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遗龙向斗场中央望去,只见一个修长身形的剑客倨傲地环视大家,并如整以暇地掏出手帕,轻拭着面上的汗珠。
这修长身形的人好一副出色的仪表,长眉风目,面如敷粉,两只神光湛湛的眸子顾盼有威,加了他身佩长剑,衣着雪白长衫,走动间颇为潇洒。金遗龙却无由地皱了皱眉,暗忖:“此人眉含紫气,嘴唇削薄,必是一位心性刻薄之人。”
大家静默了一会,适才那响亮的嗓音又自传来:“休息时间已过,请一六九号上场比斗!”
此声才毕,众人群中忽有一缕淡影飞身而起,疾如苍隼,人至半空,忽一个九十度大翻身,飞落斗场之中。这人一连几个动作皆在霎那间完成,轻灵曼妙之极,若不是眼睛极锐利的人,是无法看出他轻功的变化的。
那人在动手之前,先抱拳一礼,说道:“在下金戟铁剑不自量力,领教阁下高招,尚望手下留情!”
这“金戟铁剑”四个字才落人众人耳里,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不知哪个人高声呼道:“来了,来了,玉面飞戟对手来了,这次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金遗龙暗想:“瞧他轻功,倒是上上之选,不知他内功、掌法、剑术如何?”当下注视场中,凝神望去。
那修长身形的玉面飞戟冷冷一笑,说道:“阁下就是闻名关洛的金戟铁剑?幸会,幸会,久闻阁下右戟左剑打遍关洛无逢敌手,素有怪杰美称,叶某何许人也,倒是阁下手下留情为是。”
金戟铁剑听出他话语之中有讥讽之意,脸色一红,抱拳道:“阁下太客气了,请赐招吧!”
玉面飞戟摇首道:“叶某与人过招向例不愿先行发招,你先请吧!”
金戟铁剑也不客气,喝了声“留神”,轻轻击出—掌,看似轻描淡写,柔弱无力,然而玉面飞戟却连连退了三步,眉毛微扬,也自双掌一缩一翻,金戟铁剑不进不退,两足钉地而立,就在玉面飞戟手掌一翻之时,倏然一个铁板桥势子,平仰而下,那硬生生的肌肉运转,竟使他一个身子与地面几成水平线。
众人被他罕见的肌肉运转引得如雷掌声,金遗龙看见他裤管腿下衣衫狂飘,紧紧贴着大腿,心中微惊,暗想:“玉面飞戟果然武功超凡,竟然将内家气劲练成无声无影的巅峰地步!”
两人一触即分,金戟铁剑暴喝一声“好掌法”,即在广阔的斗场上游走起来,他脚上似绑着千斤大锤,每走一步,必深深印下一个足印,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金遗龙也是暗暗担心起来。
忽然,两声震撼山岳的巨吼划破长空,几乎同时地,两人闪电般地对上一掌,“轰”、“轰”沙石激飞,灰尘飘扬,金戟铁剑目光如火,紧紧瞪在玉面飞戟微白的脸上,半晌,金戟铁剑突然叹了一声,一拐一拐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高手过招,皆在霎那之间完成,众人甚至连看都没看清,金戟铁剑已然颓丧地走回人群之中,适才响亮的嗓音又自传来:“一六九号金戟铁剑已败阵了,下一场应征的一七O号请准备,玉面飞戟再度获胜,以下只剩下了末九场了,请有意参加而未报名的人快去报名,良机稍纵即逝,千万珍惜。”
玉面飞戟又在拭汗,但那胜利者骄傲的目光却一秒不停地环顾场下,似乎在找着看有没有能使他担心的人物。
当他眼睛扫过金遗龙的一瞬间,他突然激动地想纵掠过去要和他分个高低。
然而,他是一七二号,当着各方群聚而来的英雄豪杰面前,他不能做出超越规矩的举动。
他忍住这一口将要爆发的闷气。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本来很短,但是落在这处于紧张气氛中的众人身上,却远比一年还要长。
一七O号是一个年约七旬的老者,他怀着悲愤填胸的满腔热血而来,却力不从心地失意而归,他老了,是的,他承认自己老了,仰望着天边落日余辉,他领悟一代新人换旧人的真谛。
这时,正当玉面飞戟得意洋洋之时,突然由旁边人群中跳出一位年约七旬,鬓须全白的龙钟老人,带着满面泪痕,悲恸地朝着场下众人呼喝道:“我们还有希望吗?我们还有希望吗?你们数百人难道就没有一位胜得过他?啊,天啊,他已是第二次得胜了,这次再让他选上,我们还有希望吗?啊,你们太没出息了!”
玉面飞戟先是一愣,待听完老人一番激动的话语之后,一张玉面顿时红透耳根,怒狠狠地瞪他一眼。
场下数百人全都静默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羞愧的表情,有的叹息,有的垂首不语,有的闪动着悲愤的泪水,老人厉声骂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回骂,或者是动武征戒,他们的心情比铅还重!
