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一落,煞气的目光遍射“红灯教主”,配合着骇人冷酷之面容,一步步向前欺去。
“红灯教主”虽平日猖狂跋扈,此刻胸有成竹,但一见宋岳这副表情,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抖,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一步……二步……三步……
但是,宋岳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却因此深入对方展开的包围圈中。
气氛紧张,压人欲窒,场中所有目光皆怔怔注视着。
蓦地,宋岳发出一声怒笑,冷峭地道:“恶魔,你现在也怕了,哈哈……”
笑声倏然一敛,长剑已如闪电般,疾速推出,左掌横挥,划空生啸的剑气及一股刚猛无俦的罡气,已随着刺耳的锐啸声,向“红灯教主”袭击。
这一剑一掌,挟着宋岳六年的仇恨,声势真如江河倒泻,惊天动地,“芥子神功”所逼出的罡劲如排山倒海一般,凌厉地向前漫卷而去。
“红灯教主”见状大骇,他觉得宋岳此刻的功力,好像比上二次还要深厚。
尤其这招掌法的飘忽威猛,正是“三才居士”绝学,这魔头不敢硬接,双掌怪异一抡,一招“地狱十绝式”的“阴灿三蹈”,逼出一股阴柔劲气,人影却疾速一纵,庞大的身子如一粒弹丸,向上疾射出去。
宋岳双目煞气骤盛,一声厉叱,人已猝然跟踪而起,虚空中,长剑倏然一挥,一道寒森森的彻骨剑虹,已挟着风云变幻的威势啸涌而出。
“红灯教主”身在空中,猛感一股逼人寒芒,电射奔来,双掌立刻劈出一股阴柔绵绵的掌风一挡,身形一翻,飞快泻地。
于是,这两个当今武林中一正一邪的顶尖高手,忘命地搏战着,而场中侠道群雄皆紧张地注视着。
这场可以左右武林历史的激烈之战,使各人心中忘了自己,忘了时间,而红灯教的十五个教徒,也目眩神迷地望着。
但是,在峰顶树林的右边,却突然出现一条黑影,在悄悄地蠕动着,他尽量挨近战场,紧张地注视着场中激战,又不时掉首望着林中五个埋伏的“红灯教徒”,口中喃喃道:“以一对一,这魔头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带来二十个贼子贼孙,为什么只带出去十五个呢?……
“留五个埋伏在林中,又有什么作用呢……他一定有阴谋……但是阴谋在何处呢?
“如说准备截劫宋岳,以埋伏这批人的身手,宋岳岂会放在心上,这恶魔绝不会这么傻,其中一定另有作用,嘿嘿,我‘笑方朔’冒险候在此地半月,倒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看看这批贼孙子们有什么把戏要耍……”
他这阵语声,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到,这时,他不时地观察林子附近的动静,间而怔思着。
他正是疯狂出走,宋岳追之不着的“笑方朔”谷云飞,为了“哭道长”,他一度誓置自己生死于不顾,想找“红灯教主”一拼,同时知道宋岳会往这条路上追,绕了几个圈子,避开正道到阎王峰。
宋岳的推测并没有错,他所以赶不上,却错在不明白“笑方朔”也会想到有人追他而避开。
“笑方朔”满以为魔头既在此摆下生死约会,依常情推断,一定在此早有布置,但他一到此地,却大失所望,看到的只是荒山空岭,魔头竟然丝毫没有踪影。
这情形虽出于他意料之外,但是却清醒了他的头脑,细想自己此举只是送命,于是更改主意,索性留下来,看看“红灯教主”到底有什么花样?
现在,他见双方激战已起,脑中却在苦思其中奥妙,正在此际,蓦地……
他发觉在林子的那一端,暗中竟也有一条黑影,掩掩遮遮地在蠕动。
“笑方朔”心中一惊,暗暗自问道:“是谁?”
他发觉另外竟还有一个人伏在暗中,不由心中万分纳罕……
这时“笑方朔”心中加上了一分警惕,因为树林掩蔽及距离关系,他无法看清那人装扮及容貌,但是在他的直觉中,他判断那人不外二种身份,不是“孔雀令主”手下人物,即是“红灯教主”埋伏的羽党。
如是“孔雀令主”方面的人,那还没有什么关系,但假如是魔头埋伏的教徒,难道一切阴谋都在那人身上?
