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语声,彩衣三婢及范纨兰已跃跃欲动,宋岳目光一扫,忽然触及地上僵卧的“百花谷主”尸体,不由灵机一动,回首一瞥,自己离那堆乱石,不过八尺距离,不由一喜,仰天一阵狂笑,笑毕,望着彩衣四蝶,冷冷道:“你们以为我已受残血掌伤好欺侮是吗?”
梅芳贞见宋岳额上汗珠隐现,正是伤势发作现象,闻言不屑地一笑,道:“就是你不受伤,今天也要你自缚领死!”
宋岳冷冷道:“我知道,你们有范姑娘作人质,自然有恃无恐。”
梅芳贞一声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何必倔强,自讨苦吃……”
宋岳在她语声中,已尽力提住一口真气压制自己丹田中发出的奇热,倏然倒纵而起,口中狂笑,道:“多言无益,有种就来要大爷的命。”
他身形一动,梅芳贞即叱道:“好小子,你要逃,看你是否逃得出姑奶奶掌心。”
挟着叱声,玉腕一阵奇异抡舞,逼出一道道凌厉锐劲,盘卷汹涌而出。
而三个彩衣女婢,及范纨兰,飞起直追,宋岳身在半空,眼见来势,因顾虑自己伤发之躯,不敢硬挡,双掌虚按,却依照刚才入阵路线,借势向“乱石幻相八卦阵”死门中飘去。
梅芳贞一见宋岳竟借着这些乱石堆躲避,状欲遁走,岂能放手,一声娇叱,带着三婢女,疾速尾随而进。
她们到时,“百花谷主”已死,根本不知道这一堆堆不起眼的乱石,竟是奇绝天下的阵法,一入死门,忽觉星月全隐,四周黑沉沉的一片迷蒙,眼前道路分歧,崇山峻岭四伏,不由一呆。
宋岳刚才已知道出阵之法,眼见对方入阵,心中大喜。
“百花谷主”原意设立此阵欲困住自己,如今他死于别人之手,自己却仗以摆脱一阵危难。
这时,他灵机一动,电闪而出,觑准范纨兰,微运功力,右手食指陡仲,点住范纨兰昏穴,手腕一带挟着范纨兰,疾速出阵。
梅芳贞眼见自己陷入一片蛮荒迷茫环境中,倏觉身旁风声飒然,转首一看,在这刹那,范纨兰竟失去踪影,不禁大骇,知道中计,双掌回扫而出,逼出阵阵掌风,但丝毫发觉不出宋岳所在。
要知道,此刻宋岳因知道出入阵之步法,可以看到她们,而她们却看不清身边任何事物。
宋岳挟着范纨兰出阵,上了刚才百花谷主站立的土丘,向阵中一望,只见彩衣四蝶在阵中左冲右突,绕着一堆堆乱石飞转,知道这些乱石,在对方眼中已变成一座座高山,不由哈哈大笑道:“彩衣四蝶,你们怎不出来与在下较量一番。”
他语含嘲弄,觉得一切仿佛上天安排,眼见自己心计成功,心头一畅。
梅芳贞耳闻宋岳语声,却不见对方身形,仰空娇叱道:“宋小狗,你诡计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岳长笑道:“在下没有什么诡计,也未曾伤你,只奉劝四位,安心等待,尽量养神,免得变成一堆枯骨,老死阵中,姓宋的还有要事,先走了。”
他想起商亚男,不再耽搁,先放平范纨兰娇躯,走近“百花谷主”尸体,默默祷告道:“老丈,宋岳刚才急欲离去,忘了安葬你遗体,不论如何,你对文三妹有抚养之恩于前,于我又有解危之德,希望你安息吧!”
他感叹着,喃喃祷告毕,迅速埋好“百花谷主”,并另外刨了一个大坑,把厉天啸及曹刚的尸体埋好,挟起范纨兰,缓缓绕道向平武城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五更,黎明在即,宋岳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上伤势,又形加重,头上汗水直冒,周身微感软弱,奇热难熬,如身处沙漠烈阳之下。
宋岳心中一片焦急,这副样子,不要说是追赶商亚男,自己命都难保,他转首看看挟持中昏迷的范纨兰,一筹莫展,假如解开她血穴,但在心神受制中的她,万一不认识自己,岂非又是一桩麻烦。假如这样走下去,大白天也实在令人瞩目。
急、怒、忧、愁,这些不好的情绪困扰着宋岳,而他的伤势,却在这种状态下,一点点加剧。
天色有点发灰,四周是一片寥寂,远望平武城,尚有三四里光景,但是宋岳却自己左手撕碎身上一件件衣服,欲让凉风吹冷自己身上发出的这阵歹毒之热火。
他脸色赤红,红得一阵阵发紫,一步步地拖着范纨兰向前走,陡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禁不住高热焚烧,宋岳终于晕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而范纨兰却昏迷地躺在他怀中,像拥抱中的一对情侣,就这样僵卧在原野上。
只有宋岳口中挣扎着发出阵阵呓语!
“水……水……”
但是这阵呓语,渐渐低沉,终于毫无声息……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发烧中的宋岳,渐渐感到全身清凉,他昏迷的意志渐渐清醒,首先他想起身旁的范纨兰,心中一惊,双手一动,所触之处,软滑细腻,温香如玉,心头一惊,暗道:“我做了什么事……难道……”
他拼命睁开眼睛,映人自己迷茫双眼的是一丛乌黑如云秀发。一阵阵幽香,直透自己鼻孔,再向下看是赤裸的香肩,及二条白如羊脂的粉臂,宋岳心中一阵乱跳,连忙闭上眼睛,暗忖道:“难道自己与范纨兰……”
此刻,宋岳有一分伤感,及一分后悔,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形下,与范纨兰发生如此不可告人之事,实有污自己清誉。
他悲愤着,伤感着,再缓缓睁开双目,仰望上面,竟是青沙罗帐帐顶,心中一怔,又想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明明晕倒在路上,怎会跑到房中,睡在床上……”
于是他缓缓转首,不敢惊动身旁的玉人,目光一瞥,确实身在床上,见房中摆设,好像客栈,而窗外已艳阳普照,约已午时。
他心中有一万分怀疑。
范纨兰血穴被制,决不可能把自己送到客栈中,而更不可能与自己赤裸共枕,这是谁的恶作剧呢?
