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话,讲了近两个更次,驼子哥哥听了,心中甚为不悦,道:“小哥哥,黑贝勒裕荣虽是北京城出了名的好人,可是你?……”
黄小龙知道驼子哥哥要说什么,忙抢着道:“驼子哥哥,如今清朝气势正盛,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血仇,何事不可委曲,一旦将仇报了,我会得远离京城。”
二人再说些闲话,已是四更将尽,黄小龙也不想再睡,遂在房中练了会儿功,天色已然大明。
驼子哥哥还没起床,街上已轰传盛源绸缎庄,夜来厉鬼出现,王二麻子及小拐子死于非命的事。
王二麻子身上看不见一点伤,小拐子颈子上一圈紫青痕,除了是鬼所为,谁也找不出再好的解释。
武大人的小舅子文老爷,一听说这两人死于鬼手,更是胆碎魂飞,屁滚尿流,大白天,为着生意,强撑着在店里,待到掌灯时分,再也不敢在店里留宿,连家眷下人,一古恼儿搬到武大人家中暂住,单留几个年轻力壮的,胆大包天而不信神鬼的看店。
不信吗?不信也得要你信,就在这天夜里,二更一响,盛源绸缎庄里,立即阴风阵阵,啁啾之声,响个不绝。
胆大的伙计,说不怕神鬼,总还有几分胆量,这或许是他们从没做过亏心事,可是听到这啁啾之声,也禁不住毛骨栗然,胆小的不说,胆大的立即暴喝壮胆,他认为厉鬼虽然作祟,也不会乱伤无辜。
可是,胆大的不叫还好,这一叫唤,房中明亮亮的灯火立即无风自动,一晃晃的,把几个店伙吓得缩作一团。
倏忽间,几个人后颈上,同时挨了一下冰冷冷的,不知是何物,虽说不痛不痒,可是在这疑神疑鬼之际,那会不被吓得魂灵儿跳脱了泥丸宫,发一声喊,齐往大门口冲去,一眨眼工夫走得没了影儿。
这时,屋梁上跳下来了黄小龙,他今天一天没出门,他连贝勒王府也没去,因为他忽然记起了弘历皇上那对凌厉的目光,他有点畏悸这对目光,他怕皇上看破他的居心,如若皇上吩咐裕荣贝勒,追问自己身世,那该怎么办?
裕荣贝勒似乎十分爱惜他,小龙不愿撒慌瞒骗爱惜他的人,故所以他想,还是暂时不去的好。
可是,这间盛源绸缎庄的祖业,他却不能不设法弄回,他装鬼作怪,把人吓走,也就是想使人对这间房子发生畏怯之心。
人走了,黄小龙玩开了,他将店里白绸子统通抖了开来,从前门拉到后园,把所有的房间柱子,全都牵裹满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源绸缎庄大门就封上了,闹鬼的事,也轰动了整个北京城,一传十,十传百,街头巷尾,除了谈鬼,还是鬼。
这一天,黄小龙上了一趟镇远镖局,虽说穿装打扮,依然没换,可是,崔总镖头却接奉他如爷爷般的,黄小龙看了更是恶心。
黄小龙此来,第一是要李大哥辞去镖头的工作,搬去与驼子哥哥同住,要李大哥帮忙驼子哥哥,就在驼子哥哥原住的大空地上,盖起一间房子,安居做生意,或者开镖局都行。
和坤和中堂所丢的一匹珠宝,无踪无影,崔总镖头一再乞求延期,可是不知怎的,最后,和坤竟不再追究了。
据说是和中堂突然想开了,丢了也就算了,知道内情的说,这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乾隆皇上的耳里,皇上发了一顿脾气,和坤才没敢再追究。
事情既已了,李志虎就没有再作镖师的理由,为了黄小龙想从这里进身,他才没走,这事情也有了眉目,就无需再待下去。
第二是牵回黑贝勒送的那匹乌龙宝驹大黑马,李志虎既不在镖局,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寄放镖局里。
然而,这一天,李志虎却带给黄小龙一个非常不快的消息,九门提督武斌已奉旨秘密出京,随带十数名武林高手,不知何往,据说要一个月后方能回京,最坏的是,他连花花太岁也带在身边走了。
这消息真把黄小龙胸肺气炸,可是他也想到,如若没人协助,凭他一人之力,要想复仇,诚然不易。
这次崔总镖头没再挽留李志虎,就是挽留也知道挽留不住,不过这次总算不错,崔总镖头送给李志虎的一份厚礼,李志虎分文未收,原璧奉还,崔总镖头大为高兴,但是,也有点使崔总镖头难过的,黄小龙连他巴结的一顿酒也没赏脸喝。
这一夜,月明星稀,黄小龙带着李志虎参观了他的宝藏后,叫李大哥尽量使用,起盖房屋庭院,不做生意就安居,待他将金燕救回后,回到京城也有个落足地,再慢慢设法报仇。
随后又引着李志虎来到盛源绸缎庄,可是待他从第三条通道,他爷爷以前住的一间正房中钻出时,立即发觉有异,因为绸缎庄晨间已经封闭了,当然里面不会有人,可是他耳中却听到有人行路之声。
黄小龙嘱咐李志虎慢点钻出,待他出去查看一遍,看看是什么人,岂料,他刚蒙上黑巾,尚未走出房门,门口已见一团红云一闪,阻住了去路,小龙凝目一瞥,好家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敢情这来的是雷文大喇嘛。
雷文看见黄小龙黑虎虎的一团,也吃了一惊,暴声叫道:“你是人是鬼?”
