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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煞星为友惩凶顽

    风清扬心中游移未定,赵鹤早已怒不可遏,他生平从未栽过惩大的跟斗,而今竟着了后生小子的道,真是奇耻大辱。见风清扬面色渐趋凝重,手抚剑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当下拔出背上的厚背单刀,一式“力劈华山”,进身递招,呼呼生风,声势骇人。

    风清扬以不光明的手段夺了他的马,心中原本歉咎,然则一见此招,登时气恼。其实不少门派的招术中都有这招“力劈华山”,不过取其形象,喻其威猛。与华山派并无关涉,可风清扬一见有人使出这种招数,不自觉的无明火起。哩的一声,拔剑横扫。

    “锵”的一声,刀剑相交,厚重达四十余厅的单刀却被削去半截,赵鹤手中一轻,急急后跃、风清扬并不追击,冷冷道:“换兵刃来,重行打过。”

    赵鹤和白极煞星均讶然失色,瞧这柄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剑,竟是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两人脑中同时电光一闪,齐声叫道:“倚天宝剑。”不自禁地露出惧意。

    白极煞星转瞬即喜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华山一风风少侠,令尊师他老人家可好?”

    风清扬对他本极具恶感,这只因白极煞星江湖声名太过狼籍,然则见他提及恩师时态度恭谨,执礼甚恭,倒不好立时翻脸,长叹道:“在下出关寻师一年多,可惜未能见到恩师。”

    白极煞星叹道:“段大侠他老人家真是人中之龙,只可惜归隐忒煞早些,若有段大侠在,焉容这群魔息子在江湖上横行肆为。”言罢,怅然若失,扼腕久之。

    风清扬不觉好笑,暗忖道:“恩师归隐,你叹息什么?恩师若在,岂容你白极煞星在。”心中虽这么想,但对他的恶感倒锐减多了,深感此人倒也不错。

    眼角瞥处,见赵鹤左手提了一具雷震挡;右手握一技闪电锥从楼下上来,便道:“喂,煞星老兄,在下一年多游荡漠外,这些后起之秀是什么来头?”

    赵鹤闻言,气得三尸神暴跳,但惮于倚天剑之利和华山一凤的名头,也不敢贸然进招。

    细细一想,倒也不错,自己虽然年纪大他许多,成名委实在他之后。当下压抑浮躁之气,净扫灵台,筹思对付风清扬之策。

    白极煞星不屑道:“谁知都是些哪里冒出来的魔教余孽,还改头换面,祭出个‘日月神教,的招牌,以图遮人耳目,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这位仁兄便是现今魔教护法长老中的第三位,匪号飞天神魔!”

    风清扬心中震骇,愕然道:“魔教,这怎么可能?魔教不是早已解散了吗?总坛大光明顶也已被一场天火化作灰烬,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白极煞星冷笑道:“天晓得这些魔息子闹什么玄虚,不过,这位飞天神魔可是当年名镇天下的吸血蝠王——韦一笑的高足,货真价实,童瘦无欺。”

    赵鹤怒喝道:“老东西,你活腻了。”倏然呵进,左手雷震挡向白极煞星平推而至。他果真不愧是韦幅王的入室高足,人影一闪,雷震挡已堪堪推至白极煞星胸前,锋利的前刃行将将之斩作两半。

    这一式说到便到;事先绝无半分朕兆。白极煞星虽久闻赵鹤之名,却是首次交手过招,实不知他艺业之精一至于斯,当下避无可避,牙关一咬,上身微微后仰,一记“绝魂穿心脚”踢出,意欲玉石同焚。风清扬喝道:“留人。”剑光如匹练般袭向赵鹤颈部。

    赵鹤本想出其不意,先料理了白极煞星,再与风清扬大战几百回合。是以突发奇招,全力以赴。不想风清扬出剑如是之速,纵能将白极煞星腰斩当地,自己也不免身首异处。逼不得己,斜身一飘,如苍鹰振翅,右手的闪电锥犹顺带向白极煞星足尖点去。

    白极煞星这一脚乃是竭尽全力踢出,未留丝毫变招余地,眼看自己脚尖如自行送到闪电锥上似的,却又徒唤奈何。他纵横一生,快意恩仇,而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品尝到了英雄末路的滋味,不禁万念俱灰。暮地里足跺一麻,却是足踝上部“三阴交”大穴被点中,飞踢出去的脚登时停在空中,而赵鹤的闪电锥也仅毫发之差从足面划过。原来风清扬见其危急,不暇细思,左手剑鞘倏出,点住了白极煞星的脚上大穴。

    “好”赵鹤身在空中,大声喝采,风清扬只出两招,便逼得赵鹤飞身逃蹿,更将武林中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白极煞星点住,招式之奇妙,直是匪夷所思。

    虽说风清扬出剑时,正值赵鹤与白极煞星全力相拼之时,不免有渔翁得利之嫌。但这两大高手过招,全身气机勃发,等闲之辈根本插不进手,况且电光石火问倏出两剑,一者退敌,一者救人这出剑之速,时机之准较之正面应敌犹难。

