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子唐汉跟风流娘子岑今佩,两人共住名流大客栈,福字一号跨院,果然跟当初约定的一样,生活得像一对恩爱的新婚小夫妻。
他们跟新婚夫妻惟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两人到了晚上,睡的并不是同一张床和同一间房间!
这是孙猴子透露的消息。
因为很多人都想打听这个秘密,孙猴子为此又扎扎实实地赚了一票!
“这是小人亲眼看到的,绝错不了!”交易完成,孙猴子会低声神秘兮兮的奉送一段尾巴:“至于到了三更半夜,两人搞些什么名堂,会不会睡到一起去,就很难说了!”
这种事情当然难说得很。不仅夜晚难说,白天都很难说。
因为难说,也就特别引人遐思。
因此,很多人都私下鼓励孙猴子,要他半夜里去福字一号跨院偷听隔壁戏,如果听到精彩的情节,一定重重有赏!
孙猴子双手齐摇,当场拒绝。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这时候他一点也不为钱财动心:“诸位有兴趣,只管请使,我孙猴子可惹不起这对小祖爷爷和小祖奶奶!”
这正是这位孙猴子聪明过人的地方。
他当然惹不起。
莫说他孙猴子惹不起这一对男女小祖宗,就是换了今天无名镇上那些有头有脸有字号的人物,又有几人惹得起!
不过,话得说回来,惹不惹得起,是一回事,想惹不想惹,又是一回事。
这就像毒蛇虽毒,同样有人将它当成大补品是同样的道理。
这一晚,天色刚黑不久,福字一号跨院,朝南正屋的屋脊阴暗处,便如幽灵般出现一条矫捷的身形。
这人一身黑色劲装,脸蒙一幅黑色纱巾,两道眼孔中,精芒四射,有如冬日破晓前的两颗熠熠寒星!
他于阴暗处藏妥身形,即未另采行动。很明显的,他是在等待最有利的下手机会。
下面,火种子唐汉正跟风流娘子岑今佩在堂屋里一起喝酒。
这是他们每天的例行生活方式之一。
酒醉饭饱之后,相互调关一番,然后各自返房安歇。
孙猴子说的全是事实。
两人的确没睡在一起。
正如孙猴子所说,这当然只是一种形式。
至于两人到了更深人静后,会不会偷偷睡在一起,或是搞些什么名堂,那就很难加以证实了。
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有数。
如果眼前这位黑衣蒙面人耐性够好,愿意一直守候下去,他无疑也可以为这个很多人都很关心的绯色谜团找到答案!
但是,这位黑衣蒙面人的耐性显然不够好。
两边房门关上之后,还不到一顿饭的光景,黑衣蒙面人便如狸猫般,自高处悄没声息地轻轻一跃而下。
如仅就轻功而言,这位黑衣蒙面人,少说点也可以排人当今轻功高手的前五名之内。
难道这就是这位黑衣蒙面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艺高人胆大?
这位黑衣蒙面人不仅轻功卓绝,开启门锁方面的功夫,显然也是一流的。
只见他伸手在门边摸了几下,风流娘子那扇房门便告无声洞敞。
以这位黑衣蒙面人敏捷的身手,如想出其不意,将风流娘子一举制服,应该不是一件为难事。
只可惜他忘了对面房间里住了一位火种子。
黑衣蒙面人撬开房门,不待蹑足进入,身后忽然有人打着呵欠道:“伙计,你性子太急躁了,你为什么不能稍等一会儿再动手?”
黑衣蒙面人身形微微一僵,知道行藏已经败露。
不过,此人非仅胆大,身手也的确了得。
只见他双肩轻轻一扭,身躯尚未完全转正,一蓬铁莲子已如流星雨般电疾射出!
火种子唐汉好像睡意未消,想伸个懒腰似的,似有意似无意地双臂一扬一圈,那一蓬铁莲子,便如碰上了两块吸力奇强的磁石,格黑巴达一阵撞出,扫数被抄人唐汉双掌之中。
黑衣蒙面人发出暗器,用意只是以攻为守,预防唐汉进一步对他下手;他并不寄望这一蓬铁莲子会出现奇迹,当然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欣赏唐汉炫露的这一手功夫。
他暗器出手,人也跟着旋身扑出,一掌疾切唐汉面门!