黄小龙故意一声啾啾鬼叫,吓得雷文心胆俱碎,猛然一挥掌,掌出人杳,魂魄皆飞,一扭身,回头就逃。
雷文大喇嘛来至中原,作威作福,死在他手下的孤魂冤鬼,实在太多,要想喝他血,吃他肉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有谁取惹,这是清官中番邦第一流高手呢?尤其,他们在宫中深居简出,行纵诡异,隐密至极,从来不作正面现身,又有谁能奈其何!虽说如今已是清平盛世,可是皇上依然偷偷的蓄奉着他们。
今天,雷文算吓坏了,一连几个急纵,人已来到后院,忽听身后叫道:“贼秃驴,你要走吗?把脑袋留下再走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小爷爷今夜可要为爹妈,李爷爷报仇了!”
雷文大喇嘛在月光拂照下,胆子可壮多了,可是一听话声,就知是人而不是鬼,而且,这声音挺耳熟,禁不住怒火狂升,想不到阴沟里翻船,竟让人给戏弄了,倏然一转身,一股至劲无匹的掌风,已然迫近胸来。
雷文大喇嘛哈哈大笑,挥掌硬接。
“嘭!”的一声震天价的巨响,雷文大喇嘛,“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倏右臂骨痛如折,竟无法再抬起,心中更感惊骇,这情景比方才遇鬼,还要更怕十分。
黄小龙嘿嘿一声冷笑,道:“贼秃驴!还不自栽吗?真要小爷爷再动手吗?”
雷文大喇嘛方才实在太过轻敌,以致一只右臂受伤,无法再使力,黄小龙两句话,骇得他冷汗真冒,但见他猛然一声暴喝,左臂一挥,三口飞刀,亮闪闪的,直取黄小龙。
雷文发出三柄,接着又是两柄,随着笑叫道:“臭小子,改天见吧!佛爷可不陪了!”
黄小龙见暗器亮闪闪,他可不悸,手一圈三把飞刀同时吊在手中,可是,大喇嘛狡猾至极,随着暗器,人已飞上墙头,黄小龙一见大急,急尚未了,蓦听一娇喝,“下去!”大喇嘛一团红云般的,又落回园中。
这时,黄小龙已磕落了后来两柄飞刀,再不怠慢,一点足飞了过去,三把小刀随手发出。
雷文大喇嘛一身武功,究非泛泛,从围墙上被人出其不意,击了下来,他就知今日凶多吉少,见小龙连人带刀一起飞至,赶忙一旋身,红袍大袖起处,飞刀无踪,同时也避过了黄小龙一掌,人却飞身纵到另一墙边。
为求保命,雷文那还顾得什么叫做羞耻,身未站稳,足尖一点,又复纵上围墙,这次他可是早有防避,但是大喇嘛身子凌空,尚未挨及墙头,蓦听“呼!”的一声,一股劲风,迎面蓦地劈到。
大喇嘛大惊失色,身子上纵之势未歇,闪避自是困难,仓促间猛打千斤坠,左臂上格。
“嘶!”的一声,大喇嘛左臂上着了一鞭,一只大袖,随声脱手飞去,左臂上立即现出一道鞭痕,痛辣的好不难受。
黄小龙见大喇嘛今天竟急急如丧家之犬,不战而逃,他可不知,方才自己一招降龙手,已将大喇嘛惊住了,同时他也想不到围墙外突来援兵,见大喇嘛再次落地,遂冷笑两声说道:“贼秃驴!认命吧!你还不该死吗”?