    风清扬出剑后,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白极煞星凶名素著,赵鹤身居魔教显要,都不是好人,我何必多此一举,救下白极煞星,待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时,再趁势将赵鹤除掉,岂非一举两得。转念一想,不妥;白极煞星若实属凶残之辈,我自当亲手除之。岂能乘人之危,拣现成便宜,我风清扬不成了卑鄙小人了吗?言念及此,背上隐隐汗出,方知善恶之分实在方寸一线间。

    白极煞星伸手解开被点穴位,暗叹侥幸。心中更感激风情扬保全他一世威名,较诸保住这条腿尤有恩德,也不道谢;泼口骂道:“赵老三,你奶奶的,好歹也是名师高弟,出手却恁地下流,不怕将韦幅王的名头砸了吗?”

    赵鹤懒洋洋他说:“老鬼,另(在三爷我面前充字号装人,本三爷眼中没你这号人物。”转头对风情扬道:“风公子,尊驾几时与这号江湖匪类同流合污了,我看尊驾的字号也不妨改上一改,改作华山煞星,倒也相配。”

    风清扬本欲分辩几句,自己与白极煞星素不相识,口中却道:“管他黑道,绿林道,只要与魔教对抗的,本少爷都愿交上一交。”

    忽听楼下一人道:“何人敢发狂语”话音未了,已有两人一跃而上。赵鹤一见大喜过望,心中又迷惑不解,道,“大哥,二哥,你们怎地到这儿来了?”

    风清扬一见这二人,险些笑出声来,这二人身材、眼饰、面盘一模一样,绝无二致。宛如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一见便知是孪生兄弟无疑。奇却奇在这二人一副猴脸,直如孙猴王降世,即便是戏台上的金猴王也没这般神态酷肖,真应了古人“沐猴而冠”的后。此还罢了,二人肤色却截然相反,老大面色金黄,熠熠闪光,老二却面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一时间如同见了异物。上下左右细细端详,白极煞星附耳悄声道:“风少侠,这两位是魔教大长老,二长老,外号金猿神魔,白猿神魔,手底下硬得很。”

    风清扬心中凛然,听得出白极煞星语声已然微颤,心中定是怕得要命,能令白极煞星如是畏惧的,当然不会是易与之辈,况且这二人年岁不过四十上下,居然做到魔教大长老,二长老之位,自然有超凡脱俗的艺业,自己的处境可不妙之至。可一见这二人的神态,仍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老大金猿神魔张乘风扫了凤清扬一眼,暗道:“狂妄无知的黄口小儿,待会儿大爷再好生收拾你。”对赵鹤道:“三弟,这老儿肯不肯归顺本教?”

    赵鹤钠钠道:“大哥,小弟正要将这老儿打得心服口服,好收他人教,不料想被人从中搅了局”

    张乘风摆手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何必比武较技,多此一举。”眼光瞟向风清扬,皱眉道:“三弟,不会是这小子搅了你的局吧?”

    赵鹤苦着脸道:“大哥料事如神,正是这小子。”

    老二白猿神魔张乘云登时笑得跳上跳下,抓耳挠腮,浑身直抖,似乎天下滑稽之事莫过于此。张乘风也失笑不已,气苦道:“老三哪,老三,你是怎么活的,越来越不长进,连个后生小子都摆平不了。”

    赵鹤冷冷道:“后生小子?大哥,您可看走眼了,人家小是小,倒是前辈高人。”

    张乘风叱道,“三弟,你失心疯了?怎地愈说愈不像话。”老二张乘风也笑道:“是啊,三弟。他莫非是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丐帮帮主,就是这几人,也算不上咱们的前辈啊”

    赵鹤苦笑道:“大哥,二哥,段子羽算不算前辈。”

    二人一听“段子羽”三字,登时色变,张乘风道:“三弟,你提那煞星的名字作甚”张乘云则左顾右盼,汗毛直竖,惟恐段子羽突然出现,心中忐忑,如遇鬼魅。风清扬喝道:

    “大胆,敢口称我恩师名讳。”

    张氏兄弟一怔,张乘风道:“尊驾可是段前辈的门下”

    风清扬道:“恩师门下惟有不才一人。”

    张乘云“吱”的一声尖叫,真如巫峡猿啼,颤声道:“大哥,风紧,扯呼。”也不待张乘风有所动作,一个跟斗直翻出窗外,骇惧之下不禁把昔日黑道行话顺嘴溜出来,轻功之佳连飞天神魔都自叹不如、张乘风虽强作镇定,也做好随时“扯呼”的准备,道:“段前辈在何处?”他当真不敢直言段子羽之名讳,适才讥笑赵鹤,而今却有些佩服他的胆量了。

    赵鹤想笑又不敢笑,可一想到“段子羽”三字,明知他归隐已久,不再与闻江湖中事,更不会在这里出现,可脊背上依然冷气嗅嗅,凉至足心。段子羽这名字,已成为日月神教的大忌,连赌咒发誓都不敢用,赵鹤原是用来吓吓张氏兄弟,没想到自己也心悸不已。

    风情扬见状,大畅胸臆,哈哈笑道:“你们不用怕成这样,我师父没在这里。”

    张乘风口中稍定,又追问道:“那……那在何处?”

