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山”西北。
一条懒蛇般的黄泥土道在瑟瑟的秋风中,有气无力的向前迤逦蜿蜒。
这条疙瘩满布、崎岖不平的黄泥路,是通往皖北“舜耕山”的主要道路之一。
“舜耕山”上并无什么名胜可览,只是自从数十年前,一位与昔日大理王朝有些渊源的女强人──“铁娘子”端木漱玉──在山上盖了座有名的“星月宫”;并因其徒“凌云仙子”玉秋彤经营得法,使得“星月宫”声名大噪,这才连带的炒红了此山名气。
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黄泥土路向前淌去不远,便会通过一片稀疏的相思树林。
此时,这片林子的右侧,正或坐或立歇息着五条人影。
他们不是别个,就是横越了大别山区,衔尾追蹑伍崇煌而来的小桂等人。
月癸坐在圆秃的小石头上,捶著有些酸麻的小腿,懒洋洋问道:“牛鼻子、宋天师,接下来……,咱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别吵,我正在问。”
小千端坐如仪,双目微阖,似乎迳自入定去也。
天知道,他到底是在入定施法?还是一路行来、走得太累,干脆坐着睡着了?
就在月癸打算再次提出质疑时,小千平静的表情微见动容。
他皱起眉头,倏忽睁开双眼,其他四人好奇的凝神以观,只见小千并指在空中挥画一阵。
林中,忽然有股打着低低呼啸的旋风掠过,刮起一片迷蒙的砂石漩涡,漩涡旋成柱状黑影、高逾尺余,滴溜溜直转向小千跟前。
小千“答!”然清脆弹指,旋即,风砂沉寂,尘埃落定。
他的面前出现一个身穿褐衣、面目黧黑的三尺童子,吱吱喳喳、比手画脚,喋喋不休的飞快向他禀报着。
其他人始终不解,小千到底是如何听懂这个不知道是啥精灵的另类语言。不过,既然此事关乎门派秘技,小桂他们也从来不想多加探询,免得令小千有所为难。
听完褐衣童子的报告,小千表情有些沉重的挥挥手,遣走了这个不知名的精灵。
经过片刻凝思,小千终于开口道:“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姓伍的失踪了!”
“失踪?”
“怎么回事?”
“不会吧!?”
只有小桂沉着一笑,寻思道:“能在你的茅山秘法探查之下隐藏踪迹,看来,那个混球大概是找上了你的同道,也用道法术数瞒天过海了,是不?”
“你这小鬼果然够精明!”小千眨眼笑道:“正是如此。稍早,我所派出的树精童子回报说,它遇到了无法通行的障碍。因此,我另外差遣土灵童子前去察看,结果证明,确实有人在附近布下结界。除了地、水、风、火四大元素仍能存在于对方结界之中,其他物类根本无法进出对方所设的结界范围。”
客途听出他的言外之音,猜测道:“能布下如此高明结界,这表示,对方法术功力不差?”
“何止不差。”小千正色道:“这表示对方的程度相当高明!否则,岂能操纵得动这四大纯元素的力量。”
无垢实事求是的问道:“那么,依道兄之见,我们该如何应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小千肩头一耸、两手大摊,回答的轻松以极。
客途估量着问道:“这次对手的本事,较之以前咱们碰上的‘白袍飞羽’毕云皓如何?”
小千啧声道:“不能比。据我所知,这次对手是舶来品。不过,若是硬要将两方放在天平上秤量的话……”
他若有所思道:“咱们中华民族的五行术法向来博大精深,诸多番邦异域的邪魔妖术自是难以比拟。再者,毕云皓乃阴阳门下真正有数的高手,功力深厚不在话下,所以若要打赌,我肯定赌毕老大会赢。不过,若是依照土灵童子的描述,对方程度大约和‘贪郎星’左天呈不相上下。这样子评估,客途老大,你可还满意否?”
“尚可。”
客途大剌剌的样子,和小桂的人五人六还真是同个德性,看得一旁的无垢两眼发直,哭笑不得。
无垢终于从这四个人身上,深刻体会出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的真意所在。
月癸却是呵呵嗤笑道:“牛鼻子,请问你个人认为,对于自己方才所做的评估,可有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怎么我听起来,觉得你阁下颇具大中华民族的意识形态,好像对异族番邦的巫术文化有成见呦!”
小千侃侃而谈道:“真的不是我有成见,或者故意膨胀咱们中国人的文化水平。你要知道,中国人的五行术数几乎全部建基于易经这部经典。而咱们的四大圣人: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他们,又是划卦、又是作卦辞、作爻辞、甚至做易传,针对易学和各类五行术法,好歹也已经研究了相当久远的年代。如今,易学、五行几乎已是我大中华汉民族一切学术思想的渊源。所谓道法,不论何门何派都是以如此深厚的学术理念为基,结合实际经验的操作,深入研究发展而自成体系。”
“我说,辣子儿……”这个以道为宗、以法为傲的茅山小天师,不掩洋洋得意之态,问道:“就算在论及道法术数时,我真的具有‘大中华民族的意识形态’,你认为有何不合理之处?”
“我知道巧言令色是修罗鬼的专长。”月癸啧啧有声嘲弄道:“看来,他这项专长显然并未专利注册,所以才让你如此轻易借用。”
“这种专长还要借?”小千抬杠道:“本天师我岂是那种‘逊喀’?你这颗辣子儿如此红口白牙的胡诌,我可是非常委屈的哩”!”
“你不用感到委屈啦!”小桂揉着面颊,吃吃直笑:“我保证,阁下马上就有机会使用自己的独家专利,无需再向别人借用啥咪专长。”
说着,这小鬼由所坐的树干上起身,招呼众人一同走出相思林。
果然,此时的土道上,有一名打扮火辣、却薄纱蒙面的妖冶白衣女郎乘着自己的“座骑”,娉婷而来。
尽管现下正值光天化日的晌午时刻,若是有人看到白衣蒙面女郎的“座骑”而不觉得头皮发麻,肯定不属正常人类。
那“座骑”非驴非马,也非老虎或山猫,而是一条长逾十丈、粗若儿身、通体皓然雪白、两眼如灯、火红似燃的超级大蛇!
那位头戴顶巾、裸足露肚、下身穿着七分灯笼裤奇装的妖冶白衣女郎,便斜着曲线毕露的婀娜之躯,侧坐在大蛇王那颗足有酱菜瓮子大的脑袋上。
癸忍不住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嘀咕道:“修罗鬼,别告诉我,你是听到这尾超级蛇妖的沙沙行走声,所以知道对方来了。”
其实,这条超级蛇王体积虽然巨大,蜿蜒行进时却是寂静无声、雅姿的很!
“老实说……”小桂故做叹然道:“自从经历了城隍庙那段遭遇后,如今,我对这种没手没脚的家伙似乎变得特别敏感。即使隔着老远,也能闻得到它的骚味,所以才会知道它们来了!”
这小鬼的话声方落,其他四人已然看见在这条大蛇王之后,层层黑雾贴地翻腾。
他们尚且纳闷着,这黑雾究竟是怎么回事?
客途眼尖,已经看出那黑雾的真面目,不禁失声惊呼:“蛇!又是蛇来了!”
随着他的呼声,铺天盖地而来的毒蛇,正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树木林间、从山谷洼地、从四面八方,澎湃汹涌的滚滚扑至!