雷文大喇嘛至此,已知生望微渺,倏然振吭一声怪啸,音传数里,啸啸,叫道:“畜生,佛爷与你素不相识,你竟敢于京中谋害护驾法师,你几个脑袋,趁早将佛爷放出……”
黄小龙尚未答话,墙上后现身之人已然抢着说道:“有能耐,速杀此秃驴,恐其援兵就到!”
一言提醒黄小龙,遂对雷文道:“好个素不相识,你瞧这是什么?”
“锵!”的一声,碧玉剑碧光暴闪,大喇嘛一声惊呼!
“你……你是黄家遗……”
孽字都没叫出,大喇嘛一个身子已然“噗!”的一声倒下了,这次何以这等快速,其实是,一只笔难写两头事。
在大喇嘛见碧玉剑,理会到黄小龙是谁时,黄小龙碧玉剑早已出手,雷文一句话没说完,黄小龙已然连攻三招,这三招出自“人皮宝衣”旷古绝学,大喇嘛虽说武功了得,可是在左右臂同时受伤,心惊胆骇之余,又那里还能闪躲得开,被黄小龙在胸口,刺了个透明窟窿。
黄小龙刚收剑入鞘,墙上同时飞下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青衣,女的穿白衣,男女两人都蒙了眼纱。
忽听青衣男的叫道:“这些贼秃来得好快,速往屋里避一避,别让他们发现,最好能将这贼尸也往屋里拉一拉,月光下,那大红衣实在太惹眼。”
青衣人说管说,他可没动,手舞着软鞭,当先往屋里闯,黄小龙对这话声,相当熟耳,仿佛那里听过,一时想他不起,听说有雷文的援兵来到,他可有点不服,碧玉剑再次出鞘,说道:“二位请往里避一避,待我迎上去再杀他几个!”
青衣人已进到檐下闻言倏然转身,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他们来了十几个,你是自找麻烦,还不赶快将那贼秃拖到柴房里去。”
这话说得好不刺耳,黄小龙心中大为不悦,可是,人家有恩于已,不便发作,只得照办。
待他从柴房中,回到内室时,发觉青衣人与白衣女子两人紧紧的拥抱着,毫无惮忌的拥抱着,连忙回首不敢再看,心中暗道:也不知那来的这么一对男女,竟会如此不顾羞耻的……。
心中还没想完,耳中忽听李大哥叫道:“小兄弟!你走什么?你瞧瞧你还认识她吗?”
黄小龙诚然想走,他想避嫌,干脆让你们亲热一番吧!可是,李大哥的声音却把他叫住了,回头一看,那青衣人真是李大哥,不过,他知道,方才那青衣人绝不会是李大哥,因为那说话的声音就差得太远了。
可是,当他打量李大哥怀中的白衣人时,原来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脸上的形态似曾相识,但却绝不相识,黄小龙眼瞧李大哥,摇了摇头。
李志虎笑笑道:“你是不认识她的,她就是你在昆明城知府衙门舍死忘生所救的张大小姐,她说要向你报恩呢!”
黄小龙一听,恍然大悟,当年出于义愤,将她救了,给一个老尼姑抢去,最后从金燕口中,才知道是金燕的师父,苍穹渺渺齐天峰半仙尼救去,谁会料到在遥遥万里的京城里相会。
跟随金燕叫,他得称张大小姐为师姐,他怎好意思叫人报恩,黄小龙缅腆万分的叫了声师姐,又对李大哥道:“大哥,你对小兄弟,你应该知道怎么办,我可不管,你们谈谈吧!我要到外面去看看,别让那些贼秃钻进来了!”