老人仰天长叹几声,手掌一曲,自拍天灵盖。
这一个举动,没有一个人发觉,他们全都沉浸在悲哀的思想里,待金遗龙偶然瞥过他时,大吃一惊,想解救也来不及了。
老人死了,数百人默默无声地都扭动着面部的肌肉。
忽然,人群丛中,有人娇呼一声“爷爷”,一条绿影,如飞掠去,扑伏在老人尸体上哭泣着。”一七一”,那适才响亮的司仪嗓音也有点嘶哑。
接着,那团绿影突然一挺而起,纵入场中。
玉面飞戟含笑而立,神色之间不但毫无羞愧之容,反而因为老人的死,浮起一种幸灾乐祸的喜色。
金遗龙暗骂一声:“此人果然阴损刻薄!”
看清那一七一号应征的人时,他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那不是适才遇见的绿裳少女么,她怎也报名参加?
他剑眉一皱,暗自犹豫起来:“唉,她万一胜了,自己下一场是不是应该……”
他不愿与她对敌。
继而一想:“她真可怜,刚才死了爷爷,自己要让她一点才对!”
玉面飞戟冷冷一笑,正想讲话,目光扫过少女脸庞,突然愕了愕,把将要说出来的话硬生生咽下肚里。
她长得太美丽了,引得玉面飞戟忘神地向她注视。
他忘记了比斗。
金遗龙突然不悦起来,高呼道:“喂,玉面飞戟你怎么啦?打算弃权了么?”
玉面飞戟脸色一红,匆匆投了金遗龙这旁一眼,抱拳笑道:“姑娘贵姓,既愿参加此会,一定是一位有名的侠女,我怎么从未见过?”
少女并不回答,轻咬着樱唇道:“你请吧!”
金遗龙眉毛一扬,不由地高兴起来。
玉面飞戟见她不愿回答,众目睽睽之下讨了个没趣,自觉脸上无光,强笑道:“好主不压贵宾,姑娘,您请。”;少女轻应了声好,一团绿影立刻飞掠过去,掌出缤纷,如同玉女散花,才一个照面,半场子全是她的衣香鬓影。
玉面飞戟微微一笑,潇洒地闪了两闪,也不见他怎样动作,竟然脱出少女拳掌范围,跟着左掌轻轻一挥,掌至半途,又像似不忍伤害她似地撤了回来,以右掌横在挡住自己空隙的要害地方。
两人鹰起兔落地比试起来,不管少女身法如何轻快,出掌如何迅速,却丝毫伤不着玉面飞戟。玉面飞戟武艺超凡,高出她多多,但是,他像似不愿伤害她,明明有几次轻轻推出一掌就町击到少女身上,然而,他却不为,硬撤而回,只在少女衣缘上扯了扯,报以讨好的微笑。
他的动机,同是一流身手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但是那些看不出的还以为他俩真的势均力敌,不由忘神地拍掌叫好。
坐在东边厢房的一排老人,俱各眉毛一皱,其中一位忍不住附着隔壁一个面如锅底的老者道:“天山道友,这还成什么话,玉面飞戟居然在英雄大会上调起情来,唉,我辈老矣,也许其中有点道理在!”
那叫天山道友的黑面老者叹道:“终南道友,不瞒你说,这次大会我早已预料不会有奇迹出现,本想不来,为了你道友的盛意邀请,才不得已从千里迢迢的天山赶来,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高兴怎样就怎样吧!”
转瞬间,两人已过五十余招,玉面飞戟步法优闲,安祥如故,绿掌少女却娇喘连连,面靥上微现汗光。
玉面飞戟出一掌,低语道:“姑娘面庞好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您,既有一面之缘,何必悭吝芳名不告诉我呢?在下很想跟你亲近亲近。”
绿裳少女决口不言,只暗咬银牙支撑下去。
一旁观看的金遗龙却感到满身不舒服,忍不住排开人群,走至斗场旁侧,高声呼道:“喂,玉面飞戟,明明你能胜,偏要拖延时间,你在弄什么鬼?”
此言一出,在场不乏百来位一流高手,再也忍耐不住哄然大笑起来。
玉面飞戟粉脸绯红,在众人讥笑之下,想击败绿裳少女,手掌刚扬起就见那绿裳少女双手掩面,哽咽而去。惊怔、羞怒激起他愤怒不已,指着金遗龙冷哼道:“小子,你看不顺眼尽可上来,别出言侮辱人。”
金遗龙亦反唇答道:“还用你讲,早就看不顺眼了!”
正值那司仪叫出“一七二”三字,金遗龙更不怠慢飞纵过去,长笑一声道:“哈哈,玉面飞戟,在下就是一七二号,你的气可出对了地方。”
长笑之声如金石交鸣,直浮云霄,历久不绝。
玉面飞戟闻声惊得退后一步,重新打量着他。
数百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瞪着诧异的眼睛打量这个笑声如雷的陌生人。
他年龄才不过十七、八岁啊!