这次如浪涌现的毒蛇,数目较之上回在破庙之中的蛇群更加漫无止境。
瞧着奔腾不息的滚滚蛇海,月癸嗓门发涩道:“这回我肯定,在往后的太平岁月里,这些长虫将会是我所痛恨的梦魇之一。”
小桂却仍然有心消遣道:“也许是以前你吃了太多它们的同类,如今这些家伙决定找你讨债来了!听说,这就叫因果业报。”
不管眼前情势是否危及,客途秉持身为师兄的“督导”精神,一本温吞态度,摇头道:
“我以前可没有品尝这种动物的习惯,理论上,应该没有理由遭到和小辣子相同业报的道理。所以,你这小鬼的推论不能成立。请另外想想合理的根据,来解释眼前的景况吧!”
“师兄,你难道忘了?”这小鬼好整以暇道:“前不久,你才刚干掉人家一尾养了五百年的宠物。光是这笔账,就值得你陪着小辣子落难啦!你还有啥好计较?”
小千自首道:“好吧,反正我也从人家的宠物身上得到不少好处,所以眼前落难至此,我认命一点就是。”
和这四位“疯神”少爷相处渐久的无垢,受到四人“耳濡目染”之余,虽然不至于感染小桂他们的“疯气”太过,但多少受到些许“污染”,早已将武当一派的拘谨严肃暂时搁下。
因此,越是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他竟也镇定欲恒的出声参予意见道:“小道自幼茹素,下山以来,虽是随缘吃些锅边菜,但严格而论,似乎亦无道理陷入眼前劫难。不知小桂老弟对此做何解释?”
小桂拿斜眼睨他,辩性十足道:“无垢道兄,你既是修道人之属,有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只有两个字,不知是否听说过?”
“什么话?”
“共业!”
无垢霎时无言。
这小鬼却是得理不饶人:“共业的意思,你应该了解吧?就是说,眼前你会落难,是为了分摊别人的倒楣。所以,你遭此劫难只能怪所遇非人,这才被陷害了。你的确是何其无辜啊!”
月癸噗嗤失笑道:“你连‘所遇非人’都能搬出来用?我看无垢道兄还遇人不淑哩!”
小桂拍拍这ㄚ头肩膀,认真道:“那句话,我特别留着给你专用!”
“去你的蛋!”这颗辣子火爆飞踹,可惜被猾头小鬼轻松躲过。
就在他们五人一时忘情的嘻笑怒骂之际,白衣蒙面女郎已然驱蛇逼近到距离五人仅有丈寻之遥处,但旋即停止进逼之势。
那些宛如江河决堤般而来的毒蛇,此时,竟也随着超级蛇王的止步不前,乖乖的在五人身外丈余范围圈起蛇阵,这些毒蛇何止千万之数,它们尽管相互推挤钻涌,更有些因为“路权”问题彼此挤的不爽,干脆动口厮杀;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条毒蛇敢超越它们的至尊──“白色大蛇王”,挤入一丈之内的距离。
白衣蒙面女郎遥望小桂等人,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看不出你们几个小哥儿胆子真大,面对‘毒龙幻海’居然没有被吓昏,反倒有说有笑的。果然不愧中原江湖的厉害人物。”
这位姑娘的嗓音甜腻腻的直叫人听了,连骨头都发酥,她的汉语比起已死的阿里巴,流利顺耳许多。不过,从她的腔调还是可以明显的听出,她绝非云贵或大理一带的少数民族,而是正宗道地的番邦货色。
小桂笑咪咪问道:“是谁告诉你,我们是中原江湖的厉害人物?”
“当然是我的雇主啰!”
“原来你果然是人家花钱顾来的。”
“你好坏!”蒙面女郎笑得面纱直颤:“居然懂得用话套情报。”
小桂针锋相对的呵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居然听得出来,我是用话在套情报。”
蒙面女郎笑得越发高兴:“你真有趣!你是我入关以来,所遇到最有趣、也最机伶的人。”
四周千万条毒蛇,这时,竟也随着这位“外籍人士”的笑声,昂起蛇头左摇右晃,恍若树海迎风。
无垢低声道:“瞧!那些毒蛇都是受她所控制。”
“当然。”小千语带嘲弄道:“人家可是天竺蛇魂教的弄蛇天女耶!”
“你怎么知道?”
白衣蒙面女郎闻言讶然,旋即,若有所悟的伸出纤纤玉指遥点着小千,腻声道:“我知道你,小道士!上回在茅山,你用天眼神通前来打探,还杀了吾教几位护法。”
小千扬眉好笑道:“你是说,那些被我一刀好几断的衰蛇,是蛇魂教的护法?不用人护法,反倒用冷血的畜牲看门,这在咱们中原倒是新闻一桩。”
“什么?”月癸意外道:“那条白活了五百年的小妖蛇,就是她的宠物?”
“这可真叫巧哩!”客途呵呵一笑,不过笑得别有含意。
“是巧了!”无垢点头同意道:“巧得可也有点麻烦。”
小桂佩服道:“真亏她千里迢迢,打从对江的茅山辛苦赶来此地等着伺候咱们。”
“仅此数日,必须由江南赶赴江北。看来,她的雇主对于外籍劳工实在不怎么体恤。”
“你也不能说是雇主不好,外籍劳工最大的便利就是价廉和耐操,二舍其一谁还需要啊?身为雇主者,当然是能压榨就尽量压榨啰!”
他们五人你一言、我一语,竞相发表感想,全然无视于自己身边尚有千万条毒蛇团团围困。
白衣女郎笑靥依旧,但语声之中杀气毕露道:“小朋友,你们将会后悔自己徒逞口舌之能。”
“是吗?”
“喂,你们注意到没有?人家的汉学程度不错呦!连‘徒逞口舌之能’这种文言也说得挺溜的耶。”
这下子,这位舶来的蒙面姑娘再也笑不动。
她的语气变得森冷酷厉道:“你们准备受死吧!不过,若是有人愿意坦白说出,是谁伤害了本教护殿圣者,以及,本教阿里巴大师现在人在何处,本天女可以答应放他一条生路。”
说着,她似在逗弄着宠物般,抬起纤纤玉手轻拍着白色巨蟒的大脑袋。
显然,这位弄蛇“天女”还不知道城隍破庙中,已经发生的事。
“护殿圣者?”小桂看着师兄,意味深长道:“唉!此事,岂是‘伤害’二字了得!”
“说得也是。”客途慢条斯理道:“还有,严格来说,咱们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位弄蛇大师,如今安在?”
他这话意谓着:活着的人,哪知前往地府报到者的下落?若要叫小千下十八层地狱一层一层去找,虽是肯定能找到,不过也是挺费事耗时的咧!
月癸嗤鼻嘲弄道:“我说,娘们!你是赶路赶昏了头是不?怎么这种根本不是条件的条件,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和我们谈判?”
这丫头说话的口气,简直让人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娘们”!
或者,潜意识中,这颗辣子儿从来不记得自己是个“娘们”?
小千接口讽笑道:“她不是赶路赶昏头的。她是在被我家掌门师伯踢下茅山时,摔坏了头壳,才会说出这种没大脑的笑话。”
弄蛇天女脸色倏沈,阴冷道:“小道士,你也是茅山门下?”