    风清扬沮丧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不想恩师归隐如许多年,余威兀自慑人如斯,自己乃他老人家衣钵传人,这辈子想达到师父当年的地位固然不可能了,可说什么也不能让师父的名头毁在自己手中,要做到这一点也大是不易、心中隐隐也生出莫名的恐惧。

    张乘风察言观色,猜知风清扬必是寻师不遇,独身到此。段子羽若在此,赵老三头上早多出五个窟窿来了,即时心中笃定。暗忖道,和段子羽朝相,自然是大限立至。可会会他的传人,未必便凶多吉少,这小子年岁尚轻,未必能尽得其师真传。

    恰在此时,张乘云又折转回来。倒并非他胆子忽然壮了,而是兄弟二人自出娘胎,便未尝须臾分离过。无论吃饭、睡觉、习武、对阵,莫不如是。此刻单身逃出,恍惚间仿佛天地少了一半,上不能覆下不能载,直是全无生路,是以凄凄惶惶地返回,欲与大哥死在一处,临到近前,又不敢一跃而入,大放悲声道:“大哥,大哥,你死了吗?小弟我随后就来了。”举掌欲向头顶击落。

    赵鹤知他武功虽高,全无机心,于世事更是遭槽懂懂,一窍不通,两臂一振,乎飞出去,身子一旋,直如俊鹰捉兔,一手抓住张乘云的手,足不点地,带着一人又飘进楼来。这一手看得白极煞星目膛口呆,直感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人的轻功能练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境界。

    张乘云见大哥夷然无损地站在那里,不禁怔住了。他脑筋不甚灵光,逃出楼后见大哥未跟出来,便认定是被段子羽以九阴白骨爪抓死了,此时犹转不过弯来,一时间不知面前的大哥是人是鬼。过了半晌,方始憬悟,拥住金猿神魔,喜极而位,炫然涕出,兄弟天性真情流露,颇令人感动。

    白极煞星暗叹不妙,急扯风清扬衣袖道:“风少侠,快走,这两魔头胆子壮起来,可就走不脱了。”

    风清扬正悠然神往于师父当年纵横武林,以九阴白骨爪打得群魔披靡,闻名胆落的英风侠烈中,大言道:“若我恩师在,他老人家会一走了之吗?”

    白极煞星登时语塞,心中骂道:“呆子,段大侠若在此,这些魔头想上天入地都不能,哪谈得到‘走’字。我老人家的老命也要陪你搭在这儿了。”

    飞天神魔赵鹤见白极煞星左顾右盼,大有逃之夭夭之意,忙道:“大哥,二哥,你们招呼风少侠,兄弟再会会这位煞星朋友”,左手雷震挡,右手闪电锥,身形一晃,已堵住窗口,静待白极煞星进招。

    白极煞星知他身法极快,若被他放手来攻,倒颇难防守。二话不说,掣出一柄单刀,垫步进身,一刀砍去,当的一声,赵鹤左手雷震挡架住单刀,右手闪电锥疾向他胸口点去,两人你来我往,近身肉搏起来。

    风清扬看了十几招,暗暗心惊,白极煞星名震西南垂二十年,确也有其过人之处。一柄单刀使得泼墨也似,招招是进手招数,凶猛狠辣,刁钻非常。赵鹤左挡右锥,攻固攻得如雷霆疾发,守也守得稳健异常,法度谨严,不急不躁,委实有一派宗匠之风。两人紧锣密鼓,一时间未分高下。

    白猿神魔张乘云走上前来道:“风前辈,我们哥俩要向您讨教兵刃上的功夫。”

    风清扬愕然,不想赵鹤一句戏言,这白猿居然信以为实,这声前辈叫得诚诚恳恳,恭谨无加,无丝毫勉强之处。他哪知白猿自有其一套区分长幼之序的方法,凡是打得过,惹得起的,一概划归晚辈之类,打不过,惹不起的均是前辈高人,当真是童臾无欺,口不二价,公平交易,皆大欢喜。

    张乘云忙不迭又道:“不过,我们讨教的只是兵刃上的功夫。那九阴白骨爪、摧心掌、一阳指的功夫您不使也罢。”

    风清扬这才明白此老是惧怕这几种神功,是以先用言语挤兑住自己,其实这几种功夫他也只是听过,见过。却未练过。不过,这是段子羽藉以成名的几种神功,世人便以为他必然也精檀此道,便是华山派人也大多有些误解。当下道:“好吧,咱们便只比兵刃,不较量拳掌指爪的功夫”

    张乘云大喜,敲钉转脚道:“您是前辈高人,自是一言九鼎,可万一您忘了,误使出来,如何”

    风清扬道:“那就算我输了。”

