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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墓前誓言

    “知音亭阀主五音之墓”!

    石壁之上,只有九个刀刻的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一种傲人的风骨,犹如五音先生这一生的写照。

    字形之下,立着一座孤坟,几杯黄土,伴着一丛野草,孤零零地卧在忘情湖边的一个小山包上。

    一代豪阀,竟然葬身于此。纪空手的心中,蓦生一股悲凉。

    他静静地站在孤坟之前,手里捧着三支燃起的香烛,默默地祈祷了一番,将香烛插在五音先生的坟前。

    此时已是子夜,他悄然而来,只是想倾诉自己对五音先生的怀念之情,更想让五音先生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因为为五音先生报仇的时刻就要到了,他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他静静地立于坟前,没有说话,只是用心去感受五音先生亡魂的存在。在他的潜意识里,五音先生并没有死,他分明在那深邃的天空里,用那一双充满大智大慧的眼睛审视着纪空手,那儒雅清秀的脸上,依然流露着那份关切与慈爱。

    一声叹息,悠然地荡向湖面,纪空手的眼中,已多了一些泪水。

    但是,这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根本就没有流出来。这只因为,纪空手心里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没有人相信眼泪,眼泪也不可能造就一个强者。

    要想成为这个乱世的强者,就只有动用铁腕。对每一个敌人的挑衅,都要做到——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先生,你安息吧,只要我纪空手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期望!”纪空手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终于转过身来,往来路而回。

    他没有久留,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沉湎于哀思之中,他必须去面对一切艰难险阻。他希望自己再度站到五音先生坟前之时,那时的他,已经将一个个对手打倒在地,成为他登上人生巅峰的一块块基石。

    这看上去是那么遥不可及,却又仿佛信手可得。可纪空手每一步踏出的时候,都坚信自己与这个目标又迈近了一步。

    当他信步而走,转过一片密林时,他忽然听到了无数的野狼叫嗥声隐约地响在空际。

    在寒冷的冬季,在辽阔的荒原之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野狼出没其间,这似乎并不稀奇,但是引起纪空手注意的是,他分明听到在这狼嗥之中,夹杂着一两声高亢激昂的狼嚎。

    “狼兄,真的是狼兄的声音!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纪空手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想起与狼兄相处的日子,仿佛又勾起了心里那种人兽之间真诚的感情。

    快步登上一座不高的山丘,野狼叫嗥之声乱成一片。纪空手放眼望去,只见上千只野狼活蹦乱跳地跟在一条黑影之后,正与三四头更大的黑影在一大片灌木丛中相峙对立。

    纪空手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为眼前这种惊人的场面而感到心惊。这上千只野狼在狼兄的率领下,要面对的大敌竟是三四头猛虎,就连纪空手也不得不为狼兄有这等无畏的勇气而心生敬意。

    猛虎乃百兽之王,横行山林,素无敌手,所到之处,百兽窜逃,百鸟无迹,当真是威风得紧。而狼兄相距它们不过十丈而立,俯坐地上,竟然与这几头猛虎形成僵峙之局。

    纪空手心中一动:“狼兄如何会惹上这几只大虫?倒也奇了,偏偏它还纠集了这么一大帮野狼来与这几只大虫抗衡,居然不落下风。”

    他虽然看出那几头猛虎慑于这野狼群的阵势,一时间还不敢贸然进攻,但是他担心狼兄的安危,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在手上扣了几颗小石子,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助狼兄一臂之力。

    他人在高处,居高而望,眼前情况一览无余,难得欣赏到大自然这种强强相对的搏杀,纪空手显得极有耐性,仔细观察起狼兄如何指挥这上千只野狼对付那三四头威风八面的猛虎。

    “嗥……”随着狼兄的一声嚎叫,野狼群又开始了一阵骚动。

    虽然野狼移动的速度飞快,又显得杂乱无章,但纪空手一看之下,忍不住低呼一声:“奇怪。”

    他看到的情况的确非常奇怪,这些野狼似乎是在狼兄的指挥下,开始从相峙的状态下转入进攻。

    要向几头猛虎发动攻势,对于这些野狼来说,无异于是上千名江湖三四流的角色向几名绝顶高手挑战,虽然在数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真正激拼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但这些野狼显然斗志昂扬,在狼兄的指挥下,阵脚丝毫不乱,反而上百只野狼形成一个整体,进退有度,整齐划一,这种训练有素的模样实在让纪空手大呼看不懂。

    不过,纪空手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在每一堆野狼群里,似乎都有一条狼王,而在这条狼王的身上,却坐着一只猴子。纪空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猴子正是洞殿中的“信使十君子”,它们显然受命于狼兄的指挥,再根据狼兄的声音布置进攻的阵形,俨然是每群野狼的统帅。

