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娇叱一声,红衣飘拂,玉掌翻飞,从侧面夹攻而上。
二人这一联手,威力大增,只见“虬龙鞭”矫若灵蛇出洞,猛赛怒龙捣海,“啪啪”声中,绝招迭出。
柳筠虽然未用兵刃,但天南家传的“小天星掌”亦非同小可,只见她掌花落英缤纷,足下行云流水,招术身法灵巧之极。
但明旭王子口噙冷笑,脚下岳峙渊停,寸步不移,双掌翻翻滚滚,阵阵强烈猛风排空激荡,把他二人衣袂吹得不住猎猎作声,这等混雄强悍的掌力,当真是武林罕见。
一时斗室之中,拳影如山,鞭风翔动,桌椅翻倒满地,战况惨烈无伦。
且说禅云和尚告退离去,沿着甬道转弯摸角,来到出口处,举起墙角烛火,按动机构,一阵扎扎声,密室铁门径自开启。
他刚刚举步跨出,陡觉颈上一凉,一支青竹杖指在喉咙,心头大惊,抬目望去,只见一白发独臂老太婆,悄然出现在眼前,青竹杖正点在他“廉泉穴”上。
只听她哼一声,冷冷地说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安心念佛的正经和尚,你鬼鬼崇崇在密室里做什么坏事?”
禅云合什道:“阿弥陀佛,里面净房是家师清修处,施主不可信口玷污。”
“哼,老身是什么样的人,岂看不出你们的伎俩,我问你,驸马爷同明旭王子被你诱到哪儿去了?”
“老施主只怕有误会,贫僧并未见过二人。”
“人住在你庙中,出来转一圈就不见了,你还赖得了吗?”
“贫僧确实不知。”
“不给你苦头吃吃,也不知老娘厉害,乌龟翻身!”
竹杖拦腰一扫,禅云身子果然如车轮般地,翻了一个跟头,跌倒地上。
哪知他这一摔下,手中烛火也随着跌熄,殿中除了从密室铁门射出的微弱光线外,一片阴森漆黑。
刘老妈怔了一下,挺身进步,竹杖“潮泛南海”,往他落身处,猛然劈落,“砰!”砂石纷飞,却打了个空。
耳闻右侧破空声,有一物向她飞来。身形微挫,右脚飞起,“啪”的一声,把一张椅子踢得粉碎。
这一来刘老妈心头警惕,倒也不敢轻易出手,张口叱道:“臭和尚,把灯烛点着,听老身吩咐。”
禅云那里敢出声,二人僵持了一阵,刘老妈侧身望着铁门内似乎有一条弯曲的甬道,她虽然疑心当中有蹊跷,但却不敢贸然进入,她性情火暴,等了一阵子已忍受不住,破口骂道:
“你再装孙子,我就把大殿打翻了!”
禅云依然不敢张扬吭声,突然她瞥见右角旁门门扉,晃了一晃,那门一晃动,就有淡淡月光映入,因此看得特别清楚。
她暗地里哼了一声:这和尚想从旁门溜走。当下轻轻向那儿跨动几步。待来得切近,突然举杖发难,口中同时厉叱道:“龟孙子看杖!”独臂一抡,竹杖“乌云盖顶”,当头劈落。
忽听一声冷哼,墙角涌起一股强猛掌风,击在杖头,刘老妈只觉自腰围以下,全被劲风笼罩,禁不住踉踉跄跄,连退二步。
幸好她练过“踢龙扫虎十三腿”,下盘功夫特别稳健,否则非当场栽倒不可。
这一来心中大为惊骇,怎么殿中突然多了一个厉害的家伙,莫非和尚的帮手到了,她身子站定后,深深吸了一口清气,觉得尚未受伤,怒道:“臭和尚,你帮手来了吗?”
那人沉声,道:“尊驾身手非凡,也接老夫一掌。”掌势一翻,循着发声处劈去。
黑暗中,也不知对方从何处攻来,刘老妈不敢硬接,她从刚才那掌,推测来人招数,似乎善打下盘,因此闻声双足一点,凌空跃起丈余,攀在屋梁上。
足下劲风呼啸卷过,“砰砰嘭嘭”发出一阵桌椅倒地声。
杂沓一过,紧接着,左角有一人哈哈朗笑,道:“地心卷风拳是崆峒派绝技,龚兄怎么无缘无故打了兄弟一下?”