唐汉一闪身,双手齐扬,笑喝道:“这些娃儿们玩的东西,拿回去!”
一蓬铁莲子,第二次换人出手,劲道和威力,均较先前更为凌厉。
好一个黑衣蒙面人,居然能够如法炮制,亦以双掌凭气劲将一蓬铁莲子一粒不漏的全部接住!
风流娘子岑今佩为声响惊动,这时以青帕包头,自卧室中飞身掠出。
等她赶出房外,黑衣蒙面人正跟唐汉在院心里战成一团。
她见两人搏斗激烈,无法插手相助,只好于一旁娇呼道:“小唐,替大姐卖点力气,好好截住这个家伙。至少也得揭去他的面罩,瞧瞧这个家伙的真面目!”
唐汉高声笑道:“这是身为主人最起码的礼貌,还用你说。”
黑衣蒙面人默然不吭声,双掌翻飞,疾若电火,利如刀斧,招招均攻向唐汉身上致命之处。
唐汉身形如转篷,起落肆应,虽然未落下风,却显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两人免起鹘落,转眼之间,数十招过去,依然高下难分。
风流娘子双眉紧皱,愈看愈是心惊。
火种子唐汉这位浪子之王,一身动功诡秘莫测,一向虽很少跟人动手,但要给惹火了,还没听说有谁能接得下这位浪子之王三招以上。
就连江南黑道上的第一号狠角,七绝灭门刀玄大佛,也只不过勉强接了两招半,一颗大好头颅,便变成了一颗烂西瓜!
以黑衣蒙面人这一身惊人的功力,今晚若不是有这位火种子护着她,她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呢?
她不敢想象。
她原以为唐汉很快便可以将这名黑衣蒙面人收拾下来,如今她的想法已完全改变。
她如今只希望唐汉能立于不败之地,能凭持久力使这位黑衣蒙面人知难而退,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将来如何打算,她并不担心。
她的办法多得很。
利用火种子唐汉为护身符,只是她无数自卫方式中的一种;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还有更多更好的办法等着她去选择。
她的希望没有落空。
黑衣蒙面人继续抢攻了数十招,最后终于发现,火种子唐汉这位浪子之王果然是名不虚传!
就算他有自信能跟这个火种子周旋到底,而最后的结局,最多也只是两败俱伤。
他的目的不是跟这个火种子较量武功来的。生俘风流娘子既已无希望,他为什么还要恋战下去?
所以,他觑准一个空隙,奋力猛攻一掌,然后趁唐汉分神化解之际,突然一个侧纵,掠上院墙。
女人的事情,有时真是难说得很。
想唐汉逼走黑衣蒙面人,原是风流娘子岑今佩这女人的希望。
可是,如今黑衣蒙面人真的要走了,这女人不仅不以为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反而忘情脱口高喊道:“小唐,快,这厮要溜了!”
唐汉朗声一笑道:“想溜?嘿嘿。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话发声中,身形如矢,人也跟着上了墙头。
黑衣蒙面人于墙头如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起,同时挥手又打出一蓬铁莲子!
这蓬铁莲子的作用,显然是为了延缓唐汉的去势,以便自己能够从容顺利脱身。
唐汉哈哈大笑:“你老兄就没有别的法宝了么?怎么玩来玩去,老是这一套?”
早先那蓬铁莲子,唐汉既能扫数接下,如今这蓬铁莲子当然也对唐汉发生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一次,唐汉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力,仅以衣袖轻轻一拂,便将那铁莲子全部扫人竹林,身形去势不变,继续扑向已领先三丈之遥的黑衣蒙面人。
一向聪明如鬼灵精的唐汉,这次终于失算!
他不知道黑衣蒙面人实际上就是镇上那个人人视为逗笑取乐的活宝方老头;当然更不知道,今晚这种种窥房、露迹、打斗。脱身、追逐,根本就是这个方老头为实施调虎离山之计所作的周详安排!
