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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地底密室

    宁勿缺松了一口气,却又暗自奇怪,为何到现在洞口处还没有人落下来?按理要么是对方的人乘机冲入,要么是“剑匠”丁当抽身而退,但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进来了。

    正思索间,他突然听到了机括启动的响声,是来自他的头顶,然后是“剑匠”丁当之长笑声,但这笑声突又戛然而上。

    之后,便是“轰”地一声,似乎是宁勿缺头顶上空被封死了!惟一从上边透进来的光线此时也消失了!

    丁凡韵失声道:“我爹他……”

    无论是谁,都可以想象出上边发生的事了,显然,丁当已启动机括,将洞口封死,但他自己却不可能有脱身的机会了。

    宁勿缺暗忖道:“是了,他说他自己有脱身之计,自然是骗我的,无论如何,他肯定会设法将洞口封死,否则杀人坊的人一起攻进来,下边的人还不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早就有必死之心了。”

    丁凡韵大概也明白了这一点,她悲呼一声:“爹!”已哽咽泣不成声!

    凄厉的声音回荡开来,久久不消。而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已被封在外面了,包括刀剑声,呼喊声!

    也许,刀剑厮杀声也已停了,“剑匠”丁当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丁凡韵越哭越伤心,银月夫人在一旁好言相劝。良久,丁凡韵的哭声方变成压抑着的抽泣声。

    宁勿缺心道:“丁庄主的死,也有我的一份罪过!否则他的武功一定会更高明一些,大概就能够破出重围了。”如此一想,他心中颇为内疚,便试探着向丁凡韵那边走去。

    才走几步,突然脚下一绊,便感觉他碰到的是一种软软的东西,事过突然,他不由“啊”

    了一声。

    银月夫人道:“宁少侠别紧张,那是冒冒失失一个人冲进来的家伙,被我了结了,这人武功很是不错,若不是我在他落下时便突然出手刺伤了他,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宁勿缺心道:“幸好如此!否则一旦银月夫人一败,那丁姑娘也就危险了,甚至连我下来时,恐怕都会有危险!”

    银月夫人又道:“亏得你落下时喊了一声,要不然,我也会给你一剑。”

    宁勿缺苦笑了一声,他绕过地上的尸体,沿着一个方向径直走,走出约摸二十几丈,碰到了冰凉、坚硬的石壁。

    宁勿缺心道:“看样子这下边倒极为宽敞!”

    却听得银月夫人道:“宁少侠,你身上带有引火之物么?”

    宁勿缺道:“没有,要引火之物何用?”

    银月夫人道:“难道我们就如此呆在这儿不成?丁庄主让我们进来,说明这儿自然有出去之路,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进入死境。有了火光,我们便可以找寻出去的路了。”

    宁勿缺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江湖中人,所以他身上没有石火。而丁凡韵一向生活在庄中,庄中另有庄丁仆从,也不需要她身上带着火折子之类的东西。而银月夫人一向自视甚高,在她身上,只有美艳之物,哪会有这等累赘?

    突然,丁凡韵道:“也许……也许那死了的蒙面人身上会有?”

    宁勿缺与银月夫人同时道:“不错不错!”

    银月夫人道:“还是丁姑娘想得周到。宁少侠,我最怕与死人打交道了,你便去摸摸他身上有没有火折子吧?”

    宁勿缺心道:“这是最后一个希望了,如果他身上也没有,那么就得沿着石壁一路摸索过去了。”

    他依着记忆,慢慢地向方才他碰到尸体的地方移去,每走一步,脚便先挥出。

    终于,他已踢到了地上的尸体。

    宁勿缺蹲下身子,也不知哪一头是脚哪一头是脑袋,就那么胡弄地摸索过去。

    第一下,他摸到的是死者的脸!一开始他还不知这是脸,因为上边还有一层布,他手一抖,便挪移开了,很快就接触了死人那凹凹凸凸的五官,一种死人身上特有的凉意传至他的手心!原来是蒙面之物盖住了脸!