刘老妈暗暗忖道:“好啊!原来这殿中潜伏着这么多人。”
她索性留在脊梁上看热闹,不下来了。
只听那姓龚的缓声道:“正是龚某在此,朋友什么人?”
“龚兄接这招便知!”
身随声起,“啪”的一声,一溜乌光,飞卷过去,打的是头上“百汇穴”,虽在黑暗之中,认穴竟是奇准。
姓龚的喝道:“‘三打玉门’虬龙鞭绝招,是吕老大,还是吕老二?”话声中,人已左移八尺,避开来势。
那人哈哈笑道:“我是吕老二,龚兄身法好快呀!”
那姓龚的冷冷道:“吕老二出手怎么这等毒辣,欲置龚某于死地……”话犹未完,一股劲力无声无息拂上身体,他心中既惊又怒,暴喝一声,急忙翻掌来挡。
但为时已迟,肩膀被一块衣袖拂中,顿时立不住,跌跌撞撞,颠沛三四步。
当下气得七孔生烟,骂道:“何方鼠辈,竟敢暗算龚某?”
有人应道:“不敢!不敢!只是龚兄站得太近,区区等为自卫起见,不得不权请龚兄移驾,以策安全。”
江湖上善于用袖之人不多,姓龚的心中一想,立知暗算之人是谁,冷笑道:“是天震教金龙堂主吗?”
“正是区区。”说此话的声音,却已换了方向。
姓龚的缓缓运功,功行双臂,企图还已颜色,但他知对方绝不只一人,因此不敢轻易出手,何况金龙堂主甚是机警,说过话就转移阵地,他想引对方说话,再猝然下手,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吴堂主‘铁袖功’素称江湖一绝,但今日一见却不如闻名,劲力稍嫌不足。”说完话,耳听八方,蓄势以待,只要他一开口,立即发掌劈他个措手不及。
金龙堂主似乎知道他的用意,一直充耳不闻,闭口不言。
这时殿中气氛沉闷得异乎寻常,谁也不出声暴露自己的行踪,但每个人都暗中戒备,以防他人偷袭,或伺机下手。
沉静了盏茶功夫,蓦地自密室里传出一阵钟声,打破沉寂。
余音甫落,密室铁门口,出现一道人影,他身形一堵住门缝,大殿中顿时更形黑暗,端的伸手不见五指。
那人身子并未跨出铁门,朗声道:“禅云何在?”
禅云一听是师父楚狂僧心中一喜,应道:“弟子在此。”
楚狂僧道:“把灯烛点上。”
“是。”说着从香案底下爬出,打亮火折,原来香案旁有一条报警绳,他拉过绳子后,人就躲入了案底。
哪知火光一闪,有一道人影从脊梁扑落,禅云只道有人向他袭击,吓得又往复往香案底下躲去。
忽然后领一紧,身子已被乃师楚狂僧提将过去。
梁上人落地现身,是个白发独臂的老太婆,大踏步向铁门走去,厉声道:“驸马爷与明旭王子,有没有在里头?”
楚狂僧长眉微皱,只见莹莹烛光映照下,四周殿角暗处,黑影幢幢,似乎还有不少人,他正想回话,忽听身后一个人哈哈笑道:“这里都是人,没有什么驸牛驸马的畜牲。”话落口,身边多了一个瘦老头,正是“天地棋仙”鬼谷子。
刘老妈与他对望一眼,同时惊“噫”出声,只听她啐了一口道:“是你这糟老头儿!”
“天地棋仙”脸孔一板道:“你在‘竹香斋’杀了吕福,老夫正想找你算帐,现在又欺上门来,可不能再容你了。”
他话刚说完,左边幽暗处转出一位持鞭大汉,虎头燕额,长满胡须,长像威猛之极,怒声接道:“什么人杀了吕福?”
鬼谷子一见那人,呵呵笑道:“吕老二,你怎能找到这儿来?”
