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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还没决定?”
  “嗯,还在准备中。几个节目同时进行取材,然后讨论后决定播放哪个。”
  “哼,这样的话,关于户神先生的为人,还有些要说的……”野村嘟哝着,他似乎也有自觉自己在电视上说不出俏皮话。要电视上播出的话,就不能随随便便了。
  “决定后,我们会联络您。”说着,泰辅起身离开。
  走出店没几步,泰辅重重叹了口气。
  “听到牛肉丁盖浇饭是户神在独立后做出来的时,我还以为有收获呢。没想到剩下的全是屁话,一点用都没。”
  “嘛,没办法,试试其他办法吧。”
  “其他的?还有什么办法?”
  对于泰辅的提问,功一唯有咬紧嘴唇。
  户神政行和“有明”的关系也许没那么简单就能发现。户神是犯人的话,肯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层关系。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着。路旁有家家用电器店。店门口放着液晶电视,正播着高尔夫比赛。
  功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泰辅问道。
  “他提到过看电视了吧。”
  “什么?”
  “户神送外卖的咖啡屋。因为有电视机,所以聚集了很多客人。”
  “啊,是这么说过。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他们在看什么?”
  “哈?”泰辅张大嘴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但是,我知道。”功一敲敲泰辅的肩膀,“快点,再去兜趟风。”
  两人的目标是樱木町。在大冈川上的桥旁停下车,功一走进一家咖啡屋。一家小木屋,店名为“马之树”。
  一看到他走进店内,柜台前的白胡子店长就抬起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是你。”
  “那个时候谢谢了。”功一客套道。
  “后来,去过’户神亭‘了吗?”
  “还没。对了,想打听点事。啊,对了,先来两杯咖啡。”功一用手比划着二,在柜台前坐了下来。
  泰辅也在旁坐下,一脸莫名。在来的途中,功一也一言不发。
  “以前,这附近是不是有家’SUNRISE‘咖啡屋?”功一问道。
  店长边泡着咖啡边一脸思索状,不久,他点点头。
  “有啊。就在前面那幢大厦里。但是,现在关门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因为那个事件,关门了?”功一抑制内心的激动说道。
  “没错。你知道挺多的嘛。那时,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呢,怀疑我们也做了同样的事。”
  泰辅瞧瞧用手肘捅了下功一的腹部。
  “什么啊?那个事件?”
  “等下告诉你。”
  喝着黑咖,功一思绪万千。终于找到了户神政行和“有明”的关联。但是,对于他来说,这里集结着痛苦的回忆。
  四年前,横滨的一个赌博组织被扫荡了,那份名单中发现了有明幸博的名字。
  那个赌博组织借用的场所是家有电视机的咖啡屋。客人们边看着赛马比赛,边委托赌博组织购买马券。据当时的新闻记载,那家咖啡屋的名字叫“SUNRISE”。
  “我不太明白。赌博组织(注1)是什么?从来没在电视上听过。”静奈躺在床上问道。泰辅双手抱着爱用的枕头。
  “私人赌马。”泰辅说道。
  “私人的?让自己的马比赛,然后赌钱?”
  “不是。没这么奢侈。你在想些什么。”
  “那我不知道嘛。”静奈拔高嗓音,望向功一。
  “普通的赛马知道吗?”功一问道。
  “这点还是知道的。”静奈答道,“预测哪匹马会赢,然后买马券。猜中的话就有大笔赏金。不过,我没玩过这个。”
  “赌博组织就是购买马券的中介。客人下注自己心仪的马,然后他们按照客人的下注购买马券,当然,钱由客人支付。”
  静奈在床上翻了个身。
  “简而言之,代替那些不愿大费周章买马券的客人去购买?”
  “对于客人而言,是有这样的便利。”
  “那么,手续费多少?”
  “不,基本上免费。需要手续费的话,客人肯定自己去买了吧。”
  “那么,为了让咖啡屋生意兴隆提供的服务?”
