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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魂阁生死冤家

    小刀虽然只听到二句诀窍,却能了悟于心,只见他身形急停,拄刀卓立于阵式中心,六名刀级血魂杀手,同时暴喝着交错飞身出击。

    果然,他们的攻击布成有若一个旋转的刀轮,直朝阵心挤压绞斩。

    小刀直到血魂杀手的刀锋近体,突然,蓦地扬刀,“凝神聚魄”、“魂归来兮”同时推出。

    凝魂宝刀在他身旁三尺布起一团滴水难入的光球。

    血魂杀手眼见刀锋即将触及光球,不得不同时撤招换式。

    就在此时,环绕在小刀身边的光球,猝然炸碎,孤渺六绝中的杀招“月毁星沉”、“天绝地灭”在对方阵式乍变的瞬间,呼啸推出。

    登时,小刀身旁丈寻方圆内,冷光灿流,劲气呼啸,汹涌排挤,霍然的刀影流射穿织,天地彷佛也为这狂悍的气势所扯裂,阳光在刀芒下失色!

    一阵叮当密集,如排炮、如急鼓的金钱交鸣声乍响骤起,小刀和血魂杀手一合即分。

    此时,小刀身上长袍碎裂,血渍隐泛,血魂杀手手中的六柄长刀无一幸免,全部折断,其中二人胸口的鲜血正汩汩而出,欲抚还流,终于,这两名杀手怒瞪着双眼,缓缓踣倒。

    小混欢然叫道:“干得好!老哥,让他们知道今天倒霉的是谁!”

    小刀立即和其余杀手缠战一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群血魂杀手衣角一掀,竟又抽出另一柄预藏备用的长刀,使他刚喘过一口气,马上又隐入苦战。

    小刀在心里苦笑道:“奶奶的皮!血魂阁的确不打算善罢干休,连刀手都有预备刀,倒霉的是谁,还真难说!”

    小混不是没见到刀级杀手,又抽出另一柄长刀,他咧嘴嘲笑道:“他奶奶的,血魂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贼头贼脑?”

    岳晋山得意地冷笑道:“要对付你们,岂是常规所能应付!曾能混,你死心吧!这次,本阁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就算九大门派的掌门们在此,也难以脱逃!”

    小混闪身躲避斜后方一名血魂杀手的攻击,不小心牵动左肋的伤口,扯裂般的刺痛令人倒抽口冷气。

    然而,喘过那口气后,他依然谈笑风生道:“九大门派算什么东西,别忘了我们是无所不能的狂人帮……”

    他扬起一脚将另一名血魂杀手踢得扑跌三大步,继续接道:“而我是一代打混的天才!”

    大喝一声,小混双手蓦然齐拋,硬生生接下岳晋山强烈的攻势,同时,他溜眼瞥向小妮子。

    只见——哈赤手中弯刀也宛若灵蛇吐信,飞闪如电地硬拚二名血魂杀手。

    由于他只攻不守,有如拚命三郎般剽悍狂野,因此虽然身上已有数处浮伤,却也未落下风。

    小妮子手中一条血玉龙筋鞭“劈啦!”如春雷暴响,兜头盖脸直朝血魂杀手抽去,仗着灵巧的身法和鞭长的优势,她倒是将与之对敌的血魂杀手圈得死死。

    偶尔,这妮子还有空闲多挥两鞭,牵制着和哈赤动手过招的血魂杀手。

    乍见之下,三处斗场就属小妮子和哈赤这边最占优势。

    但是,小混却看出小妮子的对手,正采取游斗方式消耗小妮子的气力,只待时间一长,就等着瓮中捉鳖。

    小混不过是偷空溜看了这一眼,岳晋山冷笑一声,剑似惊天长虹,倏闪即至。

    小混本能地施出大幻挪移,饶是他躲得够快,长衫下摆仍是被岳晋山一剑削落,同时,在他左大腿上亦多添了一道光荣的战绩,一溜血珠,随着他闪晃移动,拋落地面。

    小混瞥眼坠地的衣摆,怪叫道:“姓岳的,你真他奶奶的有够毒呀!你的剑朝我那地方招呼,岂非想让我绝子绝孙!”

