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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极秘境

    玄冥帝君闻言一震,玄银面具后的目光透出难以置信的异芒,沉声问道:“你等果真是神农有炎氏的后人?”

    土墼料定她必有此等反应,遂正色答道:“帝君久历三界浩劫,执掌冥界死生轮回大权已有数千余年,相信对我族之兴衰应该了如指掌才是,难道还分辨不出老夫是否为有炎氏后人?”

    玄冥帝君以神能巡视,感受到土墼爷孙身际萦绕的魔能异力,冷哼一声,道:“你等即便是有炎氏后人又如何?神农烈山若是知其子孙最终沦落成魔道走卒,九天魂灵怕也难得安息!”

    土墼听出她话中敌意,不屑地反唇相讥道:“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等神玄二宗比之妖魔邪道虽有可取之处,但也绝非善类!”

    玄冥帝君眼中厉芒闪现,显然被土墼的冷嘲热讽激恼,但也听出其人话中带话,于是不动声色,偏过身等他将话说完。

    土墼思及往事,心中抑郁之气起伏难消,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何身份,道:“想当年我有炎氏一族在圣皇带领下,为顾全天下万民部族的福荫,放弃逐鹿天下的机会,归附于轩辕黄帝共讨蚩尤,谁知竟惨遭其偷袭灭族,圣皇为顾全族性命自殒而亡,我族上下也遭其种下本命封印,世世代代都难得片刻苟安……”

    土墼回首望向玄冥帝君,神情中流泻出悲凄无助的愤慨,伸臂一指,声严色厉道:“然而,当蚩尤败于轩辕之手后,我族上下恳求你们神玄二宗予以庇护,哪知你们竟以为我族受其封印,已成魔门奸细,便以大战初胜、尚未奠定胜局为由,将一众请愿的我族长老通通拒之门外!”

    “奈何天地之大,竟再无我有炎氏一族的容身之所!”

    土墼说到此处,不由仰天长笑,声泪俱下。

    片刻间,他长吁了一口气,毅然道:“于是,我们看透了所谓神玄二宗的真实面目——原来在利益权衡之下,你等与那帮妖魔宵小同出一路,并没有什么大同小异!自此以后,我族便立誓不再寻求任何庇护,一切都要靠自己,哪怕本族只剩最后一名子孙,也绝不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玄冥帝君默然无言,她也曾亲历那场震古烁今的神魔大战,怎会不知其中缘由所在,望着眼前这位悲愤莫名的受难者,心中浮出一丝歉疚,淡淡道:“事隔千年,现在再谈论当时的是是非非,未免言之过迟,对也好错也罢,都已时过境迁了!”

    此时,原本受轮转山结界所困的土行孙被土墼方才刺耳的笑声震醒,睁开双眼甫一见到玄冥帝君,吓得翻身跪倒在地,抖颤着身躯道:“小人拜见玄冥帝君!”

    土墼缓缓驱动轮车从崖角向土行孙行近,大声喝止道:“起来,身为有炎氏的子孙,便不该自视卑下,不管面对任何环境,都应该挺胸抬头站起身来!”

    土行孙怔了怔,毕竟这数百年来一直苟活于三界边缘,虽然经常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但也从未想过对这位三界之神有所违逆,此时闻言难免一时间无法适应过来。

    土墼心中暗恨此子太不争气,当下右掌按提生风,元能劲气暗涌向前,硬生生将土行孙跪落的躯体凭空拔起,土行孙身不由己站起身来,充满畏惧的眼神惊恐地望着数尺距离外的玄冥帝君。

    玄冥帝君似乎丝毫不以为忤,看似漫不经心地来回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四下观望崖顶,道:“既然你们寄居轮回集已有数百年光景,应该知道这轮转山乃是我冥界禁地,为何今夜还胆敢闯入此地?”

    土墼虽然不清楚玄冥帝君为何会发现他们的行踪,但细细想来,估摸多少都跟方才开启秘境时所耀出的异芒有关系,他也知道很难骗过修为通神的对方,索性开诚布公地反问道:“既然是私闯禁地,自然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帝君为何明知故问呢?”

    土行孙听爷爷公然顶撞玄冥帝君,心中直呼完了,当他想到有可能遭受到的刑罚下场时,不由一身战栗不止,幸好体内尚有土墼方才释放的一份元能护持,否则怕已当场瘫坐在地了。

    “说得好!”玄冥帝君眼中厉芒一闪即逝,道,“本帝正想听听,你们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土墼放声大笑道:“既然明明说了是见不得人,自然便是不能说与旁人知道的,帝君又明知故问了!”