东厢座上九位老人骇然相顾,纷纷不由地挪动脚步走上前去。
那已去很远的绿衣少女亦愕然回头,但见众人纷纷围拢上去,她芳心也是狐疑不已,按不住好奇之心,返回身来。
金遗龙神光湛湛的眸子闪过自信的神色,虽然他紧张得手足有些颤栗,然而更大的企望使他一步一步走向玉面飞戟。
他看见他胸襟上悬佩着的一个晶莹耀目的玉牌,那是第一高手的标志啊!
金遗龙多看了两遍,那奇异的神情竟使得玉面飞戟不由地收下纳入怀中,他不能失去这个标志啊!否则,声望、荣誉、野心、富贵、失败的打击,会使他发起疯来。
他装得很平静,然而嗓音,敏感的人都能听出他有寒栗的成份:“你是一七二号?”
忽然,他看见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对能讲话的眼睛居然包括许多种神色,原来是绿衣少女迎风玉立。
不知怎地,一种男子强烈的自尊心使他胆子忽然大了十倍,他很安祥地笑道:“不错,在下正是一七二号,请赐招吧!”
金遗龙微笑道:“阁下不愿先动手,在下失礼了!”
反手褪去长衫,露出蓝布紧身衣装,只见他仪表神俊,丰朗清逸,顾盼之间,不怒而威,在众人环伺之下,有如鹤立鸡群显眼之极。
一招“樵子问路”,左掌起处,微微劲风奔向玉面飞戟,玉面飞戟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眉毛一挑,右掌握拳击出,也是试招。
金遗龙毫不闪躲,就在众人惊叫纷起之际,硬挨了一掌,然而全身却纹风不动,稳如泰山。玉面飞戟眉头微皱,忽然不由地倒纵出一丈多远,围着金遗龙绕着圈子。
众人情绪立时平息下来,金遗龙微微一笑,暗道:“玉面飞戟机警之极,竟不上钩,好,非叫你上一次当不可。”
左掌陡出,五指如钩,带起呼呼风声。
玉面飞戟不敢大意,旋身错步,脚底一滑,借着一滑之势,猛烈挥出两掌,金遗龙不退反进,骈指如戟,疾点对方双睛,腾出一掌,倏然扣下。
玉面飞戟发觉对手在掌法上造诣颇深,招数繁复,难以测度,微妙精奥,神奇诡异万分,他还想知道他在内力方面的修为如何。当下蓦地倒踩天罡,掌指一挥,一式“龙子初现”,一缕劲风,直挑敌人眉宇。
金遗龙擦身晃过,忽觉自己失了一个绝好攻敌机会。
“唉,毕竟经验太少。”
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彼此连试了几招,两人全是顶尖身手,试招时和普通人大不相同,全是招数未曾使出,已因敌势变化而中途变式,场外众人见了,只能看到他两肩、肘、腰、腿稍微移动,手掌似乎根本没有拍出,哪知实在已连变了好几招,稍有少许差池,立刻便得血染当场,尸横此地。
玉面飞戟暗想:“此人不但招数神奇,高深莫测,就是内力方面也在缓缓增强,如江如海,不知到了什么境界,实在摸不清他的底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全无胜负之分,金遗龙首先感到不耐,拍出一招后,喝道:“阁下注意,我要施煞手了!”
玉面飞戟退了一步,冷笑道:“来吧,小子!”
金遗龙大感不悦,双掌一拍,倏地舞起朵朵掌花,带起刺耳劲风,在玉面飞戟东南西北四方布下了一道劲网,那满天花雨的掌影黑压压地覆盖了大地,原来他此时已将纯阳真笈中的精粹“万柳飘风”掌法施展开来。
玉面飞戟大吃一惊,连退三步,他心里挣扎地叫着:“玉面飞戟,你不能退,再退你要输了”,然而,宝贵的生命,却不能因思想的阻止力而就此白白送掉的。他脸孔涨得血红,怒叱一声,挥起轰轰拳风投进金遗龙的万朵掌花之内。
金遗龙放心了,虽然他生平第一次对招,就遇到这么一个难以对副的敌手,但是,他仍放胆地将“万柳飘风”掌法发挥到十二成威力。
玉面飞戟并没有败下,然而他的招架却是吃力万分。
在场所有高手都看得出,他正以雄浑的内家罡气,弥补他掌法招式上的不足,照理说他应该属于败的一方,但是众人都不愿意大会就此结束,每一个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看看这神秘莫测的武功奇高的陌生少年,到底超过玉面飞戟多少!”
比斗,仍然是舍生忘死地继续着,偌大的曲服山英雄大会,此刻竟然鸦雀无声,几乎连一根细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出。
东厢高坐着的九位老人,本来含笑而视,频频回顾同伴,庆幸万绿丛中突然长出一朵红花,但是,在金遗龙施展出“万柳飘风”掌法之后,他们这个兴奋、喜悦、庆幸的笑容,突然一变而为惊愕、困惑、骇然的神色。那面如锅底的黑脸老人首先忍耐不住,脱口呼道:“咦,这少年怎么施展出我们天山派镇山掌法龙虎七禽掌中的‘龙腾虎跃’,奇怪!”
