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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等徐掌柜的带着七八个伙计赶到的时候。云氏兄弟已经在距离童天罡四尺左右处的对面把桌子排好了。

    童天罡一直坐着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徐掌柜的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道:“你看你这个年轻人,老爷子一大把年纪的人跑来看你,你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有呢?”

    童天罡看看那张肥脸,淡淡的道:“掌柜的,我与他之间的事,已经到了不必计较俗礼的程度,你是个买卖人。何必管得这么宽呢?”

    仗着是替江万里说话,因此气势大些,徐掌柜的一瞪眼,道:“老朽看不惯的事,就要开口。”

    童天罡笑笑道:“看不出徐掌柜的一个生意人,竟然有这份豪气与正义感,童某着实佩眼。”

    徐掌柜益发老气横秋的道:“老朽虽然不会武功,只要占着个理字。老朽什么也不怕。”

    童天罡点头笑道:“对对,这叫有理天下去得,没理寸步难行。”

    童天罡的耐性使江万里惊讶,终于开口道:“徐掌柜的。这位小哥方才的话是对的,老夫与他之间确实没有计较这些俗礼的必要了。”

    在川康地面,江万里的话几乎就是金科玉律,徐掌柜的闻言一呆,连忙道:“这么说,老朽是真的多管闲事了?”

    江万里含笑走到童天罡对面的那副座头面向着童天罡站定。

    然后转向徐掌柜的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老夫与这位小哥之间的关系,老夫不怪你。”

    徐掌柜的连声应是,没再开口打岔。

    江起龙看着徐徐落座的江万里,怯怯的道:“爹……”

    看都没看江起龙一眼,“川康皓月”江万里望着童天罡,徐徐的道:“童老弟,打从你进入四川至今,算来也有不少日子了,老夫一直没尽地方之谊。”

    童天罡淡漠的道:“那是因为童某在江大门主心目中,份量还不够的关系。”

    “川康皓月”江万里笑道:“老弟,你说这话就不公平了,老夫今天不是亲自来接待你了吗?”

    冷然一笑,童天罡道:“真是专程来接待童某吗?”

    江万里正色道:“不然老夫为谁而来呢?”

    童天罡冷漠的道:“江大门主,尊驾不是明知故问吗?”

    泰然的看着童天罡,江万里突然岔开话题道:“徐掌柜的是买卖人。依你看,他有留在此地的必要吗?”

    童天罡会意的冷然一笑道:“就算他们留在此地,对你江大门主而言,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江万里一怔,笑道:“童老弟,你比我想像中的你便冷静深沉得多,老夫接待你接待得的确晚了些。”

    话落转向徐掌柜的道:“徐掌柜的,老夫与这位童老弟还有很多事情要谈,你们先下去吧?”

    从方才二人简短的对话中,掌柜的已听出气氛不对,闻言忙道:“老爷子,要不要小老儿叫人送点什么上来?”

    江万里道:“不必了。”

    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匆匆下楼而去。

    掌柜的一走,江万里双目中立时透射出森冷锐利的冷芒,盯着童天罡道:“童老弟,从开始到现在,才绫对你仍然未做最后的决定,虽然你杀了‘邪刀’沈熊飞。”

    童天罡冷冷的道:“表示你有门主的风度、胸襟?还是表示你宽宏仁慈,不忍杀生害命?”

    凝视着童天罡,江万里道:“都不是!”

    童天罡冷冷的道:“因为你欠我的?”

    神色坦然而冷漠,江万里点头道:“是!”

    童天置冷声道:“因为你杀了我父亲。”

    江万里平静的道:“凡是身在江湖的人,谁都有杀人与被杀的可能。”

    童天罡冷冷的道:“有些人是自卫而杀人,有些人是为名利而杀人,也有些人是为杀人而杀人,尊驾是基于那一种动机?”