    宁勿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有一种毛毛的感觉。他已杀过人,但杀人与在黑暗中摸索死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宁勿缺的手向下移去。

    像石火、火折子之类的东西,要么是在胸中,要么是在腰间,宁勿缺摸了摸死者的腰,只摸到一把剑鞘。

    当他的手探入死者怀里的时候,摸到了一片洇湿之物,一怔之下,他便明白过来,这是血渍!

    伸进怀里,宁勿缺的手触到了一包硬硬之物,外面裹着的好像是油纸.宁勿缺大喜,道:“有了!”

    银月夫人忙道:“找到了么?”

    宁勿缺“嗯”了一声,他将油纸摊开,然后便“咔嚓”“咔嚓”地打起石火。

    终于,黑暗中亮起了一团火苗,宁勿缺已将石绒引着!银月夫人不由欢呼一声。

    宁勿缺借着这微弱的光,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儿果然很是宽敞,纵横都有二十多丈,而丁凡韵、银月夫人此时正坐在与他不及五丈远的地上!

    银月夫人望着他道:“快找一些可以点火的东西,这火绒可不能烧多久。”

    宁勿缺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丁凡韵发出一声充满了无限恐惧的尖叫声。

    事出突然,宁勿缺与银月夫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宁勿缺忙道:“丁姑娘,什么事?”他担心丁凡韵有什么意外,便要向她这边赶来。

    却听得丁凡韵尖声叫道:“不!你不要过来!”她看着宁勿缺的目光显得那么害怕惊骇,似乎宁勿缺是一个可怕的恶魔!

    宁勿缺惊呆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让丁凡韵如此害怕!一时不由失措,呆立当场!

    银月夫人心觉蹊跷,她仔细地看了看宁勿缺,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倏地,她的目光落在死者身上,脸色亦大变!

    宁勿缺心头一动,忙向死者望去,这么一看,他也惊呆了。

    死者的脸与他的脸一模一样!当然是叶红楼的脸!

    丁凡韵如此惊骇,是因为看到一个死人与一个活人一模一样,而宁勿缺的惊骇,却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已死去的蒙面人竟然是叶红楼!

    叶红楼不是人们眼中的少侠么?怎么会在杀人坊中出现?

    顾不得细想,宁勿缺道:“丁姑娘不必怕,我本就是易了容的!”说到这儿,他忙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脸,要恢复原来的面目。

    易容术中有一些地方是要用药物的,所以在解除易容术时,也须用药物才能比较容易除去,宁勿缺一心要让丁凡韵明白他并不是一个活着的死人,所以便不顾脸上生痛,猛力地搓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露出了自己大部分的真面目,虽然与以前有些差别,但与死者却是完全不相像了。

    丁凡韵与银月夫人在“洗剑堂”里便已知道宁勿缺是易了容的,只是在见到死者与宁勿缺如此惊人的相像时,她们一时便想不到这一点了。现在她们明白过来,恐惧之心便去,但同时心中又多了疑惑,与宁勿缺一样的疑惑:既然宁勿缺易容成的是叶红楼,那么死者也一定是叶红楼了!

    但死者怎么会是叶红楼?叶红楼怎么可能成了一个蒙着面的杀手?

    在江湖年轻人眼中,叶红楼应该是骑着骏马,腰悬名剑,风流倜傥,风姿不凡的一位少年!

    而事实上叶红楼在江湖中出现时也是如此模样的。因此,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之倾倒?

    可是,又有谁会想到叶红楼会如此不体面地蒙着面,躺在冰冷的地上?

    也许,在少女丁凡韵的心中,也曾有过一个想象中的叶红楼的影子,所以在宁勿缺以叶红楼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对宁勿缺让她介绍宾客之事竟然毫不起疑!

    按理,她应该看出这个“叶红楼”有些蹊跷的,但叶红楼的潇洒,为宁勿缺掩住了露出的漏洞!