此言一出,另外八位老人一站而起,纷纷指着比斗中的金遗龙叫道:“哦,这一招不是我们少林伏魔十八掌中的第十招‘群魔伏首’吗?”
“咦?这招正是我终南派剪牛掌法中的‘引天吸玉’。”
“奇怪,这明明是我们崆峒派飞虹十式中的第四式‘春蝶穿杨’嘛,他怎么也会!”
“啊,想不到我们武当派满天剑法竟也被他偷学去!”
“这是我华山派的长青掌法啊!”
“这是我昆仑镇山飞红八腿中的‘横扫太平’啊!”
“我们太极派不传之秘,太极玉图怎的也落到他身上?”
“这分明是峨嵋镇山十六钩嘛,啊,晃肩、左旋、丢步,哪点不像?他不是我门下弟子,怎么也会?”
九个老人骇然相顾,齐齐愣住了。
金遗龙斗得正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场下数百英雄豪杰,此时目瞪口呆,瞧得入神,把全副精神都注意到金遗龙身上。
一个年轻人忘形地呼道:“啊,我们正派人士快要抬头了,小侠,加油吧!”
他干涩的嗓音,乍听起来非常难听,然而在这里却引起各人心中的共鸣,没有一个笑他,也没有一个骂他。
绿裳少女眼眶一红,掉落两滴晶莹的泪珠,她想:“爷爷死得太冤枉了,他怎能保证这里面没有一个武功出奇的人?”
九位老人怔了一会,脸上都浮上了怒意,因为本派掌法的失落或者被人偷学而去,是他们做掌门人的失责,也是使他们蒙羞的情事。
那黑脸老人匆匆趋至一个手持金锣的秃顶老者身前,附耳说了几句话,秃顶老者频频颔首,突然“当”、“当”金锣二鼓响,一面拉高嗓音道:
“各位,今天大会到此为止,玉面飞戟与一七二号胜负未决,延至明天再行继续较技,谢谢各位!”
闻声,两人方才罢手,玉面飞戟恨恨道:“小子,明天再收拾你!”
“在下一定领教!”
玉面飞戟拂袖而去,众人呼声如雷,纷纷向金遗龙包围上来,目光中俱充满了羡慕和敬佩的神色。
金遗龙却心不在焉,他昂首四顾,似在寻找什么。
“她呢,怎么不见了?”
绿裳少女的确已走得没影没踪,他满腔兴奋之情,突然消逝一空。
好像这一场舍生忘死的比斗全是为了她似的,伊人踪迹飘杳,他失望得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冷水般,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颓然叹息了一声,轻踢着足下的石子……
忽然,东厢站着的九个老人,几乎同时地呼道:“喂,少友,你师承何人,可否见告?”
金遗龙微微一怔,望了他们一眼,但见九位脸形不同的老人,却有一个相同表情:不怀好意。他暗自警惕,摇头说道:“非常抱歉,不能奉告!”
他乘着九位老人错愕之间,展开了绝顶轻功,捷如飞燕般掠过包围而来的人群,离开了这曲服山。沿路上,他暗想:“明天还要继续比斗,她反正会来,自己又何必太过性急呢?”
同时,他也下了个决定:“明天跟玉面飞戟交手之时,决不再容情了,听他左一声小子,右一声小子的,似乎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哼,明儿可要叫他试试纯阳罡气的滋味!”
思忖间,人已离城市不远,那近郊的整齐树林看起来一片油绿,又不期而然地想到绿裳少女那双含着吸力的眼睛,羞赧的玉靥,纤巧玲珑的身子又像劲风中的嫩草,说不尽有多娇柔。
“别想了,想多了自己更烦!”
的确,他有点不可谅解绿裳少女无声无息的离开曲服山,他认为那举动仿佛是在轻蔑自己似的。
夕阳西坠,飞霞满天,道路上映着古树的影子又瘦又长,然而,他确看见一颗树木后面站着一个影子,那同样是纤巧苗条的,他好奇地悄悄走了过去,不让自己发出一点足步声。
终于,他看清那人的背影,他忽然怔住了,连打招呼的勇气都在无形中消逝殆尽。
那是一个全身绿裳,背树而立,默默仰望西方残日余晖的少女。
金遗龙不再赶路,她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于是两人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讲半句话,大地显得一片出奇的静寂。
半晌过去,金遗龙忍耐不住,匆匆想起一计,遂大摇大摆地走过古树,一边吟哦着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叶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会向……咦会向什么,下面那一句怎忘掉了?”