    江万里笑道:“老夫认为基于那一种动机无关紧要。”

    童天罡心中的怒火直往上冲,但是,当他接触到江万里那只灵活、狡诈而又锐利的眸子时,他满腔的恨意、怒火立时又干复下来了。

    江万里的脸色立时一变,凝视了童天罡很久,才轻叹一声道:“有人说最凶狠的敌人不是那些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人,因为,他们最多只是杀了你而已,可怕的是那种大敌当前却冷如冰霜的人。因为,他既然有能力控制敌人,他会让人生不如死。”

    童天罡冷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尊驾既有这份分析能力,想必也有制胜良策。”

    江万里森冷的笑了一声道:“童老弟!如果你不以老夫是在大言恐吓的话,老夫是要告诉你老夫有克敌制胜的绝对把握来的。”

    江万里断然的摇头道:“老弟,你猜错了,老夫此来完全没有与你拚搏的意思。”

    童天罡冷冷的道:“投鼠忌器?”

    江万里仍然没有看江起龙,淡得近似冷酷的道:“老弟,即使你杀了他,老夫也不会改变来时的初衷,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江起龙迷惑又绝望的盯着江万里道:“爹,你……你竟怎会说这种话,我……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江万里冷冷的道:“有你这种儿子倒不如没有的好。”

    江起龙激动的转向童天罡道:“童天罡,你……你杀了我好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江大公子,令尊如果不想要你这个儿子,他尽可以假常承惠之手,何必来争这个手刃亲子之名呢?”

    江万里一呆,怔怔的望着童天罡道:“童老弟,你在逼我还是在威胁我。”

    冷酷的笑了一声,童天罡道:“逼你!”

    江万里忍不住冷笑道:“你以为老夫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

    童天罡深沉的道:“或许不是。”

    江万里冷笑道:“既然知道不是,那你又怎么逼老夫呢?”

    童天罡道:“虎毒不食子。”

    江万里冷笑道:“老夫已经说过自己的决心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问题是你下不了手,因为,你是川康地面上善名久着的大善人。”

    江万里冷笑道:“大义灭亲的事自古就有。”

    童天罡阴冷的道:“问题是你杀了自己的儿子之后,给他个什么罪名才能让人信服。”

    江万里道:“老夫既然敢做,当然就有把握摆平物议。”

    童天罡冷笑不语。

    江万里怒道:“你笑什么?”

    童天罡道:“笑尊驾对自己的想法太过于有自信了,不错,在川康尊驾跺跺脚就能震塌半边天。

    但是,令郎毕竟是跟童某在一起的呀,在尊驾没有对住童某的口之前,童某的话也会有相当大的力量。”

    江万里大笑道:“童老弟,老夫灭亲的理由正是因为他眼你在一起,因为你奸杀了柳燕翔。”

    童天罡笑道:“还有‘金翅蜂’冷含春。”江万里心头微微一动,试探着道:“如果再加上柳震川的二儿媳妇,老弟,那你就更死有余辜了。”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童某运气不好,没有得手。”

    那只灵活的眸子在转动着,江万里道:“的确可惜,不过,以你童老弟的身手,竟然会让到口的肥羊跑了,老夫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童天罡冷冷的盯着江万里道:“当时令郎也在场,尊驾如果不信。尽可以问问令郎。”

    瘦小的身子猛然震颤了一下,江万里利如霜电般的目光终于投到江起龙脸上了。

    白皙的面皮一红,江起龙畏缩的把头低了下去。

    江万里登时呆住了。

    冷笑一声,童天罡道:“江大门主,尊驾待部属可能太严了些,以致梁氏兄弟因畏惧而不敢具实禀告。”

    江万里显然情绪仍未能平复,因此没有开口。

    童天罡阴冷的道:“‘金翅蜂’冷含春到时候一定会帮尊驾说话的,因为尊驾对待柳家太‘厚’了。”

    江万里豁站了起来,冷声吼道:“童天罡!”

    “川康皓月”江万里激怒的目光犹如两道锋利的剑刃,直盯在童天罡睑上,威猛中带着无比的煞气。

    令人有窒息的压迫感。“寒江门”没有人敢仰视他这对眼睛。

    微仰着下额,童天罡毫不畏缩的反盯着江万里,缓慢的道:“童某说错了吗?”