唐汉为方老头引开之后,院墙阴影中,立即又冒出另一名黑衣蒙面人。
这名黑衣蒙面人,当然就是那位金陵黑笛公子孙如玉!
孙如玉为了掩藏身份,今晚已将惯使的武器黑长笛改成一支如意短棍。
他的动作奇快无比。
当风流娘子岑今佩有所警觉,正待转身循声察看之际,这位黑笛公子已如狸猫般疾窜过去,一棍点中了她右肋络道穴!
风流娘子半边身躯一麻,向前一个踉跄,跌坐下去。
只可惜这位武林名公子身手虽然高强,行为却不够老练,这种抽冷子暗算别人的行径,在他说来,显然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老弟台不知道是当初即未系牢,还是心怀愧作,手脚不稳,给自己棍尖碰到了,脸上那幅黑纱布,竟于这时突然脱落!
这位黑笛公子心中一慌,当场呆住了!
风流娘子目光所及,也不禁微微一呆。
“想打奴家主意的,原来竟是你这位一向斯文老实的孙公子?”
“不,不,岑姑娘千万别误会。”孙如玉满脸通红,急忙辩解道:“我孙如玉决不是那种人,老实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怎么样?奉命行事?”
孙如玉既不敢应是,又不敢应不是,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气他那位方师叔,什么差事不好派给他,偏要叫他干这种见不得人的窝囊事!
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他这位黑笛公子今后将拿什么面目去见人?
风流娘子知道这位黑笛公子是个真正的君子人,今晚出手暗算她,必然另有隐衷;即使孙如玉不为自己辩解,她也不相信这位黑笛公子会为了十万两银子来干这种勾当。
所以,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另换了一付口气道:“既然这只是个误会,根本不是你孙公子的主意,你为什么还不替奴家解开穴道?”
孙如玉更为难了。
他能这样做吗?
他能!只要他愿意做,他可以立即放走这位风流娘子,而另外随便编个借口,向师叙方老头含混交差。
但是,他要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很可能就会从此失去一位方叔师。
一位惟一的长辈,一位惟一的亲人!
他是不是值得这样做?
他知道方师叔是位正派人物,目的也不是为了那十万两银于,万一此举竟与师伯屠龙剑客灭门血案有着重大牵涉,而竟因他一念之仁给误了大事,他对得起泉下的师伯和父亲?
孙如玉长长叹了口气,觉得非常惭愧。
为自己优柔寡断感到惭愧。
他相信如果换了火种子唐汉,一定不会出现这种为难的场面。
火种子唐汉一定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事,而且一定会处理得很好。
如果换了火种子唐汉,唐汉会怎样来处理这件事呢?
他辗转设想,终于慢慢找到了答案。
唐汉的优点,除了武功,便是勇敢、坚毅、守信、重义!
他相信唐汉如果碰上这种事,除非一开始就拒绝接受,否则一定会执行到底!
他吸了口气,上前一步,下定决心,正容道:“对不起岑姑娘,在下这是不得已,务必请岑姑娘见谅……”
风流娘子又气又急,涨红了一张粉脸道:“你待怎样?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个君子人,难道你好意思抱着奴家前往无奇不有楼?”
孙如玉一怔,不由得又犹豫起来。
竹林中忽然有人嘻嘻一笑道:“没有关系,我来代劳。他是君子,我不是!”
语意未了,一条人影跟着自竹林中如矢窜出。
又是一位名公子。
多事公子高凌峰!
孙如玉颇感意外道:“凌峰兄藏身竹林内,居然连小弟都给瞒过了,这一身惊人的轻功凌峰兄是什么时候练成的?”
高凌峰笑道:“我高凌峰如果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能耐也没有,今晚这场戏就唱不成了。”
孙如玉一呆道:“唱戏?唱什么戏?”