髯须大汉正是虬龙堡二堡主,翻天手吕重阳,只听他耸声笑道:“兄弟出去打猎时,总喜欢带着猎犬,这样自然容易找到猎物。”他把“天地棋仙”他们比作猎物,追踪之人比作猎犬,自己俨然以猎人自居。
墙角黑暗处,传来数声冷哼,“天地棋仙”打个哈哈道:“你虽然把他们比作猎犬,却不高兴你把我比作猎物。”
吕重阳笑过一阵,突然浓眉一皱,指着刘老妈,道:“是你杀死吕福吗?”言下有立即动手之意。
刘老妈竹枝一横,厉声道:“糟老头满口胡言,老身几时杀人,是杀了你十八代祖宗吗?
要老身杀人还不容易,不要命的就上来送死。”
鬼谷子意外地一怔,他情知这老太婆,虽然脾气暴躁,却不像打诳胡赖之流。
吕重阳听她骂得声色俱厉,一愕道:“兄弟走过大江南北,还没有见过你这样泼辣的凶婆,我不信你这母老虎就能奈何兄弟怎地。”长鞭一撩,就要同她放对。
鬼谷子伸手一拦,道:“吕老二,慢着,这老太婆的帐,等会儿一起算,先看看你带来的是什么种的猎犬。”
楚狂僧令禅云过去将香案上二根大红蜡烛点燃,殿中顿时大放光明,屋檐墙角,看得明明白白。
右边有一位三尺不到,五短身材的老头,这人生得奇矮,一见而知,正是崆峒掌门,恨天矮叟龚金奇。
只见他怒目圆睁,炯炯有神,望着墙隅并排三人。
为首是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文生,神态洒脱,脸堆笑容,另二位骨瘦如柴,身穿黄衣,脸上冷冰冰的。来的是凌风秀士吴文昌等人。只见徐明达冷冷说道:“兄弟也不认得大驾,现在不妨来亲热亲热。”脚下一步一步向鬼谷子逼去。
原来鬼谷子十数年未离“竹香斋”,因此“凌风秀士”吴文昌等人,只闻其名,不曾见过面,虽然听他与崆峒掌门及虬龙堡吕二堡主,称兄道弟,而“恨天矮叟”被他取笑个不亦乐乎,却也心存顾忌,不敢发作,但也没有想到这毫不起眼的瘦老头,就是与少林掌门齐名的“天地棋仙”鬼谷子。
“天地棋仙”只见他神情冷板,举步宛如行尸走肉,不禁拍手喜道:“好啊!鬼兄弟,我们来亲热亲热。”伸手来抓他手腕。
白虎堂主双臂练习的功夫,得有铁臂之称,只见他右手疾伸,衣袖无风自卷,露出一支枯木般的黄蜡手臂,五指根根露骨,宛如鹰抓钢钳,抓住对方手腕。
二人一搭手,徐明达全身一震,陡觉对方手掌寒冷如冰,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他迅速地想到这是一种极厉害的阴毒玄冷气功,五指一松正待撤回。
鬼谷子反掌把他捏住。呵呵笑道:“咱们哥儿俩,亲热亲热呀!”白虎堂主又是一个寒噤。
他这时势成骑虎,只好咬紧牙关,运功抵住寒气。
哪知他越抵抗,对方手掌寒气越重,渐渐禁受不住寒气袭体,全身微微发抖,发齿不住地打战。
鬼谷子脸色慢慢变黄,手掌渐渐成紫黑之色,咧咧嘴笑道:“深秋晚凉,朋友要是怕冷,就该多添几件衣服。”
此刻,凌风秀士吴文昌已看出苗头不对,踏上前去,冷笑道:“阁下‘玄阴气功’已入化境,兄弟无限钦佩。”
说着拱手一揖,长袖猛向“天地棋仙”的脉门切去。
鬼谷子哈哈笑道:“酸丁免礼!”左手一抬,封挡袖风。
只听“砰”的一响,吴文昌连退三步才站稳。
鬼谷子肩膀晃了一晃,终于后退一步。
徐明达趁机奋起余力,左手金环一招“月移花影”,猛往额顶砍落。
“天地棋仙”瞥见他肩骨一耸,已知要发难,指腕猛地加劲,徐明达痛得闷哼一声,左手顿时酸麻无力,软绵绵地垂下,“叮”的一声,金环落在地上。
突然银光灿烂,玉凤堂主“银笛水仙”吕绮雯,粉臂舒展,一招“三音妙笛”中的绝记“万点寒梅”,挟着夺魂摄魄的啸音,当头罩落。
鬼谷子嚷道:“啊呀!你们三人欺负我一个老头,不来了。”震臂一抛,白虎堂主身如旋风,往玉凤堂主撞去。
吕绮雯真气一沉,硬将前冲之势刹住。
她怕徐明达摔成重伤,急忙伸手来接,哪知冲力太大,竟然接不住,整个撞入她怀里,二人抱做一团,向地下滚落。
“天地棋仙”咄咄怪叫,道:“不行,不行,这里不能亲热呀!”
