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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文化革命

莫拉(Carmen Maura)在片中扮演一名接受过变性手术的男子,由于与他/她的父亲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异常关系,因此对男性绝望,改而与另一名女子建立了女同性恋(我猜想)的关系,后者由马德里一位有名的男性易装癖者所扮演。

——保罗柏曼,《村声杂志》影评(Village Voice ,1987,p.572)

示威行动之成功,不在动员人数之多寡,而在其吸引媒体注意的强度。只要有50名聪明家伙制造声势成功,在电视上有5分钟的报道,其政治效果也许稍微有点夸张,不亚于50万名的示威群众。

——布笛厄(Pierre Bourdieu,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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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文化革命的最佳途径,莫过于从家庭与家族关系入手,也就是从性别与家庭的角色结构上着眼。虽然在多数社会里面,人伦与两性关系,对各种骤变的抗拒性极强,但是也非一成不变。此外,世界各文化的外在表现虽有不同,但是一般而论,在广大地区之内,基本模式都大同小异。不过也有人认为,就社会经济和科技层面而言,在欧亚大陆(包括地中海左右两岸)与非洲其他地区之间,却有着极大的差异(Goody,1990,XVII)。因此如一夫多妻之制,虽说几乎已经在欧亚大陆全然绝迹(除某些特权团体和阿拉伯世界),却依然在非洲大陆方兴未艾,据说其中四分之一以上的婚姻,属于多妻制的婚姻关系(Goody,1990,p.379)。

话虽如此,人类种族虽多,却依然有几项共同的特征,比如正式婚姻制度的存在,以及依此享有与配偶进行性关系的专属特权(所谓“淫乱”,是全世界共同声讨的莫大罪行)。此外尚有婚姻关系中丈夫对妻子(“夫权”)、父母对子女以及长辈对晚辈的优势支配地位,家庭组合包括数位主要成员等等,诸如此类,都是人世间普遍存在的现象。不论亲族关系网涵盖的亲疏远密,不论其中相互的权利义务复杂单纯,基本上,内部都存在着一种核心的关系——也就是一对夫妻加上子女——即使在外部大环境里,一同生活的家族或群体比此为大。一般以为,核心家庭是在资产阶级和各种个人主义思想兴起的影响之下,才于19世纪至20世纪逐渐脱离原有较大的家庭与亲族单位,进而演变成西方社会的标准形式。其实这是对历史的认识不够,对工业时代之前的社会合作关系及其理论基础更有着极大的误解。核心家庭之存在,不始于现代工业社会,即使在具有标准共产性质的社会制度里面,如巴尔干半岛斯拉夫国家实行的所谓“共同家庭”(zadruga),“每位妇女勤劳操持的对象,均以家庭为最基本的定义,即其夫其子。除此之外,她们才轮流挑起照顾邻里大家庭中未婚者及孤儿的责任”(Guidetti/Stahl,1977,p.58)。诚然,核心家庭存在的现象,并不表示外围的亲族关系便也大同小异。

然而到了20世纪的下半叶,源远流长的核心式基本安排,开始有了剧烈的改变,尤以在“发达”的西方国家为烈(不过即使在西方世界,各地分布也呈不一之势)。英格兰和威尔士,可列为变化最剧的特例——1938年时,每58对夫妇中,只有一对以离婚收场(Mitchell,1975,p.30—32),到80年代中期,每2.2对新婚夫妇就有一对分手(UN Yearbook ,1987)——这股趋势,在自由放任的60年代开始加速,70年代结束,前述两地的已婚夫妇,每千对便有十对以上离婚,其数字为1961年的5倍(Social Trends ,1980,p.84)。