“嘿!她居然不知道耶。”
小千回头,正打算和小桂他们一起用力嘲笑对方,突然发觉小桂等人神色不对。
此时,小桂等人不知怎地眼神发直、脑门冒汗,一动也不动的瞪着白色巨蟒。
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是在发呆,反而比较像是正与某种东西或外力,处于挣扎、拉锯之中。
“奇怪!”小千暗自心惊:“我明明已经布下防御,他们怎么又会着了道?”
弄蛇天女似是感应到他的思想,尖锐笑道:“小道士,你在纳闷他们怎么了,是不?”
她目光流转,眸中似有异彩波动,直勾勾的望着小千。
“少来这一套!”
小千顿觉对方目光有鬼,冷哼一声,指剑倏挥,一道小指粗细的尺长金色灵光,如箭矢般朝弄蛇天女激射而去!
弄蛇天女娇叱一声,皓腕急扬,臂上一枚七彩眩目的臂环猝然飞出,撞上小千的指剑灵光,“轰!”然一阵爆裂,那枚七彩臂环代替主人粉身碎骨。
弄蛇天女冷笑道:“小道士,你居然不受本教龙神灵波所制,显然,本教护殿圣者的元神已被你所吸纳。你该死,本座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小千根本懒得理会她的威胁,脚下展开七星禹步,并指挥喝连声,施术道:“天地无极、乾坤界法,驱妖降魔、护吾正道!”
刹那之间,原本阳光亮丽的午后,突然狂风乍起,天际风起云涌、天色变异。
四周蛇群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异引发不安的蠕动,更有无数毒蛇已然公开咬噬厮杀。
弄蛇天女见状两手交叠于腹下,撮口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哨声。
成堆成团的万千毒蛇听见哨声,竟激动的嘶啸跳跃起来,拼命向前冲锋!
但是──
这些毒蛇在扑进丈寻范围时,竟似遭到某种无形巨网的阻挡,“乓当!”、“乓当!”
全被反弹出去,没有一条得以跨越雷池一步!
“好本事!”弄蛇天女有些意外:“没想到不曾钻研驱蛇术的茅山道士,竟能抵挡得住本座的‘群龙大法’。”
“群龙大法?”小千不屑的嗤鼻道:“小小驱蛇之术,取了个唬人的名称,却唬不住真正的内行人。”
弄蛇天女终于难忍愤怒道:“无知小子,竟敢一再辱及本教圣法,今天本座要让你死无全尸!”
她长啸愈厉,顿时,蛇群似被激怒了般的疯狂起来,万千毒蛇越冲越猛、越跳越高,条条宛若亡命般的向前冲撞扑腾。
这些毒蛇冲得越猛,就反弹的越远,跳得越高、也就跌的越重!
不过片刻,在小千阵势所达的丈寻方圆外,前仆后继的蛇群竟已堆叠起尺余高的毒蛇小丘。
然而,畜牲终究是畜牲,就算跌死、摔死、被同类压死,主人没有下令撤退,便不知爱惜性命的舍生就义(?)。
小千见蛇群无法逾越雷池,证明自己的阵法并非失效,方始稍感安心。
这时──
弄蛇天女见自己的“群龙”久攻不下对方阵营,亦是暗暗惊异。
眼波流转之下,她迅速有了决定。
只见她举手重拍大白蛇王脑袋,这条成精的蛇王一挺庞然的身躯,竟然“乓!”地一响,撞进阵势所限,长驱如入无人之境般,直逼五小身前!
小千大吃一惊,急忙探手入怀,取出上回打散使用过的那柄法宝“金钱剑”,念动咒语、扬手抛出。
“金钱剑”化作一道光影射向大蛇王,然而,那柄原会发出灿灿金光的道门法宝,此时,竟只闪烁着不稳定的光华,速度大减的射向敌人。
小千知道,这是因为他这柄法宝在打散后,需要重新凝聚灵气的时间不足,故而无法于此紧要关头发挥最大效用。
他暗叫不妙,果然,金钱剑刚射到大蛇王身前不远,已被它张口喷出的白色雾气吹得墬向一旁!
小千立即取出一道紫符,抛向小桂四人立身的上空,他挥指喝声:“护灵!”
紫符呼地自燃,瞬间,一股紫色云雾出现于空中,缓缓冉降,罩住小桂等四人的身影。
弄蛇天女腻声娇笑道:“小道士,你不用费心保护他们了。今天,你们通通要死!”
小千傲然冷笑道:“那你可得先设法取了我的小命,才有机会收他们的魂!”
“真的?”弄蛇天女啧啧有声的讽笑道:“你就这么舍己为人、不顾生死?”
“试试看,你便知道是不是。”
“是吗?”弄蛇天女笑得更乐,突兀的转变话题道:“我听说,中原的道士向来有佩剑习惯。因为剑是你们在行法时,不可或缺的法器,具有无比神秘的力量。刚才见你放出的金钱剑真的会发光,还真让本座吓了一跳。不过,可惜的是,你的宝贝法器好像不管用嘛!如果那就是你最为厉害的法术,我看本座要取你性命一点都不困难。”
“是吗?”小千以和她同样轻松的口气道:“我还是老话一句,试试看,你便知道!”
“好!本座就试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弄蛇天女单掌往大白蛇头顶上轻轻一按,人就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衣衫飘扬之中,整个人冉冉飞升,身形如雾似幻的向前斜出三尺后,这才翩翩然缓缓降落在小千面前不远处。
那条大蛇王扭动身躯,将十余丈长的蛇身盘成一座直逾人高的偌大蛇山,宛似泥塑木雕的石像一般,巨首昂扬、目光如炬的瞪视着拢罩小桂等人的那团紫雾。
小千乍见对方的身法,暗吃一惊,他知道弄蛇天女现下施展的功夫,是名曰“飞天”的轻功身法。
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在他们横越大别山区追蹑伍崇煌的无聊夜晚里,客途曾经转述了不少从水千月口中听说来的“故事”。
那些年代久远的奇闻轶事中,最吸引人的自然就是与“千佛塔”有关的典故和传奇。
小千还记得,客途在说到“千佛塔”的详细来历时,曾经提到过:敦煌东南有处沙鸣山,沙鸣山东麓有座“三界寺”,寺旁建有石室千余,名为“莫高窟”,窟里塑像、壁画极多,俗称“千佛洞”。
唐朝年间,有位嵩山少林出身的武僧云游至敦煌,在此“莫高窟”挂单,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于观赏窟中的壁画及塑像时,由诸佛型态悟出一套“千佛掌”,并由壁画中天女之姿演化出一套“飞天”轻身术。
这位高僧穷其一生心力,将这套掌法精心镂刻于来自西域的珍奇水晶球中,此即为世传之“千佛塔”由来。世人不知的是,当年除了这座“千佛塔”,那位高僧还将他独创的“飞天”,以织锦的方式织成一幅长宽各约三丈的大型壁画留传下来。
这位高僧在其临终即将往生之际,将这两件武学奇珍当作衣钵,分别交给他在“莫高窟”停留时所收的两名徒弟。依照此高僧之遗言,原是交代两名徒弟,来日有机会要将他所传的两件衣钵送回嵩山少林寺;但后来却因为大唐朝发生了安史之乱,这两位徒弟非但未能顺利返回少林寺,反被战事所迫离开敦煌,辗转流落到古国楼兰、高昌一带,最后使得“千佛塔”和“飞天”两件武林绝学从此消失于烟硝战火之中。
当时,客途在讲述这段过往轶闻时,小桂心血来潮比划了几招,他从丝帛上所看到与这两项武学有关的零碎身法。比划时,这小鬼滑稽逗趣的模样还真令其他人笑得满地打滚,小千最不能忘的,就是小桂在表演“飞天”这项身法时,自比天女故做娇媚的“楚楚动人”之貌。
想当初他笑得多夸张、多开心,小千却是做梦都没想到,事隔不到七日,这项传说中的武学绝技,竟然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现场演出。
他真是何其“有幸”亲眼目睹啊!