    张乘云心中泰然,他倒并非贪虫怕死之辈,只是觉得被人用剑刺死较诸被九阴白骨爪抓出五个桐来,实是三生有幸,不可同日而语的,这倒并非他一己之见,大多数武林中人亦有同感。

    张乘云一条熟铜棍持在手,道声“得罪”一式“姣龙腾渊”,长棍自下而上,霍然挑来,风清扬双足不动,一剑刺向他臂弯曲池穴,后发先至。

    张乘云对他满怀戒心,招式不敢用老,棍甫出半招便撤步后跃;张乘风从旁一棍横扫,风清扬剑势一转,径向铜棍削去。张乘风虽不识得这是倚天宝剑,但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敢以硬碰硬,铜棍一发即收。

    两猿魔一左一右,一招一式的使将出来,全无半分火气,风清扬逐式拆解,潇洒自得,三人严若同门师兄弟拆招一般。

    赵鹤与白极煞星那面,却是杀得翻翻滚滚,难解难分。百招甫过,白极煞星已然额头沁汗,头上热气蒸腾,手上招数亦渐渐缓慢,再无凌厉凶煞之气。

    赵鹤仍好整以暇,左挡右锥,长攻短打,不疾不徐,。却打得白极煞星左支右继,险象环生,一白大气也透不过来,惟有提足内力,拼死抵挡,但自知过不了百招,便当内力耗竭,灯干油枯而亡,赵鹤居然要活生生累死他。逃既不能,降又不肯,也只有捱得一时是一时了,唯一的希望便是风清扬过来援手。

    但他为人凶悍,虽明知拖延下去绝无幸理,却不肯出言求救,况且他也不信风清扬能一剑能败二位长老,只盼抓住赵鹤一个破绽,拼个鱼死网破。赵鹤一眼看穿他的用意,守的益发严密,一挡一锥犹如夭罗地网般将白极煞星罩在当中。

    风清扬早已瞥见,唆唆两剑将金猿、白猿逼开,纵身一跃,长剑直刺赵鹤后背,喝道:

    “看剑。”赵鹤一惊,金猿、白猿两位神魔虽说貌相差了些,两条熟铜棍着实了得,否则也坐不到日日神教首席长老之位,即便打不败风清扬,也断不会缠他不住,真是咄咄怪事,耳听得背后剑风嗤嗤,凌厉迅猛,不暇细想,闪身飘了出去。

    其实两位猿魔并非有意放水,只是白猿张乘云胆子忒小了些,一条熟铜棍向风清扬招呼时,脑中总想着,这是段子羽的心爱弟子,如若打伤了他,段子羽焉敢罢休,自己全身上下非被九阴白骨爪抓个稀烂不可,是以每一棍出都偎偎琐琐,招数上慢了许多。

    金猿虽比其弟胆子壮些,却也委实怕极了九阴白骨爪、一阳指这类绝世神功,也不敢过于紧逼,惟恐逼急了,风清扬不守言诺,突放杀手出来,自己兄弟可糟糕之至。是以两兄弟一副心肠,打得从容不迫,彬彬有礼,不过是敷衍其事罢了。

    风清扬和金、白二猿魔拆了四五十招,却惊诧不已,他武学上虽未大成,练独孤九剑久了,眼光忒煞老辣,各门各派的武功一人眼底,便能鉴识出其优劣高下;二猿魔虽只使出了五成力,但武功招式俱存,形神兼备,风情扬只感这套棍法与本派的反两仪刀法和昆仑派的正两仪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直似全无弱点可寻,而两兄弟心意隐隐相通配合默契,更将这套棍法的威力凭增了三成。自己逐式拆解,不过是出剑快,迫其变招自救,根本破不了这套根法;这两魔武功纵在华山派中也找不出一对来。

    他眼见白极煞星已然不支,行将丧命飞夭神魔之手。当机立断,倏出两剑,逐退金猿、白猿两神魔,纵身一剑将赵鹤迫开,左手抓起白极煞星,飞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两人甫脱虎口,余悸未平,只拣僻静之处行去。白极煞星盏茶工夫才恢复些精力,道:

    “风少侠,跟我来咱们去个这些魔息子寻不到的所在。”

    二人脚底风生,一个时辰左右来到一座久绝香火的城隍庙中,神像坍塌,狼籍不堪。风清扬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见此所在也不禁微皱眉头。

    白极煞星一笑,伸手去推一处断壁,吱吱嘎嘎声中,这堵断壁竟尔移开,现出一条窄窄的洞穴来,白极煞星伸手肃客道,“蜗居简亵,风少侠只好委屈些了。”

    风清扬大感好奇,见白极煞星面有得色,知此处必是他的匠心杰构,更欲一探究竟,纵身跳了下去。足一着地,眼前霍然一亮,但见十六盏琉璃灯齐明,轩敞的室内铺陈豪奢,金银珠宝弃掷如瓦砾,种种奇珍异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极煞星合好机关,笑道:“风少侠请便,尊驾是这里二十年来第一位客人。”