说完一笑,往外就跑,来到院中,青衣人伫立一颗树下,仰头赏月,黄小龙为了感谢适才相助之恩,连忙上前搭讪道:“承蒙兄台适才见义援手,在下铭感五中,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日后也好答报。”
青衣人大刺刺的头也没回,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新认裕王府的贝子爷……”
黄小龙倏然一惊,闪身退后一步,道:“敢请兄台一示真面目!”
青衣人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面纱已除,小龙注目一瞥,心中既惊又喜,乐惧各半,猛然前一步,伸手欲握对方手掌,青衣人似乎欲待避让,没避开的,一只手掌被黄小龙抓了一个实,黄小龙道:“原来是敏哥来了,小弟方才不知,多有冒犯……”
话没说完,突觉对方手掌肌质晶滑,软若无骨,还只道对方出身帝王之家,养尊处优,也不足为奇。
蓦见对方桃腮微晕,娇羞答答,小龙心中狂跳,赶忙松手,呆呆的站在一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青衣人敢情是裕荣裕贝勒的儿子,小敏儿,其实小敏儿是格格,而不是贝子,只因为裕贝勒福晋就得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而且聪明刁钻,深得皇太后老佛爷喜爱,乾隆皇帝还不是也挺喜欢她。
裕荣裕贝勒既没儿子,索性就将小敏儿自小改为男装,旗人不纤脚,更没诸多顾忌,小敏儿今年十八岁的大姑娘,别说针线女红她不会,说句你不相信的话,就是连件女人的衣服装饰她都没有。
这一次,小敏儿脸泛微晕,相信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但见她身子转过去,良久良久方始回首说道:“我还是小敏儿,不准你胡说八道,今天杀了这番邦贼秃,赶快给设法在天亮前埋了,皇上跟爹都很爱惜你,皇上对爹说了你许多好话,也说了你许多坏话,说你最近十分不如意,还说……”
黄小龙听得楞了,见小敏儿中途停嘴,忙追问道:“还说什么?”
小敏儿回身瞪了小龙一眼道:“你真的想听?”
小龙被她秀目一瞪,赶忙低头,缓缓道:“其实听不听都无所谓,我可没希望什么?”
小敏儿倏然挥出一掌,“啪!”的一声击在小龙肩头,小龙低着头,根本毫无感觉,肩头已然中掌,虽不甚痛,他却抬头叫道:“敏儿!你为什么打我!”
小敏儿蓦然笑生双靥,大概是小龙一句敏儿叫对了她的心吧!但听她道:“我打你,因为皇上说你没良心,辜负爹的一番好意,说你不知道要在京城闹什么鬼,那天在镖局里全都是你一个人捣蛋,还说你……你……你这一脸黑锅,也是假的,骗人的!你骗得了别人,可瞒不了皇上,怎么样?皇上说你的都没错吧?今天我更证实,你连姓都是假的。”
黄小龙被小敏儿的话,整个惊呆了,自以为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偏偏就有人看透看澈,他又那能不惊,而且连这脸上的易容都被看出,对这位乾隆皇帝,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镇远镖局,他改名李龙,冒用了李大哥的姓,裕荣裕贝勒及小敏儿当然也就知道他这个假名字,今天小敏儿听雷文大喇嘛说他是姓黄,她怎能不气,接着小敏儿又说:“这两天爹正忙着,没工夫找你,待爹爹找到你,定得大大的训你一顿,今儿个出来,我是想找你,叫你赶快把这易容洗掉,到爹面前认错,有什么大不了事可跟爹爹说,爹最喜欢诚实的人,相信他绝不致再责怪你,或许还能好好的帮你一次大忙,你瞧我怎么样?我还不是顶顶恨透了这些坏人,可惜能耐不够而已,和坤府上的金银宝贝就全都是我给偷的,我都送给穷人去了,皇上跟前也是我去告的密,凭和坤那贼子,我就不怕他。”
小敏儿滔滔不绝,说了一大篇,见小龙没再作声,还只道他已有允意,十分心喜,可是,待她回眸一看,身后那里还有小龙影子,连忙纵身人屋查看,屋中自绸缎柱依旧,连另两人也去得没了影儿。
再说小龙偷偷溜走后,从地下室回老驼子哥哥家中,他一再关照李大哥,一力辅助驼子哥哥起盖房屋,既然武贼父子秘密出京,一月的时间,小龙无法等,既然不能等,再加上裕王府的事,那只有趁早离京。
只因天色尚早,城门未开,遂听张大小姐述说此来经过。