此刻,小千心中除了惊奇、苦笑,尚有诸多滋味百般杂陈,世事之诡变真叫人难以尽述。
想到“飞天”是与“千佛掌”同出一源的武学,一股笑不出来的沉重感,不禁打小千心底油然而生。
然而,眼前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令他感受沉重与否,弄蛇天女纤腰款摆,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收拾妥震撼的心情,小千挺胸撑起傲骨,语带嘲弄道:“好个‘飞天’之姿啊!难怪你会被称为天女。不过,若想轻松取走我的小命,你恐怕得把千佛掌都搬出来,才有机会!”
弄蛇天女诧异道:“你也知道飞天?”
“有必要如此讶异吗?见广识博是咱们中原武林人物的专业之一,你连这一点都没搞清楚,也敢到中原来混?难怪会被我师伯踢下茅山!”
弄蛇天女脸色倏沈,蓦地屈指成爪,向前挥抓,一缕白色轻烟随着她的掌劲涌向小千面门!
小千连忙闭气闪退,同时,蓦然挥手召唤:“剑来!”
“还想装神弄鬼?”弄蛇天女吃吃笑弄:“你还有什么剑可来?”
紫雾之中“干将宝剑”嗡鸣出鞘,光华大炽的飞入小千手中。
弄蛇天女曾几何时见过此等驭剑之术,当下一愣,不由自主的停下进击。
小千冷嘲道:“刚才你说对了,中原的道法术士确实喜好佩剑,尤其是向这种上古神兵,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名剑。看在你远道而来,又拿出‘飞天’这种高档次的本事来献宝,身为中原地主,小道我当然也应该相对的提供一些同等级的绝艺来招待你,以示略尽地主之谊!”
话落,他不管弄蛇天女有何反应,当下,左手扣印,右手倏挥,“干将宝剑”带起一道匹练也似的寒光,宛若夜空银河般舒然卷向对方。
弄蛇天女娇叱一声,身形顿展,既似浮云、又如飘柳毫无重量一般,看似慢、实则快的飞身退开。她不仅退得迅速、更退得优雅,果然有如天女之姿,出尘以极。
“好!”
小千赞喝一声,宝剑再挥,茅山绝艺“金光剑法”源源而出。
这个弄蛇天女亦非省油的灯,手腕扬动之际,一柄由五条小指粗细、长约三尺的银灿灿精致小蛇搅合而成的奇形蛇鞭,倏忽挥出,直点小千前身各大重穴。
看清对方所用奇异兵器,小千不忧反喜,因为弄蛇天女既然使用如此特异武器,表示在其上定有一套专擅之武艺。
然,不论这套武艺是啥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要命的“千佛掌”,小千都有信心应付!
当然,许是这阵子以来,他听了太多有关“千佛掌”的故事细节,因此对于这套原本就轰动江湖的掌法,有了更进一步的“五体投地”之感,自然而然在尚未动手之际便先有了压力。
如今,既然知道对方所擅长的绝学,除了一套“飞天”之外,并没有更厉害的那套掌法,他哪能不如吃定心丸一般老神在在的很?
银灿灿的乱颤小蛇似是有了生命和自由意志般,飞快扑噬向小千胸前!
但是心神既定,小千不仅胆气斗壮,出招更是生猛有劲。
“降妖伏魔”、“雷电风生”、“举鼎炼丹”配合著脚下“北斗幻影”步法,连消带打、以攻为守,招招抢逼对方要害,致使弄蛇天女不得不撤招回鞭,先求固守。
双方稍作接触,彼此功力如何,大家心里已然有个谱儿。
攻拒之间,小千嘿然刁钻道:“大姑娘,你想要我这条小命,恐怕得加把劲才行啰!”
弄蛇天女大约是不服,娇叱一声,手中五蛇鞭蓦颤,一片银光眩目的银霞幻海之中,倏忽窜出无数蛇影,噬向小千!
小千长剑挥摆,蒙蒙的剑影宛如孔雀开屏,幻出以光为扇的瑰丽景象,轻易挡下银蛇的毒吻。
错非眼前这面耀目的光扇,散发着太过森然凄清的煞气,这将会是何等动人心魄的一幅美丽画面!
那面瑰丽光扇的幻影,尚且停留在弄蛇天女的眼眸中,小千宝剑再挥,口中同时喝道:
“百凤朝阳!”
霎时,空中光扇恰如绢面蝶飞、扇骨迸裂,溜溜冷芒宛若飞矢,猛然暴射而出!
弄蛇天女估不到对方年纪不大,变招竟是如此老练,闪退不及,已然身中数剑,鲜血淋漓。
小千正待趁胜追击制服对方,弄蛇天女发出突兀的尖叫声,受创之处竟猛地喷溅出一片血雨,冲着小千激射而至!
对方此招大异常轨,小千心知这片血雨肯定必有古怪,然,自己去势甚急,已难圜转躲避,他索性将心一横,厉声长啸,双手握剑,“金光剑法”中终极杀招──“九转乾坤”九转化一、瞬间回旋,快速绝伦倏挥狂扫!空气经不起宝剑的切割,发出咻咻的泣啸,猩红的血雨被呼轰回荡的剑气反扫向四面八方,触物即溶、落地生烟,显示其毒性之可怖。
剑光之中,小千骤然觉得左肩和后背像是被两滴生铁熔汁滴到一般,火辣辣钻心透骨、痒麻麻恨不能搔!
不用多猜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咬着牙,忍着瞬间发作的剧烈毒性,小千左手法印猛往“干将宝剑”剑身一拍,喑哑喝道:“飞龙在天!”
“干将宝剑”顿时嗡然震鸣,原本就已精灿如电的剑身,此时更见寒光暴涨、剑气迷蒙。
小千将剑一挥,宝剑脱手,竟似蛟龙入空,窜腾飞掠,闪电般射向弄蛇天女!
放出宝剑后,小千不看结果,急忙运指如风先点住自己心口、前胸之要穴,以防毒性蔓延。
弄蛇天女一生与蛇相处,不仅性情阴冷如蛇,全身肌肤、血液亦都含有剧毒,因此,当她发现光凭自己的“武力”,并不足以战胜小千时,自然祭出法宝,溅血以达伤敌之目的。
只是,她没估料到,如此自残其身的险招,居然仍未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令敌人立毙当场,反而,对方仍有余力再行反扑。
因此,当“干将宝剑”以光龙之姿翱翔于空,弄蛇天女在大开眼界的同时,那条矫健的如电光龙略做盘旋,认准目标,倏闪而至。
“目标”是弄蛇天女两座媚登峰的中心点!
“干将宝剑”来得既快又急,弄蛇天女失声惊呼,本能地施展“飞天”身法,回身闪挪,以轻灵曼妙之姿闪避利刃。
弄蛇天女自保的姿势固然飘逸美妙,奈何功力终究稍差,闪退的速度不够迅捷,她虽势避开心口要害,但“干将宝剑”锋利的剑尖,仍从心口至右肩胛,在她滑若凝脂的右胸部位,斜斜划开一道长逾七寸、深可见骨的严重伤口,刹时鲜血淋漓,溅地生烟!