    风清扬殊感荣宠。白极煞星名震西南二十年,固尔是因他武功不凡,更是因他行踪隐秘之军。武林中纵然有人想寻他的麻烦,却也找不到他的巢穴。而今他将自己引入这里,当真是推心置腹,把自己当作自己人了。心念及此,又大感荒唐,自己堂堂华山名侠、怎会和这等黑道匪类结成知己?不禁摇头苦笑,自嘲而已。

    白极煞星请他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取出两只绿玉杯来,斟满两杯酒道:“风少侠,午间你请我喝才一顿酒,我也请你尝尝这异域美味。”

    凤清扬见酒色红艳欲滴,香气扑鼻,知是好酒,一次而尽,果然如醇似醒,齿颊留香,较之中原各类名酒别、异味,大叫道:“好酒,莫非是波斯极品红荡葡酒吗”

    白极煞星一翘拇指道:“风少侠果然见闻广博,一猜即中了。”风清扬笑道:“我见到脚下这张波斯地毯,触物连类,胡乱猜上一次。这酒久闻其名,如今能亲口品尝,何幸如之。”

    白极煞星见他喜欢,更是高兴,将酒杯斟满,忽道:“风少侠不怕酒中有毒吗”

    风清扬一怔,徐提内气察查,了无异状,笑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倘若我见面便知你是白极煞星,二话不讲,只有拔剑大干一场,莫管这酒有毒无毒,是好是坏,我都不会与你同饮的。”

    白极煞星击掌道:“风少侠快人快语,的确是君子风范,我白极煞星自知声名狼籍。不敢奢望与风少侠为友,能得有此番留连,当真是死也不在枉。”

    风清扬听他语声微颤,神色黯然,显是真情流露,无丝毫矫饰作伪之状,心中一热,冲口道:“风某便交你这朋友如何?”

    白极煞星霎时间如中雷击,口张舌吐,讪钠道:“你,你说什么”

    风清扬虽一时冲动之言,但他素来率性任情,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做的,笑道:

    “如不弃嫌,风某便交交你这朋友。”

    白极煞星喜极欲狂,伸出手去颤颤抖抖地将要握住,猛地里掣回,汗流满面,惶恐道:

    “不,不行,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虽早已认定这一生唯你所命,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却不能因是有累你的侠誉。”

    风清扬伸手握住他的手,道:“白极煞星也是一方枭雄,怎么恁地婆婆妈妈的,我风清扬又做过什么?那点虚名都是别人送上门的。告诉你,恩师有莫大恩德于武林,我纵然作了十恶不赦之事,旁人又奈我何。”

    白极煞星两手握住风清扬的手,不禁鸣咽流涕,半晌犹疑身在梦中。白极煞星为人孤癣,自负武功,被他瞧上眼的本就不多,又要日日防人暗算,亲人朋友一个也无,这二十年寂寞之苦实不堪担荷,而今摹地里得与风情扬订交,宛若半空中掉下活龙来,欣喜庆幸之情无可言喻。

    风清扬道:“老兄,你收集的奇珍异宝恐怕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得收手时且收手,今后打家劫舍,杀人夺漂的事还是少干为妙。你我既是朋友。我自当奉劝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佛家果报之说亦不可不信。”白极煞星连声道:“那是当然。今后有累你侠誉的事我是半个也不做,免得你心中不安。这些东西虽然来说不正,也都是不义之财,寻常良善百姓家哪有此物,佛家果报云云,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听你的话便是。”

    风清扬心中释然,笑道:“老兄,你不会真是姓白极,名讳上煞下星的吧?”

    白极煞星失笑道:“可惜百家姓中无此一姓,不然姓上一姓何妨。我倒真是姓白,嫌父母起的名字忒俗,自己改作白自在,那是老子愿如何便如何的意思,只是这名字武林中怕也无人知道了”言下大有落寞萧索之意。

    风清扬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白兄,你所居如是之秘,那飞天神魔赵鹤怎样寻到了你?”

    白极煞星登时气恼,道:“这群魔息子哪有这道行,赵鹤这魔头在这一带扬言溺战,语中尽多不堪之辞,也不用说来让你烦心,我受激不过,便到望日楼赴约。不想你先骑着他的马到来,我起初还以为你替他出面,或是来助拳的,险些闹成误会。”

    风清扬沉吟道:“这几人的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何以先前一点名头也没有,忽然之间象像从地下钻出来似的。”

    白极煞星道:”若非如此,我何以上此恶当?我在这一带一向骄横惯了,突然间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出言溺战,我原以为是侠义道设的圈套。经过几日暗访,才知是韦幅王的弟子,日月神教的飞天神魔,也没将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一念之差,险些赔了老命。”此刻言来,他对那一场生死之战犹余悸未消,粟栗危惧。见风清扬边说边饮,杯中酒早已干了,骂自己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怎地干坐着说话。”