这个现象自然绝不限于英国一地。事实上,在一些传统道德具有强烈约束力(如天主教)的国家里面,其中改变愈发明显。在比利时、法国和荷兰三地的离婚率数字(每千人中的年离婚数)于1970年至1985年的15年间,几乎跃增3倍。更有甚者,即使在一向对这一类束缚限制较轻的国家,如丹麦、挪威,同时期的离婚率也增加近两倍。西方人的婚姻,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转变。根据70年代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某家医院妇科的病历记录显示,前往就诊的妇女之中,“已婚者显然大为减少,生育意愿也大为降低……对两性之间的关系适应,显然也有态度上的改变。”(Esman,1990,p.67.)由这个横断面看到的女性新现象,即使回到离当时10年之前的加州,恐怕也难找到。

独居者(即没有配偶,也不为任何较大家庭成员的人)的人数,也开始直线上升。20世纪前三分之一时期,英国独居人数一直保持不变,约居全国总户数的6%,之后便开始缓缓增加。但是从1960年开始直到1980年,20年间,独居比率竟由12%一跃而为22%。到1991年,更高达全国总户数的四分之一(Abrams,Carr Saunders, Social Trends ,1993,p.26)。在西方许多大城市里,独居人口甚至占其总户数的半数。反之,传统的西方核心家庭模式,即由已婚的父母带着子女同住的家庭,显然呈败落之势。在美国一地,核心家庭的比例,20年间(1960—1980)由44%猛降为29%。在瑞典,80年代中期出生的婴儿,几乎有半数是由未婚妈妈所生(Worlds Women,p.16),核心家庭比例也由37%降至25%。甚至在其他于1960年时犹有半数为核心家庭的发达国家内(加拿大、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荷兰、英国),到了1980年,核心家庭的比例也剧降,变为绝对的少数。

就某些极端的例子而言,甚至连核心家庭名义上的典型模式地位也失去了。1991年时,全美58%的黑人家庭,是由单身妇女支撑门户,70%的黑人儿童,由单身母亲生养。相较于之前的数字,核心家庭大为减少。如1940年,全美“非白人家庭”之中,只有11.3%是由单身母亲主持,甚至在城市里也只占12.4%(Franklin Frazier,1957,p.317)。甚至在1970年,也只有33%而已(New York Times,1992年5月10日)。

公众对性行为、性伴侣及生殖关系观念的巨大改变,与家庭危机有着极大的关系。这方面的变化,可分为正式与非正式两方面,两者中的重大转变,都有确定的年代可考,并与60年代和70年代的社会变动相始相生。从正式的改变看,这是一个两性关系大解放的年代,不论是异性关系(主要是就女性自由而言,过去一向比男性少许多),还是同性恋者,以及其他各种形式非传统性关系,都大大地解脱了桎梏。英国绝大多数的同性恋行为,于60年代下半期开始,不再构成犯罪理由,比美国稍迟几年——伊利诺伊州是美国最先对鸡奸解禁的一州,于1961年判为合法(Johansson/Percy,p.304,1349)。即使在天主教的意大利,也于1970年宣布离婚为合法,并于1974年以公民投票再度认定。1971年,避孕药物及生育控制资料在意大利开始合法销售,1975年,新家庭法取代法西斯时期以来一直残存的旧法律。最后,1978年堕胎正式变为合法,1981年全民投票加以确认。

随着法律限制日益减少,一些原本被列入禁止的行为,如今实行起来自然更为方便,获得的宣传效果因而也非同小可。可是在法令与日益松弛的性关系之间,与其说前者使后者放宽限制,不如说后者追认这股新氛围的存在。1950年时,只有1%的英国妇女曾于婚前与未来的丈夫同居过一段时间,80年代初期,这个数字跃升为21%(Gillis,1985,p.307)。可是不论多少,未婚夫妻同居与否,都跟当时的立法没有任何关系。以往三令五申视为禁忌的行为,现在不但被法律及宗教所许可,同时也为风俗道德并邻里议论所接受。

