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达岭,位于居庸关关北,此处建有东窄西宽,呈梯形状的关城。
城开二门,东门称为居庸外镇,西门则叫北门锁钥,两侧在此连接长城。
古书长安客话中有载,北往延庆州、西往宣城、路从此分,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
是以,八达岭不但是一处交通要冲,同时岭上四季的景色皆妙,各异其趣。
秋末冬初,冷冽的清晨。
此刻,八达岭笼罩在伸手难见五指的浓雾中,放眼望去,远近俱是一片茫茫,只有偶尔映现的团团阴暗,点出了远山近树不可辩视的模糊影像。
忽地——一阵细碎杂沓的得得蹄音,由远而近穿透浓雾响起,没有多久,雾中已经出现四团缓缓移动的黑影,朝着关城接近。
小刀浑厚低沉的嗓音,在雾中发话道:“可惜现在大雾正浓,难辨四周景物,否则,咱们登上长城,放眼眺望四野,就可以欣赏城墙向南北延伸,盘旋在群山峻岭之中,那种不见首尾的磅礡气势。”
小混仍是以他一贯闲懒的声音,轻声笑道:“其实,我觉得眼前这景色也不错。”
小妮子不以为然地嗤道:“眼前景色?小混,你有没有搞错,咱们眼前可是一片白雾茫茫,让人什么都看不见,有何景色可言?”
小混以悠闲的声音,安然回道:“小妮子,听你说话,就知道你的程度实在差,你以为雾中没有可见的景致,那是因为你只用双眼去看这一片茫茫白雾。如果,你换个立场,用你的心,静静地体会雾中的情趣,你就能看见许许多多的美丽景色。”
一时之间,来骑四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雾里,除了马蹄依旧轻声脆响,重新恢复宁静。
半晌,小混打破沉寂道:“如何?你有没有看见浓雾在风中急急的穿梭,身旁忽明忽暗的影像有若旋转的走马灯?而这些都是有形的,你不觉得雾中有一份无形的空灵?天地之间充满的有形浓雾,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空白,所以你才会说雾中无物。”
小混接着又似吟非吟地念道:“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是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忽然,小刀深沉道:“小妮子,小混在传你口诀,你可别大意疏忽。”
小混语声中含着明显的笑意,继续道:“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天地宇宙,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
小混话声一落,四野再度恢复空寂。
“得得!”的马蹄声,轻巧、细碎地、深邃地回荡在浓雾之中,彷佛是要将小混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敲入每个人内心深处,烙在心板之上。
一直不曾说话的那团暗影,轮廓特别庞然,一猜就知道绝对不是小辛,而是哈赤这个憨大个儿。
打从小混说雾中有景开始,哈赤的脑袋立刻被浓雾同化,变得一片茫然,他怒力地思考着小混说的每一句话,好象有些听得懂,可是偏偏又抓不着那一丝滑溜的领悟。
直到小混那段有无,虚实的纯文言口诀出口,他脑筋忽地塞满浆糊,于是,这头憨狮子索性放弃思考,乐得自己轻松。
小混他们四人就在浓雾里默默地前进,良久,哈赤实在被这种沉寂憋得几乎难以喘息,他扭动着马鞍上庞然的身躯,显得有些烦躁。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离城门还有多远?这么大的雾里,路也看不到,咱们难道不会迷路?”
小混呵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赤焰在领头,它走到哪儿,就算到哪儿啦!”
小刀语中含笑道:“哈赤,你的这个少爷,咱们的帮主老大,他可帅得很吶!我劝他别在大雾里蹓跶,他却说人生要随缘,在看不见的路上走到哪,算到哪,才够刺激。这下子可好了,我也开始怀疑,咱们这会儿到底身在何处,说不定,早就离开八达岭老远喽!”
小混讪谑地嗤笑道:“怎么?难道你们怕了这场大雾不成?”
小刀“滋!”地咋舌,回嘴道:“谁会怕这大雾,只是我们都很正常,没有泡在雾里的怪癖,可是却得陪你洗这种浓雾澡,实在冤枉!”