谷云飞思念到此,心中一震,他决心绕过去看看再说!心念一动,正想退入林中,场中倏然响起一阵暴叱,目光一瞬见宋岳及魔头之战,已至生死关头,脚步微微一顿,凝神注视。
这时双方已战至第八招,宋岳剑掌展开“三才居士”绝学,疯狂猛扑,他在激战中,发觉“红灯教主”避多于攻,心中暗忖道:“难道这魔头想消耗我的功力?后面还有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宋岳心中虽然疑虑,但长剑却仍凌厉地攻出,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冷笑。
这时“红灯教主”来回闪避着,口中却阴喝道:“宋岳,你死的时辰快到了!”
喝声中,双掌平伸,一阵颤抖,两股足可翻江倒海的浩浩凌厉阴风,狠辣无比地卷向宋岳。
宋岳因对方一味闪躲,八招无功,怒火已经更炽,如今一见对方居然反击,脸色一阵冰寒,口中却哈哈狂笑,道:“恶魔就看看谁死谁手!”
长剑舞起万朵银星,光旋电泻,向“红灯教主”迎去。
他存心在这一招下把这魔头立毙创下,所以施的正是“云汉九式”最后绝招“坠云飞雨”。
剑势中已蓄足他全身的“芥子神功”,气势端的惊人,凶猛绝伦。
岂知“红灯教主”碧目中倏然闪过一丝诡谲光芒,拍出的双掌陡然一收,身形却向上疾射而起,竟越过十五个围成半圆的教徒,向林中掠去。
在这刹那,他心中虽感惊奇,但岂肯放过这魔头,一声暴叱:“恶魔,拿命来!”
身形随即电射而出,几乎同时,那始终如木偶一般,围成半圆形的十五个红灯教徒有动作了,只见十五人的双臂骤然平伸,每条臂膀的方向,都指向宋岳。
群雄一见这种情形,心中一怔,不知这些教徒玩什么把戏,这时,“红灯教主”及宋岳都身悬半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昆仑的一阳道长及商亚男,目光瞥处,心中大骇,口中同时发出惊呼!
双双长剑一领,就欲纵去……
也在同时,林中陡然响起一阵暴叱:
“好恶毒的狗贼,竟敢施出‘五云捧日绝魂钉’,打!”
挟着怒喝,一道黑影,挥着二道凌厉的掌风,一股扫向“红灯教主”,一股竟向场中就近的教徒,环劈而出。
从“红灯教主”的发出暗号,起身诱敌,到宋岳的追击,教徒伸臂,及一阳道长等发觉,林中人黑影突现,这一连串变化,都在瞬眼刹那,几乎同时发生……
半途突然有人出现拦截,使“红灯教主”心中一惊,左袖一卷挡开横截的掌风,左袖突然向后甩出,口中冷冷狂笑道:“宋岳,你现在就在绝魂钉下绝魂吧!”
机簧轻响,五粒剧毒的绝魂钉,就向后面追击的宋岳打去。
“五云捧日绝魂钉”江湖公禁,霸道无伦,宋岳再是技高如神,耳闻黑影出声喝破,眼见来势,心中大骇!
这时,他才知道这魔头自知不是敌手而仍摆下生死约会,靠的是什么阴谋?
在这刹那,他一声长啸,身形陡然上飘四丈,避过五粒乌光闪闪的暗器,大喝道:“恶魔,往哪里逃!”
同时之间,场中嘭嘭一阵巨响,那黑影的掌力,竟扫中二名“红灯教徒”,身形一横,就向“红灯教主’,扑去,口中厉叱道:“恶狗,还哭道长命来!”
宋岳一见是“笑方朔”,心中一喜,旋即大惊,长剑加速撩出,口中喝道:“谷大侠,请闪开!”