弄蛇天女负痛惨号一声,脱口狂呼:“大神,救我!”
刚刚还像尊塑像般、不移不动的那条超级大白蛇,突然,猛朝小千闪电般扑噬过去!
小千这才刚封住自己的重穴,尚且来不及稍喘口气,一颗足以遮天蔽日的偌大蛇头,瞬息之间已临头顶。
他骇然怪叫一声,身形急晃,脚下“北斗幻影”倒踩乾坤,险险避开大白蛇的血盆大口。
但是,那条超级老妖蛇“喀喳!”一声没咬着小千,竟自口中呼地吐出一股腥膻至极的白色浓烟!
小千闭气不及,吸入一丝毒雾,顿觉头昏目眩、四肢麻痹,他暗叫一声:“这次惨矣哉!”
身子一软,他的人已朝地面瘫倒。
“干将宝剑”失去操纵,“唰!”地插落地面,摆晃不已。
手捂伤口,痛得已快站不稳身子的弄蛇天女,此时神色狰狞宛若夜叉,一步步逼近小千,嗔怨恶毒道:“臭道士,我要将你凌迟碎剐、丢去喂蛇!”
“是吗?”
看似昏迷的小千忽然跃起,反手拔起“干将”,狠狠朝大白蛇的七寸要害刺入!
然而──
刺中蛇身的“干将”,剑尖居然打滑,只在这条超级老妖物身上留下一道白色刮痕,竟未能伤它分毫!
“怎么会……这样?”
小千大感意外,尚未来得及闪躲,粗若象腿的蛇尾已然呼地扫至,将他“碰!”然击飞,摔出七尺之外,险些滚出他的布阵结界命丧蛇吻之下。
“哇──!”然闷号……
小千经不起一再受创,蓦地张口、鲜血如箭喷出!
这时,那团拢罩着小桂等人的紫雾,也开始有变薄消散的现象发生。
弄蛇天女一面动手为自己敷药疗伤,一边尖锐冷笑道:“臭道士,你真像打不死的程咬金。不过,如今你身中我的‘五阴奇毒’在先,又吸入本教‘天龙大神’的精气于后,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你是绝对活不过今夜子时。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了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如此拼命,所谓何来?有何意义?”
小千瞄眼逐渐变淡、变薄的紫雾,心中发急,表面却不动声色,孱弱问道:“你到底使用什么妖法?竟能在我布阵结界之内,完全控制我的同伴他们的行动,令他们无法动弹?”
弄蛇天女得意狂笑道:“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本座就告诉你。你的朋友是被本教‘天龙大神’以精神波所控制。此时的他们就像遇见天敌的青蛙,一但被大神的灵眼盯住,就会全身僵硬无法动弹。然后,他们在大神精神波的刺激下,脑中将会一再重演此生所经历过最为伤痛的往事,一次又一次、一幕接一幕,直到耗尽他们全部的心力,这才会发狂而死。所以,你不用担心黄泉路上无人陪伴,他们四人或许还能熬上好一阵子,但绝对逃不出既定的命运!哈哈哈……”
“好狠。”小千虚弱道:“如此说来,想等他们来救我是不太可能的啦!看来,我只好再次设法自力救济一番了。”
“你还想做垂死的挣扎?本座劝你省省吧!”
小千露出一抹淡寞的笑容:“既然横竖是死,好歹,我也得多少挣扎一下,以示尽力而为了嘛!”
“嘛!”字的尾音还在空中颤动,小千蓦然暴起,大喝开声:“霸王卸甲!”
他身上所穿那件道袍不知何时已被解开,此刻内外反向,好似一张大转轮般,朝着大白蛇头顶呼呼抡飞过去!
小千脱抛的道袍内里,赫然是一幅八卦太极图,在飞至妖蛇头顶之际,八卦太极骤然金光大炽如雷轰落,随即,这件道袍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向下拉扯,准得不能再准的罩住这尾蛇魂教敬为“天龙大神”的超级老妖那颗斗大脑袋!
大白蛇被道袍罩住,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嘶啸,似是痛苦不堪的拼命左右摇晃着它的巨大头颅,想将头顶的袍子甩掉。
弄蛇天女见状大吃一惊,因为她从未见过她的“天龙大神”如此得痛苦。
惊心之余,她勃然大怒的吼道:“找死!”
弄蛇天女猝然扬掌,击向正力竭墬地的小千。
小千无力闪躲,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碰碰联响,他又再中两掌,“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浑身血污狼藉的重摔落地,摔得他几乎闭过气去!
忽然──
一声凄厉悠长,不似出自人口的撼天锐啸,如穿脑魔音般响彻天际、传遍四野!
这阵突如其来的凄厉长啸,声音之恐怖、悲惨,竟令向来自认为已够冷酷无情的弄蛇天女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栗、头皮发麻。
这声悠长的厉啸,已经不是人间的残酷所能想像!
那是幽灵的哀号、魔鬼的咆啸,那是修罗地狱之中,受到不平刑罚的冤魂在哭诉、在抗辩、在向天地要求公道的泣血悲鸣!
这声厉啸充满着锥心刺骨的忿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厉邪煞,像是发出此啸之魔,背负着无尽的冤、无底的仇,无比的愤怒和血腥的哀愁!
一条人影自几乎散尽的紫雾之中,欻地冲霄腾起,直入十丈高空。
只需瞄上一眼,小千就能认出那个糢糊的身影正是小桂!
“也该是时候了。”
小千勉强睁开迷蒙血眼,抗拒着几乎难以抵挡的晕眩,竭力保持最后一点清醒。
半空之中,小桂倏起的身影有如鹰隼扑兔,猝然暴落!
一股狂飙般的凌厉劲气宛似千斤重锤,随着凌空乍落的人影狠狠砸向蒙住头眼的大白蛇!
“碰!”然一声,大白蛇的巨颅被捶得撞上地面,发出闷响。
小桂身形迅若鬼魅,倏乎消失,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然撞响,重逾千吨的大白蛇竟被一股巨力猛然击飞!
就在小千虚弱的望着小桂痛扁超级蛇妖的同时,弄蛇天女却悄然掩进,突然攻击正脱力萎坐于地调息中的客途、无垢和月癸他们!
小千惊觉人影晃动,见状,怒叱一声:“卑鄙!”
他顺手将“干将宝剑”朝弄蛇天女飞射过出,暂时逼退心怀不轨的妖女。
但是,弄蛇天女手挥五蛇鞭轻易磕飞宝剑,并未因此罢手,反而蛇鞭一抽,再度攻击调息中的三人。
小千无力举步,只得迅速就地盘坐,怒然瞠目,双掌猛力拍合,神威湛然的垂目大喝:
“童子血印,尽护生灵。敕!”
蓦地──
小千赤裸的上身,肌肤尽裂、鲜血淋漓,猩红带黑的热血在他身上顿时流成一幅血符!
符箓既成,异象骤现。
盘坐的小千,宝相庄严有如殿上受供仙佛,一道道的金光瑞气自他身上放射而出,笼罩客途等人!
弄蛇天女的蛇鞭亦在此时击中金光,她非但未能伤害受保护的三人,自己持鞭的虎口倒被反弹之力震裂,令她为之骇然。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猝然泄落,狂呼:“杀!”