    岳晋山冷峻道:“眼见命都要不保,你又何必操心自己的命根子是否完整。”

    小混凌空一个筋斗让过四柄交织的利剑,哇哇大叫道:“奶奶的!你吃我豆腐,真他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蓦地——小混凭空虚蹬,身形拔高三丈有余,只听到一声清啸,他已猝地扑向岳晋山等人,就在岳晋山心头微凛,正待开口警告手下,忽然,小混贴着一名血魂杀手现身,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彷佛只是一眨眼,血魂杀手手中的长剑,莫名其妙地到了小混手里,而那名失剑的杀手,惨号着仰天飞出,从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泼出一道狰狞的圆弧。

    小混潇洒的一领长剑,对岳晋山挑逗道:“来呀!剑鳖!让本少爷教你几招。”

    其它两名血魂杀手怒喝着举剑朝小混砍去。

    小混笑谑道:“噢!你们两个也想学是不是,没问题,团体班就收你们八折的学费好了!”

    他轻笑一声,身形不动,以剑代刀,一招“凝神聚魄”威力十足地挥洒而出。

    “叮当!”一阵金铁交鸣。

    小混在两名血魂杀手围攻下,连退二步,那两名血魂杀手也各被震退一步。

    小混喘息着笑道:“第一招是示范教学,再来就是玩真的啦!”

    他紧跟着一抖长剑,“孤魂飘飘”悍然抢攻,直逼两名血魂杀手。

    岳晋山冷哼着掠身而进,龙泉宝剑带着破空锐啸,斜刺里横撞小混长剑幻出的光影。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热闹非凡的兵器撞击声。

    岳晋山一招替属下解危之后,手腕猝翻,宝剑立即跳弹而起,直扑小混面门。

    小混急退三尺,挥剑拦向岳晋山凌厉的一击。

    只听见“呛啷!”轻响,小混手中的长剑,竟被岳晋山的龙泉宝剑削成二截。

    小混苦笑道:“奶奶的,这是什么破剑,竟然一削变断,真是有够差!”

    岳晋山和其它两名血魂杀手,丝毫不让小混有喘息的机会,再度的分成三个方向,夹击而至。

    小混抖手将断剑用力朝一名血魂杀手射出,同时挥掌全力击向对方,企图逼退血魂杀手,硬闯出围。

    “砰!”然巨响,被小混相中的这名血魂杀手为了躲开断剑,被小混一掌击飞扑出丈外,百分之一百二十死定了。

    可是,小混虽然突围成功,他的背后亦被岳晋山砍中三剑,几乎剑剑深可见骨,他的背上登时皮开肉绽,血光迸溅,痛得他闷吭半晌!

    岳晋山与仅存的血魂杀手,依然追击未停,小混不得不咬紧牙关,借着中剑时的冲力,向血魂杀手猛力打出。

    总算逼得二人身形一顿,他才得以狼狈地逃出剑势范围,重新站起。

    另一边,小刀力拒四名刀级血魂杀手。

    此时,血魂杀手所组的刀阵已毁,四名杀手只得以本身实力和小刀拚杀,饶是如此,他们四人攻退进对的默契,仍令小刀倍感压力。

    小刀瞥及小混的惨况,忍不住心急问道:“小混,有没有问题?你还能混得开吧!”

    小混呛咳的笑道:“暂时可以,只要你有本事及时解决对手,那我这边胜算就很大。”

    小刀不再多言,神色倏寒,登时,他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此刻他彷佛和手中的凝魂宝刀融合为一,变得只为杀人而存在。

    面对小刀的四名血魂杀手,顿时感到那股骇人的凛冽杀气,他们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不约而同的转眼注视着小刀手中那柄正缓缓举起的凝魂宝刀。

    错愕之间,这四名血魂杀手恍惚地听见那些用以祭刀的冤魂,正对他们发出招魂的呼唤,刀身上跳动流灿的青芒,也像是变成那群冤魂眨动的眼眸,正要求他们用鲜血和灵魂来祭祀宝刀。

    终于,这四名血魂杀手,带着梦魇般的骇然,举刀斩向小刀!

    直到他们想起小刀手中所持,乃是无坚不摧的宝刀时,已经迟了!