楚狂僧合什道:“阿弥陀佛!”
凌风秀士纵身跃过,把他们要滚落的身子扶起,脸色铁青,冷冷地道:“尊驾何人?使诈弄巧,算得什么丈夫行径?”
“恨天矮叟”一见“天地棋仙”把天震教三位堂主捉弄得狼狈不堪,心中亦惊亦喜,喋喋怪笑道:“吴文昌亏你们执掌天震教内三堂,连‘天地棋仙’鬼谷子也不认得,哈哈。”
三堂主齐齐一惊,暗暗自叹倒霉,这人武功诡异绝伦,举世无二,教主黄宫尚且畏惧三分引为生平劲敌,就是合三人之力,只怕也不是他敌手,徐明达一人冒失同他较量功夫,自然要落个狼狈下场。
“天地棋仙”道:“吕老二,你这三只猎犬不行呀!”
三堂主脸呈忿忿之色,却不出声。
吕重阳笑道:“鬼老头别神气,‘天外神叟’一来,你只怕就要挟着尾巴溜走。”
鬼谷子拍着胸膛着:“大黄狗来了,我同他大战三百回合。”白虎堂主哼一声,表示不信他能接教主三百招。
恨天矮叟心中暗暗忖道:看来玉面书生分明潜匿在密室之中,但鬼谷子与吕重阳守住铁门,凭一人之力绝无法得手,只好先行设法挑起他们火并,待其两败俱伤,再伺机下手。
他接过刘老妈一杖,知道功夫了得,性情又易怒,与鬼谷子似有嫌隙,正可设法挑拨,心念一转,干笑一声,道:“鬼手摄魂二十四爪名震武林,当今之世能抵挡得住的人为数不多,今日在场诸位只怕无人能挡。”
刘老妈重重地冷哼一声,表示未必见得。
鬼谷子眉头一皱,道:“龚老头,人小鬼大,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想用‘地心卷风掌’揍我几掌吗?”
“哈哈,鬼兄如认为龚某是目下诸人中,最足一战者,自是甚愿奉陪。”
刘老妈又在旁边哼了一声,啐了一口。
鬼谷子已听出他话中用意颇深,冷笑道:“龚兄今夜到此是为专程找兄弟打一场架吗?”
“龚某来意,鬼兄明知何必故问?”