高凌峰笑道:“唱什么戏都好,反正各人心里有数。”
今晚的种种经过,也许只是一场戏。也许参加演出的人,都清楚自己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但这里面绝不包括孙如玉在内。
这位黑笛公子一点也不觉得今晚是在演一场戏。他惟一的感觉,只是觉得这种事实在不该发生;退一步说,就算这种事无法避兔,也不该由他参在里面插一脚。
他皱皱眉头,望着高凌峰道:“凌峰兄真肯替我代劳,替小弟将这位岑姑娘送去无奇不有楼?”
高凌峰笑道:“说话不算数的是乌龟王八蛋!”
他口中说着,人已走去风流娘子身边,接着又朝风流娘子嘻嘻一笑道:“你岑大姐用不着紧张,我这个多事公子别的本事没有,抱起女人来,可是一等好手,大姐如不相信,将来尽可去问燕京三凤……”
他老兄倒真是言行如一,说到做到,没等说完,就已将风流娘子一把抱了起来。
风流娘子动弹不得,只有恨恨发狠道:“小高,你记住,今晚你这样对待岑大姐,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高凌峰只当没有听到,扭头一声:“走!”足尖一点,人已掠上墙头。
孙如玉迷迷糊糊,像个傀儡。他怕高凌峰半路耍什么花样,不敢疏忽,只好也跟着纵身而起。
大客栈的特级上房,好处是独立、干净、幽雅、不轻易受到杂音干扰。
但坏也就在这里。
像这座福字一号上房,独门独院的,气派是够了,只是一旦如果发生灾变,好处就全变成坏处了。
譬如今晚,这里不仅发生了激烈的打斗,最后甚至连房客都被掳走了,结果居然一个客人也没给惊动。
一天花十两银子住这种上房,值得吗?
月光皎洁。
清风徐来。
好一个如诗似画的初夏之夜!
高凌峰走出小镇,忽然朝怀中的风流娘子嘻嘻一笑道:“大姐感受如何?舒服不舒服?
该不是我小高吹牛吧?”
风流娘子骂道:“你这个短命鬼,将来一定得不到好报应。”
高凌峰笑道:“我叫多事公于,多管闲事,是我的本分。你叫风流娘子,照理也该风流一点才对。干嘛老是嚷个不停?”
“闭上你的臭嘴。”
“大姐,你这就错了,我高凌峰英俊潇洒、年轻,多少妞儿想要我碰一下都办不到,今晚你能这样被我抱着,算是你前世修来的福缘,为什么一开口就要骂人?”
“你再乱嚼舌根子,姑奶奶就骂你祖宗十八代!”
“好,停!”
是的,嘴停了,其他的部分呢?
无奇不有楼快到了。
风流娘子突然尖叫道:“嗳,死人,你乱摸什么?”
高凌峰笑道:“摸一样好东西。”
风流娘子道:“你要死了是不是?”
高凌峰笑道:“放心!我说的‘东西’,绝不是你误解的‘东西’。我保证决不摸那些你怕被摸的地方就是了!”
风流娘子又叫道:“嗨!痒死了。死人,你到底想摸什么?”
孙如玉追上一步道:“规矩点,小高,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高凌峰像被锥子扎了一下似的,嚷了起来道:“唷唷唷,好家伙,你可以厚着脸皮把人家活捉来换银子,我他奶奶的只不过揩点小油,摸了几把,传出去就不好听?”
孙如玉道:“这是两回事。”
高凌峰道:“什么两回事?如果她由你抱着,两个人深更半夜走在这种冷冷清清的山路上,抱到最后,会抱出一个小孙如玉来都说不定!”
孙如玉道:“小高,你疯了?你信口雌黄,这说的是些什么话?”
高凌峰道:“好好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人还给你接住!”
他转过身子,双臂一抖一送果然真的将风流娘子像抛一袋东西似的抛了过去。
风流娘子胁下络道穴受制,身子无法活动,如果摔落下去,必定受伤无疑。这女人如果受了伤,那就跟“交货”的“规格”不同了!