    只见艳阳下爆起一团冷冽的寒光,叮叮当当声中,血魂杀手的长刀悉数被绞成粉碎。

    小刀不顾四下喷射的碎刀残骸,悍然地扬刀再扑。

    一名反应稍慢的血魂杀手,在小刀挥洒有如匹练的刀芒下,惨呼半声,拦腰被砍成二截,鲜血、肚肠洒落一地,死于非命。

    就在小刀一击奏功的同时,哈赤眼见小妮子体力已渐不支,焦急之下,不惜以身试险,他挥刀架开一柄长剑,却在另一名血魂杀手趁隙切入时,左手大张一把抓住这名血魂杀手刺来的长剑,右手弯刀同时由下而上反削持剑的杀手。

    这名杀手的长剑被抓,身形微滞。

    蓦地——一声凄厉的长嗥,出自这名剑级血魂杀手的口中,他自下裆到胸膛,被哈赤一刀两半开膛剖腹。

    直到此时,这名剑级血魂杀手才想到松开握剑的右手,拚命抚堵着伤口,但是,却挡不住倾流而出,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

    事情的发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名被哈赤逼退的血魂杀手,稍退即进,却已经无法挽救同伴的性命,他不由得悲啸一声,冲向哈赤。

    哈赤丢掉抓在手中的长剑,将满是鲜血的手掌在胯上随便一擦,冲着疯狂扑到血魂杀手,露出一个充满兽性的狞笑。

    他如山岳的身躯挺立不动,双手握刀,面对敌人一招“力劈华山”笔直快速的直劈而落!

    快!快得令血魂杀手看不清楚弯刀的形影。

    猛!猛得令人相信,就算真是华山当前,也要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血魂杀手本能的举剑抵抗,然而,哈赤这挟以无穷神力的一刀,当然微响,不但劈断血魂杀手横拦的长剑,更将对方由头到脚,像剖竹子般,劈成左右两半!

    此时,和小妮子动手的血魂杀手使诈用自己的剑缠住小妮子的血玉龙筋鞭,他左手五指张扣,飞快地拿住小妮子的肩井穴。

    小妮子嘤咛一声,半边身子发软地向前跪倒。

    这名血魂杀手发出得意的冷笑,竟以剑尖点中小妮子的软麻穴,企图活捉这妮子。

    然而,哈赤击杀两名对手之后,似乎杀得性起,他见小妮子被制,狂然吼着冲向血魂杀手。

    不待这名杀手威胁的话语出口,哈赤弯刀飞掷,弦月般的刃身抹过这名血魂杀手的颈项,登时,一颗大好头颅在如注鲜血的冲激下和弯刀同时喷上半空。

    哈赤心神松弛,忍不住半跪于地,神经质地放声狂笑。

    小刀大笑着夸赞道:“要得!哈赤,你真不愧是蒙古勇士,威风的怒狮!”

    哈赤呵呵笑着夸赞道:“小刀少爷,是你教哈赤的那几下子有效。”

    小刀正待回话,忽然,漫天流光宛若恶毒的蛇电,突兀的罩向小刀。

    原来,三名仅存的刀级血魂杀手,正双手齐飞,不断射出一柄柄宽背厚刃的飞刀,直取小刀。

    小刀怒斥一声,凝魂宝刀立即幻出一面偌大的扇形光网,阻截如流星雨似的飞刀,但是,这三名刀级杀手身上的飞刀,彷佛永无止尽般的不断袭到。

    终于,有柄漏网之刀穿透小刀布下的刀幕,射中小刀右肩井附近,强劲的刀势将小刀撞得斜退半步。

    同时,使得小刀右手发麻,“呛啷!”凝魂宝刀坠跌于地,小刀不得不手抚肩头,扑向地面,数个滚翻闪避如蝗而至的飞刀。

    这时,三名刀级血魂杀手,齐齐暴喝出口,三人手上握着六柄飞刀,恰似饿虎扑羊般,凌空扑向受伤的小刀而去。

    哈赤见状怒吼着冲向前去,想替小刀解危。

    但是,比哈赤更快的,是满身血污的小混,突闪而至拦在三名血魂杀手面前。

    这三名血魂杀手大吼着挺刀直刺小混!

    小混嘿然吐气开声,两手自肋下走着诡异的路线,反错击出。

    “砰!”、“砰!”双响,三名血魂杀手中,有二人被小混这奇异的掌法猛然撞飞三丈之外。

    但是,另一名手中飞刀,“噗!”地刺中小混右腰和左胯!