响亮的吟声早已惊动那绿裳少女,她愕然回过头来,见是金遗龙,长长睫毛轻轻眨了两眨,似已知道他的意思,低鬓一笑,道:“我知道你又在考我了,告诉你,下句是曾向瑶台月下逢。”
金遗龙大喜过望,但仍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拱手笑道:“谢谢姑娘的指点!”一面向少女走去,问道:“姑娘尊姓大名,承蒙指教,不胜感激,在下想……”
少女轻笑着道:“你很想认识我是吗?”
金遗龙俊脸一红,不知什么心思作祟,他胆量忽然又大了起来,一把握住绿裳少女软滑柔荑,点头道:“是的,我很想结识你,不知姑娘愿意跟我做一个朋友吗?”
这个野蛮动作使得绿裳少女大吃一惊,一挣未脱,人也惊骇得娇靥飞红了,金遗龙目光灼灼凝视她美丽的脸上,追问道:“告诉我,您愿意跟我做朋友吗?我缺少像您这样的朋友!”
他低沉的语声带着男人的磁音,使任何少女听了,都会迷惑地屈服在他雄沉有力的磁音下。这是很奇妙的事情,金遗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见少女没回答,尚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当下失望地松开她的柔荑,道:“您不愿意,我也不相强,唉,算了……”
他承认自己出生以来,尚未这样地颓丧过,低叹了一声,连嗓音亦变得沙哑了:“姑娘哪怕您将姓名告诉我都没有关系,千万别这样地淡漠……”
低垂螓首的少女,脸上忽闪过一片迷惑的神色,颦了金遗龙一眼,忽而轻叹道:“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金遗龙颓丧地点首道:“两年六月的荒洞生活,与外界隔离,甚至连吃食都靠山洞里的蝙蝠,我会有朋友吗?唉,老实说,您是我出洞以来,第一个喜欢的人,然而……您却拒绝我的友谊……”
少女望着他微呈苍白的脸孔,知道他所说的都是实情,再见他紧闭着嘴唇,丰朗秀逸的脸上满是愁容,芳心一软,轻声说道:“你这人真是……我并没有拒绝你啊,你叫什么名字,能够告诉我么?”
闻声,金遗龙喜道:“这样说您是答应跟我作朋友了?我叫金遗龙,您呢!”
绿裳少女道:“我姓罗,名燕霜,你以后叫我燕霜就行了!”
说到此地,她突然无限娇羞地低下螓首,的确,她有生以来,将自己名字告诉一个陌生的少年还是头一次,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不忍心违拂他的意思。金遗龙轻握着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只听到自己芳心的跳动格外加快。
闻着从绿裳少女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他忽然觉得光握手似还嫌不够,于是,他缓缓将嘴唇凑了过去,在她美丽的面庞上亲了一亲。
这一亲在他来说,久居荒洞,与世人隔离,心中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毫无矫柔做作倒还不觉如何。但是,绿裳少女却迥然不同,这一霎间,她全身如触电般,晃了几晃,才稳住身躯,然而,她却哭了。
金遗龙吃了一惊,见她晶莹泪水缓缓而落,哭得如梨花带雨似的,真是人见人怜,还不知道怎样一回事情呢,惶急地问道:“……罗燕霜,燕霜,您怎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么?”
罗燕霜只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她芳心底下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不会恨他?寻常的人看了她一眼,她都觉得满心不高兴的,何况金遗龙还亲了她?
金遗龙得不到答复,愈发惶急,忽然板着罗燕霜的身体,道:“燕霜,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或者你身体不舒服还是……”
他关切地抚着罗燕霜芳肩,并不停地询问,罗燕霜忽然咬着嘴唇抬起泪光盈盈的大眼问道:“我问你,你爱我吗?”
金遗龙闻言一怔,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当然喜欢你,要不是我怎会要跟你交朋友?”
罗燕霜轻摇着螓首,鼓足勇气道:“不,我是说爱,你爱我吗?”
金遗龙口张目呆,莫明所以,但他仍点头道:“我……我爱你,今天第一次见你面我就爱上了你。”
闻言,满面泪痕的罗燕霜忽然浮上一朵慰藉的笑容,道:“我问你,有一天我如果被另外一个男人抢走的话,你将如何?”
金遗龙又是一怔,奇异地望了罗燕霜一眼,岂料,罗燕霜正一瞬不瞬地注视他,四目相投,他突然激动地将她搂入怀中,毅然道:“那个男人太可恶了,他如果敢抢走你,我拼了命也要把你抢回来!”
罗燕霜芳心一甜,面靥上也随之升起了两朵幸福的笑意,然而,这种幸福的笑意却隐约掺杂着一缕凄惋的成份。她惆怅地轻叹一声,毫不挣扎地接受了金遗龙的爱抚。
玉人在抱,绮念顿生,金遗龙汹涌而来的感情,使他贪婪地更进一步,他要亲吻她温馨的樱唇。
罗燕霜轻轻地闪开,惆怅的凝望着天边刚浮现的星星道:“龙……你不能……唉……花开得太快了容易凋谢……感情进行得太快也容易失落,你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么?来,我们来数数星星……”
两人轻声细语,浑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冷雾蒙头之时,金遗龙才霍然惊醒,问道:“燕霜,你的家住在哪儿,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罗燕霜眼眶突然一红,咬着嘴唇道:“爷爷死了,我不知道该回哪儿去才好。”
金遗龙同情地握住她柔嫩的纤手问道:“你的父母呢?”