    接下来的场面更让纪空手看得目瞪口呆,首先,狼兄带领一队野狼同时嗥叫起来,装出一副欲攻的样子,声势极大,脚下却丝毫不动。而与此同时,另外九队野狼群在“信使十君子”的率领下,沿两翼依次而进,以飞快之速完成对猛虎的合围。

    当整个合围之势在瞬间形成之际,纪空手竟然惊奇地发现,眼前的画面就像一个十分精妙而玄奇的大阵,这种阵形之新之奇,是他闻所未闻,不带一丝人工刻意而为,而是纯出自然,暗合天地玄机。

    “当年五音先生在世之时,曾与我谈及用兵布阵之法,说道:根据日、月、星辰、北斗七星在我军前后左右的运行情况及相互关系来布阵的,就叫天阵;利用山形、水势以及我军前后左右的地理环境来布阵的,就叫地阵;根据所使用的兵种和战法的不同来布阵的,就叫人阵。这天、地、人三阵,乃天下阵法之基础,万变不离其宗。可我今天所见到的这野狼大阵,显然超越了这天、地、人三阵的范畴,而更具自然之道,其中的变化之繁之妙,想必层出不穷,难道这是上天知道我即将成就大事,特意借狼虎之争点化于我?”纪空手思及此处,整个人陡然变得亢奋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全神盯注着这场狼虎之争,生怕有半点疏漏。

    随着狼兄的一声高亢如号角般的嚎叫,上千条野狼同时狂嗥起来,其声之烈,纵是猛虎长啸,亦被压得盖不去。

    “这是造势,当势成之际,便是进攻之时。”纪空手心中暗道。

    果不其然,当嗥声方落,野狼群陡然开始飞速前移,上千野狼犹如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分布有度,进退有序,对那几头猛虎展开了诱敌、分切、佯攻、诈退等一系列的手段,先将这几头猛虎分割成互不相联的个体,然后用灵活的运动拖疲猛虎的精力。退中有攻,攻中有守,攻守之间,寓平衡之道于其中。每一次攻守转换都在快速当中完成,煞是精彩,看得纪空手只觉得眼花缭乱,血脉贲张。

    但猛虎终归是猛虎,虽然在野狼的围攻之下每一头猛虎渐显败相,但在它大发虎威之下,倒于它面前的野狼也不在少数。到了战局的最后,就连狼兄与信使十君子也加入了战团。经过三炷香的惨烈搏杀,这几头曾经威扬山林的猛虎竟然成了这些野狼的裹腹之肉。

    纪空手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可是他的思维并未因为这场狼虎之争的结束而停止转动,反而透过偶然看到的这场强者搏杀想到了一些什么,整个人呆立于山包之上,凝神静思了良久,直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咬着他衣衫的下摆时,才让他从神思中惊醒过来。

    “狼兄,你还认得我呀?”纪空手低头一看,只见刚才还是威风八面的狼兄,此时却非常温驯地挨在他的脚下,很是亲热地在他的胯下窜来窜去。

    在狼兄的身后,便是那一群机灵活泼的信使十君子。听到纪空手的声音,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显得兴奋不已。

    纪空手伏下身来,轻轻抚着狼兄身上留下的几处伤口,然后撕下衣衫的下摆,精心地替它包扎起来。

    狼兄伸出舌头,在纪空手的脸上舔了几下,然后仰头望向洞殿的方向,嚎了起来。

    纪空手缓缓站将起来,面向洞殿的方向望去,又想到了红颜那充满忧伤的眼神,不禁有些黯然。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想再回洞殿?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无情,明明近在咫尺,有情人却如隔天涯。

    便在这时,纪空手一怔之间,仿佛听到这虚空中竟悠悠飘来一阵空灵而悠远的笛音,曼妙的旋律如少女的一段相思,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更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

    “红颜!”纪空手心中一动,恍如自梦境中醒来一般,低声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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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当卫三少爷与龙赓一行追上屋顶时,李世九等人挟持着蒙尔赤亲王如大鸟般在夜色中疾掠,身形之快,很快地出了双旗店,直奔雪原而去。

    卫三少爷当然不容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抢走蒙尔赤,虽然他还不太清楚自己手下的影子战士为何迟迟不至,但要对付这几名高丽人,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自信,是以毫不犹豫地直追而前。

    他追得并不急,雪原之上,对方的衣服十分显眼醒目。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平空失踪,只是想出了双旗店十里之后再动手,免得坏了双旗店的规矩,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之所以在酒铺里迟迟没有动手,一来是没有机会,二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始终觉得,人在江湖,能不张扬就尽量不要张扬,做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追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前面的身形明显慢了下来,卫三少爷冷哼一声,身子如箭般标射,几个纵落之下,竟然当头将对方悉数拦下。

    对方似乎没想到卫三少爷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一怔之下,无不刹住脚步。

    李世九那若夜鹰般的眸子里射出两道森冷而狠辣的厉芒,冷冷地望向卫三少爷,同时他的手已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李世九并没有流露出惊慌之色,而是淡淡地道:“你们压根儿就不是路人,而是冲着蒙尔赤而来的!”

