者立行处死禁令。他伫立凝视片刻,忽然想出一计,举脚一挑,那方木牌离土拔起,投向竹林,然后怒容满面地,提着李良在疾奔。沿途遇见很多大凉山属下,他们一见何乐迁,都退闪道旁,神色肃静,看见何乐迁提着的人竟是李良在,不禁面现诧异之色。何乐迁面色阴寒如冰,一言不发,疾奔如飞,往刑堂方向走去。
这一来,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大凉山的重要人物都纷纷赶向刑堂。
刑堂香主苗红涛恭候何坛主。
何乐迁哼了一声,道:“苗香主,本座尚未来到,消息已至你耳中,倒是快得很啊!”
苗红涛不由一楞,发现何乐迁已走入堂内,急奔入去,只见何乐迁将李良在的躯体往地面一掷,居中坐下,苗红涛欠身施礼道:“请问何坛主,李坛主身犯何罪,押交刑堂?”
何乐迁浓眉,挑,沉声道:“苗香主,请传话下去,令本山十二坛主赶到刑堂,李良在身犯死罪,本座当秉公处理。”
苗红涛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堂外走去,暗道:“狐假虎威,哼,你是什么东西!”
何乐迁目睹苗红涛神色,哪有不明白之理,但他有他的一套做法,倘使大凉属下敬畏,必先建立威信,而后树恩怀柔,才能使这班桀傲不驯之徒心悦诚服。
不久,十二坛主相继来到,何乐迁站起拱拱手让座。
大凉山共十五坛,除何乐迁金龙坛系因人设事,不在十五坛之列,李良在身罹刑咎,关盾、孟庆二坛派遣在外,余下只有十二坛。
十二坛中有几个人何乐迁在九疑见过,是武夷火灵真君、九鲤毒龙华人峰、南海双星左骥吕霸、千手神弥云甫,他们都是武林卓著凶名的黑道高手,被邱道岭网罗门下,堪称极一时之选。
这时,千手神弥云甫道:“请问何兄,李坛主身犯何罪?”
何乐迁面寒如冰,沉声道:“在下沉受山主知遇,山主闭关,命在下代行职权,事无巨细,悉命在下便宜行事,在下自当兢兢业业,无使陨越,倘使坛主与在下易身相处,又当如何?”
云甫答道:“与何兄一样。”心下甚是惊疑,瞧何乐迁神情,李良在必身犯重罪。
何乐迁脸色稍平,道:“在下既代行山主,各位坛主应视在下何种身份?”
云甫不禁一愕,道:“自然视何兄有若山主,难道李坛主对何兄不敬,一段小事,何必……”话还未了,何乐迁立即沉声接道:“对在下个人不敬,在下后生末学,威望未符,自是应得。在下何敢押交刑堂?”随即笑道:“在下既受山主之命,深感职责重大,又新来大凉,本山地形布置一切均感生疏,风闻武林自命正派高手有进犯本山之图,故在下连日来奔被本山,以明形势,默察何地可攻,何地可守……”
十二坛主都凝神倾听,肃然无声。
只见何乐迁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在下行经清音庵外,忽听庵中传出梵呗磬声,不由心疑本山何来清修无为之士,信步向清音庵行去……”
云甫面露惊容道:“那是禁地,妄人者处死不赦,何兄进去了么?”话声一顿,继又道:“何兄是例外,既代行山主,当不在此禁内?”
何乐迁沉声道:“自然进去了,事情发生在此处!”
十二坛主不由一愕,面面相觑。
云甫诧道:“何兄之言真意请道其详。”
何乐迁叹息一声道:“殊不知李坛主嫉妒在下权重威高,视在下有如眼中钉,非拔之而后快,故陷在下于万劫不复之地,在下连日察查本山,李坛主命手下李健暗暗跟随,清音庵主言木牌示禁,喝声斥责在下妄入,才知立有禁令,退出庵外发现李健鬼鬼祟祟在林外徘徊,被在下擒住,讯问出李坛主故意陷害原委,在下为顾念大体,不愿传捷出去,最上之策是杀李健予以灭口……”
十二坛主暗暗点头,认为何乐迁这种做法对极。
云甫道:“后来呢?”
何乐迁道:“清音庵主在林间小径出言阻止,说是佛门净地,岂可杀人,在下想想,也有道理,尔后,清音庵主请在下入庵稍坐,在下为知清音庵主来历究竟,于是同入庵堂叙话。”
“不想李坛主匆匆赶至,犯禁入庵,疾言厉色喝骂,说他职司巡山,在下入庵堂犯罪……”
说着用森冷目光,扫视了十二坛主一眼,道:“请向诸位坛主,山主有否任李坛主自由出入清音庵么?”