“是来抢‘藏玄秘图’?”向他逼了一句。
恨天矮叟暗地运功备战,淡然道:“不敢,不敢,‘藏玄秘图’乃武当派镇山奇宝,兄弟就是拿到手,也必亲自交还真武子。”
“龚兄出名的小气鬼,我不信你那么慷慨。”
“信不信兄弟都不在乎,只是龚某有一句微言奉劝,‘藏玄秘图’是不祥之物,如果留在身边,鬼兄今生今世,只怕永无悠闲宁静与人品茗对弈的一天。”鬼谷子听得微微动容。
吕重阳大笑,道:“留在你身边最能心安理得……”
突闻楚狂僧低喝道:“什么人?”转身闪进甬道。
吕重阳双肩一晃,跟着进入。
众人闻声,猜测里头发生变故,齐齐要抢门进去一看究竟。
鬼谷子虎吼一声,双手十指,虚空一抓,十缕寒风,笼罩铁门四周。
三位堂主,情知他“慑魂二十四爪”厉害非凡,不敢迎其锋锐,抽身疾退。
恨天矮叟正待举掌抵挡,瞥见刘老妈竹杖“横扫千军”,劈打鬼谷子双手十指,正中下怀,左手一记“地心卷风掌”,呼啸劈去。
只见匝地狂飙,怒卷而起,“天地棋仙”腾不出手来抵挡,只好腾身让避,双掌往竹杖擒去。
他一跃起,恨天矮叟身如弹丸,疾往铁门下冲入。
刘老妈性情高傲易怒,与人过招时,最恨别人插手相助,一见恨天矮叟从底下夹攻,怒叱道:“矮冬瓜,滚蛋!”攻向天地棋仙的竹杖一收,往地上一插,双足运踢如飞,径往恨天矮叟身上招呼。
只见崆峒掌门人,身如皮球般的离那铁门三尺外,滚来滚去,被刘老妈奇诡无伦的双腿,踢得始终无法冲门而入。
这时鬼谷子已罢手退守铁门入口,作岸上观。
当日在“竹香斋”他领教过刘老妈“踢龙扫虎十三腿”的滋味,今日一见更是凌厉,不由暗暗钦佩。
再一看地面上滚动不停的人影,心里亦一怔,暗道:龚矮子的“地堂滚身法”,真是灵妙异常,若换别人,非被老太婆的双腿踢退不可。
当下嘻嘻一笑,道:“龚兄‘皮球滚身法’真有趣,哪天有空,咱们哥儿俩来赛赛谁滚得快。”恨天矮叟正在紧要关头,哪肯回话。
“踢龙扫虎十三腿”虽然厉害,但踢过十三腿后,须着地换气,才能支持得住。
刘老妈遇上厉害的人,也没连踢十三腿,而不被逼退的,当日她与通臂神乞,及“天地棋仙”动手,都是踢上五六腿就把对方逼退。
孰料今日遇上崆峒掌门,由于他身体奇矮,“地堂滚身法”灵巧之极,踢了半天,竟然拿他没法。
这时她已一口气连续踢完十三腿,只好收脚落地,龚金奇正被他踢得喘不过气来,忽见腿影收敛,压力顿松,心中大喜,又猛向铁门冲去。
鬼谷子大叫道:“啊呀,龚兄怎么像盲狗乱闯?”伸手抓他头皮。
恨天矮叟忽觉五缕劲气袭顶,知道要入铁门的时机已失,只好身形一滚,退开丈余。
这时甬道内又传来数声怒叱,冷笑,接着“砰砰”几响,似乎正打得激烈。
刘老妈只道驸马爷或明旭王子被困当中,怒气冲冲,举杖来劈,破口大骂道:“糟老头,还不让路。”
天地棋仙哈哈大笑,二人又打在一起。
只见杖影如山,腿花似浪,与魅魑飘浮不定的鬼爪阴风,笼罩铁门四周,旁观人,一时之间均无法逼近。
刘老妈的武功,本就略逊“天地棋仙”一筹,仅凭其猛辣诡异的腿法,及一股冲力,开始之时攻多于守,时间一长渐渐处于下风。
二人以快打快,眨眼间已拼了三四十招,刘老妈急于抢门而入,反而连遇险招。
这时瞥见鬼谷子一爪径往肩膀擒来,银牙一挫,不闪不避,竹杖“笑指南天”,径点对方“七坎穴”。
这一招奋不顾身,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打斗不避则一杖换一抓,谁也占不到便宜,如果对方觉得不划算,闪避开去,她就趁机抢入,这种手段与泼皮耍赖的道理相同,但她知道这老头儿太过厉害,再打下去眼见就要失败,等到不支之时,就是想拼命,只怕也来不及了。
“天地棋仙”哇哇怪叫,道:“无赖泼辣妇,老夫同你拼了。”
刘老妈声音比他叫得更大,道:“拼就拼罢!”