    “川康皓月”江万里森冷的道:“童天罡,老夫警告你,老夫对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了,你不要以为老夫怕你。”

    童天罡冰冷的回敬道:“江万里,对你,童某忍耐了好几年了。”

    江万里冷傲的道:“如果你识相的话,只怕在老夫有生之年你都得一直忍下去。”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正是因为不识相,所以今天到了四川地面,尊驾的话等于是白说了。”

    江万里冷哼一声道:“直到目前为止,老夫还给你留着一条退路。”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说这句话巳不只一次了,童某不想再作答。”

    站在江万里身后的云氏兄弟闻言忍不住同时冷哼了一声纷纷离开江万里身后,逼向童天罡。

    江万里没有喝止,童天罡只淡淡的扫了云氏兄弟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云氏兄弟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下来。位置就在江万里与童天罡相对的两张桌子中间,形成进退两难的局面。

    江万里忍不住开口道,“童天罡,你认定老夫不敢在此地杀你吗?”

    童天罡冷冷的道:“对你江万里而言,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在尊驾心中只有利与害的权衡。”

    缓慢的坐了下去,江万里放缓声音道:“童天罡,老夫越来越觉得你对老夫有威胁了。因此,老夫决定把你留下来了。”

    童天罡道:“现在?”

    江万里冷冷的道:“老夫认为还不值得这么做。”

    童天罡道:“因为在川康地面,尊驾是个大善人?”

    江万里道:“不错,老夫认为不值得为了你而毁了这块老夫多年经营起来的金字招牌。”

    话落突然沉声道:“咱们走!”

    江起龙闻言霍然起身,惶恐的叫道:“爹,我……”

    看都没看江起龙一眼,江万里站起身来,大步向梯口走去,云氏兄弟紧跟在他后面。江起龙向前追了两三步,直到江万里消失在梯口,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江万里对他的冷漠虽然已非一次了,但江起龙从来没觉得如此寒心孤独过。

    从江万里起身直到他消失,童天罡就一直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过,就家江万里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江起龙失魂落魄的重又走回到童天罡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茫然的望着童天罡道:“童令主,我……我只好跟着你走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跟着童某走,尊驾只有死路一条。”

    江起龙道:“你认为我爹他真会杀我?”

    童天罡不答反问道:“依尊驾看,令尊他会不会派人在镇外截童某?”

    江起龙毫不考虑的道:“我爹说过的事一定会做。”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那他会不会因为我身边有尊驾为人质而不敢对我采取行动?”

    江起龙摇摇头道:“不会。”

    童天罡道:“如果尊驾与童某易位相处,尊驾会怎么做?”

    一丝灵光掠过脑际。

    江起龙脱口道:“你会先杀了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以为童某不该这么做吗?”

    江起龙软弱的道:“我跟你说过,我爹的事,我根本就无权过问。”

    童天罡冷冷的道:“不管怎么说,尊驾总是江万里的儿子吧?”

    江起龙心头-凉,哭丧着睑道:“我……我……”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先前不是表示已经看开了吗?”

    江起龙哭丧着睑道:“蝼蚁尚知贪生,说是那么说,我……我……”

    童天罡道:“仍然不想死?”

    江起龙道:“谁会想死呢?”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倒是有心放尊驾一条活命,只是……”

    江起龙连忙抢口道:“令主,只要你肯放我一条残命,你叫我做什么我都肯,甚至……甚至……”

    童天罡冷笑道:“甚至出卖江万里?”

    怔怔的望着童天罡。

    江起龙咽了两大口唾沫,木然的道:“我……我……”

    童天罡道:“不敢?”

    万般无奈的盯着童天罡,江起龙点了下头。

    童天罡淡漠的点头道:“从这点来看,尊驾总算说了句实话。”

    话落一顿,道:“童某可以放你回去。”

    怀疑的看着童天罡。

    江起龙道:“童令主,你在消遣我?”

    童天罡冷漠的道:“消遣尊驾?童某没那么大的兴致。”

    江起龙大喜过望雀跃道:“童令主,这么说你是真的我放我一条命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是要放尊驾一命,不过,不是现在。”

    一听这话,江起龙登时凉了半截,期期艾艾的道:“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呢?”