霎时,漫天劲啸如泣,千百片如刃掌影恍若噬血的精灵,甫自饥饿的地底狂暴冲出,轰然向四面八方窜跃迸溅、飞扬蓬射!
乱流狂飙,劲风怒号,弄蛇天女惊恐的瞪大双眼,尚且不及发出任何呼号,她的身躯竟似遭到空气的切割和拉扯,刹那之间竟被凌迟粉碎!
尸块和血雨蓬然四溅,将小桂兜头淋个正着,这小鬼刹时变成一尊血人。
换作别人,若沾上弄蛇天女浑身是毒的残骸和血渍,恐怕早已剧毒发作立毙当场。
偏偏这小鬼对于弄蛇天女那身触地生烟的毒性,似乎无动于衷,尽管全身上下紫得发黑,动作、速度丝毫不曾稍缓!
他一招将人活剐之后,呼地,倏去即回,一个后空翻再度反扑大白蛇。
此时,这条妖蛇不知如何弄掉了蒙住脑袋的八卦太极图,正盘起蛇阵,张口便冲着扑身而返的小桂猛吐白色毒雾。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毒雾,小桂依然视若无赌,眼睛眨也不眨,直掠冲入蛇雾之中,双掌齐扬,“修罗三式”招招重逾万钧,结结实实劈在大白蛇王身上要害。
大白蛇王固然刀枪不入,甚且可抗巨力,但是老被小桂如此狠K猛扁,颇也不是味道,于是肝火大动,蛇信吞吐之际,索性松开蛇阵腾身猛窜,头噬尾砸、一招两式,和小桂硬碰硬火热开打。
小桂不知哪来神力,居然一把抱住足可粉碎千斤巨岩,狂然扫至、粗逾环抱的蛇尾,惊天狂喝一声,霍然大回身、猛力抽甩,将这条长逾十丈,重不知几凡的超级妖蛇啪然抖直!
这小鬼似是发了狂性、杀红了双眼,抱着被他抖得浑身僵直的大蛇王,挥、抡、扫、砸,简直将之当作鞭子来抽打、或当它是刀枪棍棒来舞弄。
不管小桂当这条“天龙大神”是啥玩意儿,总之,他显然打定主意,将这条应劫落难的蛇魂教精神象征,尽朝四周尖锐的巨石或坚硬的地面上狠摔乱砸!
蛇王身长超过十丈,被小桂猛地抖甩,呼地便已超出小千的结界之外。
它的子民在弄蛇天女遭到凌迟之后,不少已呈不稳状态,一些尚且保持灵敏直觉的家伙,逮着机会就向远处溜走,有的却似迷了心,闯入丈寻范围之内,还以为能有机会为蛇族一群立功。
客途等人这时业已收功而起,先前的危及他们并非不知,只是无力反应。
如今,他们三人体力、精神俱是恢复,立刻上前探视依然盘坐如故,却不再身放毫光的小千。
此时,小千身上的血符已经消褪,只留下浑身伤口,流血不止。
客途神情凝重的轻轻执起小千的右手为他把脉,发现他的气息相当微弱,心脉跳动更断续的令人担忧,加以他全身肌肤如旱地般龟裂、几乎无一寸完好,情况之不妙,只有三个“惨”字连用,才足以形容其万一。
客途当下运指如飞,封住小千周身穴道,并取出随身所备的金创药为他止血裹伤。
无垢忙不迭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粒清香四溢的药丸,掰开小千牙关,喂他服下。
他对客途和月癸解释道:“这是本派著名的小还丹,活气顺血,专治重击内创,也有助于外伤收口。”
片刻之后,小千嘴角溢出一口瘀血,然后长长喘了口气,这才恢复的正常呼吸,自昏迷中悠悠醒转。
客途连忙抵掌帮他运功,带动他体内真气运转,同时关心问道:“感觉如何?”
“好……,才怪。”小千十分虚弱道:“听说……,若是毒性不除,我就……熬不过今夜子时。”
客途安慰道:“你放心!小鬼的‘毒招’可是你四师伯亲传,有他在,你怎么死都可能,就是不可能中毒不治致死。”
“我知道。”小千舔舔干裂的嘴唇,喑哑道:“不过……,我快不行了!”
月癸故意强颜欢笑道:“别逊了!你是千年祸害耶。哪能这么容易说挂就挂!”
说着、说着,这丫头居然忍不住鼻头泛酸、两眼发红、泪光盈盈。
小千见她因为自己受伤而难过,反过头来,哑声安慰这颗辣子:“少糗了,你想哭也得等我挂了再说。现在就来这一套,如果真有机会让你正式演出,你拿什么新招来献宝?”
一顿,他气息微促的深深喘了几口大气,才又接道:“你若是真的那么有时间爱哭,请你先去将溜进咱们身边那些要命的玩意儿拿下,可以吗?我已经没力气理他们了!”
其他三人闻言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已有无数毒蛇不知死活的游近自己等人身旁不足五尺之处。
月癸嗔然嘀咕道:“修罗鬼到底在搞什么?怎么会让这些家伙跑进来?”
她取出“无情竹”连挑带扫,将偷渡进入禁区的异类全部驱逐出境,随后再在自己等人四周撒上“打草散”防蛇。
待这颗辣子儿办妥事情,抬起头,正想出言嘲弄小桂办事不力,眼前这小鬼和大蛇王混战的光景,却不禁令她两眼发直,骇然举起手,指着石碎沙飞的战场,“这个……”、“那个……”,半天说不出话来!
客途等人随着这丫头手指望去,登时傻眼。
原来──
小桂和那条超级妖蛇竟傻得近身相搏!
更明确点说,这小鬼此刻整个人正被大蛇缠住,很明显的可以看出,这位“天龙大神”
正拼命勒紧自己的肚皮,想将敌人绞成五花肉。
早就是一副血人模样的小桂,此刻更见披头散发、衣衫尽裂,浑身血污狼藉的宛若惨死厉鬼,现其临终可怖之相前来索魂!
由于他本就满头满脸的血渍,实在看不清楚他是否正被勒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道他是否受了伤,此时从他身上不断往下淌的血水,究竟是弄蛇天女的遗物,还是属于他本身所有?
尽管这小鬼似乎正身陷险境,被大蛇王越捆越紧,不过,他不知道如何挣出双臂,依然以重手法,一掌接一掌劈在大白蛇七寸要害。
如今,大蛇王每中一掌,便会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啸,看情形,小桂的掌力也让它有不小的罪受。
客途看清眼前光景,心头不由得“噗通!”狂跳,反手操起躺在地上的“干将宝剑”,厉啸一声,闪电扑向纠缠的双方!
人闪剑动!
客途腾身骑上大蛇王头顶,剑起、剑落用尽吃奶的力气朝大蛇王脑袋猛戳,无奈这柄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上古神兵,居然对付不了这尾妖物。
大蛇王激烈甩晃着上身,想将坐在自己头顶的客途摔下来,但功力深厚的客途,岂有恁般容易让它得逞。
忙着对付头上的客途,大蛇王不由得分心,自然而然放松了勒紧的身躯,小桂伺机用力挣脱它的钳制。
获得自由的小桂退开数尺的距离,忽地啸声撼天,只见他沈马立桩、双掌轮番交推,四周刹时劲涌风号,大地似有鸣响!
“蛰龙掌?”