    他打开二面厨碟,里面藏物颇丰,酱鸡、糟鱼、蜜饯、火腿之类应有尽有。在一张大理石桌上摆开二十几个蝶子,捧上一坛波斯红葡萄酒,两人大饮大嚼起来。

    白极煞星所藏无一不是佳品,风清扬这一餐真是大快朵颐,直觉生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差点连舌头也吞了下去。白极煞星见了,更是喜慰不胜。

    风清扬酒足饭饱后,问道:“白兄,我始终在想,明教好端端的,缘何忽然改换门庭,挂起日月神教的牌子来了。”

    白极煞星思索半晌道:“想当年尊师段大侠率中原武林倾师而出,大光明顶上一战。当真是惊天动地,神哭鬼位,若非张三丰真人插手,真要将明教杀个片甲不存,至今想起这一战来,仍不禁魂失魄摇,更难怪那些魔崽子闻段大侠之名而胆落了。明教虽得残存,元气已然调丧净尽。不过,中原武林各派好手也损折甚多,诚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以这些年来各自休养生息,武林中清静了许多,但中原武林和明教迟迟早早必有另一场火并。

    几百年来纠缠固结的怨仇早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这一点双方自都心照不宣。

    风清扬插语道:“这是自然。我华山派十几年来多收了几倍的弟子,亦正是为对付魔教备战。不想前些年杨逍、韦一笑联名传书武林各派,将明教解散,我掌门师兄狐疑不信,专程会同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前去查察,大光明顶上果然风消云散,几百年的基业也被一场天火烧成灰烬。那时全派上下好生失望,都道从此没了对手,连练武都不那么起劲了。然则明教何以舍弃数百年的基业,另树别帜,白手起家呢?”

    白极煞星道:“此中因由就非外人所知了。依我的愚见,定是想籍此摆脱与武林各派代代相袭、纠缠固结的恩怨过节。但日月乃明字拆开,日月神教立教一年多来,在江湖上跋扈得很,到头来就怕罩不住他们。”

    风清扬道:“怎么杨逍、韦一笑、殷野王他们又复出江湖了吗?”

    白极煞星道:“这倒没有。那几位老魔头确是归隐不知去向了。”

    风清扬闻言,好生失望。倘若杨逍、韦一笑等复出,江湖中无人能制,师父也必然重履江湖。自己也就毋须天南地北、山涯海角地苦苦寻觅了。

    白极煞星见他神情低落下来,自是猜不到他这份心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忙道:“这些魔崽子虽然跋扈些,可是贵派的英雄们更是威风得紧,江湖中人一听‘华山派’三字,那人不从心底里佩服,尤其是华山剑宗,当真是名震四海,大家都说便是武当、峨嵋的剑法也逊之远矣。”

    风清扬一听,心中更增烦恼。华山派人数虽众,却不外岳、蔡两大支流,一者自号气宗,一者自命剑宗,所习虽尽是华山本派武功,但一支专重练气,一支专重练剑术。一派之内严然中分为二,这裂隙愈来愈大,已渐成水火之势。

    本来武功之道,以内功为体,以招数为用,体用本为一物之二面,互为所用,缺一不可。但华山派弟子却武林千古之所未有,各趋所极,剑宗以剑道为依归,专以剑术招式的神奇变化为修习途径。气宗则奉内丹大道为主旨,讲究以气御剑,以摘花飞叶皆能伤人为最高境界,是以两宗弟子各执所是,互相指摘抵悟,斥对方为旁门左道,其实剑宗弟子也并非全然不习内功,不过是偏重剑术一端,若是一点内功没有,剑术招式的变化也就无力展现,气宗弟子同样修习剑术,飞花摘叶皆能伤人的高人固然有之,但气宗弟子也不敢奢望能达此境界,一身内功毕竟还须在利剑上发挥出来,所谓气宗、剑宗之分,也不过各有所偏执耳。

    此种风气其来有渐,绝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自华山前代祖师岳肃、蔡子峰始,已然开其肇端,可谓是始作诵者,至段子羽执掌华山门户,因材施教,以天师教剑法之原理锤炼华山剑法而授华山剑宗弟子,以九阴真经内功修补华山内功心法以授气宗弟子,经他如此整顿,华山剑术、内功俱臻上乘,威力陡增数倍,两宗弟子愈发各以为是,互不相让了,其后种种,固非段子羽授艺之本意,更非他所能逆料了。

    风清扬在华山派中可谓得天独厚,兼得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两大绝世神功之传授。但因他剑术通玄,无论江湖中人还是华山派人都目之为剑宗一类,他虽大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否认自己是华山剑宗弟子,否则必得罪剑宗一派,又不愿自命为气宗,则无异自逐出华山门户了。

    其实他心中虽不以剑、气两宗之争为然,隐隐然却还是觉得多练些剑法好,只是不敢公然出诸于口罢了,眼见两宗之争愈演愈烈,双方弟子间已公然互斥其非,将来必有不可收拾的一天,风清扬不愿有所偏袒,在派中缄默而已)自觉与两宗均格格不入,偏又资浅望薄,无力调合,苦闷至极,是以艺有小成,便下山寻师,四处游荡,一则远离纷嚣是非之地,清净耳目,闲散其心,二则要找到师父,出面弥合两宗缝隙,普天之下也惟有他老人家能办成此事。