    童天罡道:“等尊驾酒足饭饱之后。”

    眸子一动,江起龙跳离座位,急步奔到梯口,扯直嗓门向下吼道:“掌柜的,掌柜的,你上来。”

    童天罡没有阻止,嘴角泛着一缕冷冷的笑意。

    当“川康皓月”江万里一眼看到“猛金刚”常承惠兴冲冲的带着江起龙奔上楼来的时候,着实感到意外,从那张大太师椅上一下子坐直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奔到面前的这两个人。

    奔到江万里面前三尺左右处才站住。常承惠笑脸迎着江万里道:“启禀老爷子,大公子终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川康皓月”冷哼一声道:“是谁把他救回来的?”

    常承惠一呆,讷讷的道:“这……这……”

    江万里冷声道:“没人去救,是他自己回来的,对吗?”

    错以为江万里在怪手下的人没去救自己,江起龙连忙道:“是没有人去救我,是我自己回来的。”

    江万里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回来的?哼,你怎么不说是童天罡放你回来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放你吗?”

    江起龙怯怯的道:“孩儿不知道。”

    江方里冷声道:“那是因为他看准了如果他带着你往镇外走,你不但不是他的护身符,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脸色大变,江起龙骇然的望着江万里道:“爹,你……你是说你会……”

    江万里冷酷的道:“我会下令叫他们不必颐虑你。”

    惊异,失望化成了愤怒,江起龙铁青着脸盯着江万里道:“爹,不管好歹,我总是你儿子吧?”

    江万里冷冷的道:“我宁愿没有你这种不争气的东西!”

    江起龙怒声道:“那是因为从小你就没有教导我怎么争气。”

    跳起身来。

    江万里挥手一巴掌把江起龙打退了四五步,怒吼道:“你小心我杀了你。”

    盛怒之下的江起龙豁着性命不要。

    嘶声吼叫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我倒真希望死在自己父亲手中,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我有个什么样的父亲。”

    怒吼一声,江万里扬手一掌,拍向江起龙胸口,这一掌要是落实了,足能把江起龙的上半身子打扁。

    云燕堂从门口跃身贴地冲向江起龙,抱住他的双褪,硬把他撞出去八迟远,尽管如此,江起龙仍然被掌风余劲震得口冒鲜血。

    云燕晖、云燕春急步奔到江万里左右两边,齐声道:“门主息怒,大公子终究还是个孩子,门主岂可因一时之气而自残骨肉,遗笑乡里?”

    江万里终于缓慢的坐了下来。

    失望变成了绝望,伤心变成了寒心,挣脱云燕堂的扶持。

    江起龙喘息着道:“爹,直到今天我才算完全认清了你,也才完全弄明白娘为什么会离开这个武林中人人羡慕的‘川康世家’,爹,在你眼中除了名与利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万里又跳了起来。

    一把打开伸手来拖他的云燕堂的双手。

    江起龙冷声喝道:“少在那里假惺惺,你们兄弟三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万里沉声喝道:“燕堂,别管他,叫他说。”

    江起龙在绝望之余,真的把命豁出去了。”

    挥袖抹去嘴角的鲜血,继续道:“我与老二都是酒色之徒,也是蠢物,比不上老三聪明,因此,一直留在你身边,你虽然看不起我们兄弟两个,但我们总是江门的后代。

    如果没有了老三,我们俩多少还有些传宗接代的用处。

    现在,老三回到你身边了,你就认为我们连最后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江万里又扬起右掌来了。

    江起龙坦然无惧的正面盯着这个他乎日畏之如虎的父亲,坦然的道:“爹,你我父子一场,你不必急着杀我。

    童天罡已封住了我的武功,你方才那一掌已经杀了我了。”

    江万里扬起的右手开始颤抖。

    江起龙又道:“老三他是回到你身边了。

    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你平日太忙,也许你没看出来,老三回来,他只是在尽人子之道。”

    江万里沉声道:“扶这个畜牲下去。”

    下去的意思当然是疗伤。

    江起龙沉声道:“你们谁也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谈话了……,也是我荒唐一生,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向我爹……进一份人子谏言了。”

    江万里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江起龙道:“我与老二都没有告诉老三什么,有空你多注意一下老三。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老了,死了,你也老了。

    童天罡比你想像中的更难对付,还有那个和尚……”

    江万里沉声吼道:“带他下去!”