小混摸摸湿透的身上,不由得哈哈大笑。
忽然,骑着赤焰领队而行的小妮子,在前面叫道:“赤焰小子,你往哪里去?前面黑黝黝的,是什么玩意,你别撞上了。”
小混立即扬声道:“站住,儿子!”他轻催坐骑,赶到前面小妮子身边。
赤焰感到他的接近,就转头低嘶一声,咬着小混的裤管往前方的黑影拉扯。小混拍拍赤焰的头顶,习惯性地发问:“儿子,你要咱们过去那里是不是?”就在这时,浓浓的大雾竟然的下起唏呖的雨来。
小混当机立断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过去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
他一夹马腹,便朝着黑影奔去。
小刀在他身后扬声叫道:“小心点!”
“知道啦……”小混的身子渐渐消失在雾中。
小刀等人挤在一堆,小妮子拉起身上的斗篷,盖在头上遮雨,一边犹自抱怨道:“都是小混惹的祸,没事随什么缘,如今却叫我们在这里淋雨,这种缘分,不随也罢!”
小刀低声呵笑道:“这混混如今可得意,他只要一抬出帮主的尊号,咱们谁都要听他的,还是丁仔聪明,找个借口径自溜掉,他可免去不少烦恼。”
小妮子突然想起道:“对了!丁仔到底要去哪里?他走的匆忙,我也忘记问他。”
小刀耸肩道:“听他提到苗疆十八洞,好象是和小混打了赌,去偷东西的。”
忽然——哈赤指着前面叫道:“小刀少爷,你们快看。”
这时,三人前方那个黑乌乌的阴影下方,蓦地亮起一团蒙蒙的昏黄。
小刀笑道:“哈赤,你紧张什么,那大概是小混点燃火折子,有啥好看。”
哈赤不好意思地搔着头道:“我还以为是那黑怪物睁亮了眼睛呢!”
小刀和小妮子二人,不约而同呵呵大笑。
小刀拍拍哈赤肩头,叹笑道:“哈赤,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服了你啦!”
哈赤想想,自己也咧起嘴憨然地呵呵傻笑。
那边——“喂——你们快过来,这里是个山洞,正好可以避雨喔!”小混的吆喝声,从黑影中隐隐传出。
小刀等人立刻欣喜地策骑朝黑洞奔去,哈赤在马背上,叹服道:“呵!赤焰真不愧是阿拉大神的坐骑,它竟然知道天要落雨,就先找到个山洞,好让咱们大伙儿躲雨吶!”
小刀抹去脸上雨水,哈哈笑道:“哈赤,你将神驹的意思解释为大神的坐骑,这倒也挺有趣的。赤焰小子的确是天生的异种,禀性通灵,我想它的动物生态自然要比一般马儿来的强烈敏锐,因此能预感天气的变化,这回咱们可是托它的福,可以不用继续淋雨。”
驰骋于前的赤焰,此时已经接近山洞,它似乎颇为自得地在雨中昂头高嘶,然后一个箭步蹿入阴影当中,投向那团明灭不定的黄昏。
小混一领手中缰绳,催着胯下坐骑朝着面前黝黑的黑影笔直冲去,直到他连人带马,猛地撞入黑影之中。
小混方才发现,原来黑影竟是一处约有一人半高,等径宽,偌大一个山洞的入口。
冲入山洞之后,小混像只落水狗般,摇头晃脑地甩去头脸上的雨水,滑下坐骑。
他忙不迭自怀中取出几乎被沾湿的火折子,连摇数下,总算燃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小混迅速地打量山洞内部。
只见这个山洞开口宽广,有些微潮,洞内向左迂回,似乎还有信道,不及再详加细看,小混急忙回头招呼小刀他们过来避雨。
小混听着洞外,小刀等人催马纵骑的声音,顺手自洞中捡了一段枯枝,慢慢用火折子将枯枝引燃。
他这才刚刚点好应急的火把,赤焰已经嘶然一蹿,冲入洞中,险些将小混撞倒在地。
小混急忙闪身相让,同时口中笑叱道:“他奶奶的!小子,你想撞死你老爹是不是啊?”
小妮子跃下马背,掀落斗篷用力抖动,故意将水珠溅得小混满脸,她嗔笑道:“撞死活该!”