  功一对静奈抿嘴笑道。
  “被揭发的时候,大概会拿这个当借口吧。”
  “诶?什么嘛。到底怎么回事?简单明了地解释一下嘛。”
  “赌博组织名目繁多。现在提到的是基本中的基本。这样一来,老板不需要资金储备。客人也省去了自己购买马券的麻烦。然后,中了马券后,老板会抽取较大的红利。合法的公营赌博组织会抽取马券金额的四分之一作为运营经费。譬如下注一百万,则实际的下注金额为七十五万。因为赌博组织抽取的运营经费较低,所以抽取的红利较高。赌博组织满足客人的需要,应运而生。”
  “但是,老板先生不是会亏本吗?”
  对于静奈的“老板先生”这个称呼,功一莞尔。
  “按照客人的下注购买马券,当然会亏本。如果他们无视客人的要求,按照自己的意愿下注呢?客人猜错而自己猜对了,这样赏金不全都是自己的了吗?”
  “那如果自己也都猜错了呢?”
  “这种情况当然时有发生。所以保险的办法是从客人那收到下注的委托,却不买马券。这些下注金就源源不断滚进赌博组织的腰包。”
  “客人猜中的话,怎么办?”
  “只有支付赏金了。但是呐,现实中,马券这东西,不是这么容易就猜中了。虽然也有猜中的情况,不过大多数都是落空的。长远来看,赌场老板必然会财源滚滚。赛马就是这玩意儿。所以JRA(注2)才这么有钱。嘛~为了以防万一,客人高额下注的话,赌博组织保险起见还是会照实购买的。”
  静奈低下头,似乎在努力消化功一的话。过了会儿,她猛地抬头。
  “那个咖啡店叫啥来着?”
  “’SUNRISE‘吗?”
  “嗯,’SUNRISE‘里干的勾当就是这个?”
  “差不离吧。”功一转了下椅子,面向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网上检索到的新闻报道。“报道上这样写着:该店的店员在专用记账本上记下客人下注的枠番和马番(注3),交给客人存根这样的经营体系。猜中的客人需要比正规店多支付5%的金额,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购买马券。看吧,和我说的一样。”
  “那么,爸爸也是其中一员?”静奈沉下脸。
  “顾客名单上有他名字,估计是常客。”
  静奈摇摇头,把抱着的枕头扔向墙壁。
  “这种事,怎么让人相信。我对爸爸赌马的事一无所知。”
  功一和泰辅对视着,泰辅的脸上夹杂着愤怒、受伤的表情。功一想,自己的表情大概也和泰辅差不多吧。
  “因为静那时还小啊……”泰辅嘟哝着。
  静奈坐起来,斜了他一眼。
  “什么嘛,怎么回事?”
  然而,泰辅没有作答,他朝功一投去求救的眼神。想必他自己不想开口说这些吧。
  功一托着腮撑在电脑桌上。
  “爸爸痴迷于赌博,尤其热衷赌马。”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静奈语调强硬地说。
  “因为那时静还很小很小。每逢店休息,他肯定会去赛马场,早出晚归。妈妈说,他输了就满身酒气回来,赢了就乱花钱。为此,爸妈经常吵架。但是,爸爸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
  “但是,就我所知,这种事一次都没发生过。他戒了?”
  “戒了,因为被写进作文了。”
  “作文?”
  “哥哥,别说了。”泰辅用力摆着手臂。
  “不说这些,静会一头雾水的。”功一继续望向静奈,“泰辅在作文里写,每逢休息日,目送着爸爸去赛马场,好寂寞,想要爸爸多陪自己玩。读了这篇文章后,老师特地前来家访,让爸爸多注意孩子的心情。于是,爸爸认输了,和我们还有妈妈约好再也不去赛马场了。”
  “骗人……”
  记忆中的爸爸渐渐远去,静奈受到了刺激。
  泰辅咂了下舌。
  “会拿这些骗人吗?都是你在作文里写了奇怪的话惹爸爸发火了,这些话妈妈经常放在嘴边呢。”
  “那个时候很惨呢。”功一苦笑道,看样子,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这的的确确是家庭生活中珍贵的一章回忆。
  “爸爸还是没有戒掉啊,赛马。”泰辅咬着嘴唇说道,“虽然不去赛马场了,在家附近趁机投注。”
  “家里也有妈妈盯着。不过,说起来也有过这样的事。每逢周日,借口聚餐出门了。跟去赛马场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早出晚归。大概去’SUNRISE‘了吧。然后打电话给赌博组织下注,在家也能赌马。”
  “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泰辅问道。
  “爸爸流连于赌博的事?小时候也蒙在鼓里。”
  “所以,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这个才会在’NAPAN‘问完话跑去樱木町的吧。”
  功一瞬间有些语塞。和柏原保持联系的事,他没告诉他们。
  “四年前。’SUNRISE‘被扫荡后,爸爸的名字出现在顾客名单上,然后神奈川的警察联系我了。”
  靠着墙的泰辅听罢,猛地跳了起来。
  “警察知道这里了?”