    玄冥帝君不怒反笑,负手悠然行出数步,道:“看来,你们摆明是与三界为敌,难道不怕就此连累有炎氏一族?难道就不怕负了你们老祖宗神农烈山一心护族的希望?”

    土墼闻言眉头一皱,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就在心念甫动之际,他的魔灵异心再度触动,明显感应到体外结界力量地逐渐加强,情知对方已经决定采用强制手段,心弦不免一紧,但仍然镇定对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神玄二宗与那魔妖鼠辈一般不择手段,凡事都讲究祸殃株连,天地三界迟早必乱,相信到时候我有炎氏一族一样难得幸免,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我又何必指望什么、害怕什么呢!”

    “好!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就凭这句话,本帝便不会为难你有炎氏其他族民!”

    语罢,玄冥帝君目光如电,扬臂轻托,抬肘划出一线朦胧柔和的光能,掌中五指虚空一摄,均匀布设在崖顶上的元能结界如同百川汇流般随之缓缓收拢。

    土墼只觉周身一紧,知道对方已经发动结界之力,急忙运转体内魔能相抗,尽管他清楚自身元能与冥帝相比,实不啻于自取其辱,但他既然身为有炎氏族长老,束手就擒这等有辱本族颜面的事情自是做不出来的。

    土行孙的修为不及土墼三分一,早已被愈缩愈紧的结界压迫至丝毫无法动弹,巨大的元能来袭令他神志一乱,硬生生昏迷过去。

    却说倚弦与耀阳二人的身形顿在崖前半空之中,受黑白异芒的强卓压力所逼,猛然感到体内一阵膨胀,由外向内的压力开始挤迫灵体,扭曲的强力拉扯让他们再度回想到当日自爆身亡的可怖经历。

    兄弟俩惊恐莫名,此刻在二人脑中电闪而过的,无一例外都是祈求归元异能的出现。不知是否因为面临生死攸关,他们体内的异能果然及时出现,紫青二道芒光分别透体而出,与黑白异芒互为缠绕,交相辉映。

    顿时间,二人只觉彩光眩眼,目不能视,飓风吼啸,耳不能听。巨大的吸附力从裂空缝隙中应运而生,将兄弟俩猛地吞噬进去。耀阳与倚弦脑中一片晕眩空白,浑然只感到一阵飞速下坠的感觉,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悠悠醒来,赫然发现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广阔无垠而又虚无混沌的静寂空间,身边无法见到任何人或物,却又能感应到自己兄弟的存在,而且口不能言,觉得自身如同游离的气体一般存在着,令他们惊惧莫名。

    好在兄弟二人曾经经历过“虚灵幻境”与“阴阳劫地”,对付类似环境多少都有了一些经验。象这种虚空灵境,均是天地间微妙至极之处,若非二人灵体受“归元魔璧”锻炼出极阴极阳的禀性,又怎能一次又一次经历此等旷古绝今的际遇。

    但这处虚空之境,与他们以往所经历的二处地方完全迥异。这种虚空万有、异不藏实、别无他物的感觉,加上二人始终无法移动分毫的无奈,令面临此境的耀阳与倚弦生出不识来处、更无辨归途的莫名恐慌。

    耀阳与倚弦顾盼四周,这才发现在头顶不远的虚空之中,映照出一面巨幅圆形图腾,其圆一分为二,分别呈现出两面紫青异色的鱼形半圆物体,像是拥有灵性般相互纠缠着。熟悉的图案让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归元魔璧”。

    忽然间,图腾中的双色半鱼物开始缓缓启动,顺逆有度的旋转越来越快,轰然一响过后,紫青双色的图腾骤然射出黑白二道异芒,将兄弟二人再度笼罩其中。与方才不同的是,耀阳与倚弦只觉流光异芒甫一临身,便如附骨之蛆一般尽数串入灵体之内。