本是以“黏”字诀稳坐大白蛇王头顶的客途,瞥眼瞄见那小鬼的架式,愕然脱口道:
“我人还在蛇头上,就下这般重手,有没有搞错?”
客途喝声狂啸,忙不迭猛震双臂,人即如绣球一般“咻!”然滚弹入空,瞬间脱离大白蛇王所在十数丈外的距离。
他的身形刚刚闪出,小桂所发沈猛掌力凝若有形的天神巨杵,一记接着一记,好似撞钟般,全然击中大蛇王身躯!
“呱──!”然尖嘶,大白蛇巨大笨重的身躯,就像一截枯木烂树,竟被小桂如此沈猛的掌力打得连翻带滚,滚出数丈之外,轰地撞上一座垄起的小土丘,方始停止滚动。
小丘经不起冲撞顿成石碎天惊之势,哗啦啦的土石崩颓,将大白蛇偌大的身躯埋掉大半。
此时,原本还留守四野的部份毒蛇,经过大蛇王一阵滚压,骚动大起,有些竟然不知死活的攻击起大蛇王裸露在土石之外的身子。
大白蛇王先被落石崩砸,复又遭到自己子民莫名的攻击,岂有不当场发火之理,它猛地扭腾自乱石土堆里飞窜而出,张开大口“呱──!”地尖啸。
刹时,凡在它身旁左近三丈之内所有的大小毒蛇,竟悉数脑浆迸裂、头爆而亡!
其他散布较远的毒蛇群听见蛇王嘶啸,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瞬间溃散奔突,不一刻,逃得一条不剩。
大蛇王似也发疯了般,上身昂扬、血口大张,发声长啸,尖锐的啸音叫完一声、接又一声,那种尖锐且高频的奇异嘶啸,直让小桂等人掩耳难挡、头痛欲爆!
月癸受不了这种怪异的蛇啸,一股无名火就像地狱的炼火,不可遏抑的打心底滚腾腾猛往上冲,她本能的探手往怀里摸,手腕翻处,两具“火龙梭”赫然在握。
“他奶奶的熊,鬼叫什么?我要你好看!”
这颗辣子儿狂吼中强忍剧烈的头痛奋力掠起,相准方位,左右手同时用力猛按,咻咻连声,六枚“火龙弹”像一串连珠,闪电般划空而过,不偏不倚射入大白蛇王正在仰天长啸的血盆大口!
“趴下!”
动手之后,她翻身落地寻找掩藏的同时,猛地想起火龙梭的威力非比寻常,连忙大声疾呼的警告其他四人。
只是──
“碰碰……!”
击鼓般的闷雷声连续响起,大白蛇王巨大的身躯随着鼓声上下跳弹、翻滚、扭腾,像在表演一场诡异的蛇之舞蹈。
“火龙梭”并未如月癸所预期,造成任何巨大杀伤性或是山崩地裂的爆炸效果。
当沉闷的爆炸声停止时,大蛇王长而沉重的庞然之躯摔回地面,在一阵抽搐般的扭滚中,逐渐安静下来!
“死了没有?”
众人小心谨慎的各自起身,虽然,他们察觉头痛已经消失,但是大蛇王表面无恙的躺在地上,仍然大睁着一双蛇眼,尾巴甚至还在轻微的蠕动……。
忽然,小桂厉啸一声,跃然扑向大蛇王,双掌起落,连续又是十来记鸣声沉沉的“蛰龙掌”轰将过去!
大白蛇被他打得又是一阵翻滚,滚动之际,突然复活了般的大力挣动一下。
小桂狂笑如雷的追上前去,对着已经寂然不动的大蛇王拳打脚踢,样子似乎不太对劲!
客途抢上前去,阻止道:“好了,小鬼。”
小桂恍若未闻,狂笑不断!
“不好,这小鬼尚失心神了!”小千惊然颖悟,嘶哑提醒道,:“快抓住他,让他安定下来,否则准定要糟!”
其实,不用小千提醒,客途也已经发现怎么回事,他立刻施展手法扣拿小桂,岂料,这小鬼居然翻脸不认人的冲着他拳脚相向。
只是,此时小桂出招散乱、不成章法,但离奇的是,他的功力却莫名其妙提升许多,就连客途和他对掌,亦被他震退数步,根本奈何不了他,又如何拿得住这小鬼?
月癸和无垢见状,急忙上前帮手,小桂以一敌三难免掣肘,终于被客途扣住腕脉,但是──
怪事又生!
客途十拿九稳的“擒龙手”虽已扣住小桂,忽然,一股如锥之气却从小桂被扣拿的穴道猛窜钻出,将客途的指掌弹开!
客途一失手,无垢和月癸已同时出招,自左右抓住小桂,却同样被小桂体内那股无名的劲道震得两手发麻,不由自主的松开擒拿。
小桂身形猝闪,立刻避开三人,且依旧狂笑不歇。
“怎么会这样?”无垢和月癸相对傻眼。
客途担心道:“小桂可能是因为中毒过深,体内一时消化不了突然大量增加的毒素,使得剧毒窜入他全身本已贯通的奇经八脉,不仅影响了他的神智,还令他功力紊乱难以控制,才会这样。”
“那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你快想想办法啊!”
其他三人失措的瞪着客途,催他拿个主意。
忽然──
一阵悠扬的乐声随风飘来,殷士民出现在小桂面前,但是小桂依然见“人”就打!
殷士民衣袖挥甩,慈祥轻喝:“痴儿,醒来!”
小桂蓦地止住失常狂笑,人一瘫,“咕咚!”仰面昏摔。
客途闪身上前,即时扶住这小鬼,让他轻轻躺落地面,众人这才稍感安心。
“殷大哥,谢谢你了!”
客途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殷士民微笑颔首:“罢了!吾等情谊深挚,何须客气。”
月癸挨上前来,埋怨道:“殷老哥,你若是早一点来,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嘛!下次,可记得别这么会挑时间,好不?”
殷士民轻笑道:“丫头,人生世事,皆有定数,凡事俱随因缘。若欲藉外力强求事成,或而躲避因应之劫,虽可缓一时,却难逃永久,终因拗逆自然,徒增困扰而不自知。再者,尔等渡此灾劫,对未来境遇有益无害,是以为兄不宜干预,你可解乎?”
“解。”月癸咯咯直笑,扮着鬼脸道:“其实,我也只是随便抱怨一下,殷老哥,你干啥那么认真?见了面,就训了人家一顿。”
自从习惯和殷士民这个不是人的“老”朋友相处之后,这颗辣子儿越来越容易对殷士民儿露出小女儿般的撒娇模样。
客途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桂,有感而发的苦笑道:“虽然明知有难自己担、遇劫自己应,这才合乎正道。不过,像这次恁般凄惨的劫难,我个人认为,如果能免则免,还是比较幸福。”
小千在无垢的扶持下,步履蹒跚的走近过来,孱弱的招呼道:“殷老哥,咱们今天这场大难,落得真的有够给它凄惨!尤其是小鬼,若不是你来,他肯定从此‘疯神’一辈子。”
他歇口气,才又叹道:“这次怎么会这样?殷老哥,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天机?你能不能泄露来听听,也好安慰一下我们受伤的身体?”
无垢不解道:“为什么听这位神人大哥泄漏天机,就能够安慰受伤的身体?就算有所安慰,也应该是心灵才对吧!”
客途拍拍他肩膀:“无垢兄,你还是那么老实。”
“苦中作乐,这四个字听说过吧!”