    云燕堂挥手点了江起龙的昏睡穴,抱着他奔下楼去。

    用颤抖的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江万里行动迟钝的坐了下去。

    云氏兄弟互望了一眼,云燕春道:“禀当家的,留在酒楼的暗椿来报,童天罡离开那里了,他们已派人盯上了。”

    江万里遥摇头道:“他已经看穿我的心思了,他们盯不住他的,唉,他的确比我想像的更狡猾。”

    云燕晖道:“如果我们……”

    江万里坚定的道:“他既然知道先把老大放回来,当然是料定我们会追了,现在已没有人拖累他,他又动身在先,你们到那里去追他?”

    云燕春小心的道:“那我们……”

    江万里道:“明天回成都去,这一仗老夫输了。”

    云燕晖安慰道:“老爷子,只不过让童天罡那小子多活上两天而已,我们没有输什么?”

    云燕堂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江万里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云燕堂沉重的摇了摇头,江万里重又跌坐在椅子上。

    云燕晖忙道:“老爷子,死生有命,大公子也是命该如此……”

    摆摆手,江万里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静一静,吩咐‘天宝楼’分店,今夜不做买卖了。”

    云氏兄弟跟了江万里这么多外,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江万里说话的声音如此疲倦。

    出成都西门向西南走,不到两里地,便是柳震川的地盘了。

    在苍松垂杨围绕中的柳家大院就座落在属于柳家的干顷良田中央,柳震川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被挡在柳家庄院北栅门外的童正罡,正神态安闲的负手等待着通报的消息。

    一道青色人影急如飘风般的从距离栅门二十多丈远的一道人工堆起的石岭后飞射出来,仅只两个起落已落到栅门外的童天罡面前五尺左右处了。

    两个守着童天罡的守卫汉子,一见来人,双双抱拳道:“见过二公子!”

    三十七八的年纪,白净面皮,剑眉朗目,英明精干中流露出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

    双手抓住一柄横垂在腹下的古色长剑,柳二公子逼视着童天罡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平和的道:“不错。”

    “呛”的一声。

    柳二公子抽出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阴声道:“童天罡,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拔剑!”

    童天罡淡漠的道:“童某不是上门来找尊驾打架的。”

    柳二公子咄咄逼人的道:“姓童的,我再提醒你一次,拔剑。”

    童天罡冷漠的道:“天下事总有个是非黑白……”

    寒光一闪,柳二公子腾身射向童天罡,头一个照面,他连攻了九剑,剑剑都指向童天置要害,无论剑法,力道及速度,无一不是上乘工夫。

    童天罡腾挪闪避,连让了九剑,情势虽然窘迫,但却没让对方沾到身体。

    全力攻了九剑,竟然未能沾到对方毫发。

    柳二公子不但没知难收手,反而怒火更炽,大吼声中,转身又攻了九剑。

    童天罡上半身微微一晃,幽灵般的向后飘射出两丈多远,这一次的闪避,比第一次要轻松些。

    两次猛攻完全无功,柳二公子转怒为恨,大叫声中,如影附形般的追了上来。

    童天罡终于出手了。

    “天煞令”惊电般的点开了柳二公子的绵密剑幕,也逼退了狂狮般的柳二公子。

    自幼养成的骄气虽然使柳二公子无法心服,但他毕竟也是个武功不凡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也看得出别人的功力,因此,他不得不住手。

    冷漠的扫了柳二公子一眼,童天罡道:“童某说过,不是来打架的。”

    柳二公子怒冲冲的道:“那你来干什么?道歉?你以为你做的事,道歉能了结吗?”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二少爷,该道歉的不是我童某人!恐怕是你们柳家,尤其是你柳二少爷。”

    柳二公子剑眉一扬,怒目瞪着童天罡,厉声道:“童天罡,你不要欺人太甚,我……”

    童天罡星目一瞪,冷声道:“柳青云,如果你以为童某不敢杀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柳青云确实想往上冲。

    童天罡的气势慑住了他。

    冷眼盯着柳青云,童天罡道:“童某如果与尊驾一般见识,‘金翅蜂’冷含春只怕早已香消多日了。”

    柳青云全身一震,脱口道:“含春去找你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应该说冷含春是去杀我才对。”

    柳青云焦急的道:“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童天罡道:“没怎么样。”

    柳青云焦灼的道:“她现在在那里?”