种种潮流,当然并未以均等的程度向全球流动。虽说凡在准许离婚的国家,其数字都有上升(这是假定以正式形式解除婚姻的行为,在各国都具有同样意义而言),可是婚姻制度本身,在某些国家却特别地不稳定。80年代,凡罗马天主教会的(非共产党)国家,婚姻关系均比较稳定。伊比利亚半岛和意大利的离婚率,甚至连拉丁美洲在内,都较一般为低。甚至在以世故自诩的墨西哥和巴西,前者每23对夫妇中,也仅有一对离婚;后者更低,为33∶1(不过古巴更低,为40∶1)。此外尚有亚洲的韩国,以其经济发展之速而言,婚姻观念可说依然出奇保守(11∶1)。日本更奇,甚至到了80年代,离婚率还不及法国的四分之一,比起随时准备离婚的英美两国男女,更有天壤之别。即使在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里,离婚数字高低也依国情不同,不过一般均比资本主义国家为低。其中只有苏联与众不同,倒是一大例外:苏联人民急于打破其结婚誓约的心理,仅次于美国(UN World Social Situation,1989,p.36)。各国变化程度不一,倒不值得人们大惊小怪。但是同一种变化,却能跨越国界普遍渗透“现代化”世界的现象,才是真正值得我们探讨的课题。其中最惊人的现象,莫过于全球的大众通俗文化,或更确定一点,其中的青少年文化,所展现的面貌类似精神相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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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离婚、非婚生子女、单亲家庭(绝大多数是单身母亲)泛滥的现象,显示着两性之间的人伦关系陷于危机,那么全球各地兴起的一股青少年强势文化,则显示世代之间人伦关系的重大转变。青少年作为一支具有强烈自我群体意识的族群,年龄层从青春期发育开始一直到25岁左右,已经发展为一股独立的社会力量,而发达国家少年男女的青春期萌动,更比上几代提早数年(Tanner,1962,p.153)。60年代和70年代最惊人的政治现象,就是这一年龄层的社会总动员。在政治意味比较没有那么浓厚的国家,这一代为唱片业带来了巨大财富,75%—80%的总出片量,基本上是摇滚音乐,全部被14岁至25岁之间的消费者买去(Hobsbawm,1993,pp.28,39)。60年代,各种对正统文化持异议的人士期待的政治激进活动,也由这个年龄层的男女一手包办。他们向下排除儿童,甚至连青年期也一概排除(对他们来说,青年期之意,即意味着还不太成熟的半成人);向上除了几位大师级人物尚能豁免之外,更完全否定30岁以上众人的一切人性地位,天地之间,唯我族群独尊。

各地激进极端的青年男女,除了在中国是由年迈的毛泽东领军之外(参见第十六章),其他都是由同龄的群体带队。当时覆盖全世界的学生运动浪潮,更是如此,即使连学生运动引发的工人事件,如1968—1969年间法意两国的工人运动也往往由青年工人发起。也只有从来不曾有过半点实际人生经验的年轻人,才会提出如1968年巴黎“五月风暴”和意大利次年“炎热的秋天”那般大胆可笑的口号:“我们什么都要,而且现在就要!”(‘tutto e subito ’)(Albers/Goldschmidt/Oehlke,pp.59,184)。

青少年作为追求“自治”地位的新族群,一个独立的社会阶层,更因某种现象,大大扩展其象征意义。其象征意义之丰富,可说自19世纪初浪漫时期以来所未有:英雄的年轻岁月,与其肉体生命同时终结。这种生命倏忽而逝的英雄形象极为普遍,在50年代便以早逝的歌星詹姆斯·迪安(James Dean)开其端。其后成为青年文化宣泄口的摇滚乐坛,更找到标准的理想象征:巴迪·霍利(Buddy Holly),贾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滚石乐团的布赖恩·琼斯(Brian Jones),鲍勃·马利(Bob Marley),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以及其他多位广受崇拜的偶像人物,都成为早夭生活方式下的牺牲者。他们的死亡,之所以沾染上浓烈的象征气息,是因为他们代表的青春,先天就拥有永恒的意味。演员这份行业,也许可以从事一生,可是作为一名“青春偶像”(jeune premier ),却注定只能发出片刻的光芒。