云甫望了其他人一眼,答道:“这倒未听说过。”
何乐迁道:“在下为息事宁人,好言譬解,李坛主骄妄成性,非但不听,掌中狼牙芒杵率先出手,招招却是辛辣歹毒,在下忍无可忍,将他制住,押赴刑堂。”
十二坛主不由哑口无言,李良在情屈理亏,谁也不便先出口求情,何况李良在触犯禁令,更是难于说情。
何乐迁忽高声喝道:“苗香主。”
苗红涛一闪而出,垂手说道:“坛主有何令谕。”
何乐迁沉声道:“将李坛主昏穴打开。”
苗红涛领命,一掌向李良在胸后拍去。
“叭”的一声,李良在悠悠醒来,目光转动了一下,竟破口大骂。
九鲤毒龙华人峰与李良在交情颇厚,见状不禁暗中皱眉道:“你怎不知死活,这样叫我如何再求情缓和此事。”
云甫口注李良在和颜一笑道:“李坛主请勿谩骂,效那妇人孺子,于事无补,可否说明此事前后经过,但有可想之处,我等当请何坛主从轻发落。”
李良在不禁一呆,心知何乐迁必下了一番说词,十二坛主先入为主,使自己百词莫辩,事实上也是他自己嫉妒所致。
他平日利口锐舌,此时显得不管用,嗫嚅不出一字,不禁愤然,大骂道:“何乐迁,纵是李某的不是,你也有一项死罪。”
十二坛主不禁一怔。
云甫暗道:“我有心予你一条开脱之路,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叫我怎能为力。”
何乐迁寒着一张睑,不声不语。
华人峰突出声道:“李兄,小弟认为此系误会,你何必听信李健这种小人捕风捉影,信口雌黄,李健如今何在?”
九鲤毒龙华人阵显然要把罪魁祸首推在李健身上,在座的人都心里雪亮。
但李良在有难言之苦,根本不知李健生死,又不便明指遭了何乐迁毒手,怔了一怔,苦笑道:“华兄,不必为了小弟枉费心机,小弟决死不了,山主开关之日,就是何某忌辰之时。”
何乐迁微笑道:“诸位坛主,可别怨在下执法无私了。”
身子缓缓站起,沉声道:“苗香主!”
十二坛主不禁一震。
李良在狞笑大骂道:“何乐迁你敢把李某怎么样?还能将李某杀了不成?”
何乐迁微;“在下自然不能把李兄怎么样?”
说着眼里杀机聚起,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面“阎王令”,大喝道:“苗红涛,当堂用刑,乱刀分尸。”
令出如山,十二坛主惊得纷纷站起,面色大变,噤不能言。
须知阎王令向不轻用,一出绝无改变,大凉全山之众,除了邱道岭贴身几名亲信外,都不知邱道岭将阎王令交给何乐迁。
李良在一见阎王令,知已绝望,懊悔已迟,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苗红涛职司刑堂,自然不敢违抗,伸手往背上一挽,刀光出鞘,向李良在一阵乱砍。李良在只嗥叫一声毙命。
何乐迁高举着阎王今,道:“停刑!”
苗红涛才收刀站在一旁。
何乐迁突声叹息道:“在下自知才拙力薄,德不足以服众,一再固辞山主重托,坚不获允,不得已暂留山效力,事先言明,合则留,不合则去,眼前已至覆水难收之境,在下为明哲保身,再也无颜留在本山……”
蓦地,一个拿刀的黑衣大汉突窜入堂内,禀道:“山口外有不明来历的武林能手多人犯山,形踪飘忽,似暗算偷袭,内有一持锋利宝剑者,连毙四位舵主及一位香主,本山弟兄死伤不下四五十人,请坛主令夺。”
何乐迁心知来人为平儿,面色一变,喝道:“再探,我等随后就到。”
黑衣汉子还未退出,又一黑衣大汉接踵而至,禀道:“吴山主江南之行,虽将暴胥七星山庄焚毁,但未将吴姑娘救出,吴姑娘被三名僧人掠去,吴山主率众赶扑嵩山,沿途遭多次突袭,关孟二位坛主手下死伤频频,二位坛主也负伤,请派人救援。”
何乐还默然不语。
云甫微笑道:“何见此时言去,不蒙凉山主获允,李坛主死有余辜,何兄何须耿耿于怀,还仗大才度过艰难才是。”
何乐迁长长叹息一声道:“就请云华二兄去山口接应,在下随后就到。”
云甫、华人峰领命而出。
何乐迁又道:“有烦南海武夷三位坛主赶往接应关盾、孟庆二位坛主,途中自有人转达机宜。”
武夷火灵真君、南海双星左骥吕霸应命转身走出。
何乐迁这一釜底抽薪之计,将邱道岭之得力人手尽调离大凉,孤立邱道岭。
他低头寻思,拾起头道:“诸位坛主各自回防,慎戒强敌侵入。”
何乐迁待七位坛主相继走出后,立即赶往山口。
雨丝满天,寒风瑟瑟,宛似深秋,气象萧森.山口外道路泥泞,只见刀光剑影,捉对撕杀。来犯的人都是黑巾蒙面,不下二十余人。