孙如玉急切间无从选择,只好伸手一把接住。
多事公子高凌峰交出风流娘子后,双肩一晃,人如轻烟趁风,眨眼消失不见。
孙如玉软玉温香抱满怀,心头怦怦跳个不停,一张面孔涨得通红。
如果风流娘子只是个普通女人,他这时候一定会解开她的穴道,让她自己下地走。
但是,风流娘子不是个普通女子。
这女人一旦身手回复灵活自如,他是否还能制得住这女人都是个问题。
风流娘子娇软的身躯在孙如玉怀里轻轻蠕动了几下,忽然促声道:“不好,小孙,我,我快摸摸我的胸口。”
孙如玉一怔道:“摸什么?”
风流娘子道:“你摸过了,我再告诉你。”
孙如玉摇头道:“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我不摸。”
风流娘子道:“死人,你没有摸过女人这种地方?”
孙如玉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风流娘子急得像要哭了出来似的道:“算我求你替我摸一下好不好?”
孙如玉皱眉道:“你这位岑姑娘真难缠,小高刚才摸你,你破口大骂,他被你骂跑了,你忽然又要我来摸……”
风流娘子狠狠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你这个死木头想到哪里去了?”
孙如玉一嘎道:“怪了,要我摸你胸口,话是你说的,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风流娘子着急道:“我现在突然想了起来,那小贼子刚才毛手毛脚的,其实是想偷姑奶奶的两样宝贝。我要你摸一下,是因为身子不能动,想看看东西有没有被那小贼子偷走。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
孙如玉道:“两样什么宝贝?”
风流娘子道:“解毒万应散,黄玉促织。”
孙如玉大吃一惊,觉得事态果然严重。
于是,他顾不得再拘小节,遂伸手隔着单薄的衣衫,在风流娘子胸口摸了两把。
风流娘子道:“死人,不对,你摸到什么地方去了?那高高的上面,如何藏得了东西?
往下摸,摸中间。”
孙如玉脸更红,心跳得更厉害。
他发觉的确摸错了地方。
但他决不是故意的。
他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该摸什么地方,风流娘子并没有交代清楚。摸向两座隆起的高峰,纯属下意识自然的指引。
如果一个动人的女人叫你摸她的胸口,你会摸她什么地方?
于是,孙如玉只好遵嘱重摸。
这次他摸对了。
但是,乳沟里滑腻腻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样?”
“光光的!”
风流娘身躯一抖,几乎昏了过去。
孙如玉觉得很过意不去。
发生这种事,他实在该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因为他如果不答应让高凌峰代劳,高凌峰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如今害人家丢了两件宝物,他该如何向这位风流娘子交代?
“这事慢慢再想办法,别难过。”他只好找话题安慰她,“其实,如此贵重的东西,岑姑娘本就不该带在身上。”
“为什么?”
“譬如你今夜失手被擒,人交无奇不有楼之后,就算那小子不把它们偷走,它们照样也会落去别人手里的。”
“落去谁的手里?”
“我完全是个局外人,根本不知道那个要你的人是谁。”
“你以为今这桩交易真的会成功?”
“前面就是无奇不有楼,你也已被我制服,为什么不会成功?”
风流娘子轻轻一哼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孙如玉一呆道:“做我的春秋大梦?难道你还留了一手,随时都可以逃脱我的掌心?”
风流娘子冷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
孙如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风流娘子像呻吟似的晴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吐音含混的道:“现在明白了没有?瞧瞧你的手臂。”
孙如玉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手臂,果然马上就明白了风流娘子的意思。
他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到了什么?
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他穿的是一身黑衣服,别说月光之下,就是换了大白天,他也不可能一眼便看出此刻的衣袖上已经变了颜色。
他是感觉出来的。
他凭一种湿漉漉的感觉知道这女人做了件什么事。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无奇不有楼要的是一个没有受伤的风流娘子,咬破了舌头,算不算受伤?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舌头是人身上重要器官之一。
它也是一个人失去自由,手脚受到束缚,惟一可以自行求得解脱的器官之一!孙如玉大吃一惊,急忙解开风流娘子的穴道,同时将风流娘子放了下来,像哀求似的道:“岑姑娘千万不可如此。你走吧!这副担子,我孙如玉承担下来就是了。”
风流娘子走了。
走得很勉强。
临走之前,她还朝孙如玉投出了哀怨的一瞥,好像责怪孙如玉不该多管闲事,没能让她一鼓作气,适时嚼舌了却残生!