    “不错!”卫三少爷冷冷地道:“只要你放下这个人,我们就是朋友,不是敌人。”

    李世九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太天真了。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卫三少爷听着身后的脚步,知道龙赓与自己的两名随从已经各自站好了位置,心里非常满意他们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不凭什么,你既然在酒铺里没有杀人灭口,就说明你还有些眼力,现在却说起这种话来,岂不无趣得很?”

    “你莫非认为,我在酒铺里没有动手是怕了你们不成?”李世九的眼中顿时涌动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机,犹如刀一般锋锐。

    “我可不敢这么说。”卫三少爷淡淡而道:“不过,你可以试试。”

    他决定速战速决,不想再拖延时间。今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需要一定的时间让自己清醒清醒。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老子会怕你?”李世九说起话来也很冲,虽然对方很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但李世九自入江湖以来,杀的人也并不少,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只怕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后会吓得尿裤子,还是不说为好。”卫三少爷揶揄道。

    “那就让我来先领教阁下的高招!”站在李世九身边的一个汉子显然忍受不了卫三少爷这副张狂之气,整个人和刀而出。

    “安九日,小心!”李世九惊呼了一声,虽然他对同伴的刀法很有信心,但面对的这个对手实在让人无法揣度其武学的深浅,让他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关切。

    刀很凶,更快!刀锋一出,地上的积雪便若一条巨蛇般疾速游过,在安九日滑过的空间里,积雪以飞卷之势向两边疾分。

    而刀势如奔腾游动的巨蛇向卫三少爷疯狂地扑噬而来。

    这一刀之烈,不容人有任何小视之心,就连卫三少爷也绝对不敢小视这一刀的存在。

    卫三少爷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的出手竟是如此的霸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不得承认,对方的确算得上一个使刀的好手,这一刀显示了北域刀法的精髓,没有任何花巧,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人!以最有效的方式杀人!

    杀人的刀法总是可怕的,因此,这种刀法的杀气往往太重,而太重的东西,总是会影响到速度。

    所以卫三少爷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半分的惊诧与骇异,更没有避开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来人刀法中的破绽。

    “呼……”雪在飞舞,气浪狂涌,当剑一出虚空之时,安九日突然出现了一种幻觉,仿佛觉得自己的刀锋根本无法触到那近在眼前的颈项。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幻觉,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密布虚空中的重重剑气,层层叠叠,犹如一道道气墙,封锁住了他刀势的任何去路。

    他惟有退!

    他以为只有退才可以化去对方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这只是他这么认为,当真正开始退的时候,他才发现不退比退的处境要好。

    至少,他若不退,对方如洪流般飞泻的剑气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退了十来步后,他才终于站住了脚跟。

    “哇……”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溅在雪白的地上,构成一幅凄美的图画。

    卫三少爷只用一剑,不仅逼退了对方,而且还迫得对方吐血,这一剑之威,震惊全场。

    李世九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这个对手。此时的卫三少爷,已然回到了原地,双脚微分,略呈锐角站立,就仿佛他从来不曾动过一般,如磐石般稳定。而他的脸上,流出的依然是那股淡淡的笑意。

    这股恬静的笑意,并不能使人安宁。当李世九看到这股笑意时,他只感到这笑意如一道凛冽的寒风,让整个倥间在一刹那变得肃杀起来,就如这荒凉的雪原。

    “你是问天楼的人,你姓卫?”李世九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目光中射出一丝惊悸,同时也不乏杀意。

    卫三少爷的笑意顿止,眼睛眯了起来,那绽射而出的目光犹如两道被挤压的薄刃,直劈在李世九的脸上道:“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大多都会短命。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细,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已经动了杀心,因为他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问天楼在和匈奴人作对。

    北风呼啸而来,雪雾不断地飞涌,卫三少爷的衣袂如裙裾飘飞,呼呼作响,那种强烈的动感,正如他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机。