    洞内一时沉寂了,也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各自不同的想法。

    宁勿缺手中的火光跳了跳,像是要灭了。他赶紧拾起叶红楼用的蒙面之物,点了起来。

    蒙面布终是也会被烧完的,宁勿缺总不能真的将叶红楼身上的衣衫也烧了吧?人都已死了,无论他生前为善还是为恶,都不应该在死后还受如此羞辱。

    就在此时,只听丁凡韵道:“那儿有一只神龛。”

    宁勿缺心中一喜,他所高兴的自然不是发现神龛本身,而是知道有神龛就极有可能存在供奉神龛的香烛。

    果然,银月夫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神龛中,找出了一对香烛,宁勿缺忙将它点着了,洞内终于有了比较可靠的光源。

    银月夫人道:“丁姑娘,这个石室在你们‘空剑山庄’地下,而且你爹又知道进入洞中的机括所在,想必你早已听说过石牢,或者已经进入过了吧?”

    丁凡韵道:“我从不知道我们山庄的下边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石室,更未进来过,我爹也从未向我提起。”

    银月夫人道:“如此说来,造这石室时,你不知情,或许你还未出世?”

    丁凡韵道:“看这石缝石板,我想石洞存在的时间一定十分古老,不太可能是在我爹生平造就的,我爹只不过是一个发现了石室的人而已。”

    银月夫人道:“真是奇怪,古人要造这么一个空空如也的石室有何用?难道就是为了等侯百千年之后我们这三个倒霉蛋落到这里边来么?”

    这个问题自然谁也回答不出来。

    宁勿缺此时正手持香烛聚精会神地查看神龛,神龛颇大,有六尺见方,里边供了一个神像。

    但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宁勿缺仍不死心,整个石室其他地方全都平整光滑,只有这儿是凹进去的,如果石室有出口,自然一定应该可由这个石龛中找到。

    宁勿缺道:“你们过来看看这个神龛有什么可疑之处?”

    银月夫人与丁凡韵走了过来,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丁凡韵道:“就是供的这尊神像有些奇特。”

    宁勿缺道:“奇在何处?”

    丁凡韵道:“我从未见过有什么神、菩萨是如此模样的!”

    宁勿缺与银月夫人齐齐“啊”了一声,因为他们发现了丁凡韵说的十分有些道理,无论道家、佛家,好像都没有这样的神像。

    银月夫人道:“我看这尊像倒有点像八仙里面的吕洞宾。”

    粗略一看其面目,的确有一点像,但吕洞宾应是身着道袍的才是。

    宁勿缺道:“会不会是丁庄主的先人?”

    丁凡韵道:“不可能,你们看这神像表面已班驳得不成样子,年代也是久远得很,看来与这石室应该是一起出现的,否则怎么可能我们先祖的神像恰好可以放在千百年前就造好的神龛之中?何况这雕像下边的底座与神龛的底部是连作一体的。”

    她这么一说,宁勿缺也发现了。如此说来,神像就不会是丁家先祖。

    丁凡韵忽道:“咦?怎么它腰上挂了一柄剑,却只有剑鞘?”

    宁勿缺听她这么一说,忙凑过身去。仔细察看这神像腰上的空剑鞘,他惊讶地发现神像其他地方都是石头刻成的,唯有这把剑鞘却呈真正的精铜炼成,石像已如此斑驳,剑鞘却仍是完好无损,在香烛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幽光!

    那么,这剑鞘中的剑呢?是造这神像时就没有剑,还是被人拿走了?

    银月夫人有些好奇,于是便抽出自己所佩之剑,要插入神像的空剑鞘中,没想到无论如何,就是插不进去!

    宁勿缺暗暗惊讶,因为一般的剑大小形状都相差无几,即使本不是配套的剑与剑鞘,也是可以置入的。

    心感蹊跷,宁勿缺便决定自己也试上一试,于是他就缓缓地抽出“步光剑”,沿鞘口慢慢插入,没想到竟畅通无阻!