    小混双目怒睁,双掌齐扬,印上伤他之人的胸口,“哇!”的惨叫,这名血魂杀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小混喷个正着。

    登时,小混有如刚从血红染缸中捞出的厉鬼,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见血迹,端的是凄厉的恐怖,骇人至极!

    “小混!”

    小刀等人被这血淋淋的景象,惊得脱口大喊,心痛的感觉比自己受伤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晋山厉笑着尾随而至,他想都没想到,这次血魂阁精心策划的必杀陷阱,此时,竟只剩下他和硕果仅存的一名血魂杀手。

    一股恼羞成怒的怨气,使得岳晋山终于施出平时罕用的至毒杀招“魂飞冥灭”,泼风打雨般罩向微跛的小混!

    登时,半空之中,电光猝闪,冷芒流灿,风舞雷掣的龙泉宝剑带着“咻咻!”的锐啸,交织错闪,绕回翻旋。

    而这一溜溜,一条条,圈圈致命,点点夺魂剑芒光影,全部汇向急退中的小混。

    更有甚之的,竟是那名仅存的血魂杀手,从后截断小混的退路,长剑酷似翻江之蛟,潜行而出,配合岳晋山共同夹杀小混。

    如此一来,小混登时陷入一片浩瀚如洪剑光之中,小妮子等人气急地狂呼道:“小混……”

    他们的叫声未歇。

    蓦地——剑光网影之中,小混亢厉的暴啸出口,凄厉悠长的啸声直冲云霄。

    就在此时,随着啸声,激战的斗场突然展现出一道硕大如莲的翻飞彩霞,霞光之中飘飞蓬射着。

    宛若千星万月的晶莹雪花,雪花闪烁着奇异而且刺目的白金光芒,艳阳之下,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许多,好似天地在这剎那之间,又回到瑞雪缤纷的时节。

    没有人知道,小混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武器抵挡岳晋山和血魂杀手的剑势,方始造成如此诡谲的情景和现象!

    小刀灵光隐然一闪,他尚未抓住那突现的灵感,轰然如雷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念头。

    登时,一阵强烈的劲风如飙,向四处涌荡排挤,尘沙晦迷中,小混的身形失去控制地喷向半空。

    小刀不顾身上重伤,大喝着腾身追去,堪堪将小混接入怀中。

    小混浑身是伤,脸色苍白泛青地低笑道:“逃呀!”

    小刀立即会意地撮口发出一连串打着旋儿的口哨,召唤着徘徊在远处的赤焰。

    半晌之后,劲风已停,尘埃落定,岳晋山头顶的发髻被小混削落,此时秃着一片脑门,散发乱垂。

    他的左颊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像煞小孩笑口般地裂张,鲜血正汩汩涌现,在他身边五步之处,血魂杀手像是被刺猬扎过般,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点状伤口,已经断气多时!

    岳晋山人似痴了般,瞪大眼睛盯着手中只剩下寸许剑身的光秃断剑,失魂落魄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它是龙泉宝剑呀!这怎么可能被砍断……”

    “得得!”蹄响,赤焰像天边一团炽盛的火光,如飞地来到小混身旁。

    小刀将小混抱上马背,哈赤正扶着穴道未解开小妮子过来,小刀顺手拍开小妮子身受的禁制,要她上马扶稳小混,自己匆匆拾起地上的宝刀,招呼哈赤一同上马。

    忽然,岳晋山跳起来狂吼道:“曾能混,还我的宝剑来……”

    赤焰惊觉的长嘶,也不管背上众人坐稳没有,立刻放蹄狂奔。

    小刀正好坐在最后一位,被赤焰如此一颠,差点就掉下马臀,他半挂在赤焰屁股上,大叫道:“小子,你想整我是不是!”

    赤焰速度未缓,但是奔行之间稳定多了。

    小刀喘口气,不得不一手揪着马尾,一手施展“吸”字诀,牢牢抓着赤焰腹旁,用以固定鞍褥的腹带,勉强提气轻身,半飘半跑地让赤焰载着他们逃命去也!

    小刀唉声叹气地苦笑道:“他奶奶的!这次是咱们狂人帮自出道以来逃得最狼狈的一次!”