小混“呸呸!”连声,挥手挡开水珠,目光邪邪地嗔叫道:“好呀!你这娘子想造反?
家法侍候。”
小妮子惊叫一声,连忙用斗篷遮着脸,蒙头朝山壁躲去。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他们来了,这次暂且饶你一回,先让你欠着,下次我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小妮子依然蒙着口鼻,娇俏地哼了一声。
果然,小刀和哈赤二人几乎同时冲入洞内,他们二人下马之后,就着小混手上的火把大略瞥视山洞一眼。
小刀沉吟道:“小混,这山洞外边太潮了,不适合生火取暖,我看咱们往里面去瞧瞧如何?”
小混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叫哈赤再找了些枯枝,点燃更大一束火把,四个人这才两前两后,牵着马并肩走向回绕的洞内。
顺着山洞信道,小混他们转入另一个比前洞更大的里洞。
这个腹底洞不但空间广大可容数十骑,而且地面和洞壁颇为干爽,正是很适合众人休息之地方。
小混进入里洞之后,随即溜眼打量四周,他垂目瞥过地面时,发现洞中地面已经有人升火烧过的焦痕残炭。
于是,他俏皮地呵呵笑道:“这里已经有过前人的遗迹。”
小刀顺手将马缰交给正在处理其它马匹的哈赤,径自蹲下身,用手探了探地面的炭灰和焦痕。
小妮子满脸好奇地瞪大眼睛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小刀拍拍手,站起身宣布道:“这些前人们,大概是昨夜留在此处过夜,今天一早才离开,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小妮子不解地问道:“小刀哥哥,你为什么那么有把握,你是根据什么来断定。”
小刀扬眉轻笑地回答道:“小妮子,老哥我教你个乖,这些炭灰虽然已经凉了,可是烧焦的地面却还有些微温,这就说明,来人离去虽然有段时间,但是尚未长的足以令地面冷透,保守的估计,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所以我才会如此肯定地断言,懂了没有,小妮子?”
小妮子哦的恍然大悟,她却又皱鼻子道:“小刀哥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小混啦!”
小混帮着哈赤料理好马匹,高举火把拖着四人的鞍具行囊,大步走向小妮子和小刀,大声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懂了没有,妮子!还不快过来帮你老公我的忙。”
小刀和哈赤二人上前接过行李,小混就原来的火堆残骸旁边坐下,大剌剌指挥道:“狂人帮众将官听着,快找柴火呀!否则我手上的火就在花花去啦!”
小妮子啐笑道:“哟!你还真过起大帮主的瘾来啦!最好让火烧得你的手,看你会不会那么嚣张。”
她嘴里是这么说,动作却不比小刀和哈赤慢,四下寻找可供燃烧的柴火。
但是,正如小混所言,这个洞中已经有人待过,洞内可烧的枯柴,早就被前人烧的差不多,剩下的刚好够小混重新换过当火种,根本谈不上堆做营火。
忽然——哈赤难得粗中有细的反身跑向前洞,没一会儿,他就拖着洞中的一大截枯树回来了。
小混笑嘻嘻地赞道:“哈赤,硬是要得,这下咱们可以烤衣服啦!”
哈赤咧嘴呵呵一笑,抽出鞋筒中的弯刀,大喝一声,将一大截枯树,笔直剖成二半。
小刀不禁淡笑道:“好,这一刀用的劲力浑厚均匀,出手后丝毫不见拖泥带水,颇有力劈华山的气势。”
小混眉头微挑,嘿笑道:“老哥,我看没事干脆教哈赤两手算了,瞧你一副求才若渴的德性。”
小刀哈哈笑道:“小混,这种激将法老套啦!要我教哈赤刀法,那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这个当人家少爷的若不替他出面求情,我实在不甘心。”
小混目不斜视地径自动手架起火堆,引燃熊熊烈焰,口中闲闲地反问道:“怎么求情?
磕头不成?”