    此事他压抑心中已久,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经白极煞星一提触动心事,忧从中来,举起杯来,连尽三大盏。

    白极煞星见状,直感匪夷所思,却又不敢再问,惟恐惹出别的麻烦来,只有举杯与他同饮。

    风清扬酒人愁肠,兼且一日劳累,喝得醇酿大醉,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早上,犹觉头痛欲裂,盘膝调息许久,才平复过来。

    他急于返回华山,将杯中那本《葵花宝典》交与掌门师兄掌管,遂作别而去。白极煞星苦留不住,只得送出二十里外,来到一处小镇上,为他选了一匹好马,二人才抱拳分手。

    风清扬驰出十余里,总觉得身上不对,一摸怀中,《葵花宝典》仍在,慕容雪所送的那柄短剑也好好的在那里,背后却多出一物,摸出一看,原来是一大包黄澄澄的金叶子,阳光下耀眼生辉,不由得暗自好笑,这必是白极煞星送他路上花费的。他对金钱之物向不在意,随随便便揣入怀中,却也暗道惭愧,给人在身上作了手脚犹不觉,可也大意得很了,总是自己思虑过多,神不守舍之故。当下收摄心神,策马狂驰。

    行路之间,他忽然发现一件颇为怪异的事儿,甘凉大道上行人一向甚少,即或偶尔三五成群地行路,亦多是商贾之流,可今天这条路上煞是热闹,携刀佩剑之士在在可见,或骑马、或步行,或单身一人、或成帮结伙,风清扬未走出二十里,已从这些人的服饰、言谈上认出十多个门派来,直感匪夷所思,不知这一带发生什么变故,招来这许多三山五岳的好汉。有心一问究竟,偏生这些人中没一个认得的,只得满腹狐疑,继续赶路。

    忽听得前面传来叫骂打斗声,风清扬近前一看,不禁芜尔,原来是慕容雪姑娘和四五个大汉交手。

    但见慕容雪如穿花蝴蝶般在几名大汉中间倏然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身法轻盈曼妙,煞是好看。那几名大汉显是被她戏耍一阵了,双目充血,杀机毕露,拳脚并施,虎虎生风,可这些拳脚被慕容雪不知用什么法子一拔一转,不是打回自己身上,便是踢到同伴身上。几人瞅牙咧嘴,痛呼连连,犹不甘罢休,只是出拳出脚却慢了许多,劲头亦不如先前凶猛了。

    旁边围观了十几人,无不喝采叫好。这些江湖豪客自是惟恐天下不乱,从旁推波助澜,大鼓士气。那几名汉子也因此不肯知难而退,非要赚回几分面子不可,是以明知再战下去未必有好果子吃,却仍硬着头皮,死缠烂打到底。

    忽听一者者持髯微笑道:“好俊的四两拔千斤,武当派哪位高人调教出这么好的徒儿,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话气中大加赞许,也不免透着倚老卖老之意。

    风清扬初看时也和他一般想法,看了几式,心中“哼”道:“在你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可看走眼了。”又细看了几招,只觉这手法神奇奥妙,却想不出武林中哪门哪派有这等神妙的武功,又绝不会是武当派的“四两拔千斤”手法。

    武当派“四两拔千斤”固尔是惜力打刀的上乘武功,但多是将对手的拳脚兵刃的力道移向旁处,欲像慕容雪这般轻轻巧巧将对手发出的拳脚拔到对手自身,却也不能。虽然手法相似,但其问粗精高下之别不啻云泥。只是慕容雪手法尚未纯熟,有时便不免将拳脚移到别人身上。

    风清扬脑中电光一闪,暗道:“难道是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叶一霎之间,不由得背生冷汗,如遇妖魅。但转瞬间便想明白,乾坤大挪移神功固然神妙无方,具此效用,但明教二十几代教主也惟有张无忌一人练成,而张无忌又是凭借九阳神功的至醇至厚的内功方得练成此功,自己和慕容雪交过手,她内力和剑术俱平平无奇,断无可能习练乾坤大挪移神功。

    正思索推绎间,几名大汉已被自己的拳脚打得鼻青脚肿,遍体鳞伤,气力耗尽,委顿于地上,连骂人的劲儿也没有了。

    慕容雪纤足在几个大汉的身上踢了几脚,大解怒气,骂道:“不开眼的混帐东西,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调教出来的。”

    忽听一人阴恻恻地道:“姑娘是骂小生吗?”

    众人一看,却见一人儒生扮束,头上一顶秀才中,手中摇把折肩,踱着方步从人丛中走出,有人轻声道:“咦,是阴阳秀才。”

    风清扬心中一惊,阴阳秀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乃是湘西辰州僵尸门的掌门,武功诡异怪诞,近几年来栽在他手下的好手着实不少。当下手按剑柄,一俟慕容雪有险,便拔剑出击,至于开罪僵尸门在他心中全然不是回事儿。

    慕容雪怒气方消,又见有人出来搭讪,没好气地道:“你若愿找挨骂,就算骂你怎样?”