    他调整一下姿势,避开赤焰飞扬的后蹄,忍不住叫道:“奶奶的,赤焰小子,你小心一点好不,你想把我踹下地去,是不是!”

    马背上,小混虚弱道:“老哥,你最好少说一句,赤焰小子因为单骑四载,火气正大得很,惹毛了它,咱们就没逃命的工具啦!”

    可不是,瞧赤焰那副眼若铜铃,鼻息咻咻,掀唇龇牙的德性,还真像只受到刺激的喷火恶龙,它若真将小刀踢下背去,那是一点也不稀奇的事。

    小刀低声咕哝道:“奶奶的,刚才怎么没想到让那混混挂在最后面,至少,赤焰小子不敢将他甩掉!”

    他摇摇头,认真地叹口气,将心神集中在躲避赤焰的乱蹄上。

    凤阳县东南方。

    大约一百五十里处,有一座仙女湖。

    根据临湖小村里,老一辈人的说法,这座湖泊,就是传说中七仙女下凡时沐浴戏水的地方。

    愣小子董永,就是在这个湖畔拾得仙女的羽衣,才娶得如花似玉的七仙女为妻。

    清晨时分,太阳尚未升起,清新的空气仍透着些微凉。

    湖畔,却已经有一位少妇就在湖岸边的平石浣衣,在她身后不远,一个梳着冲天发髻的稚龄小孩,年约五岁,正独自一人乖乖的玩耍。

    当这名浣衣少妇抬起头,以臂拭去额角汗水时,令人惊讶地发现,她竟是一位年未过三旬,风姿绰约的美貌妇人。

    这位少妇含笑回视身后的孩子,目光之中有着说不出的慈爱,小孩似是感受到母亲的凝视,于是,抬着头冲着母亲露出一抹甜甜的纯真笑意。

    小孩扬动手里小心翼翼抓着的青蛙,献宝道:“娘,你看呱呱,我抓到的也!”

    少妇轻笑道:“小龙好棒喔!这么小就会抓呱呱。”

    小龙天真道:“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龙要把呱呱拿给爹爹看。”

    少妇闻言有着剎那的怔忡,然后强颜笑道:“爹爹做生意去要很久才会回来,小龙乖,先把呱呱带回家养起来,等爹爹回来时就能看到,好不好?”

    小龙并未发现母亲神色上的改变,仍是一派纯真地点着实道:“嗯!我要把呱呱养在水缸里,娘,你说好不好?”

    “呃……好呀!”

    少妇自幽远的思绪中,醒觉过来,她看着小龙将青蛙小心仔细的放入一截竹筒里面,充满母性地光辉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无声地喟叹,回头继续搓洗衣裳。

    忽然——湖水中飘散着隐隐的淡红,少妇轻“噫?”一声,仔细注视着那股随波轻漾的红波,接着,她惊呼道:“是血!”

    小龙抬起头,迷惑地注视他娘。

    少妇双眉紧蹙,目光微闪,她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寻常村妇那般惊惶失措。

    她毅然放下洗到一半的衣裳,回头叫道:“小龙,娘到前面去一下,你替娘看着衣服,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龙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直点头。

    少妇上岸后,先在儿子的嫩颊印上个吻,轻赞道:“乖!”这才提起长长的裙角,迈着碎步,朝仙女湖上游的入口急行而去。

    狂人帮经历过自创帮以来,最为凄惨、糗大的场面,落荒而逃后,仗着赤焰无人可及的耐力和速度,一口气逃到百余里地之外。

    最后,终于在仙女湖湖口找到盼望已久的水源,停下休息。

    除了小妮子之外的其它人,都因为失血甚钜,显得颇为疲乏。

    尤其是小混,那一身青布长衫,早就变成酱褐色的洞洞装,染满血渍的衣服半干之后,像是浆过了般,硬绷绷的磨人皮肤。

    擦过身上的伤口,那种撕扯般的刺痛,更让小混龇牙咧嘴的大叫:“痛呀!”

    就连赤焰,原本光滑油亮的鬃毛,也因为沾到小混他们身上的血迹,东一撮,西一撮的黏成一团,那模样比一只邋遢的癞痢狗,还要难看三分。

    至于它背上那袭鹅黄色的丝绸鞍褥,更是散发着呕人的血腥味,逼得小妮子不得不忍痛将它放把火烧了。

    上混上下打量自己满身血迹,苦笑道:“奶奶的,衣服和伤口的血全都黏在一起,要脱掉它,简直就得剥掉我一层皮嘛!”