    童天罡道:“不知道。”

    柳青云脱口道:“童天罡,你……你存心消遣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没这份闲情千里迢迢的跑来消遣尊驾。”

    柳青云脱口道:“那你来干什么?”

    童天罡淡淡的道:“澄清一件事情。”

    柳青云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要澄清什么,但是,我们不会相信。”

    童天罡道:“童某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柳青云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你是存心来白跑这一趟了?”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一向不做投有把握的事,童某来,当然是有把握让你们相信。”

    柳青云道:“你有什么证据是吗?”

    童天罡淡淡的道:“没有证据,但是童某有证人。”

    柳青云翘首向童天罡来的方向望了一阵,道:“在那里?”

    童天罡道:“就在贵府内。”

    迷惑的盯着童天罡看了许久。

    柳青云在童天罡脸上找不出丝毫故弄玄虚的迹象,忍不住脱口道:“谁?”童天罡道:“柳震川!”

    柳青云一怔,道:“什么?你说什么?”

    童天罡道:“令尊,柳震川。”

    满面怒容盯着童天罡。

    柳青云厉声道:“童天罡,我看你是诚心找碴来的。”

    童天罡平和的道:“尊驾的反应也是童某意料中的故事,因为,冷含春当时的反应也是如此。”

    神色立刻一变,柳青云怀疑的道:“你是说含春她最后同意你的说法了?”

    童天罡道:“不是同意童某的说法,而是诸般事实的佐证,使她无法不相信。”

    柳青云道:“什么事实?”

    童天罡道:“童某希望见到令尊之后当面讲,以免落个人子之前谈人父的是非,挑拨人家父子间的感情。”

    柳青云道:“是非黑白我自信有能力判断,你说吧。”

    童天罡想了想,道:“好,尊驾听仔细,头一件我要说的是令妹并非我童某杀的。”

    柳青云冷冷的道:“我在听着,说下去。”

    一个沉浑的声音起自栅门内,道:“慢着!”

    柳震川终于露面了。

    虽然极力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样子,柳震川的脚步仍然显得有些仓惶急促。

    向旁边退了两步。

    柳青云把正对着童天罡的位置让给柳震川,恭敬的叫了声“爹”。

    童天罡正视着柳震川那只锐利如刃的目光,毫无惧怯之色。

    重重的哼了一声。

    柳震川在气势上未能占上风之后,终于开口道:“童天罡,你到我柳家庄院来干什么?”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柳老爷子,你应该先问问童某贵姓才是呀?”

    柳震川一怔.茫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天罡道:“表示尊驾刚赶到呀!”

    老脸先是一红,接着一沉,冷声道:“童天罡,老夫可没那份闲情跟你说笑。”

    童天罡脸也跟着一沉,冷漠的道:“童某更没兴致跟尊驾说笑,尊驾既然到了许多时候了,又何必要把方才听过的话再听-遍呢?”

    柳震川冷声道:“童天罡,你最好先弄明白你此刻的身份与处境。”

    否则,哼哼,我柳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柳老爷子,眼前,虽然你们父子三个全到了,但是,如果尊驾想把童某留下来,只怕人手还少了点。”

    铁青着脸,柳震川怒声道:“那就试试看吧?”

    话落右手已搭上剑柄。

    童天罡冷漠的扫了柳震川一眼,道:“童某此来不是来争这个的。”

    显然是不打算让童天罡有多说话的机会,柳震川呛然一声拔出长剑,阴冷的道:“只怕由不得你。”

    童天罡从容的道:“柳老爷子,贤父子三个能不能留得下我,你心里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