    “铮”的一声,剑已插到了底部!

    便在此时,只听得“轰轰”之声不绝于耳,本是空阔的石室突然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地面发生剧烈的震颤,似乎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本是严密无缝的石板地面突然有了不少地方平滑开来,一堵堵石墙缓缓升起!

    三人呆呆而立,几乎怀疑自己是身在梦中!待一切都恢复了平整时,他们才回过神来,骇然相顾失色!

    宽敞的石室已不复存在,而是被一堵堵的石墙分隔开了,小石室之间有石道相通,奇怪的是如此错错落落的石室,仅凭宁勿缺手中的一支香烛,竟然每一个石室都亮堂得很。

    银月夫人有些紧张地道:“恐怕是……是你的剑启动机关了!”

    宁勿缺拔出剑来,吃惊地望着四周匪夷所思的变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剑就可以启动机括,而银月夫人连剑都插不进去?

    这时,三人突然听得顶上隐隐约约有“通通”之撞击声,宁勿缺道:“恐怕是上边的人正在撞击洞口。”

    银月夫人道:“那么他们会不会冲进来?”

    宁勿缺道:“我也不知道,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我们留在上面,恐怕早已死了,在这儿多呆一个时辰,便多生存一个时辰。”

    想到可能三人就这么困死石室中,银月夫人不由很是惶然。宁勿缺见状忙道:“此石洞如此巧夺天工,想必是古人费尽心思构筑而成,也应该会设下出路,只要我们细心寻找,说不定就能出去!”

    银月夫人,忙道:“那我们还呆在这儿干吗?还是分头去找吧!”

    三人便由这小石室中走了出来,出来之后,他们骇然地发现在每一个小石室门前都挂着一串菱形的多品状透明水晶,而在甬道的转角处,却有一颗颗硕大如鹅卵的夜明珠!夜明珠所发出的光射在水晶上,水晶再将其向四处折射,无怪于所有的石室都如此亮堂!

    三个人都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丁凡韵,她简直无法相信在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山庄地底下,还有如此神秘的世界!

    夜明珠及水晶的位置都安排得极为巧妙,形成片片幻异而眩目的奇景!

    银月夫人发出呻吟般的赞叹声,她道:“现在我相信这儿一定有出口了,因为世间不可能会有人以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作为囚困人的地方,更不会成为他人的死地!”

    尽管她的语气因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夸张,但宁勿缺与丁凡韵仍是被她感染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升腾起对生存的渴盼。

    想到这儿,宁勿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中了毒的人,“无牵无挂”边左城说他最多只有十二天可活了,而“洗剑堂”一战,他已大动真力,恐怕活的时间就更短了!

    宁勿缺不由有些黯然,但他不想将这种事情传给别人,他心想:“既然如此,我也要设法将她们二人带出去,也算是对丁庄主有个交代吧,丁庄主之死,自己本就有责任的!”

    银月夫人道:“我们现在便分头去找找看,找到了什么,便告诉其他人,然后一起设法离开此处!”

    宁勿缺想了想,道:“好,如果没有发现,也要回到这儿来!”

    银月夫人、丁凡韵点了点头,三人便各自拣了—个方向走去。

    甬道曲曲折折、四通八达,本是一个二十丈见方的大石洞,如今却被分隔成数十个大小均等的小石室!

    宁勿缺走过了几间石室,发现石室都是空空如也,但每间石室都有两扇门。宁勿缺暗暗奇怪,既然这石室中什么也没有,那当初建造这规模如此庞大的石室之人的目的又何在?

    宁勿缺边想边走,也记不清到底走过了多少间石室,却仍是毫无收获。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己似乎一直朝一个方向走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走到尽头?整个大石室也不过就二十多丈见方,桉理他应该走到尽头了!

    宁勿缺定了定神,又继续走了一阵子,却仍是未见尽头,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