    刹那间,那种不断膨胀的感觉又随即而来,兄弟二人感到自己的思感与神志正在不断被分解又分解……

    不知过了多久,耀阳与倚弦慢慢恢复灵台清明,只觉周遭一片宁静,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安详与澄明,灵体的感应也变得异常微妙起来,仿佛在这异度空间中,一股微风轻轻摩挲着心灵深处,温柔地如同母亲的手。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从冥冥之中触及到他们心底的最深处,让他们莫名的想大笑,又想痛哭……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如同林间小溪般缓缓淌过思感最深处,肆意宣泄的快意令他们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写意,尽管灵体依然随着身际灵异力量的变化而浮沉不定,但他们心中却感到分外踏实,无有丝毫慌乱失措。

    良久,二人蓦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们正置身在一条横亘于虚空中的无尽长廊上,那条长廊既看不见起始,也望不见终端。而在那茫无边际的虚空黑暗之中,竟浮现出千万点若隐若现的流萤,宛若漫天繁星近在身畔。

    透过右面身下如水晶般闪烁变幻的廊壁与栏杆,一片耀眼的光明延伸向远方虚无飘渺之处。俯望左首,透过若有若无的长廊幻象,可以望见的是深不可测的无尽黑暗,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一般。

    两人心中突然一阵悸动,这幅场景好生熟悉,就像是久违的梦境!他们同时在想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这虚无缥缈的绝境,偏偏任他们如何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无法寻到丝毫相关的记忆!

    此时,莫名的微风再度吹来,漫天流萤闪闪飞舞,穿过水晶透明的廊顶,在他们身旁环绕盘旋,无数萤光甚至穿过他们的身体,融入混沌虚空中。

    耀阳与倚弦不由大惊,同时将手探入被流萤穿过的身体,居然发现轻而易举便伸了进去,空无一物的可怕感觉弥漫在二人心神当中。他们的灵体竟变成有如轻烟薄雾般的梦幻,再也无复充足盈实的感觉。

    “难道……难道我们已经灵元俱灭了么?”倚弦率先想到最坏的可能性。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既然人死了会到冥界,那么灵元俱灭的人都会来这里吗?”耀阳没有怀疑倚弦的想法。

    “我们明明是在‘无极秘境’中……”倚弦忽然想到什么,竟硬生生愣住了,惊诧地决定再试一试,心道,“我没有说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耀阳无辜的心声犹如面对面说话一般,流入倚弦的思感之中。

    兄弟俩竟然能够心灵相通,他们心中的忐忑与惊异可想而知。虽然俩人胆子素来颇大,而今又是魂灵之体,说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地方?但此时偏巧在这虚幻如梦的空间,感到自身便如万里夜空中的两粒微尘一样,头一遭在心中觉出一种天地之大,他们却已无依无靠的空寂!

    忽然间,又一声轰地闷响过后,他们眼前蓦地一亮,在那柳絮般飞舞缠绕的荧光之后,原本光明与黑暗对比强烈的漫漫虚空中,竟然凭空出现了无数幻象——

    险峻奇峰、漫漫云海、落日大河、夜雨江星、林中明月、翠竹莺飞……

    无数瑰丽风景在他们身遭变幻莫测,或山川河岳、或日月星辰、或花木虫鱼、或记忆中经历过的,或是他们此生见所未见的一切又一切的景象都在这时急时缓、极静极动间的莫测变幻中,距离他们咫尺之距飞速交替。

    恍惚中,耀阳与倚弦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忽地崩爆开来,耳中蓦然听见无数声音,像是风声、雨声、雷电声、水流声……无数熟悉而又陌生、亲切而又自然的声音,彼此交织,反复难辩。

    仿佛是一种洗礼,随后而至的是鼻嗅、舌味、身触、思感等等交杂不同的感受,让耀阳与倚弦在短短时间内便深刻体会到肉身存世的千般滋味。

    片刻间,一切的一切在刹那时突然静止下来。

    只余下无尽长廊外如银河飞旋的漫天流萤,不知何时已在他们身边汇集,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条荧光闪烁的桥梁,沿着长廊向前蔓延伸展。

    兄弟俩感觉自己被萤光慢慢托起,沿着那流萤编制而成的虚空幻桥徐徐飞向虚空深处,无数点荧光在他们脚下、头顶、以及身周环绕闪烁,引导他们离开长廊,向虚空深处的瑰丽风景急速飞去。

    疾风扑面,他们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流萤犹如流星雨般的在他们飞掠而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心中充满了温暖与亲切,好似归乡的浪子一般。

    飞舞的萤光将耀阳与倚弦紧紧护在当中,似乎顺应着无尽长廊的光明引导,带着耀阳与倚弦往虚空深处飞去。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异变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