  “这就糟了。”静奈脸色也变了。
  “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有留联系方式吧。虽然搬过几次,警察要查的话,马上就能知道我的住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事没露馅,放心吧。”
  “那就好了。”静奈不安地说道。
  “那时,没找到和那个案子的关系?”泰辅问道。
  “警察只调查到爸爸问赌博组织借了300万。积了相当大数额的欠债,爸爸问赌博组织借钱赌马,打算赢了还钱,抱着这种想法,借款越来越多了。据说,爸爸被追债了。借据还留着。爸妈遇害是在这个期限之前。赌博组织没有杀害爸妈的动机。嘛~就算过了期限,他们也没必要杀人。”
  “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静奈投来责备的目光,眼角微微泛红。
  “我觉得没必要。不想告诉你们爸爸流连赌博。”
  “但是……”她后悔地低下头。
  “那么,户神政行也出入那家’SUNRISE‘?”泰辅问道。
  功一点点头。
  “’NAPAN‘店长口中的店十有八九是指’SUNRISE‘。户神负责送外卖,应该去过好几次。在那儿和爸爸遇上也不稀奇。”
  “户神送外卖的时候,被客人批评难吃,那个客人,莫非是爸爸?”
  “不能保证,不过,爸爸很可能会做这种事。”
  “他对味道太较真了。其他的店,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泰辅盘腿坐在床上,不由得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来抱怨的客人是爸爸没错了。随后,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抬起头,“诶,莫非……”
  “什么?”
  “料理受到贬低,然后他一下子气不过,就把爸爸给……”
  泰辅越说越轻,功一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没可能吧。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杀人。再说,这样无法解释户神为什么会做’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
  “对哦。”泰辅喃喃道。
  “还不知道事情原委,不过,我觉得爸爸和户神可能从此就熟稔了。”功一说道,“而且,联系相当频繁。然后,爸爸告诉户神牛肉丁盖浇饭的食谱。或许爸爸问他借钱了。食谱用来做交换。”
  “爸爸正四处奔波筹钱,很有可能。”静奈也坐了起来。
  “但是呐,当时,户神自己也周转困难。他一心想要那食谱,却没钱借他。这么推测如何?”
  “然后杀人?”泰辅拔高嗓门。
  “声音太响了。”功一皱着脸,“听我说完。我觉得没钱借还不至于起杀意。但是,眼前摆着一大堆钱呢?换言之,他知道有熟人怀着巨款呢?周转困难的户神心生歹念也不难想象吧。”
  “谁?有钱人是谁?”泰辅问。
  功一哼了声
  “当然是爸爸。”
  “爸爸?”
  “我懂了。”静奈啪地拍了下手,“案件发生前,爸爸和妈妈为了还赌款四处奔走筹钱。如果那笔钱筹到了,那晚我们家就有300万。”
  “没错。然后,户神很有可能知道了这回事。”功一说,“如何?这样就构成动机了吧。”
  泰辅从床上跳下,双手牢牢握成拳头,站得像哼哈二将。
  “肯定是这样的。户神就是犯人。”
  “别太兴奋了。确实找到了户神和’有明‘的关联。但除此之外都是推测。那晚,我们家有巨款的证据呢?”
  “那,那接下来改怎么办?”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泰辅不停挠着脑袋。
  “对了,那晚,泰哥哥目击到的凶手是户神政行,这不就是证据吗?还需要什么?”静奈也帮腔道。
  “正如静所说的,我们都确信这点。但是,现在,警察不会相信的。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这么说,我们也……”静奈一脸苦恼。
  “别担心。没让静奈找证据。以前说过吧,用暗招。”
  “那个,究竟是什么?”