他知道他不是人家对手,轻触敌锋,岂不丧命,喝声未落,嘭的一声大响,谷云飞被“红灯教主”袍袖一挥,震飞三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在这刹那,场中一阵机簧轻响,宋岳耳中一闻,神魂俱悸,知道要糟,在几十筒“五云捧日绝魂钉”的集中施放下,自己怎会有命,在这刹那,真气陡泄,飞快泻地,而“红灯教主”不逃反转身仰天狂笑,道:“宋岳授首……”
语声刚出一半,突然咽住,脸上现出一阵惊愕,神色竟为之一呆,这时二道剑光已飞舞而至,外圈群雄已身形齐动,立刻围成一个圈子,包围得水泄不通,二阵惨嚎响起,“红灯五煞”仅余的老大老二,首先了账,接着其余党羽双臂一垂,叮当一阵落地响处,身形立刻飘落“红灯教主”身后,满脸惊恐之色!
这种变化,不但“红灯教主”感到意外,就是宋岳,他目光一瞥地上十余只黄晶晶的机筒,心中也不觉—怔,暗想:“这是怎么回事,几十筒绝魂钉,竟打不出来?”
就在双方怔愕之际,林中倏然飞出五道黑影,直向“红灯教主”撞去。
“红灯教主”煞气陡盛,双臂斜错,逼出一阵罡风,竟把五条黑影,劈得横飞一丈,嘭嘭接连响声中,目光一瞥差点气得吐血,原来竟是埋伏林中的五个党羽,而手弯处,衣袖破烂,右左曲肘之间,都绑着一只“五云捧日绝魂钉”机筒。
宋岳看得脸色更加怒厉,星眸中暴射出以往未有过的恨毒光芒,充满了怨毒之色,厉叱道:“恶魔,想不到你心机这般毒,今天让你再逃出手掌,宋岳誓不为人!”
他恨对方太过阴险,语声中,长剑一挥,就向“红灯教主”刺去。
剑势方出,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大喝:“宋岳,暂时住手,这恶魔逃不了!”
挟着喝声,一条黑影,倏然飘落,站立于树林梢头,迎风衣衫猎猎飞舞,身形轻灵之极。
宋岳闻声一怔,硬生生撤回长剑,目光一瞥,嘿!竟是在坟地,以真元助自己恢复功力的神秘人物,一身破烂的衣衫,头上罩着一条黑色蒙巾,只有一双神光湛然的眼珠,尚可依稀辨出在转动,只见他倏然仰天一阵狂笑,道:“红灯教主,你狡计阴谋,果然毒辣无比,设想周密,利用江湖公禁之暗器‘五云捧日绝魂钉’想重振声威……但是,你以为真的人不知,鬼不觉吗?”
“红灯教主”碧目向上一望,知道自己功败垂成,一定全是这蒙面人所破坏,不由惨厉地阴喝道:“你是谁?怎么在本教主身旁弄的手脚?”
蒙面人发出一阵嘿嘿冷笑,道:“我是谁?你真的要看吗?”
说话之间,突然伸手揭去蒙面黑巾,又狂笑道:“你认识我了吧!”
“红灯教主”见状一惊,暗暗惊呼道:“怎么是他?”
而宋岳一见这人蓬首垢面,白须乱糟糟的一堆,不由大喜,脱口呼道:“公孙前辈!”
不错,这人正是音讯杳然,生死未卜,被“红灯教主”废去一身功力,孤独寻药复功的“酒叟”。
“酒叟”揭下蒙面黑巾,旋即矮身从树梢丛中一探手,赫然是只大酒葫芦,对“红灯教主”嘻嘻一笑,道:“教主,你一定在想,老夫弄了什么手脚,其实也一样简单之至,你这批贼子贼孙机筒中的那捞什子‘绝魂钉’都被我老头子收集起业,放在葫芦中啦!”
他说着把葫芦盖一掀,一翻,只见一粒粒“绝魂钉”撒得林旁一地。
这时“红灯教主”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之色,蓦地厉喝道:“酒鬼,本教主今天先毙了你!”