    小刀正半跪于湖边,埋头狂饮凉沁的湖水,他闻言抬起头,古怪地笑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保证不会要你脱层皮,就能够脱掉那身恶心的衣服。”

    小混不甚起劲,懒懒问道:“什么办法?”

    忽然——“噗通!”一响。

    小刀扬腿猛踹,将小混一脚踢下湖去,他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把衣服泡软,自然很容易就脱得掉!”

    此时,虽然已是初夏时节,但是晨间的湖水,经过一夜的冰冻,仍然冷得让人的牙齿打架。

    小混在水中哇哇大叫道:“可恶呀!你竟敢陷害帮主!”

    小妮子担心道:“小刀哥哥,小混他不会游泳,而且流了那么多血,湖水又冷冰冰的,会不会出事?”

    小刀瞅着正在湖中手忙脚乱,想尽办法让自己保持浮在水面的小混,摆手道:“死不了的,洗洗冷水澡有益身体健康,况且,你瞧,这混混已学会狗爬式,淹不死他啦!”

    小混在湖里冻得嘴唇发紫,可是却游出兴趣来了。

    他瞥见湖岸上其它的人,宛如看戏般的瞧他表演,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你们当我是谁,少爷的表演岂是那么容易欣赏,若不叫你们付点代价,岂非有辱天才混混的名声!”

    于是,他打定注意,突然大叫道:“救命呀!我的脚抽筋……”

    他猛往下一沉,“咕噜!”两声,又挣扎着浮出水面,吼道:“哇!救……咕噜!命呀……”

    小刀悚然大惊,急忙解下腰间宝刀,连外衫都来不及脱,就“噗通!”跳进湖中。

    此时,湖面上已失去了小混的踪影。

    小刀忙不迭深吸口气,一个翻身潜向湖底。

    蓦地——“哗啦!”巨响。

    水面爆出一道水柱,小混自湖底冲出,只见他凌空一记滚翻,两脚连连虚蹬,登时,他已射上湖边,扬脚将哈赤“噗通!”踹落湖底,再巧不过的压在正冒出湖面的小刀头顶。

    于是,小刀和哈赤二人,同时“咕噜!”、“咕噜!”连灌两口湖水,渐往湖底沉落。

    小刀水性虽佳,但是和哈赤这只旱鸭子缠做一堆时,忙乱中被哈赤抱得死紧,一时之间,他也无计可施,只得任自己被哈赤拖下水底。

    岸上,小混一把抱住小妮子,将她高举过顶,准备也让这妮子来次下水典礼。

    小妮子失声尖叫道:“不要!小混,我不会游泳,不要把我丢下去嘛!”

    小混嚣张叫道:“就是因为你不会游泳,才要你下水学一学,你没看我一学就会!”

    他做势要将小妮子拋落湖中。

    忽然,“哇……”的一声,小妮子不禁吓得哭了起来。

    小妮子抽抽噎噎,无限委屈道:“不要嘛……人家不要下去……我要跟我娘说你欺侮我!呜……”

    小混放下她,撇着嘴蓦地瞪眼大吼道:“停——不准哭!”

    小妮子被这惊天大吼,吼得一怔,猛地惊“噫!”闷哼,登时忘了哭泣。

    小混没趣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哭什么哭嘛!”他在心里暗自加上一句:“娘们,真无趣。”

    小妮子眨着泪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小混只好拍拍这妮子肩头,安慰道:“你到旁边坐着,我要下去玩玩水,把伤口上的血渍洗干净,待会儿你帮我上药。”

    小妮子难得驯服地点点头,径自在湖边找块石头坐下。

    小混意犹未尽的朝赤焰瞥去,他嘿嘿怪笑着,对赤焰招手道:“儿子哎!你过来一下,你爹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赤焰轻快地踏蹄而来。

    忽然,它停下脚,似是出于本能地知道,小混古怪的笑意里不安好心,于是,赤焰斜侧着头,以怀疑的眼光睨着小混。

    小混不悦地插腰叫道:“小子,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

    猛地,小混突起发难扑向赤焰,呵笑着大叫道:“这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我还是要你下去洗澡!”