原来金燕离山后半年,苍穹渺渺齐天峰半仙尼要下山云游,张大小姐也就随着离了齐天峰。
张大小姐原名张素贞,下山后,她也曾回家探望父母双亲,张员外老夫妇见爱女无恙归来,这阵子欢喜,不必细说,不过,张素贞也得到了张员外的允许,下嫁李志虎。
张素贞在家没住几日,就听到李志虎正押镖在贵阳府出事,连忙辞别父母赶了去,待她赶到,李志虎早走了好几天了。
随后又得知金燕在鄂中出现,这都是他同门师姐给她的消息,可是在鄂找了月余,也没缘与金燕相会。
为了追寻李志虎,张素贞遂放马进京,途中被她遇到自性老尼,张素贞虽学了几年武功,依然未能登堂入室,自性老尼遂领着她,沿途拜访同门师姐,以便日后有个照顾。
这一夜来到京城,恰巧与雷文大喇嘛相遇,大喇嘛一见张素贞就动了春心,自性老尼怎能叫他如愿,一阵激斗,自性老尼依然不敌,张素贞都趁机躲开了,自性老尼知道这位师妹也并不蠢,只要躲过这番邦秃驴,自会设法找她,故所以也放心走了。
张素贞说完,天色已然微明,黄小龙又与众人殷殷道别,最后黄小龙托请李大哥,他在三月初三月申时未回,请李大哥派人送信妙峰山,请书怪南子原谅,就说小龙因事南下,未能如期赴约,另请约期再斗等等。
这日,天上又飘下了点点雪花,黄小龙与李大哥等挥泪别过,骑着大黑马,缓步出城,一径出城,大黑马一声人立长嘶“希聿聿”的,黄小龙精神为之一震,僵绳一带一松,双脚一碰马肚,大黑马立即往前直纵。
人黑马也黑,黑衣黑鞍,全都是黑的,在雪中飞纵狂驰,远看如黑烟飘飘而逝,近看如黑球,一滚就过去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日已是二月中旬,黄小龙骑着大黑马,已进入闽省地界,一路之上,因大黑马日行千里,纵跃如飞,黄小龙反倒不急了,他知道未到时日,早去亦属枉然,故所以沿途勒马缓行。
黄小龙一接近闽省,他就感到头痛,进入闽省后,他的头更大了,语言不通,一点话都不懂,他讲人瞪眼,人讲他摇头,连问点路都大感头胀,还算好每日落店耐,店小二总略略懂得两句,黄小龙也不苛求,除了问路,不外是茶饭菜食,面水等一些普通字句。
闽省多山,林木茂盛,山路崎岖,黄小龙有大黑马代步,横山越岭,如履平地,小龙毫不辛苦。
这日,红日临空,小龙正奔至一座林前,准备休息,蓦听,“呕呕!”连声,箭矢望空飞射,知道这一带定有强人出没,可是黄小龙艺业高精,一身是胆,他毫不畏悸,依然催马,缓步入林。
蓦的一阵和缓的萧声,远远传来,萧声忽高忽低,但觉悦耳十分,小龙虽然不通音律,可也不自觉放马随着箫声行去。
曲曲折折的走着,小龙糊糊涂涂的转了几转,果然越走萧声越是明彻,正当其实,箫声调子斗然一变,缠绵宛转,柔靡万端,小龙心中一荡,呆了一呆,暗忖:这调子到真是好听得很。
倏然,萧声又变,从柔靡一改急促,似有频频催人起舞般的,黄小龙不知端倪,只觉心情浮燥,百脉贲张,正待跃下马来,随声起舞。
蓦的大黑马昂首长嘶,声破晴空,立即将萧声中柔媚之音冲淡了几分,黄小龙猛然醒悟,吃了一惊,知道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武学,人皮宝衣上也曾记载有,只是小龙不谙音律,无法学习。
小龙已然想通,那敢怠慢,连忙纵马狂驰。
突的,萧声聚止,随着一声朗笑,铿铿作响,真有铁马金戈之概,小龙闻声大惊,这是那位前辈高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萧声歇,黄小龙也不急急求去,他想会会这一位前辈,看看究是何等人物。
主意既定,连忙勒马回驰,岂知大黑马四蹄碰地,动也不动,并发出声声低嘶,小龙不禁大奇,知道大黑马既称宝驹,定有所悟,只可惜它不会说话,忙伏身抱着马脖,轻声说道:“大黑,别怕!我只是去看看,不对我们马上走。”
大黑马只是一味低嘶,四蹄丝毫不动。
正当此际,阵阵萧声又起,这次却象近在身旁,数十只竹萧合奏般的音韵调门亦十分悦耳。
蓦的左边林中,走出十六名白衣童子,手持白纱宫灯,分两列缓步出林,随后是十六名白衣女子,手横银萧,边吹边行,姗姗而来。
后面一位少年,锦袍缓带,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满脸英挺俊秀之气,手持一只羊脂白雪般的玉萧,恭恭敬敬的走出树林,再从两列女子童子当中穿出,来到小龙身前,抱拳行礼道:“宝马英雄,家父林中相候,请英雄下马一晤!”