孙如玉呆呆地望着风流娘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歉疚和怜悯的感觉。
离开了孙如玉的风流娘子,这时心中的感觉也差不多。
她抚摸着阵阵刺痛的腮帮子,暗暗感慨:“好一个老实得可怜的小傻瓜蛋,将来谁要能嫁到这样一个丈夫,倒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风流娘子离开黑笛公子孙如玉,并没有马上回到名流大客栈福字一号上房。
先回到福字一号上房的人是火种子唐汉。
唐汉显然没能追得上那个方老头,他是循原路,由院墙上翻进来的,这位火种子人落院心,目光微微一扫,便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风流娘子不见了。
他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说也奇怪,这位一向很少上当的火种子,在发现自己中计之后,竟然一点也没有沮丧或是愤怒的表示。
他缓缓走向自己占用的那个房间,长长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要骗我的人,把我骗了,想从中渔利的人,大概也已如愿,这就叫皆大欢喜……”
黑暗中忽然有人冷冷道:“你欢喜,我可不欢喜!”
唐汉应该吓一跳。
但他没有。
他只是略一怔忡,便笑着接口道:“你不欢喜什么?”
一个人慢慢的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
又是一位名公子。
无眉公子!
月光下,无眉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瞪着唐汉,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我不喜欢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唐汉微笑道:“谁说我言而无信?”
无眉公子板着面孔道:“风流娘子也许不是个值得你保护的女人,但你既然答应了她,你就该负起你的责任。请问如今那女子哪里去了?”
唐汉笑道:“这跟言而无信完全是两回事。”
无眉公子道:“你是不是又想卖弄你的生花妙舌?”
唐汉笑道:“你只能说我学艺不精,办事能力差劲,决不能说我背信,因为你应该相信我已尽了力量。”
无眉公子道:“事实只有一个,怎么说都是一样,你没有尽到责任!”
唐汉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当时你不在场,否则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无眉公子道:“就算在场又怎样?”
唐汉道:“如你当时在场,你就会知道,坚持要将对方留下,以及后来要我追截敌人,全是我们那位岑大姑奶奶的主意。”
无眉公子道:“她的见解怎能跟你比?你为什么不自拿主张?”
唐汉又叹了口气道:“我承认这是我的一大疏忽。不过,如果当时让你看到了对方那种身手,就是换了你张大公子,恐怕也难抑制一股想弄清对方身份的好奇心!”
无眉公子道:“结果你弄清了对方的身份没有?”
唐汉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不敢肯定。”
无眉公子道:“谁?”
唐汉道:“一个我们都听人说过,但都没有见过的前辈高人。当年金陵三杰中的老三,飞天豹子欧阳俊!”
无用公子道:“你是怎么想起这个人来的?”
唐汉道:“是从对方惊人的掌力和卓绝的轻功,引起的联想。”
无眉公子道:“武林中掌力和轻功好的人多的是,又岂止一个飞天豹子?!”
唐汉道:“话是不错,武林中掌力好的人多的是,轻功好的人也多的是,但要想找个一人身兼两门之长的人,恐怕还不多。”
无眉公子无法不承认这一事实。
凡是练武的人,练的武功多半不止一项,但能练得好,而且能仗以成名的武功,往往只有一样。
就拿他这位无眉公子来说,他的一套“游龙剑法”,是当今各门各派剑法中,众所公认的一绝。提起他无眉公子,大家差不多就会想起“游龙剑法”。
至于轻功、拳脚、暗器、他当然也在行。但是,别人会把其他的武功跟他无眉公子这个名号连在一起吗?
无眉公子沉默了片刻,忽然摇头道:“还是不对!”
唐汉道:“什么不对?”
无眉公子道:“金陵三杰都是正派人物,除老大老二已物故多年之外,这位飞天豹子也已多年不间音讯。就算这位飞天豹子尚在人世,也绝不会干出这种下作事来。”
唐汉道:“我也是有过这种想法。”
无眉公子道:“而最后你却认为,纵然对方就是那位飞天豹子,这种现象也很合理?”