只听“嘶”的一声,刘老妈肩膀衣袖,整个被鬼爪扯下,“天地棋仙”也被她的竹杖戮得“蹬蹬”连退三步。
只见他突然脸色铁青,左手缓缓举起,渐成紫黑之色。
刘老妈心头一凛,已知他要运动一种极厉害的阴毒内功,忙气纳丹田,功行只臂,准备豁出生命一拼。
忽然肩上一疼,竟然提不起劲,不禁暗暗叫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时鬼谷子脸上好似铺上一层黄纸,手裳胀大一倍,举手向她逼来,情势危极。
且说鬼谷子与恨天矮叟说话之时,楚狂僧退入铁门后,突然瞥见甬道转弯处出现一位锦衣少年,左右双掌如抓小鸡似的,各提着一人,正是玉面书生与绛衣无影,他悚然一惊,急步冲去。
吕重阳闻声亦随后赶入,见状大为忿怒,喝道:“何方鼠辈,敢伤虬龙堡的人,快把二人放下。”
明旭王子冷傲道:“他是你孩子吗?”
吕重阳听他问得奇怪,只好忍住胸中怒火,耐心地点了点头。
明旭王子道:“现在我已封他们为车马大使,做为父亲的,也该感到荣耀。”
吕重阳浓眉一皱,不解道:“他是我侄子不是儿子,车马大使是干什么的?”
“本王子御前马夫。”
吕重阳听得大为迷惑,奇道:“你是王子?哪一国的?”
明旭王子神气十足道:“傲来国皇太子是也。”
“哈哈,原来是蛮野小邦。”
明旭王子剑眉一扬,怒道:“小王格外开恩,封令侄为官,从此食君俸禄,一生荣华不尽,还不快叩谢洪恩,竟敢出言轻藐。”
吕重阳大笑道:“你封他们为车马大使,他二人同意吗?”
明旭王子哼了一声,道:“这是圣旨,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他顿了一下,又说,“令侄本该处死,我念他年幼无知,收为御前车夫,待他日后将功补罪,与他自新之路。”
吕重阳啼笑皆非,怒道:“放屁,把二人放下,再迟老夫宰了你。”
明旭王子平生之中还没有被人这样怒骂过,不禁呆呆地怔立良久,才脸色一沉,道:
“中原号称礼仪之邦,原来欺世盗名,每多欺君犯上之徒。”
楚狂僧道:“中原为万邦盟主,海外四域岁岁来朝,你只是一个小邦王子,一入中原应与庶民等量。”
明旭王子啐了一口,剑眉轩扬,道:“本朝历代皇子,应天命而生,岂能以小民视之。”
吕重阳呵呵笑道:“武林推祟的是侠义豪杰之士,无贫贱富贵之分,在吾人心目中,王子不见得比一个乞丐来得尊贵,乞帮当年也几乎被推选为‘武林评审庭’庭主。”
明旭王子怫然作色,道:“我纵然踏入中原武林,也不能无君臣之分,与你们这些小民同流合污。”
“哈哈,真是夜郎自大,那快回去当你那土皇帝,若想在武林中神气,不啻是做清秋大梦。”
“本王子不但一国称尊,亦可在中原武林称雄。”
“兄弟第一个不服,先尝尝虬龙鞭的滋味!”啪的一响,震鞭猛劈他“鼻梁穴”。
明旭王子冷笑一声,举起玉面书生的身体来当鞭势。
吕重阳震臂疾收,“叟”的一响,鞭尾掠过秀脸,仅毫厘之差,那苹果般的娇厣,就将变成丑恶的夜叉。
柳筠虽然穴道被阻,但神智很清醒,不禁惊得花容失色玉面书生也同样心惊肉跳,怎奈有口难言。
转眼间二人对拆了几招,起初明旭王子只用人招架,后来却用以攻敌,等于提着百斤重一双活兵器与人动手,这等臂力确实惊人。
楚狂僧一见情形不对,忙叫道:“吕施主住手,别伤了自己人。”
吕重阳功力深厚,对虬龙鞭浸淫数十年,凭其精湛的造诣,虽不致失手打错,但明旭王子既拿人当武器,情形又自不同,只好罢手跃开,怒道:“阁下这种卑鄙的手段,令人齿寒,有种不妨把人放下,来战百合。”
“要比剑何难,发招吧!”说着把二人往后抛去,砰的二响,二人穴道被阻,跌得哼不出声。
吕重阳此刻怒气冲天,身如猛虎,鞭赛蛟龙,绝招迭出,决心把他毁在鞭下,替侄儿出一口鸟气。
明旭王子被一阵猛攻抢去先机,连封带闪,退了数步才化开。
但觉对方鞭力奇重,空手抵挡一阵,已落下风,突然暴喝一声,双掌风雷迸发,闪电之间回敬二掌一腿。
他天生神力,掌风特强,竟把吕重阳的长鞭逼住,接着探手入怀,掏出一个银圈。
健臂一抡,忽见寒光怒涌,银芒暴张,战况立时转烈。
话分二头,且说鬼谷子运起“玄阴毒功”,脚下一步一步向刘老妈逼近,刘老妈肩膀受创,无法运功抵抗,眼看要伤在手下。
忽闻殿外传来一阵黄莺般的嗓音,道:“刘老妈站开!”