喝声刚起,红影一晃,竟向三丈外树梢上的“酒叟”扑去。
在这刹那,宋岳岂肯让他动手,一声暴叱,长剑抖出千重寒芒,电射而起,向“红灯教主”周身罩去,口中厉叱道:“恶魔,留下命来……”
岂知“红灯教主”陡然一声狞笑,半空中身形微转,右臂飞快向后一甩,道:“小子……本教主还有一筒绝魂钉要送给你。”
宋岳瞥见“红灯教主”衣袖中金光一闪,心中又是一骇。
他绝想不到这魔头还有一筒“绝魂钉”在身上,正在这刹那,猛听得酒叟一阵厉叱:“恶贼临死尚敢逞凶,老夫先送你上西天!”
语声之中,呕呕机簧响处,五粒乌光闪闪的“绝魂钉”竟抢先一步发出,向“红灯教主”电射而去。
“红灯教主”闻声一惊,又是呕呕一声轻响,在惊魂之下,一筒绝魂钉竟然打偏……
宋岳在这刹那,猛然身形拔起二丈,一声厉啸,长剑舞起千重寒芒,一招“坠雨飞云”,向“红灯教主”罩去。
一声哼闷,接着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嚎,“红灯教主”庞大的身形,竟化成一片片血雨,散得一地血腥。
这魔头怎么也想不到“酒叟”以自己之法还诸自己,以弄手脚得来的“绝魂钉”袭击,于是在身上连中五钉后,全身真力陡散下,他怎能逃过宋岳凌厉的剑招,于是,一代枭雄,遂魂飞魄散于阎王峰。
这魔头昔年跺跺脚,就使整个武林变色,而如今竟落得尸体全无,化成一堆血泥!
宋岳虽然杀了这万恶的魔头,替父亲报了血海深仇,周身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五粒剧毒无伦的绝魂钉,只差毫厘之间擦身而过。
不是因为“酒叟”洞烛奸谋,早已有备,先发制人,宋岳岂不落得同归于尽。
今天,离“神州四异”亡命之时,正好是六年,六年中的变化实在太多,而宋岳终于雪了沉冤,扭转了武林劫运,除去了一个混世魔王。
此刻,他蓄满煞气的星眸中,环视着十一个末死的“红灯教徒”,倏然剑势一领,满天银光疾舞而出。
于是,又是一阵阵惨嚎响彻夜空。这批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恶徒,人头四飞,终于尝到了恶果,以其血洗清了自己一身罪孽。
惨嚎平息了,地上横七直八地躺着二十具无头的尸体,及一些残骸的残酷景象,使一干群雄暗暗发出一阵叹息。
“酒叟”飘然而降,缓缓地走近杀气腾腾的宋岳,慈祥地道:“宋岳,你不嫌杀孽太重?”
宋岳凄厉地道:“以血还血,前辈难道还责怪我?”
“酒叟”目光一扫,缓缓摇头,接着一阵叹息,宋岳倏然拥着“酒叟”,星目中流下二行清泪,颤声道:“公孙前辈,三年来你好狠心,怎不给我一点信息,使我终日悬念……”
宋岳哭了,在仇火平熄,怨郁尽吐后,他流露出真情。
的确,“酒叟”对于他一生的命运,太有影响了,没有这公道热肠的老人,宋岳是否能顺利找到“三才居士”的八字索隐呢?能否在这六年后的今天,手刃仇人呢?故而,宋岳抱着“酒叟”,像孩子见到父亲那样的欣喜,他的眼泪,表示着心声。
在蓝关道上,他忍着强烈的感情,现在假如没有这许多人,宋岳真想再好好拥抱这侠义至性的老人,大哭一场。
“酒叟”抱着宋岳也不禁老泪纵横,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群雄为这种相逢的情形感动了,大家屏声注视着,避免干扰这老少二人的真情流露。还是酒叟目光一瞥见这许多人等待着,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大,还陪着宋岳哭,实在太不好意思,忙拍拍宋岳,道:“老弟,我老头子不是仍旧好好的吗?哭个什么劲,你看那么多人在等你!”
宋岳脸色一红,这时,他也觉得有些羞涩,缓缓离开“酒叟”身躯,擦干眼泪,向群雄歉然一笑,倏然仰天朗声道:“爸,孩儿已替你报仇了,叔叔们,你们英灵长眠吧!”
这凄凉的语声,引得文芷鹃哇的一声掩脸痛哭,一旁的商亚男忙劝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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