唐汉道:“我猜想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
无眉公子道:“什么隐情?”
唐汉苦笑了一下道:“我如果样样事情都能未卜先知,我就不该叫做‘火种子’而该叫‘活神仙’了!”
无眉公子皱起眉梁,又想了片刻,抬头道:“如今风流娘子已经被人掳走,你不想方法营救?”
唐汉微微一笑道:“如果我的想法不错,这一点你大可以不必担心。”
无眉公子一怔道:“为什么?”
唐汉笑道:“那位假设的飞天豹子被我一路追去后面荒山中,他本人绝不可能分身掳人,那么他就该有位助手对不对?”
无眉公子点头。
唐汉又道:“你猜想这位助手会是谁?”
无眉公子道:“我怎知道。”
唐汉道:“那么,你知不知道,金陵三杰中老大屠龙剑客遭遇的火门惨案,以及老三飞天豹子一生既未成家也未收过徒弟?”
无眉公子不期然脱口道:“还有老二的后人和门人啊!”
唐汉道:“不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金陵三杰中老二是谁?”
无眉公子道:“黑笛神侠孙长呜。”
唐汉笑道:“黑笛神侠孙长鸣的独生子叫什么名字?”
无眉公子不觉一呆道:“你你是说真正动手掳人的人竟是孙如玉孙家老弟?”
唐汉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无眉公子道:“这就是你放心的原因?”
唐汉笑道:“风流娘子如果落在这位孙小老弟手中你不放心?这位孙小老弟不倒头来给她骗去卖掉,就已经算是上上大吉了!”
无眉公子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你怎能确定这一点?”
唐汉笑道:“今天无名镇上,能跟这种事发生关系的人物,差不多可以一个个推算得出来,虽不中亦不远矣!”
无眉公子道:“如果你的推算正确,那位岑大姑娘怎么还不见脱身归来?”
是的,这是个最现实的问题。
你说掳走风流娘子的人,无论是张三李四,或是王二麻子,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认为风流娘子一定可以安然脱身,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子?
唐汉抬头望望天色,天上明月如银梳,北斗七星,历历可数。
“我忽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他好像在跟星星和月亮说话:“我们那位岑大姑奶奶,也许永远不会再回到这座名流大客栈来了。”
无眉公子冷笑:“这是个很高明的想法。”
唐汉扭过头去道:“高明?”
无眉公子道:“不错!只有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才会找得出这种结论。”
唐汉眯起眼缝道:“是吗?”
无眉公子道:“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结论,那位岑大姑娘即使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更谈不上什么道义责任。”
唐汉道:“为什么?”
无眉公子说道:“你不是交代得很明白吗?事情发生之初,你已尽了力量,事情发生之后,你又推测她一定可以凭自己的机智脱身。如果那位岑大姑娘从此失去音讯,那全是她自己的事那只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唐汉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是一位县太爷,真不晓得你那一县的百姓怎么过日子!”
无用公子道:“我冤枉了你?”
唐汉道:“我只说这位岑大姑奶奶也许不会回到这座名流大客栈,什么时候说过她已自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如果你张大公子的记性尚未坏到随听随忘的程度,你该记得我甚至没说过她已离开这座无名镇。”
无眉公子道:“很好,算你口才好,我说你不过。如今我只问最后一个最简单问题: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再见到那位岑大姑娘?证明她如你所说的没有受到伤害?”
唐汉道:“最迟不会超过下个月无奇不有楼的会期。”
他望着无眉公子,微微一笑:“更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在镇上某个地方碰上你张大公子,向你张大公子请安问好!”
无眉公子道:“过期不验怎么说?”
唐汉道:“任罚。”
无眉公子道:“好!再见。”
唐汉道:“慢一点!”
无眉公子转过身来道:“什么事了”
唐汉笑道:“你要问的,都间完了。能否请你张大公子耽搁片刻,也让我向你张大公子请教一件事?”
无眉公子道:“说!”