小刀半开玩笑地顺口道:“有何不可。”
小混将手中火把拋入已经燃起的火堆里,忽地,他朝着小刀双膝一屈,推山倒玉就拜,果真实实在在地磕了一记响头。
小刀不料果然对这事当真,着实受了小混一拜,他微怔之后,猛力地将小混拖了起来,一旁,哈赤仍然直挺挺地陪跪于侧,他早已忍不住胸中的激动,流着泪吶吶低唤:“少爷……”
小刀用力扳着小混的双肩,激动中含着无限感慨,轻轻道:“小混呀小混,咱们哥俩什么事不能是说了就算,老哥和你开玩笑,你干嘛认真吗?”
小混正容淡笑道:“哈赤既然跟定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向你磕头是应该的,我代他向你磕头,意思也是一样。”
接着——小混故意眨着眼谑道:“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我还可以吓你一跳。”
小刀瞧他满脸得意的逗弄表情,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握着拳头,重重赏了小混肩头一拳,笑骂道:“他奶奶的!小混球,为了吓我,你跪的倒是挺干脆俐落,只怕哪天要你为我这个老哥跪上一跪,你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外加满腹牢骚。”
“不会!不会!”小混指天誓日保证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保证我一定心甘情愿,不发牢骚。”
他斜瞅着小刀,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是说表面上而已。”
小刀佯怒地踹他一脚,啐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东西,光会做表面功夫。”
小混呵呵轻笑着闪身躲开小刀飞踢的势子,却无意中瞥见哈赤还兀自跪在一旁,他奇怪叫道:“哈赤,你跪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在拜佛?还不快起来叫老哥教你劈柴。”
小刀冷不防的给了他一个爆栗子,骂道:“劈柴,劈你个大头鬼……”
小混“哇!”的惨叫,他抱着后脑勺委屈地白眼道:“他奶奶的!你这是做贼心虚,自己承认刀法像劈柴!我是说叫哈赤劈柴,你顺便指点他一些用劲的技巧,不懂就少开口,竟然还偷偷动手打人,真是没水准。”
小刀得意笑道:“只要有机会整你,没水准也没什么关系!”他不理会小混的白眼,径自在火边坐下指点哈赤劈柴。
一直没开口的小妮子,此时忍不住掩着嘴咯咯娇笑个不停,对她而言,能看到小混吃瘪,实在是一件令人赏心悦耳的事情。
小混回头横她一眼,威胁道:“笑什么!小心待会儿家法侍候。”
小妮子对他皱起鼻子,吐吐舌头,轻咳地扮个鬼脸,走向火堆旁。
小混解开湿透的衣服,咕哝道:“反了,连老婆都那么嚣张,他奶奶的!曾能混你还算哪门子能混?”
忽然——“呀!”小妮子尖声惊呼,用双手掩脸,啐骂道:“臭小混,你不要脸。”
小混莫名奇妙地瞪着她,无奈道:“我又怎么不要脸啦?居然值得你骂得这么辛苦?”
小妮子依旧用手遮着双目,急声叫道:“你当然不要脸,怎么可以在人家面前……脱衣服!”
小混低头瞟了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一眼,搔着头呵笑道:“脱又何妨,反正我本钱也不差,何况,你迟早都是要看的……”
小妮子涨红着脸闭着眼,气苦地寻声飞脚踢向小混。
小混咯咯笑着捞住这妮子的小脚,趁机偷捏了一把,这才放开手,胡乱扣住衣襟,叫道:“好啦!不脱就不脱,真是不懂得欣赏自然美。”
小刀哈哈大笑地谑问:“自然美?”他斜瞅的眼神,已经包含太多没说出口的奚落。
小混“嗤!”的一叹,瞟了瞟浑身湿透的众人,索性叫哈赤在山洞另一头,另外升起了一堆火,他却动手将四匹马赶到那一堆火前,将火堆团团围住。
小妮子带着一脸迷惑,不解问:“小混,你又在干嘛?”