而造成这种不可告人的事实,其用意又何在呢?
宋岳心中猜测着,可是目前事实已定,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排这尴尬的局面,尤其自己不知道范纨兰的心神是否恢复。
他喃喃叹了一声,叹声未落,身旁如羊脂般的裸体,却蠕蠕地动了。
宋岳一阵心慌,连忙闭上眼睛,在这种场合,宋岳失去了雄风豪气,变得懦弱胆小。
脸上有一丝奇痒,宋岳知道,这是秀发拂过面庞,心中更加跳得厉害,男女赤裸相对,这是生平第二次,当年“笑面罗刹”是自己敌人,何况那时在淫药发作之时,今天范纨兰却是自己谊妹,而自己神智清楚初觉的刹那,实是一段最难堪的感觉。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际,耳中听得一声幽幽娇呼道:“岳弟,你醒了吗?”
宋岳心中一怔,这好像不是范纨兰的声音。
那是谁?他猛然睁开眼睛一看,脸色一红,脱口呼道:“原来是你!”
谁?嘿!“飞羽仙子”妃湘君。
此刻,“飞羽仙子”脸色更加娇艳,如睡醒海棠,云鬓蓬松,秋波惺忪,嘴上噙着一种满足而怜惜的微笑。
倏然,她扑在宋岳结实的胸膛上,低泣起来,幽幽道:“岳弟,你会恨我无耻吗?其实,当我发觉你身受残血掌伤,身发高烧,在无法之下,只有运用本身纯阴之精,来冲淡这阵阳毒之火……岳弟,我失身于你,希望你不要把我遗弃。”
宋岳又愧又急,被她这一哭,更加不知怎么答腔。
半晌,才长吁出一口气道:“君姐,我知道你是救我,但这太不值得,宋岳已是垂死之人,岂能让你失身,痛苦终生。”
妃湘君粉拳乱捶,泣呼道:“不……不……岳弟,你不要说这些话,只要你能延长伤势的发作,姐姐什么牺牲都愿意……”
宋岳心中激动,缓缓道:“君姐,起来吧,你这样待我,宋岳心非木石,决不忘情就是。”
他口中虽这么说,但对将来这多角情孽的牵连,却不知如何解脱。
妃湘君闻言,心中一阵暗喜,宋岳终于说出了这番自己所期望的话,在情场中,她感到已经胜券在握。
她收敛了泣声,立刻披上罗衫,回眸向宋岳一笑,这无声的笑意,充满了迷人的惑力。
宋岳迅速穿上衣服,急急道:“范姑娘呢?”
妃湘君柔和地道:“我已安排她在隔壁房中,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岳一阵叹息,接着把经过的情形,简叙一遍。
妃湘君皱眉道:“这却是非常伤脑筋的事,不知范姑娘服下何种药物,可用什么办法使它解去呢?唉!岳弟,我好像觉得始终不能离开你,所以伪托有事,离开酒叟前辈……如今应该怎么办?”
宋岳早已清楚她的用心,只觉得她用情堪怜,闻言微一怔思,毅然道:“君姐,我想还是麻烦你一趟,护送范姑娘至罗浮,以酒叟前辈见闻之广,及文妹随‘百花谷主’多日,或许能察出解救之法。”
“飞羽仙子”秋波一扫,缓缓道:“宋岳,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残血掌伤?”
宋岳心头一震,不禁想起梅芳贞之言:“要治疗残血掌伤,必须借纯阴之气,三日御一女,以冲和阳毒之火……”接着想到刚才床笫情形,不禁脸红耳赤。
他心中微微一转念,向“飞羽仙子”躬身一揖道:“姐姐关心,宋岳极为感激,但我如不枉用真力,以本身功力,谅可暂时克制,何况刚才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在名未正前,宋岳再不愿亵辱姐姐……
“惟望君姐体谅我之心,代劳护送范姑娘南下,恩情必不忘记……”
妃湘君目光中露出一股幽怨,显然她并不愿离开宋岳,可是眼前情形,却除此之外,别无再好办法。
她极清楚宋岳侠义胸襟及刚毅个性,知道不答应不行,反而显出自己贪图欢乐,只得微微颔首道:“岳弟,姐姐依你,但是青海事了,还望能当众宣布,一正姐姐与你之间的名份……”
说到这里,她落下了二行清泪。
宋岳忙安慰道:“君姐为救我伤势,我岂能忘恩负义,今后宋岳非君姐不娶。”
“姐姐也非宋岳不嫁。”
“飞羽仙子”娇笑了,她此刻一扫刚才幽怨之容,于是双双略一梳装整理,到隔壁房中,看视一下范纨兰,只见她依然昏睡在床上。
二人立刻叫店小二送来菜饭,宋岳一夜未食,当即狼吞虎咽,午餐方罢,“飞羽仙子”便命店伙雇了一辆套车,护送范纨兰起程。
而宋岳立刻整装向青海出发,一夜缠绵,宋岳的伤势,表面上仿佛平复,但他知道三日后将复发。
为了商亚男,也已无法顾忌这许多,只希望早日赶上……
于是,他在乎武城的聚兴客栈门口殷殷与“飞羽仙子”告别,匆匆起程,兼程赶向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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