语音未落,香风拂动,一道白影电射而入。
刹那间,只听鬼谷子吐气开声,接着一股黑烟,自手掌涌出。
黑烟与白影,乍合倏分,发出“砰”一声雷鸣,各自震退六尺。
白影收敛,轻跃出一位如花仙子,凤目微合,运功调息。
刘老妈急叫道:“公主,你……你受伤了吗?老奴真该死。”
白衣美女,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回答。
“天地棋仙”倒退之时,鼻中嗅到一股幽香,只觉那香气闻来舒畅无比,但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想张口打个喷嚏,神智已有些飘然脱世。
他猛然一惊立知不对,难道女娃儿掌中含有药物不成?
恨天矮叟咋舌良久,暗暗忖道:想不到“天地棋仙”的“玄阴毒掌”练到这般火候,若是打向自己,万难抵挡,但这女娃儿,小小年纪,却能与“天地棋仙”数十年的修为一拼,虽然看起来女娃的劲力似还不若“天地棋仙”强猛,但令人不解的是,鬼谷子似比她伤得还重。因为他发觉鬼谷子一连变了几次颜色。
但天震教三位堂主,脸上毫无惊讶之窝,只听吴文昌欠身一拱,礼貌地说道:“明晚已届‘金陵采石矶之约’,公主还留在此地,只怕要延误时刻。”
鬼谷子与恨天矮叟闻言,心头猛震,齐道:“姑娘就是夺走‘乾坤日月令’的苑兰公主吗?”
原来苑兰公主与香玉公主长相极其相似,除服饰不同外,甚难辩别,天震教三位堂主,均见过苑兰公主,只道她今晚换穿白衣,不知是她妹妹。
香玉公主突然睁开双目,美眸一转,破绽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一笑,如春回大地,百花齐放,众人不禁看得双眼发直。
鬼谷子立时忘了调息运功,不禁拿她与另一人相比,心中奇道:林琪花容绝世,足以压倒北粉南姬,娟秀娇媚,堪称武林无二,但眼前这白衣少女,不但朱容丝毫不逊林琪,而且笑厣中含有一种天真娇憨之态,圣洁纯真,清丽脱俗,使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
吴文昌等人却暗暗称奇,只因他们先前见过苑兰公主,已留下深刻印象,只觉公主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有一股雍容华贵的凛然英气,却是不露笑容,尤其凤目威凌十足,观者不敢逼视。
这时见她突然绽露笑容,竟是这般和蔼娇媚,令人神醉,不禁心感惊奇。
蓦然密室里又传来几声怒叱,众人陡然惊醒,刘老妈道:“公主,驸马爷同殿下被困在里头。”
香玉公主秀眉微蹙,笑道:“是吗?我们进去瞧瞧。”柳腰款摆,摇曳生姿,缓步走去。
鬼谷子不知怎地,突然觉得不该拦她去路,自动退避开去。
香玉公主莲步刚一跨过,鬼谷子又闻到一阵幽香,双肩一晃,畏惧地再退数尺,脸色一变,低声喝道:“公主请留芳步。”
香玉公主停步回首笑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鬼谷子神色异常沉重,缓缓道:“公主功力精湛,老夫无限钦佩。”
香玉公主嫣然一笑道:“还有没有别的事?”