小龙何曾见过这等气派,再见少年美丰姿,好礼貌,连忙下马,还礼不迭,说道:“草莽野人,何能当英雄之称,不敢请教尊驾……”
美少年又是一拱,道:“家父已然久候,请入林再为相告!”
小龙心知这位美少年的父亲,定是一位武林奇人异士之流,遂也毕恭毕敬的跟在少年身后入林。
待小龙进得林后,举目一扫,好家伙,林中东一群,西一群,散坐着数十名白衣大汉。
一株枝叶浓密的树荫下,端坐着一位白鬓白须白袍的颀长老人,一见小龙入林,连忙立起身来,抱拳说道:“贝子爷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黄小龙闻言一怔,这消息没几人知道,怎的传得恁快,心中沉思,礼貌可不能缺,赶忙深深一揖道:“晚辈李龙,山野村夫,何福高居贝子之位,前辈不必误会,恕晚辈眼拙,敢问前辈尊号?”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贝子爷也太谦了!老夫哈公,现掌白衫教!”
黄小龙一听心中大震,看这多白衣汉子,早就该想到是白衫教门人了,可是,白衫教远在冀北,何以会如此大举南来?难道说,就为追寻我这“人皮宝衣”吗?看这情形又有点不象。
正当此时,林外大黑马倏然惊叫,“希聿聿!”“希聿聿!”黄小龙又是一震,心想大黑马要被他们掳去或伤了,那才糟呢!
忽听白袍老人厉声喝道:“穆儿关照下去,不得无故侵犯贵宾神驹!”
美少年立即应声出林,老人又笑对小龙说道:“贝子爷请坐,尊驹安然无事!”
黄小龙见老人笑时,真是皮笑肉不笑,阴阴的,笑时反有点怕人,尤其脸上的神色,永远是惨白的,与死人没什么分别,可是他五官却甚为端正,想得到年青时,也定是一个美男子。随听老人口口声声贝子爷,叫得好不刺耳,忙道:“教主不必如此称呼,当日在京城乃是裕贝勒—时戏言,李龙依然是山野村夫,请教主一改称谓才好!”
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既如此,老夫高攀,就称你一声兄弟吧!兄弟不在京中纳福,匆匆南下,不知所谓何事?”
黄小龙闻言,心中不觉暗笑,知道这位教主哈公,如此做作,定然有所原因,心想,你要在我头上打什么主意,那真是大错而特错了,遂道:“晚辈才疏学浅,愚昧不堪,怎敢与教主称兄道弟,还请教主再改才好!此次晚辈南下,系应一友人之约,定三月初三前相见……”
老人没待小龙说完,忙插嘴道:“三月初三,那是说要想到碧瑶岛上参观,见识见识那二十年一次的碧瑶盛会了?”
黄小龙至此,恍然大悟,敢情你们也是到碧瑶岛去的,遂道:“教主说的正是,不过晚辈届时或许还想到台上去,为美人而较量较量呢?”说完,轻轻的笑了笑。
岂料,小龙轻笑,却引来了一阵轰天大笑,凡是在左近听到他说话的人都笑了,尤以哈公老人笑声最高,最响最轻蔑,笑声久久不绝,笑罢!方道:“贝子爷兄弟,你对碧瑶岛的认识,实在生疏得很哪?”
黄小龙被笑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何以见得?”