    阴阳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生非是找挨骂,小生不才,便是调教出这几个混帐东西的缺德鬼。”

    众人轰然大笑,可募地里却像被人点住哑穴,齐齐整整地斩住,那自是惮于阴阳秀才的威名,怕他日后找自己的麻烦。

    阴阳秀才巡视众人,颇有得色。又道:“不知姑娘是武当哪位高入的高足?”他一见慕容雪的手法,也认定是武当派的“四两拔千斤”手法,武当派声势渲赫,与少林共执武林牛耳,他小小的僵尸门倒还真惹不起。

    慕容雪不屑道:“你是说武当山那些牛鼻子老道吗?他们哪个配做我师父。”

    阴阳秀才一怔,江湖上敢这般骂武当派人的实在没几个,这小姑娘若非大有来头,便是狂妄无知,可是来头再大也大不过武当,低头看看地下横躺竖卧,丢尽了自己脸面的弟子,羞恼交迸,杀机陡起,心道,管你是哪方土地,老子先出了这口鸟气再说,折扇一张,道:

    “小生领教姑娘的高招。”

    慕容雪愕然道:“你又没骂我,我找你做甚,这几个是你的徒弟吧,你领回去好生管教管教也就是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也不与你们计较了。”

    阴阳秀才气得腹内生烟,也不打话,折肩一指,径向慕容雪肩头点至,喝道,“接招。”

    慕容雪一闪避过,叱道:“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我说过不与你计较,你死缠着我做甚?”

    阴阳秀才又一扇点到,冷笑道:“我偏和你计较计较。”

    他扇子上的招数走的是判官笔的路子,端的又狠又凶,招招不离慕容雪周身上下三十六处死穴,已殊非长者教训晚辈的意思,竟必欲将慕容雪毁于扇下。

    慕容雪左闪右躲,适才戏耍那几名大汉的奇绝手法。竟施展不出来,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所幸她身法轻灵,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柄毒蛇般的扇尖。但已左右继,险象环生,周遭围观的人无不替她捏把冷汗。

    风清扬躲在人丛中,剑已拔出一半,数次欲刺出,但见慕容雪暂时有惊无险,便隐忍不发。不知怎的,他一想起自己彼慕容雪误会为小贼时的情景,心中便甜滋滋的,竟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自己只消一出手,这身份可就隐藏不住了。

    阴阳秀才一连十几招均被慕容雪避开,心中羞甚。以自己的身份对付这样一个小姑娘已然不该,十招之内仍拾夺不下更是有根颜面,当下怒喝一声,一改好整以暇的姿态,右手扇急攻如狂风骤雨,左手勾拿点劈,极尽变化之能事,使出浑身解数。众人无不哗然,脸上均有不忍之色。

    果然不出五招,喷的一声,慕容雪避开正面,却被阴阳秀才一爪将半只油子撕将开,露出白藕也似的丰腴玉臂来。慕容雪花容失色,骇得尖叫出声。阴阳秀才扇子哗地张开,形如利刃般向慕容雪颈上斩去。这一式乃阴阳秀才的绝招,轻易不肯使将出来,若非他恨极了慕容雪,也不会施此辣手。又见慕容雪身法滑溜之至,不出绝招亦不能将之毙于扇底,是以乘慕容雪一疏神间,当颈斩下。

    众人齐声惊呼,这一招迅若闪电,纵然有人想出手相救也已不及,慕容雪避无可避,惟有闭目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眼睛一花,一道青影一闪而至。

    阴阳秀才慕觉右臂一麻,右肩“肩进穴”已被封住,右手的折扇稳稳停在慕容雪秀颈上,只感有座大山压在肩上,从臂到指纵想移动分毫也不得。他凶性大发,一时未暇细想,飞起左脚向慕容雪踢去,哪知脚尖方起,股上“环跳穴”挨了重重一击,整条腿又酸又麻,如万蚁爬动,好不难忍,方知是遇上高人了。

    原来风清扬早蓄势待发,只因怕被人看出身分,故尔舍剑不用,右手虎爪扣住阴阳秀才肩井穴,左手敲击其环跳穴却是用的“搜魂手”,此手法阴毒忒甚,加诸人身,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乃是从九阴真经心法中变化而出,风清扬习成之后,始终未得一用,今日用在阴阳秀才身上,倒是得其所哉。

    风清扬拉起秀眸微睁,惊魂未定的慕容雪,喝道:“走”那慕容雪已如惊弓之鸟,这一番死里逃生,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得一个“走”字,纵身疾跃,与风清扬携手跃过人众,绝尘而去。

    众人中有眼尖的,喝道:“是风公子‘华山一凤’”。慕容雪却已听不到了。阴阳秀才倒在地上,比之几位徒儿犹为不堪,抱着左腿惨声呻吟,要饱受三个时辰的“万蚁攒心”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