罗燕霜凄然苦笑道:“娘八年前就去世了,爸爸不久也弃了我跟爷爷,不告而别,至今仍下落不明!”
金遗龙黯然道:“你跟我一样,同属孑然一身,我们去客栈寄宿一夜好么?”
罗燕霜犹豫了一会,终于首肯,金遗龙欣然带着罗燕霜宿入一家客栈。罗燕霜客房就在他隔壁,是以,他安顿好后,就前来陪她聊天,罗燕霜眨着长长的睫毛,钦佩地说道:“龙哥,你年纪轻轻,武功哪儿学来的?”
金遗龙如数以告,只隐起爸爸铁府大将军与忧郁斗士的一段对话,罗燕霜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被金遗龙一番奇妙的遭遇给惊住了,半晌才关怀地说道:“龙哥,你离开妈妈那么久,她不会想念你吗?”
金遗龙暗暗流泪,但却不愿让罗燕霜看见,别过头,望着窗外苍穹上的新月繁星,道:“她会想念我的,她常常亲我,摸我的头发,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她教我武功,又为我操劳,是的,她深深地疼爱着我,我怀念她远远超过我所有认识的人!”
听他这样说,罗燕霜芳心突然浮上一点妒意,因为金遗龙爱她的妈妈远超过她,虽然,两者的爱是不同的,但她仍免不了嘟着嘴。但是,想起明天金遗龙的决斗时,她又不安地问道:“龙哥,你明天有自信打败玉面飞戟吗?倘若不幸失手……我……也……”
金遗龙一怔,乍见罗燕霜双眸凝蓄着一片深情的泪光,他禁不住感动地搂着她道:“不会的,玉面飞戟的武功我已摸透了,他是不容易击败我的,你不用担心,保险明天我会大胜而回,并且……”
他神光湛湛的星眸,随着话声闪过一片气吞河岳的万丈雄心,接道:“并且我还要悬挂着第一高手的标志出现在你的眼前。”
罗燕霜闻言之下不禁破涕为笑,说不出有多欣慰。
忧虑一失,娇态复萌,月光底下,她美丽的娇容不知有多美丽。金遗龙忘神地瞧着她,情不自禁地一个扑势将她搂进怀中,跟着在她脸上、额角、眼睛、鼻梁上一阵狂吻,然后,他贪婪地翕动着火热的嘴唇,向她温馨的樱唇进袭。
罗燕霜微挣了两次,终于屈服了,她轻轻地合上眼睛,颤抖着身躯,等待这生平第一遭的热爱降临。
忽然,神志恍惚中的金遗龙,感觉背部受到轻微的一击,这一来,他大吃一惊,神志全醒了,顾不得下床,先是肘部轻撞床面,跟着借力使力,飞出窗外,扬目打量,月光下树影摇曳,虫声如泣,却找不到一个可疑的影子。
“莫非自己太敏感了?”
他匆匆纵回房间,只见罗燕霜正满脸苍白地拿着一张纸柬,欲言又止,一副惊恐慌乱的神情。金遗龙疑腹丛生,取过纸柬一看,但见上面游龙飞风地写着:
奉告金姓少年:
杨柳欲折,寄语秋风,花蕊欲开,一度春头,三思而行,城郊石桥见面则可。苍穹一剑罗岱岳具。”
金遗龙疑想着:“苍穹一剑罗岱岳是谁?为何要跟我见面?
“燕妹见了这纸柬为何又呈惊恐之容?她认识苍穹一剑吗?”遂道:“燕妹,此掷柬人来历不明,无缘无故邀我见面,我去看看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罗燕霜忽然颤声道:“龙哥,您不能去……千万别去……”
金遗龙惊疑交加,止步问道:“为什么呢?你认识他吗?”
罗燕霜欲言又止,脸色甚是凄惋。
金遗龙更想探明真相,匆匆说了声:“燕妹稍待一会,我去去就来!”足尖轻点,人如飞燕一般,轻灵美妙地纵出窗户,脚未落地,那罗燕霜已娇呼道:“龙哥……不能去,听我的话,别去!”
“不行!”金遗龙坚决地道,“我要问问这人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邀我见面,哼!”
“你……你不能去呀!”
“霜妹放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耳边凄惋娇呼频起,金遗龙心中更疑,暗一咬牙,将罗燕霜呼声摒诸耳外,人如流星赶月,几个纵掠便离客栈五六十丈外了。
一口气奔到城郊石桥附近,他因久居荒洞,终日靠食巨形蝙蝠过日,不想因祸得福,无意之中因吃食千万只蝙蝠之故,竟能在夜间看清身外十丈之内的景物。这时,他左右顾盼一周,已然发现石桥对面一颗巨松下笔直地站着一个人,心想苍穹一剑大概就是此人了,遂道:“阁下便是苍穹一剑吗?”