唐汉笑道:“上次赌的东道,我这个输家到底要替你办件什么事,能不能请你早点说出来,好叫我了却一桩心思?”
无眉公子眼珠子转了转,一边点头,一边像头晒太阳的老猫般,喉管间不断发出“呜”
“嗯”之声。
唐汉心头暗暗发毛。
他已看出这位性格刚强固执的武林名公子,因为受了他不少闲气,显然已改变了当初的主意,正想另出一个难题,要他这位火种子好看!
唐汉轻咳了一声,道:“没有关系,如果你一时想不起来,下次再说也一样。”
无眉公子一双水泡子眼里,忽然露出一种叫人看了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他一拳的笑意。
他无疑已看透了唐汉此刻心中的“怯意”。
“我是个很厚道的人。”他像在安慰唐汉,唐汉心中只有更不舒服。“我张天俊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为别人着想。”
唐汉声色不动,因为他不愿再增加这位大公子猫哭老鼠式的乐趣。
“就拿这次你老弟输的东道来说,我本来尽可以只为我自己的利益打算。但是,你老弟知道的,我张天俊绝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这位张大公子又笑了。
他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措词。
“所以,说到最后,我还是为了你小弟好。我要你老弟办的这件事,就跟你老弟办自己的事情一样。”他吊足胃口,才加重语气,勾出正题:“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替我找出那个以十五万两银子出卖你老弟武功师承秘密的人!”
这就是一个厚道人出的题目?
短短三天之内,要用什么方法,要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得出这个人来?
无眉公子望着唐汉微笑:“如果你老弟觉得这件事太难办,咱们这个东道不算也可以。”
唐汉默立了片刻,缓缓抬头道:“换个题目怎么样?选上这样一个题目你太吃亏了。”
无眉公子愉快的神情又增添了几分:“没有关系,我吃点亏,不算什么,我说过我是个厚道的人,厚道的人总是要吃点专的。”
唐汉道:“你这种东道赢来不易,你不后悔这个题目出得太容易?”
无眉公子几乎想哈哈大笑,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地方,他倒是的确不失厚道。
他仍然保持微笑:“你看我张天俊可像是个做事会后悔的人?”
唐汉道:“你说要我在三天之内,找出那个出卖我火种子武功师承秘密的人?”
无眉公子微笑道:“如果你认为限期太紧迫,当然可以延长。”
唐汉道:“我意思正好相反。”
无眉公子笑容一凝道:“你的意思是说用不着三天那么久?”
唐汉道:“我现在就可以替你找到那个人。”
无眉公子一呆道:“人在哪里?”
唐汉脸上忽然也露出那种叫人看了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拳的笑容。
他等无用公子完全看消了他的笑容,才一字字的回答道:“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无眉公子呆立着,就像一座雕刻生动的石像。
唐汉露出欣赏自己杰作的微笑。
他知道这一棍打得很重,但他心里一丝歉意也没有。
每个人都有他的怪脾气,这位无眉公子也不例外。
他最瞧不起那些庸庸碌碌的角色。你抬杠赢了他,或是拼酒赢了他,他表面上好像很生气,其实对你只有更增敬佩之心!
因为他认为口才、酒量、机智、跟高强的武功一样,都是一个人的长处;一个长处愈多的人,就愈应该受到尊敬!
所以,他跟唐汉经常闹得不欢而散,但这种小别扭一点也无损于他们之间日益深厚的友谊。
隔了很久很久,无眉公子才像恢复了说话的气力,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瞪着唐汉道:“这种匪夷所思的怪点子,你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唐汉笑笑道:“这不是什么‘怪点子’,这叫做‘肥水不落外人田’!”
无眉公子又征了一下道:“你说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
唐汉笑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对这个秘密发生很大的兴趣,迟早会有人去想尽方法打听,最后也必定会打听得出来。与其如此,我又何不抢先一步,自己在自己身上轻轻松松的捞它一票?!”
无眉公子喃喃道:“坏人我见多了,但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你小子这样坏得透心入骨!”
唐汉微微一笑道:“这就像我以前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厚道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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