青少年一族的成员虽然一直在变,通常一个人能够跻身所谓学生“代”的年限,往往只有三四年极短的时间,但是后浪推前浪,它的座位始终不空,一定有人填。青年人认识到自身是促进社会的一个因子,这种青年自我意识增长的现象,也日益为社会所觉察。而其中的商人自是不遗余力,大为欢迎。至于老一辈人,虽不情愿,也只有勉力接纳。市面上充斥着针对青少年的产品,为凡是不愿意在“儿童”与“成人”之间选择其一者,开辟了另一个广大的空间。到60年代中期,甚至连巴登·鲍威尔(Baden Powell)自己一手创建的英国童子军组织(English Boy Scouts),也不得不把组织名称的男童部分去掉,作为向时代气氛低头的表示。他还将制服中原有的宽边圆帽,换成强制意味比较不那么强烈的法式贝雷帽(Gillis,1974,p.197)。

其实社会中分出年龄层团体,此事并不自今日始,即使在资产阶级式的文明中,社会也一直承认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在性功能的发育上已臻成熟,可是在心智及其他生理方面仍在继续成长,对于成人生活也毫无实际接触与经验。现在则由于青春发育期提前开始,身高体形也提早达到成人期的身量(Floud et al,1990),这一群人的年龄日益降低,但是并不能改变社会一向便有他们存在的事实。唯一造成的改变,在于青少年与父母师长之间的紧张关系因此升高,因为后者依然坚持将他们当作小孩看待,可是青少年自己却觉得已经长大了。传统资产阶级往往以其青年男子会度过一段喧嚣狂乱的成长期为理所当然,在这段“年轻放荡”的日子过去之后,必将“安定”下来。新时代兴起的新青少年文化,却在三方面与以往的看法大异其趣。

首先,所谓“青春期”,如今不再被视作成人的预备时期,却意味着完成人生成长的最后一个阶段。人生,就像运动一样,以青少年时为其高峰(在今天,又有多少数不清的少年希冀在运动场上扬名),一过30岁,便显然开始走下坡路了,对运动的兴趣也大为降低。可是社会的现实正好相反,权势、成就、财富,却随着年龄增加(只有运动界及某些演艺界是例外,又或许纯数学也可算作其一吧)。这个现象,毋宁说是人世间不合理安排的又一佐证。直到70年代,战后世界可谓完全掌握在老人手里,“老人政治”现象之盛,甚至比前代有过之而无不及。换句话说,这些在位的老人——绝大部分是男性,女性少之又少——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有的甚至在大战开始时便已成年。这种老人当道的现象,不独资本主义世界(阿登纳、戴高乐、佛朗哥、丘吉尔),甚至连共产党世界也不例外(斯大林、赫鲁晓夫、毛泽东、胡志明、铁托),并包括各前殖民地的大国(甘地、尼赫鲁、苏加诺)。即使在军事政变出身的革命政权当中,也少见40岁以下的领袖——而事实上以军事政变达到政治改变的,往往多由低级军官为之,因为比起高级将领,前者的行动就算失败,损失也比较少。因此当年仅32岁的卡斯特罗夺得古巴政权时,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一时间在国际上引起不小冲击。

但是,世界虽然仍握在老人手里,他们却已经默默地,也许甚至不觉地,将位子一点一点地让给年轻一代了。至于欣欣向荣的化妆品业、护发用品业、个人清洁品业,更受年轻消费者欢迎。这些行业的繁荣兴旺,绝大多数得益于少数发达国家的财富积累。[1] 60年代末期开始,各国兴起一股将投票年龄降至18岁的趋势,即美英德法四国。对于青年男女开始(异性)性交的年龄,社会上也有普遍认可降低的迹象。另一个趋势却是,随着人类平均寿命的延长,老人比例大增,以及——至少在幸运的上层阶级和中产阶级里——老化现象的延后,退休年龄却提早来到,到了公司经营拮据之时,“提前退休”竟成了裁员的最佳渠道。大公司主管年过40,一旦失业,会发现处处碰壁,觅职之难不亚于白蓝两领职工。