那笔直立着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笑声:“小娃子好厉害的眼神,怪不得能跟玉面飞戟一较高低,哈哈,本人就是苍穹一剑,有话过来谈吧。”
金遗龙闻声飞掠过去,顿时看清这人脸孔,但见他长眉风目,面如古玉,年不过四旬,胡须全无,全身雪白衣衫飘飘不定,加之他身形修长,显得风度翩翩,金遗龙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夜掷纸柬,邀约在下于石桥见面,未知有何指教?”
这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本人约你来此,本无他意,只想求你答应一件事!”
金遗龙愕然道:“说来听听,只要在下做得到,决不使阁下失望。”
苍穹一剑古玉似的脸孔泛出一丝笑意,颔首道:“小娃子好爽直的口气,难能可贵,说来本人这个要求算不了什么,你是一定有能力办到的。”
金遗龙剑眉微皱,道:“请阁下爽快点说吧。”
苍穹一剑笑了两声,脸色忽然一沉。
“从今之后别跟小女来往!”
金遗龙疑道:“不知阁下千金何人?”
苍穹一剑道:“罗燕霜,希望你今后别再跟她缠在一起,做得到吧?”
金遗龙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喝一声道:“你说谎!”
苍穹一剑扬声笑道:“这又有什么说谎的必要,罗燕霜是我女儿,千真万确,你不信去问她好了。”
金遗龙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离开她,我深爱着她!”
苍穹一剑冷冷笑道:“小娃儿的意思是不接受本人的要求?”
金遗龙断然答道:“正是,你待如何?”
苍穹一剑长笑一声,笑声清越,划破了四周静寂的长空,传来掺杂着怒意的回答:“哈哈,十年来本人遁居海外,竟也被世人忘了,哈哈,小娃儿,当今武林之中谁敢如此对我讲过话,恐怕也只有你……哈哈……”
金遗龙却不管这些,他为了保存自己跟罗燕霜的情谊,宁要牺牲一切地道:“你要怎样都可以,就是别想叫我离开罗燕霜!”
语气坚决之极,苍穹一剑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他神俊秀朗的脸上,见他满脸至情,也是微受感动,平缓了下情绪,道:“小娃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道你以为本人不高兴你跟她在一起么,哈哈,这你就错了!”
闻言,金遗龙忙问道:“那为什么呢?”
苍穹一剑道:“小娃子,这是你运气不好,她八岁时,已跟人订亲了,马上男方就要来迎娶她了,你还能跟她来往么?”
金遗龙立时被春雷击顶,再大的忍耐力也忍受不住,摇晃着身体喝道:“不,不可能,这些都是谎话,你一直在欺骗我……”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苍穹一剑喟叹一声,语气一软:“小娃子,这完全是真的,为了她的幸福,你如果真心爱她,应该牺牲才是,倘若你不愿听我劝告,一意孤行,不但害了她终生幸福,就是你自己也得不着什么好处的!”
金遗龙倚在树背上,心中极力地否认这事情的真实性,然而,事实俱在,罗燕霜曾说过的话语掠过耳畔时,他又骇然相信了。
“我问你,假使有一天,我被另外一个男人抢去的话,你将如何?”
他记得那时他还激动地说:“那个男人太可恶了,他敢抢你,我拼了命也得把你抢回来!”
如今,言犹在耳,他却没有这份心思了。
失望、悲怆、愤恨,几乎每一个不好受的滋味,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噙着两眼泪水默默地走了。
目送这神俊丰朗孤独的影子逐渐消失,苍穹一剑突然提高嗓音呼道:“小娃子,日后如遇困难,可来找我苍穹一剑!”
金遗龙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痛苦地流着泪。
刚出道的他,怀着满腔傲心,然而,却被人在纯洁的心灵上划上了一条创痕。
当时,他没有回客栈,他似乎除了记挂明晨英雄大会与玉面飞戟比斗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恋的。
他露天而眠,仿佛重又回到了三年前席地而居的困苦日子,所不同的是这次他多了一份惨痛的心情。
XXX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惠风和阳,吻着露宿在地上的金遗龙,金遗龙只睁开惺松的睡眼,向四周一看,不由暗笑自己出洞才三天又衣食无着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步入城来,忽地,他觉得今天情形不同,那来往行人,初开店面,摆设小摊的人,无不都瞪大眼睛在看着他。金遗龙抹了抹俊脸,还以为露天睡觉留下什么好笑的痕迹,但是,大家目光仍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而且纷纷停下了工作。金遗龙更疑,忽见一个中年生意人走了出来,堆起和霭的笑容道:“欢迎小侠光临,小店不胜荣幸。”金遗龙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样子可笑,或是……”
那中年生意人笑道:“小侠误会了,我们都听说小侠武功盖世,不在玉面飞戟之下,是以心存瞻仰,均欲一睹小侠丰采为荣!”