教主哈公让小龙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后,道:“老夫托个大,告诉你一点关于这碧瑶岛上,每次参加盛会的规矩,与必须具备的各种条件。
第一,凡参加争夺美女者,必须具备有绝美的容颜,盖世的功力,因为这碧瑶岛未来的岛主,也是位天下无二的绝色美女,武功之高,更不必说了!
第二,凡参加争夺美人者,必须献上一件价值连城,罕世的礼物,以作为最终胜利者的聘礼。
第三,但凡参加之人,必须是一派里后继的掌门,并需有派中掌门人或派中长老陪同前去,方有资格参加。
这三点,乃是参加争夺美人的最最起码具备的条件,不是老夫敢取笑你,你做贝子可以,要想碧瑶岛上去争夺美人,你这第一关就行不通,甚至你连碧瑶岛都上不去,更不必谈别的了。”
哈公教主语音收了好半天,也没听到小龙答话,你道为何?原来黄小龙早被哈公教主的话,给惊得呆了!
黄小龙呆呆的坐在石上,两眼中满蕴泪光,他想,这下可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一身的墨黑,越洗越光,越擦越亮,就好象深深的被肉体吸了进去般的。
他开始害怕,也开始恨,他害怕错过了这次时机,再也见不到金燕了,他恨那和尚的一颗药丸,不但没救他,反把他给害了,使他不能上碧瑶岛。
哈公教主见了小龙这等情形,心中一楞,说道:“其实,以你的身份,何愁不能娶到美妇,不过,碧瑶岛二十年开放一次,不上去见识见识,终身遗憾,你假如想到岛上去,老夫倒有个妙计在此,只需依从老夫一个条件,定能使你如愿以偿。”
黄小龙一想,这也是办法,到得岛上再作道理:因为这药,除了和尚,恐怕无人能解,可是,和尚自从赠药以后,就没再现过身,要想寻他,有如大海捞针一样的渺茫,想了想,只有这个办法可行,遂道:“教主既有妙策,就请协助一二,至于条件,别说只有一个,就是十个八个,晚辈也愿接受。”
哈公一笑道:“你别应得太快,只怕这事你未必愿意!”
黄小龙道:“只要教主真能携我上岛,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晚辈绝对答应!甚至于……”小龙想说,甚至于把“人皮宝衣”与“碧玉剑”全部奉送他都愿意。
哈公教主见小龙说得诚恳,遂道:“这一个条件是,将你的出身来历告诉老夫,然后加入本教,以你那一身绝世的武功,白衫教决不会亏待你。”
黄小龙一听,两眼发直,又呆了!这条件……这条件……是啦!白衫教教主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想要我加入白衫教,当然啦!他们能知道我是贝子爷,定也知道我当场所表演的一手。
光以教主无上的功力,再以谦恭的礼貌,最后还加上个条件,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可见他的一番苦心,但是……只听黄小龙答道:“这……”
哈公教主又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这条件并不太简单,贝子爷兄弟,绝不能答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碧瑶岛未来岛主虽然不能给你为妻,可是岛上的美女,乃多着呢?只要你加入本教,保证能使你满意就是。”
黄小龙一听,金燕似乎早已有人定好了般的,不禁奇道:“依教主这么说,无需比试,早就已经知道是谁稳操胜算了?”
哈公教主看了身旁美少年一眼道:“凭我们穆儿这副姿容,手中一支玉萧,年轻一辈的还有谁能及得了他……”哈公没说完又想笑!可是嘴刚张开,倏听,一声刺耳冷笑,似近又远,似远又近,哈公一声暴喝,数十名白衣汉子,立即纵身出林,很有规律的,将树林团团围住,假如这人是藏身在林中的话,就绝难逃得过这些人的眼睛。
白衫教主一见众人位置布妥,连忙恨声喝道:“何方鼠辈,胆敢如此无理,还不出来受……”
话没说完,不知怎样,忽觉口中多了一物,舌头上觉得点鲜味,又惊又怒,急急吐出,原来是根鸡骨,哈公教主猛然抬头,突见一蓬水珠,当头罩下,连忙闪身,跃出数步,一阵酒香冲鼻,那是什么水珠,原来却是美酒。
黄小龙未曾防及,退身慢了一点,脸上已着了数滴,竟然打得他隐隐生疼,不禁大惊,张口欲骂,噗的一声,口中也多了一块鸡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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