青少年文化的第二项新特征,直接由第一项而来:这项新文化运动成为“发达市场经济”的主力部队。一是因为当今年轻一代,代表着一股极为集中强大的购买力量;二是由于如今每一代新起的成人,本身也都曾是具有自我意识的青少年文化的一部分。他们既走过这段社会化的路程,精神上自然接受其洗礼,带有其标志。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科技惊人发展,吸收学习能力强的年轻人,自然比年长保守者占上风,或至少比适应能力已渐僵化的年龄层占有极大的优势。美国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日本的日立(Hitachi),不论其管理阶层的年龄分布如何,新电脑、新软件的设计人员,却都在二十多岁的年龄段中。虽说这些机械程序的设计,都是以“人人都能用”为原则,可是对那些不曾和新科技一起成长的那代人来说,显然比新生一代吃亏多了,孩子们如数家珍,父母却完全没有概念的新事物、新知识越来越多,相形之下,父母所能教给儿女的东西仿佛越来越少。两代之间的角色,似乎来了一个大翻转。美国大学校园更首开风气之先,来来往往的青年学生人人一条破牛仔裤,他们要学工人百姓的穿着,故意不要像他们的长辈那么高贵讲究。这副打扮,逐渐向外传播开来,于是不分上班放假,处处可见到牛仔裤。在某些所谓“创意型”或嬉皮式的工作圈里,甚至可以看见牛仔裤的主人,顶着一头灰白的头发。

都市青少年文化还有第三项与众不同的特质,即其惊人的国际化现象。牛仔裤与摇滚乐,成为现代摩登少年的标志,成为注定将变为多数的少数人的记号。这种现象,不独在一般正式容忍它们存在的国家存在,就连苏联的青少年,从60年代开始至今,也纷纷追逐这股牛仔摇滚之风(Starr,1990,chapters12—13)。有的时候,摇滚歌曲中的英文歌词甚至无须翻译,同样可以令青少年如痴如醉。此情此景,固然反映美国通俗流行文化及生活方式风靡全球所向无敌的霸权地位,我们同时却也要注意一个真相:其实西方青少年文化的心脏重地本身,也是与文化沙文现象持相对立场。这种反文化沙文的心态,尤其可以从他们对音乐趣味的取舍看出来。他们非常欢迎来自加勒比海、拉丁美洲的风格,80年代开始,更对非洲风情情有独钟。

文化霸权的现象并非自今日始,但是其中的运作方法已经全然改观。在两次大战之间的年代,美国电影业是其主要的传播媒介,事实上也是当时唯一拥有全球发行网的行业。二次大战之后是电影观众人数的鼎盛时期,高达数亿。随着电视及各国电影事业的兴起,以及好莱坞影棚作业体制的结束,美国电影业的霸势稍有失色,也流失了许多观众。1960年美国电影的年产量,即使将印度日本两大电影王国除外,也不及全球影片总产量的六分之一(UN Statistical Yearbook ,1961),不过后来它还是扳回几许颓势,再振雄风。至于电视事业,由于市场分布甚广,语言类别过多,美国倒从来不曾计划在国际上建立与电影独霸程度相当的王国。因此它的青少年文化风格,乃是借着某种非正式的渗透直接散布;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它的信号乃是经由英国转送,对外扩大传播。其中媒介,先为唱片,后是录音带;而两者的行销渠道,不论今时还是以往,却都是以有年头的古老方式,即无线电广播。年轻人中日盛一日的国际旅行风气,将一小群一身牛仔衣裤的青年男女——人数虽少却日渐增多——连带着他们的影响力,川流不息地送往世界各地。各国大学之间,从60年代开始,也建立了快速交流传播的设施。于是借着向世界各地传送的文化形象,借着徒步天涯年轻旅人的亲身接触,借着各国大学生日益密切的联络网路,更重要的,借着广大消费社会时尚流行的强大力量及侪辈压力,青少年文化向世界各地传送,一个国际性的青少年文化于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