    赤焰惊嘶一声,迅速地放蹄狂奔。

    可是,小混乃是势在必得,只见他大喝着晃肩移位,赤焰骤觉前路被封,急急扭腰转向,朝另一边逃去。

    “老套啦!小子,对我无路用。”

    小混笃定的大笑,身形蓦然一闪已然追上赤焰。

    赤焰高嘶着急停剎车,险些撞上小混,不待他有所反应,小混嘿然横跨一步,钻入赤焰腹下,一式“霸王举鼎”,硬将比自己大上一倍的赤焰,扣蹄扛起,大步走向湖畔。

    赤焰惊怒地嘶叫挣扎,但是,却挣不脱小混有若铁环的魔掌。

    小混微喘道:“小子,你别乱动,你爹我可是伤痕累累的病人!”

    赤焰若是真能听懂人语,它一定会大笑三声,反问一句:“你这样子算是病人吗?”

    终于,“噗通!”一响,赤焰被摔落湖中,溅起一蓬水花。

    此时,小刀已经在水底将哈赤击昏,他拖着哈赤游向湖畔,看见赤焰浮在水面的大脑袋,见怪不怪地问候道:“嗨!你也来啦!”小混在岸上拍拍手,得意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冷水澡同洗,我来喽!”

    他“噗通!”一声,以最美妙的姿势将自己摔入仙女湖里。

    小刀将哈赤往湖边一搁,转头瞄到小混正以刚学会的狗爬式,辛苦地游向赤焰。

    于是,他露出一抹贼笑,潜入水中,自湖底将小混拖下去。

    小混不甘示弱地拳打脚踢,终于踢开小刀的纠缠,浮出水面喘口大气,同时“咳咳!”

    两声,吐出一口湖水。

    小刀倚着赤焰,挑战道:“来呀!落水狗,在水里可不是你能打混的世界!”

    小混抹去脸上水珠,嘲谑道:“是不是要试过了才知道,有种的别逃!”

    他猛然扑向小刀,硬将小刀压入水里。

    小刀虽然身若游鱼,可是小混死缠烂打,紧抓他的肩膀不放,于是,二人“咕噜!”

    “咕噜!”往水底沉去。

    一阵纠缠之后,小刀正庆幸逃出魔掌,忽然他腰间一紧,人再度往湖底猛沉,惊讶中,小刀穿过水幕瞥见背后一团红影。

    小刀索性脱去被赤焰咬住的上衣,浮出水面后,他大叫道:“奶奶的,小子,你也敢玩阴的!”

    小混攀着赤焰的脖子,嘿嘿笑道:“你忘了它是谁的儿子,当然是和我站在同一线上,呃……”

    赤焰突然阵前倒戈,咬着小混衣领将他拖入水中。

    小刀大笑道:“好!这叫做恶有恶报,赤焰小子,有你的!”

    小混浮出水面后,不住地呛咳,看样子,他被赤焰耍得很惨。

    “啪!”然一响,小混敲了赤焰一记响头,笑骂道:“他奶奶的,真没面子,你这小子存心出我洋相嘛!呵呵……”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呵呵直笑。

    小刀微现疲备道:“休战!本少君经过一场恶斗,骨头都快散开了,没力气和你奋战不休。”

    小混喘息道:“其实,我也差不多,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小刀嘲谑道:“奇怪,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浪费体力打水仗,吃错药了不成?”

    小混呵笑道:“不对,就是因为没吃药,才会发神经,在这种时候下水洗冷水澡!”

    他们在水里一番折腾,倒是将身上的血渍洗得一干二净,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染血的湖水不断朝下游流去。

    正当小混他们往湖边游去时,湖边浣衣的少妇已经奔至附近看见小混等人。

    少妇扬声叫道:“你们落水了吗?”

    小混回喊道:“是呀!我们是落水了,只不过是自愿落水罢了。”

    当他和小刀爬上湖畔,少妇正好来到小妮子身旁。

    这位少妇瞥及小混脱掉上衣后,惊呼道:“老天!小兄弟,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下水去玩!”

    小混随着少妇的视线,低头察看自己胸前的伤势,只见一道带淡红色疤痕的旧伤和仍然汩汩渗出鲜血的新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布满每一寸肌肤,使得他的前胸几乎看不出一点点完整的皮肉。

    小混不禁喃喃苦笑道:“奶奶的,所谓体无完肤,就是这么回事了!”