  泰辅歪着脑袋问道。功一浅浅一笑。
  “找不到证据的话,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捏造证据。”
  行成手中的是虾和鳄梨(注1)。闻了闻花生酱的香味,他往嘴中送了一口。闭上眼咀嚼着,慢慢咽下。确认口中残留的香味也相当重要。
  “还不错。”睁开眼,他说道,“保持了口感的浓厚,没有腥味,不会影响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
  一旁表情不安的横田听罢,整个人都放松了,绽开了笑容。
  行成正在“户神亭”广尾店。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店内没有客人。但是,他的桌前摆着好几盘菜。这些都是麻布十番店的菜单的候补菜肴。今晚,他们在商讨午餐的菜单。关于配合主打牛肉丁盖浇饭的色拉,他打算罗列几种由顾客自行选择,然而,他不愿弄得太廉价,打算配上就算单点也毫不逊色的色拉。
  “最后的花生酱换成芝麻油如何?”行成问横田。
  “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花生酱更能贴合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试试看淋上芝麻油吧。”
  “呀,不用了。我和横田先生的看法一致。”
  听了行成的话,横田高兴地点点头。他虽然年轻,却已是广尾店的一把手厨师。最初就是行成挖掘到的人才。他将担任麻布十番店的主厨,这点政行也应允了。
  “色拉基本定好了。汤也差不多了。接着是甜点呐,我最不擅长的领域。”
  行成皱着眉头记录着,为了稍后整理餐桌而留下的店员向他走近。
  “那个,社长来了。”
  “爸爸?”行成目光投向店员身后。
  门口处走来身着灰色西装的政行。见状,横田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今天工作中有失误?”行成小声问横田。
  “不知道啊。”横田一脸沉思。
  “我有话跟你说。抽点时间给我。”政行低语道。
  “可以啊,不过回家后不能谈吗?”
  “考虑过,尽可能想早点告诉你。知道你在这儿商量菜单的事。”政行走进行成,扫了一下桌上,“色拉啊。”
  “午餐的菜单哦。和牛肉丁盖浇饭配套的。商量得差不多了,稍微等一下。”
  “不,现在马上。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了。”
  盯着记事本的行成听到政行的话,瞬间呆滞了。他不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他再次望向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
  政行一言不发,望了望身旁的横田和年轻店员。
  “抱歉,我想和行成单独谈话,你们先离开一下。”
  横田一脸疑惑地瞅了眼行成,说着“知道了”就向厨房走去,年轻店员也紧随身后。
  行成斜眼望着父亲。
  “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些是白费功夫?难道你重新考虑麻布十番店的问题了?提前说声,这种时候中止可是……”
  政行在眼前大幅度地摆了摆手。
  “谁说过这些了。总之,先坐下说话。”说着,他抽出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但是,行成没有动弹,仍然站着,双手环抱在胸前。
  “冷静点,坐下。”
  “这样就可以了。请快说。”
  政行叹了口气,仰视着儿子。面对这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行成毫无惧意,用力挺直腰板。
  “关于开张,有一条方针变了。已经决定好了,不准抱怨。”
  “方针变了?不觉得奇怪吗?你说这店全权委托我的!为什么由爸爸决定变不变?”
  “的确,我说过全权交给你。但是,唯有一点你是有求于我的。知道是什么吗?”
  望着政行的挑眼,行成动摇了,思绪游走了一圈,想到的只有一个。
  “牛肉丁盖浇饭……”
  “没错。就是牛肉丁盖浇饭。目前为止,新店开张时都是委任店长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的。但是,你想要还原元祖的牛肉丁盖浇饭,我也一度认可了。”
  行成睁大双眼。
  “你想撤回这决定?”
  “没错。和之前的责任者一样,你也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把它作为麻布十番店的主打菜。”
  行成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插在腰间,俯视着爸爸。
  “等一下,没理由现在才说吧。还原元祖的牛肉丁盖浇饭是麻布十番店的理念啊。创造新的牛肉丁盖浇饭不久全盘颠覆了这个理念吗?”