“干嘛?”小混抖开众人随身携带的毯子披在马背上,没好气道:“替你造个小公馆,省得你这个娘们在场,我们三个大男人连个衣服都脱不得,烤起火来一点乐趣都没有。”
小刀看着四匹马披着毛毯隔着二处火堆,赞许地轻笑道:“这倒不失为一道方便之门,专挡非礼之视,刚才我还在想,穿着湿衣服烤火,实在难受。”
小混布置妥当,拍着手哼道:“想?光是想有个屁用,要像我一样,动手解决问题才是最实际的方法。”
小刀含笑不语,小妮子不等小混招呼,早就自动钻入这道方便之门后面,避开了去。
小混等人哈哈一笑,立刻毫不犹豫地动手除下湿透的衣衫鞋袜,光着身子在火边翻烤起来。
半晌,马匹后面传出小妮子犹豫的声音,轻叫道:“小混……”
小混头也不回问:“干嘛?”
“你身上的银子,不是在赛马时输光了吗?你怎么又有钱付住店的费用?”
小混抖抖烤得半干的衣服,闲闲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不是告诉你,要银子随便捡都有嘛!现在你该知道你老公的本领通天了吧!”
“可是,你到底怎么捡的吗?告诉人家啦!”
小妮子的声音既娇又嗲,哄得小混心里差点都酥了。
小刀瞅着他一副陶醉的神情,嘲谑道:“瞧你的德性,真他奶奶的!像煞喝足老酒的癞蛤蟆!”
小妮子复又娇滴滴地催促道:“小混,快说嘛!”
小混腾出一手揉搓着脸颊,哀声叹气道:“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我说妮子啊!迟早我会栽在你手上。”
马后传出小妮子颇为得意的轻声嗤笑。
小混低低笑道:“不是我说你没头脑,你老公是怎么赚钱,你难道真的想不出来?那你以后一定查不出我有多少私房钱。”
“谁说我想不出来!”小妮子不服气地辩道:“我看你除了找人赌钱,也变不出什么戏法。”
小混啧啧赞道:“嗯!不错,我曾能混的老婆,果然有一点头脑,勉强配得上我。”
“呸!臭美!”
小混呵呵笑道:“不服气?如果你猜得出我和人家赌什么,如何赌,那就算我勉强得配上你。”
小刀和哈赤二人此时也皱起眉头,努力地猜想小混在没有本钱和情况下,如何和人赌,赌什么。
小混嘿然得意道:“如何?猜不出了吧!”
小妮子问道:“你有没有向人借钱来赌?”
“借钱?”小混不屑地嗤道:“我若是那么菜,就不用叫曾能混,干脆改名叫小瘪三啦!”
小妮子又问:“那你是不是用挂帐的方式来赌?”
小混“哈!”的撇嘴谑道:“妮子啊!你不要太迷信我的信用,在那达慕上,除了你和老哥,我跟那些蒙古佬非亲非故,他们有眼也不视我这个天才混混,谁肯让我挂帐,你别做梦啦!快猜、快猜,猜不到就要家法侍候喽!”
此时,小刀蓦地拍着腿恍然大悟,小混连忙以指压在唇,轻嘘一声,暗示小刀别说出来。
小刀轻瞥马匹围成的肉墙,然后单手握拳仰天比了个喝酒的动作,小混会意地点头,他再度扬声催道:“小妮子,猜不到就认输,大不了罚你一个吻而已。”
马墙之后,小妮子瞪着跳动的火堆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地——她听到“啪!”的拍腿声,于是对侧着头,正好奇斜睨的赤焰拨拨手,赤焰低头喘气地朝前微微踏进半步。
这半步之差,足够让赤焰与另一匹棕色大马之间露出一道隐约的空隙,小妮子便自这道空隙间瞥及小刀做出的动作。
于是——这妮子笃定哼道:“稀奇什么?你所有的本事里面,最强的就是轻功和看病的本领,这二样蒙古人也不会和你比,那自然是轮到下一样。”
小混好奇地问:“哦!哪一样?”
小妮子暗窃笑,却装做一本正经的沉吟道:“嗯……这个嘛……”
小混仍是一脸得意至极地嘿笑道:“什么?”
“喝酒!”小妮子大声宣布道:“你呀!除了比喝酒,还有什么能和别人赌的。”
正在得意的小混,闻言“哇卡!”地傻眼,他怎知小妮子暗藏玄机,还以为她果真是根据推测猜中和人赌赛的东道。
这使得小混不得不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再也神气不起来。
他嘿嘿干笑道:“他奶奶的!怎么你这么了解我,真不愧是我的老婆。”
那头,换成小妮子语声含笑地得意道:“小混混,你说,到底是谁配得上谁呀?”