何乐迁一眼看见九鲤毒龙与平儿猛烈打杀。一柄“巨阙”剑,漫天星寒飞洒,划起一片破空之声,向九鲤毒龙迅雷般奔袭。
华人峰只能自保,无力还击,一身歹毒暗器都被平儿凌厉的剑招逼得腾不出手来。
云甫被东阳真人逼住,周京站在一旁,间或一剑向云甫突袭,逼得云南怒声连连。
索命八掌尚乐和觉远大师,神出鬼没,忽战忽退,使大凉匪徒疲于奔命。
还有七个黑衣蒙面人当系平儿调来相助。
大凉匪徒中有不少是武功杰出之士,追遂进扑,突出奇招暗器,力堵敌人侵入山口。
千手神弥一见何乐迁出来,自忖道:“若要败在对方之手,我云甫岂有颜面做人。”手里的仙人掌一紧,幻起满天掌影,劲风狂啸。
他那仙人掌的手指中贮有飞针,可意随念动,飞身而出,中者无幸,非常厉害。但云南非遇辣手强敌,从不施用。
只见云甫一招“地网天罗”使出,劲风逼向东阳真人。
站在一旁的周京觉察不妙,一剑“仙人指路”,剑带寒星,点向云甫左臂,但已来不及,只听东阳真人一声闷哼,仰面翻倒。
云甫正自志得意满,不防周京一剑如电点来,忙横仙人掌,展出一式“玄鸟划沙”防击来剑。
周京倏地剑势一沉一挑,身子已转,只听一声裂帛之声,云甫闷哼一声,但见那云甫从背到股,被周京剑锋划开一尺二三的裂缝,皮绽肉开。
云甫一个横向斜跃,立即仰身疾射,退出三丈开外。
那边九鲤毒龙华人蜂遭到败北,被平儿一剑刺中肩头,华人峰怪叫一声,随即伸出右手入囊。何乐迁闪电般到平儿面前,用眼色示意平儿命众退却。平儿用手一挥,周京扶着东阳真人和尚乐等人,疾奔离去,瞬间,众人的身影已是如豆。
何乐迁大叫道:“你走得了么?”
平儿笑道:“我还有事,岂是惧你,大凉山不土崩瓦解,我怎能罢手。”
何乐迁身法如电,如影随形跟至,恨声道:“不见过高下,大凉并非任人随意来去之处,尊驾藏首露尾,岂是英雄行径,何不报出姓名来历!”
距何乐迁不及三寸,有一柄弃落钢刀,说时,足失一挑,刀身离地而起,何乐迁猿管疾探,一把捞在手中,随手挥出一招。
刀洒一片飞光,暗含无数奇幻不测的变化。
平儿甚感惊骇,只见刀势无可化解,又失去先机,顿时缚手缚脚,一连退出七八步,才返手挥出一剑。
何乐迁冷笑一声,刀疾出势,一沉一震,洒下满天刀影,万千刀花寒芒四射罩着平儿身形。
平儿不料何乐迁有此旷绝武学,代他惊喜不已,力拒三剑,只听何乐迁低声道:“平哥佯装进去,小弟追上要有话说。”震腕又出一招“蓬花万朵”,招出一片刀山,飞滚轮转。眩人眼目。
平儿随地一鹤冲天,发出一声长啸,电奔道去。
云甫等人目睹何乐迁惊人武功,不禁暗中咋舌,忖道:“无怪山主器重!”顿生自愧不如之感。
何乐迁回首大喝道:“诸位仅防对方鬼蜮伎俩,只守住山口就是。”
说时身已电射追出二三十里,只见平儿投入一片森林中。
何乐迁迅快掠入,平儿已立在一棵合围十抱,枝叶如盖的古树下。
平儿微笑道:“洋弟,你目前大凉处境如何?”
何乐迁笑道:“还好,立危身安,暂可无虑,平哥,进袭大凉还不是时候,但只骚扰大凉宁静则可。”
平儿愕然道:“这却是为何?”
两人席地而坐,岳洋叹息一声,便把投身大凉后,受邱道岭器重,及如何设计削弱邱道岭党羽经过说出。接着说道:“目前不可进大凉原因有二:首为邱道岭功力还不测,他闭关之处也无探悉,而且阿修罗大阵法奥秘亦未探出。其次吕用等人及大仇王声平下落都还不知,据说囚在阿修罗阵中,其阵虽未摆全,但杀机密伏。万一身陷阵中,立有死亡之危,小弟无可救助,岂不令小弟抱憾终生?再说邱道岭遣往各大门派卧底之人,小弟意在查明后,连根铲除,以免武林根本动摇。”
平儿道:“弟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刮目相视,愚兄就数日一挠大凉就是。”说罢留下他们现在栖身地址,又道:“珍重再见”,身形急转奔去,转瞬即逝。
树后突然转出索命八掌尚乐,抱拳笑道:“少侠别来无恙?”
何乐迁立即还礼,道:“尚师伯你好!”
尚乐笑道:“此非寒暄之时,丐帮主长老在此三里外等待少侠晤面,速早去早回为是,以免引起他人疑心。”
何乐迁立与尚乐如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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