    李世九与同伙忍不住退了几步,兵器都已在手,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似有一分恐惧,无不关注着卫三少爷的一举一动。

    卫三少爷依然如一杆标枪傲立,但他的手却缓缓地上抬,将手中的剑以一种奇缓的速度和优雅的曲线伸向虚空……

    静,很静,这一刹那的虚空实在静寂,仿佛连寒风也无法吹进。

    但这静只有一瞬的时间,便在这时,沿双旗店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这显然是蒙尔赤的随从追了过来。

    卫三少爷的眉锋一跳,正要出手时,却听得耳边风声疾掠,一条人影以电芒之速抢在他之前出剑了。

    剑过处,积雪如浪潮推移。

    此剑之烈,比及卫三少爷也毫不逊色,能使出这样一剑的人,惟有龙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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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子夜时分的上庸城。

    一年之际在于春,世人之所以对春节如此看重,是因为它辞旧迎新的寓意。无论老少,无论贫贱,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总结过去,寄望未来,种下自己一年的愿望,期待着有一个好的收成。

    所以到了这一天,人们总是兴高采烈地尽情欢娱,挂花灯,放爆竹,闹个通夜不眠。

    上庸城当然也不例外,那种歌舞升平的繁华气象,让人无法相信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乱世之中。

    满城所见,尽是数之不尽的花灯,林立的店铺摆满了丰富的货物,大街小巷到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流,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大街两旁,鞭炮声响不绝于耳,青烟弥漫,雾气腾腾,充满着节日的气氛。

    就连佛家胜地大钟寺外,也不能免俗,人来人往,热闹一片。可是一入寺门,这寺中的戒备并未因节日的到来而有半点松懈,反而更多了几分森严。

    离主殿五十步内,已然没有人迹,惟有主殿内渗出的明晃晃的灯火,照出几个人影。

    殿中有人,在铜钟之前,刘邦、纪空手、张良三人负手而立,正在观赏着这铜钟上的花纹图案,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他们之所以如此安静,其实是在等待交子之时的到来,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刻,一个秘密才会揭开。

    登龙图宝藏就在忘情湖的湖底,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要如何从这百尺深的湖水之下取出宝藏来,这必定是一个难题。

    幸好,这个难题终于就要解开了。此事成败关系到汉军东征之大计,令刘邦感到几分激动与紧张。

    “昔日始皇征兵百万,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得以将这宝藏藏到湖底。可是如何取宝,也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刘邦的大手摸着铜钟上的每一道花纹,缓缓而道:“本王此时想来,也许这本就是始皇故意为之。他不想让自己的后人十分轻易地得到它,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个大悬念,希望自己的后人凭着自身的智慧得到它。”

    纪空手人在窗前,抬头望天,似乎在静候着子时的到来。在他的手中,拈了一根未燃的香,在两指间旋动把握。听到刘邦说话,他这才回过头来。

    “汉王所猜,的确一点不错。”纪空手闻了闻手中未点燃的檀香,淡淡而道:“嬴政十三岁时即登王位,在位之初,国事皆决于权相吕不韦,其间经历了长安君成侨之反,长信侯嫪毒之反。到他亲政之年,又赐鸩吕不韦,得以大权独揽,平息内乱,从而巩固了自己至尊无上的帝王之位。单从这一点来看,嬴政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更能在无为之中显露出其超越于常人之外的大智慧。像这样的一个人,又岂能以暴君之名定论?就说这登龙图宝藏吧,他能在自己灭掉六国、一统天下的最风光的时期就想到为后人打算,其目光可谓是独至而敏锐,非常人可以企及。他当然也会想到,在自己的子子孙孙当中,难免良莠不齐,万一登龙图落到平庸之辈的手中,不过是成了一笔挥霍的资本,根本不能担负他所期望的复国大业,这样一来,岂非辜负了他当时的这片苦心?”

    “所以他才会留下这样的一个大悬念,让后人以智慧去破题。”刘邦一听到纪空手提到始皇,整个人便肃然起敬。事实上在他少年之时,始皇嬴政便成了他心中一块永远不倒的丰碑。

    “这只是他留下这个悬念的原因之一,他更知道人性中的弱点,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懂得珍惜,只有经历过磨难得到的东西,才会觉得它弥足珍贵。”纪空手似是随意地一句话,却引起了刘邦与张良的共鸣。他们在这一刹那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触动了彼此匿藏于内心深处的往事。

    其实对纪空手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只不过是淮阴市井中的一个无赖,如果不是遇上了丁衡,他也许永远不会离开淮阴,更不会踏入这凶险无数的江湖。当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面对这争霸天下的格局,又何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一统天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