小混无奈地抹着脸,憋心十足地苦笑道:“他奶奶的!就算是我勉强配得上你,你又当如何?你总不会变成我老公吧!他妈的!真是辣块妈妈不开花!”
人一恼,小混嘴里自然溜出小辛常挂在嘴边叨念的口头禅。
小刀拍着他肩膀,哈哈笑道:“和你臭味相同的丁仔没来,实在是可惜啧啧!”连他也学到小混之至改为啧啧的这一招,尤其那语调,简直和小混如出一辙,他们二人不由会心地呵呵直笑。
忽然,马墙之后,小妮子以充满讶然惊异的口气嚷嚷道:“小混!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小混等人好奇的相视一望,小混耸耸肩自两匹马中间钻出个脑袋,瞧住小妮子休息特区的里面。
小混溜眼往火旁看去,只见小妮子的斗篷挣开架在火旁烤着,她的人影却蹲在一处黝暗的洞壁旁,不知做什么。
“又发生什么大事?”小混顺手拉了条毛毯里住身子,往小妮子身旁走去。
小妮子蹲在一堆烧毁的纸灰前,手中拿着几张残余的碎纸头,叫道:“小混,这里好象有人计划一件杀人的阴谋耶!你看。”
小混一手拉着毛毯,一手接过小妮子递给他的碎纸片,走向火势,就着火光察看纸片上残缺模糊的字迹。
小刀和哈赤业已穿戴整齐,他们二人赶开马匹,凑向火旁问:“什么事?”
小混皱着眉念道:“月圆之夜……时分发动,石狮子胡同……截杀……不得有误……机密……事成之后付清……两……银票……宅内金银可……火焚灭……王……手书。”
小刀接过纸头,瞥眼后淡然道:“看样子,是桩典型杀人放火的强盗案。”
小混搓着下巴道:“他们竟敢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如此做怪,才真叫人惊讶的事。”
小刀轻笑道:“还有更令你惊讶的事,据我所知,这条石狮子胡同,就在皇宫背面北大街附近,离着禁区神武门也只有数里地远,胡同里的宅户多半与当朝显贵有点关系,有人敢在这条胡同内找对象下手,只怕事情并不单纯。”
小妮子兴冲冲问:“小混,这件事咱们要不要管?”
小混扬眉驳道:“管什么!你没听老哥说这件事不单纯,如果我猜的没错,准是当朝人物因为派系之争,才买通江湖强梁杀人放火,像这种官家事若是沾上身,到时候想甩都甩不脱,烦死人啦!”
小混说的激动,还带比手划脚以助声势,冷不防里着毛毯往下溜去,小妮子见状“呀!”的惊叫,忙不迭用手盖住眼睛。
小混呵呵一笑,索性将毛毯拽在腋下里露出胸膛,扭头道:“老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刀含蓄笑道:“对当然是对,可是,咱们若是自命侠义中人,又岂能在知道这种事后,坐视不管。”
小混睨眼道:“谁自命侠义中人?我是自命狂人,狂人管事情随心所欲,不会拘泥于一些狗屁倒灶的臭规矩,侠义中人算那棵葱,连狂人的边都比不上。”
小刀只是对他狂妄的态度报以微笑,不予置评。
“不过……”小混揉着鼻子漫声道:“狂人都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新鲜刺激的神秘事,如果有空,这种热闹不凑上一脚实在太可惜。”
小刀早算准小混有兴趣去凑这份热闹,此时听他心不在焉的语调,知道小混正在计划着该如何去凑热闹,而又不妨碍众人寻找武林贩子的正事。
当下,也就不打扰他,任他喃喃自语地神游太虚。
一时之间,他们四人都陷入沉默,洞内只有马儿低低的咆气声应和着火花劈啪的燃烧之声。
小混茫然地盯着火堆出神,浑然不知小妮子正偷偷松开春葱般的手指,自指缝间悄然又好奇地窥视着他光溜溜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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