金遗龙闻言一怔,奇道:“你们并非武林中人,怎知这些事情?”
中年生意人笑道:“小侠有所不知,本来江湖上的事情与我们市井商民毫不相干,但是近年来可不同了,正派侠义,一蹶不振,魔道中人猖狂日增,胡乱搔扰百姓,我们早已忍无可忍,但却无法反抗。自昨日您与玉面飞戟比斗不分胜负的消息传出后,我们全城的人,不论男女妇孺都在为您高兴,也为正派人士有出头之日而庆幸小侠,您不是就要去继续昨日未完的搏斗吗?希望您马到成功,我们全城千万人的希望都系在您一人的身上,为您祈福,静待您凯旋归来!”
金遗龙暗自惊异道:“消息传得真快,昨日才比斗,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知道自己了!”
心下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问道:“你们怎不愿意让玉面飞戟胜利呢,他武功不是很高吗?”
闻言,这和霭的生意人面色一黯,叹息道:“不是我们存心不平,实在他使我们太失望了,六年来比斗了两次,次次都败在魔道高手金翅银羽手里,我们对他是万分的灰心!”
他顿了一顿乞求的道:“小侠,我们只有靠您才能使我们安居乐业,只有您,天下才有太平的日子,小侠,求求您,我们真挚地欢迎您胜利归来!”
金遗龙雄心大起,暗想:“这城里人的希望都系在自己身上,自己要振作些,别为昨天的儿女私情误了锦绣前程!”
想着,毅然地道:“你们放心!只要我金遗龙有这份力量,将毫不保留地贡献出来,今天比斗胜负,尚不敢预料,只有竭尽心力为之,以不负你们爱戴之情!”
生意人愉快地笑了笑道:“小侠一定胜利,这个问题不知有多少人谈过了,他们都异口同声说您最有希望!”
金遗龙还想谦虚几声,忽见对面走来一位龙钟老太婆,左手握着拐杖,右手拿着一包东西,人未到,先是一声“小侠您好!”,金遗龙忙回道:“婆婆您好!”
老太婆慈祥地笑道:“小侠,听说您要赶上曲服山与玉面飞戟一决胜负,我匆忙赶来,不及准备,只有随便买来一点东西送给您,希望您不嫌弃,收下来,这是我一点心意,谈不上什么!”
金遗龙见她满面真挚之情,接过那包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些干肉烧鱼,虽不是上好食物,然而老太婆的一番真挚情意,却使他深深地感动着,连忙拱手道:“婆婆这样待我,不知叫我怎样谢您才好!”
老太婆见他温文儒雅,彬彬有礼,而且相貌美俊,不亚潘安再世,忽然无限感慨地喟叹一声道:“唉,要不是春儿那孩子死得太早,将她许配给您多好,哪怕是侧房……”
金遗龙听得清楚,不由问道:“婆婆,春儿是谁?”
老太婆黯然道:“她是老身的孙女儿,长得又温柔又美丽,谁见了都喜欢,唉,就是死得早,否则将她许配给您,不是天生一对……”
说到此,一见金遗龙玉面通红,手足无措,不禁歉然补上了一句:“老身总是喜爱胡思乱想,还望小侠原谅!”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一面喘吁吁地捧来十几个橘子,一边高呼道:“少侠慢走,这几个橘子送给您比斗中口渴时吃的,这是我娘的意思,请您收下吧!”
金遗龙感动得无以复加,随手拿了两个大的道:“谢谢你,我只消两个就够了,余下的你们自己用吧!”
那年轻小伙子微感失望地道:“少侠不肯接受,不要是看不起我们吧?”
金遗龙怪道:“小兄快别这样想,你们的好意我感激尚惟恐不及,哪会看不起你们,实在我只有一只手,拿不了这么多!”
年轻小伙子展颜一笑,又选了个大大的橘子塞给金遗龙,才高高兴兴地笑了笑,转身奔回家去。
金遗龙恐怕此种事情将会源源而来,遂抱拳道了两声谢,放腿奔去,不一会已离开了县城。望着前方一列繁茂树林,突然觉得自己负有很重的责任,这种责任,使他无法逃避,于是他决定要拼出全力,击败玉面飞戟。
穿过密林,前方正是一条宽阔的道路,正想放开脚程驰聘,目光掠处,忽然吃了一惊,不由喝道:“什么人躲在树上!?”
两年六个月的崖洞生活,使他不但练就了纯阳真笈内记载的全部武功,而且机警得宛如狸猫,连这隐蔽树丛中人的呼吸声都休想瞒得过他。
“不愿出来么?难道想叫在下用请字才肯现身?”
话声未说完,树丛中一声响亮长笑划起,紧跟着“飒”、“飒”、“飒”.一连掠出了八、九条身影,个个比电还快。
金遗龙一惊,本能地退后一步,运掌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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