    小妮子转到他背后,突然惊恐地大叫道:“小混,你背上……”

    小刀急忙上前探视,半晌,他皱眉道:“最严重的三道伤口都有尺许长,深的见骨,翻开的皮肉已经有些发白碎烂,原来结痂的地方,现在又裂开正在流血。”

    小混扭着头,拚命想看清楚小刀描述的情况,可惜他的脖子不够长,瞧不见什么。

    他咕哝道:“那是姓岳的砍中的,有那么严重?难怪我觉得滋味不挺好的!”

    小妮子苍白着脸,惊惶道:“小混,真的很严重也!你快想想办法救你自己嘛!”

    小混安慰道:“别着急,小妮子,你看我不是还能说能笑的吗?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可收拾啦!”

    小妮子语声微带哽咽道:“真的吗?小混,你不要骗我。”

    小混肯定地点头道:“没事,真的没事,只要找个地方休息,我就能治好这些伤,还有老哥和哈赤的伤也都要赶快动手治疗比较好。”

    其实,小混自己知道,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光是这些外伤不算,让他有些担心的,是此刻,他的血气错乱翻涌,无法调顺,连带的他的内力正一点点的消退。

    这时,少妇建议道:“小兄弟,我姓董,就住在离湖不远的村子里,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去休息治伤,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小刀谨慎道:“这位大嫂,如此打扰不太好意思,倒是不知道贵村可有客栈什么的?”

    董娘淡笑道:“咱们的村子一共十来户人家,哪有什么客栈,况且,家夫因为在外经商,偶尔会招待些生意上的朋友到家中小住,因此备有客房,一切所需随时都准备着,称不上什么打扰。”

    小刀看了小混一眼,小混点头道:“既然这位大嫂子这么说,咱们就暂时住一阵子。”

    董娘微微颔首道:“我儿子还留在下面不远,我得带他一起回去,还得让你们多等一会儿……”

    小混打岔道:“干脆我们和大嫂子一起过去,就不用等啦!”

    董娘犹豫道:“可是你的伤,最好别再移动。”

    小混轻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骑马!”

    董娘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赤焰,她脱口赞道:“好骏的马!”

    小混问:“大嫂子也识马?”

    董娘摇摇头道:“不很懂,可是曾听家夫提过些微常识,而这匹红马的神采,连我这个外行人都可以感受到它的不凡,一定是匹上好的马儿。”

    小混咯咯笑道:“还好啦!凑和着骑嘛!只是它的脾气不好,除非认识的人,否则它还不让普通人上背。”

    董娘惊讶道:“可是听家夫说,只有好马才会认主,小兄弟是不是故意如此客气?”

    小混扮个鬼脸道:“我故作谦虚,这下可被大嫂子揭穿啦!”

    董娘微愕之后,轻笑道:“小兄弟,你这人说话挺有趣的。”

    小妮子插口道:“大嫂子,我们先到你家,等小混治好伤再聊天好不好?”她心急之情写满脸上。

    董娘体谅道:“应该的,是我的疏忽,快扶小兄弟上马,咱们这就走。”

    小妮子唤来赤焰将小混扶上马,同时,小刀拍醒哈赤,笑谑道:“天亮了,起床喔!”

    哈赤迷糊道:“我淹死了?”

    小刀摇着他,大声道:“哈赤,你要淹死还得等下一次,快起来,你家少爷受重伤,需要医治!”

    哈赤唬地跳起,叫道:“少爷!少爷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

    小刀用拇指朝小混那头比了比,叹笑道:“你果然忠心让人吃醋,只要一提那混混,你连死后都能活转过来!”

    哈赤憨然咧嘴一笑,忽然,他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叫道:“小刀少爷,你干嘛光着上身,小心会着凉的!”

    小刀哭笑不得道:“你真啰嗦,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乱看,我的衣服送给赤焰小子当早餐了,这样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哈赤搔搔后脑勺,“噢!”的应声,奇怪道:“难道是赤焰饿软了腿?不然,为什么要喂它吃衣服?”

    小刀的衣服早就沉到湖底做鱼巢,但是,小刀懒得多做解释,装着没听到哈赤的嘀咕,径自走到马旁,向小混点头示意,要大家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