鬼谷子脸上一红,干咳一声,道:“不过老夫自信单凭真才实学,还可同公主一拼。”
香玉公主微微颔首笑道:“你武功确实很厉害,我不见得能赢你。”
这句话别人听了不觉得怎么样,但天震教三位堂主却满腹狐疑,因为他们觉得苑兰公主今晚和蔼谦逊的情形,大反常态。难道她一人身俱二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果真如此真是骇人听闻。
鬼谷子干笑一声,道:“公主过奖了,不是老夫谬赞,明晚公主采石矶要会的那人武功还在老夫之上。”
香玉公主不禁替姐姐担心,秀眉微皱,道:“真的那么厉害吗?”
“万教黄旌千手菩提杜翰平,功力之高,当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
他语气顿了一下,接道:“如凭真实本领,公主绝不是他的敌手。”
香玉公主奇道:“如果功力比你还高,我确实打不过他,不过你说话奇怪,我要是同他打架,不凭真实本领,难道要使诈吗?”
鬼谷子嘿嘿冷笑道:“老夫知道你不敌之时,另有制胜之道。”
“愿聆其详。”
鬼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如果公主象刚才那样,掌中挟着无色迷药,千手菩提杜翰平必败在你掌下。”
“你是说我刚才暗算你吗?”
“老夫刚才硬接公主一掌,鼻中嗅到一股浓郁香气,现在已感不适,不是你暗算难道我无缘无故中风不成?”
香玉公主走动之时,众人或多或少都有闻到香气,一听原来是迷药,不禁暗惊,屏住呼吸不敢再闻。
香玉公主正色道:“我忘了告诉你,因你武功太过阴毒,才会有此现象,现在‘天罗香’正在解去你身上毒功。”
鬼谷子脸色大变怒道:“果然是你使诈。”右掌举起,作势欲劈。
香玉公主退开一步,曼声道:“慢着,再打几掌,我最多身受点内伤,但你毒功尽失那时与常人无异,一生苦修得来的功夫,将付诸流水。”
“放屁,老夫这次有备无患,岂会着你道儿?”
刘老妈听他出口无礼,厉叱道:“糟老头,我公主生俱‘先天绮罗幽香’,专克百毒疫瘴之气,她念你功夫修来不易,慈心容让,你不要命就来送死。”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暗暗称奇,什么“先天绮罗幽香”,真是闻所末闻,见所未见。不过他听到刘老妈说的极是真切,不由得他们不信。
香玉公主突轻声一叹道:“你刚才中我一记‘天罗掌’,‘玄阴毒功’只减低一成。”
言语之中含有歉疚之意,显见公主心地异常慈善。
鬼谷子哈哈一笑,神色自若,朗朗道:“老夫学艺不精,怪不得谁来。闻说公主来自东瀛,明晚企图在‘采石矶’上,宏扬东瀛神技,驾驭中原武学,看来当可如愿。”
香玉公主展颜笑道:“天下武学譬如青莲白藕,殊途同归,拿个比喻,我对尹公子的武功一向甚为敬佩,他曾经在敝国今年秋末大祭中,赢得武榜魅首,震撼东夷六国十三邦,足见中原武学与东夷当在伯仲中间。”
她与尹靖虽是夫妇,但彼此相敬如宾,时时相互推许,完全出于纯内心的赞扬,绝非有意自我标榜。
鬼谷子一怔道:“这么说公主愿还‘乾坤日月令’了?”
“哦,那要见了我姐姐才晓得,不过我一定请她送还你们。”
众人惊“噫”一声,吴文昌诧异道:“你是苑兰公主的妹妹。”
香玉公主嫣然一笑,道:“是啊,你认得我姐姐吗?”
吴文昌点了点头,正想回话,突闻“砰”的一响,一道人影冲门而出,正是楚狂僧,只听他急声道:“鬼兄那人扎手的紧,吕少堡及姑娘被他制住,吕老二也渐渐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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