月癸以同情的眼光望着无垢,无垢恍然大悟,尴尬的抓抓后脑勺无声失笑。
殷士民目光柔和的看着昏迷的小桂,轻叹道:“这孩子此番险些心神错乱,乃肇因于昔年伤痛刺激太深。”
微微一顿,殷士民抬眼目注四人,含笑问道:“今此,尔等既然同时经历蛇灵精神波之控制,想必亦是被唤起对过去感受深刻之伤情,是否?”
客途等人相对互视,纷纷点头。除了小千因为曾经服下过“蛇魂教”护殿圣蛇的内丹,未受邪术干扰外,其他三人的神情在刹那间都变得有些阴郁而落寞。
殷士民语声悠然,娓娓释疑道:“再次身历其境,重新感受过往之最痛,其中之苦,你们定有体会。至于小桂何以导致疯狂,乃因当年目睹其祖父母惨死时,无能为力之痛苦早已令他刻骨铭心。今日小千汝以一己之力对抗妖邪,以致身负重创、情况危及。小桂固然忧心,却奈何受困于外力,无法为汝援手,在强烈无助冲击下,潜伏于其内心深处,本由‘不老神仙’水千月真人加以封印之修罗魔性终于冲破禁锢;于此之际,他偏又身中剧毒,方始导致其狂性大发。”
“小鬼修罗魔性的封印已遭破除?”
客途忧心忡忡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当小鬼由过去的遭遇之中再度觉醒时,必是江湖染血之日。因为,他的心性将会变得更加坚定,但同时也会变得更加冷硬。所以,此后他出手对敌,恐怕将更无仁慈可言!若是杀伐太过,终究有违天和,这样对他也不好,不是吗?”
殷士民安慰道:“你无须忧心太甚,不老神仙既有预言,想必有所知机,定不致使小桂走上邪路。”
客途苦笑道:“我倒不担心这小鬼会走上邪路,他的心肠虽硬,却是极有理性,而且讲求公正,再怎么也很难邪得过头。更何况,他若真敢乱来,我自然有义务清理门户。我比较担心的是,这小鬼心肠越硬,也就越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命,会像现在这般,总是以命相搏,每回都要将自己搞得如此血糊淋漓,这才叫人头痛。”
“原来如此。”殷士民若有所思,微微一笑:“此亦无妨,人生遭遇皆有定数,汝尽可安心便是。”
月癸吐了吐舌,顽皮道:“修罗鬼真的有魔性?那他还算是人吗?”
小千噗嗤失笑:“不是人,难道他真的是鬼?你何必假装听不懂这是种比喻?”
“我若不装,哪有机会抹黑他?”
此话说得众人为之哂然。
无垢犹豫着插口道:“小桂此刻仍然昏迷不醒,但此地实非久留之所,我们是不是该设法先找地方安顿他比较合适?”
殷士民在仍然昏迷着的小桂身旁蹲下,伸出手轻抚他的发际,真情流露的喃喃自语道:
“封印既除,魔性复苏,江湖染血,难得宁日。孩子,吾与汝虽属阴阳殊途,然因缘殊胜,汝可要善自珍重。”
眼前景象,任谁都看得出,这位神人界的“九州监察”对于小桂,是以一种几近父对子的情感在关爱着他。
只见殷士民自袖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弹珠大小的琉璃珠子,放在小桂额头缓缓滚动一阵;然后,他挥手解开小桂上衣,将珠子放在他胸前,顺着穴位慢慢移动。
一丝丝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淡雾,随着殷士民手中转动的琉璃珠子,一并被小桂的体温蒸发。
“呵!”小千忍不住弹指笑道:“很眼熟的玩意儿喔!”
客途有些意外道:“是月灵石晶珠!”
这颗透明琉璃的灵珠,也算是小桂他们和殷士民初次见面结缘的纪念。过去,已经被小桂用做殷士民的陪葬,如今居然有机会重新出土,这倒也勾起客途和小千对于往昔的回忆。
他二人相视而笑,了然会心。
“月灵石晶珠”在殷士民手中转着、转着,不断蒸发、逐渐缩水。
月癸看得惊奇不已,直问:那是啥咪东东?怎么这么好玩?
客途笑着对她解释此灵珠的来历和个中奥妙,小千干脆在旁补充说明昔日他们三人和殷士民相识的过往。这一段故事月癸尚是首度听闻,无垢亦听得啧啧称奇、双目放光。
约过盏茶时间,“月灵石晶珠”终于完全蒸发得消逝无踪。
小桂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睁开眼睛慢慢醒来。
最先入目之人(?)竟是殷士民,小桂不禁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嘶哑道:“嗨!殷老哥,又麻烦你了。”
客途等人闻声纷纷蹲下身子探问:“小鬼你觉得怎样,好点没有?”
“清凉、舒适、提神、醒脑……,这个感觉很熟悉,记忆中经历过。”小桂语声微弱而飘渺:“殷老哥,该不会你将那颗陪葬的老古董,拿来给我用吧!”
“然也。”
“你真是聪明的孩子!”月癸难得有机会,像哄小狗一样,拍着这小鬼的脑袋。
小桂没力气理她,对着殷士民气虚力乏道:“我还以为……,那珠子在你超生时……,帮你换了那个夜游神的官位……,早就玩完了。”
殷士民语重心长道:“从何而来,回何处去。小桂,此灵珠最终为汝所需,乃因缘也;乃吾与汝之间,无比殊胜之因缘也。”
“我喜欢……这个因缘。”这小鬼虚弱一笑,朦胧道:“我好想睡。”
但他艰辛的转头,对客途交代道:“小老千的毒……要解,以我的血一杯为引……,加入……绝命谷带来的……六合散……,调成稠状……服下即可,……要快。”
客途应声道:“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小桂安心一笑,便又昏睡过去。
月癸蹙起柳眉,担忧道:“他怎么又昏过去了?难道伤势有什么问题?”
“非也。”殷士民站起身,宽慰道:“此乃月灵石晶珠灵气入体之现象。小桂此番苦战,脱力甚钜,应令其好好休歇为宜。”
他指向来路,嘱咐道:“尔等回头,自来时之林深入,可见一樵径,沿径而行,不足里许,可见危崖,上有适宜休憩之处。诚如小桂之言,小千剧毒深重,需尽速调理,汝等速去。”
“了解!”
“这里就不管了?”月癸瞅着超级巨蟒的尸骸,惋惜道:“听说,这种超级大妖物身上,通常都有宝贝可以收刮耶!”
殷士民莞尔道:“天下异宝,自是有德者居之。汝何须操心,速去便是。”
说完,他即化做一阵清风,在叮当悦耳的乐声中消失了踪影。
“我说辣子儿,走吧!”小千人虽虚弱,却已有精神嘲谑道:“殷老哥一定是认为你乃无德之人,所以眼前异宝,不让你居之。”
“兄弟,你不愧是道士,居然这么了解神话!”
月癸嘿嘿直笑,故意拍拍小千后背。
小千被她拍得哇哇直叫,因为那里,他的伤口还淌着血呐!
月癸当然是故意报复小千出口成脏,说她“无德”。
小千有气无力唉然直叹:最毒妇人心!
客途背起小桂,打断他们的笑闹,招呼无垢扶着小千,叫月癸提着众人简单的家当;他们按照殷士民的吩咐,转回相思林的方向,消失于疏林中的樵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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