  “每个店都有独特的个性。说什么’户神亭‘最初的特色。我们家可不是普通的连锁店。”
  “这点我懂。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想恢复元祖的味道。现在没有店有这种味道了,就连关内的总店也没有。麻布十番店里恢复这种味道,并不会抹杀其他店吧。”
  政行表情纹丝不变,摇摇头。
  “之前的店长都是独自辛苦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的。正因为有这份辛苦,才有今天的成绩。你也应该品尝这份辛苦,很公平,不是吗?”
  行成语塞,政行说的确实在理,事实上,对此,行成自己也有些内疚。
  但是,他费尽心机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复苏曾带领“户神亭”走向今天的成功的牛肉丁盖浇饭,并不是想走捷径,在其他地方,他也体验了和其他店长一样的辛苦,不,或许更加任重道远。
  “麻布十番店是建立在复苏这个牛肉丁盖浇饭的前提上孕育而生的。红酒也好,材料也好,菜单也好……难道要让一切重新开始吗?”行成垂着头说道。
  “这些经验不会没用的,要是你这么认为,你不是个合格的经营者,还是快点找其他工作吧。”政行从椅子上起身,“一开始就说了,这是定好的事,不会再变了。今后的一切,我不会再多插一句话,我保证。开张的时间,改天再谈。”
  行成捋了捋刘海,望着父亲的双眼。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呢?请告诉我理由。”
  “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要一视同仁。”
  “那么,为什么之前同意了?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这点我确实要道歉,不是向你,而是向其他店长道歉。这种做法不像我,宠溺自己的儿子,我正在反省。”
  他转身走出店内。望着远去的背影,行成忍耐着心中的怒吼,就算宣泄了也毫无意义。
  他四肢无力地在政行坐过的椅子上瘫坐下来。
  “行成先生,”有人叫道。他抬起头,看到横田一脸担心地站在一旁。
  “你听到了?”行成问。
  横田点点头。
  “今后开始要辛苦了。主打菜的味道不得不调整了。”
  他的口吻中没有一丝悲观,这点对于现在的行成犹如一剂强心针。但是,横田内心也一定相当焦躁。
  “全都要重新来过。不过,就像爸爸说的,这些经验都不会白费。加油吧!”
  嗯,横田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料理。望着这副样子,行成反复咂摸着和父亲的对话。虽然他明白政行的意思,但仍无法接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莫非——
  最后一次和政行谈到牛肉丁盖浇饭是和佐绪里吃完饭后。行成回家后转述了她曾经吃过同样味道的牛肉丁盖浇饭。现在想来,当时的父亲有些反常。
  莫非那些给了政行什么影响?果真如此的话,谈话的哪部分是关键呢?而且,为什么他不告诉这个儿子呢。
  行成取出手机,液晶画面上显示出佐绪里的号码。他按着拨打键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
  就算问佐绪里也问不出答案。首先,他应该怎么开口询问呢?
  看到户神政行从大厦走出,功一有些焦急。比预想得要早。马路的另一端大楼里有家相当适合监视的咖啡屋,他正坐在里面喝着咖啡。见状,他匆忙一口饮尽剩下的咖啡,飞奔出咖啡屋。
  为了达成某个目标,户神政行从关内的“户神亭”总店出来那刻,功一就一直尾随他。
  现在,户神每周也会抽几天去总店的厨房视察。这时,他会用私家车。车子停在距离店约摸50米的包月停车场。
  本来功一打算在那个停车场下手。因此,距离总店关门前一个小时左右,他就在附近开始监视。
  然而,误算发生了。关店后,户神和店员一起走出了店。而且,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停车场,看来,身旁的人车子也停在那。
  这时,功一只好放弃今天达成目标的想法,只有户神政行一个人是下手的绝对条件。
  即使如此,功一仍然不死心地跟在户神的奔驰后。虽然有被发现的危险,不过他暗自期待着机会的到来,一路尾随着。如果户神直接回家的话,就决定打道回府。因为这种情况没机会下手。
  没想到,机会之神回来了。径直开着的奔驰并不是赶往家里,而是朝着“户神亭”广尾店的方向,打着方向盘的功一不由自主地吹了声口哨。
  户神在附近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停下奔驰,功一也在不远处停下自己的轻便客货两用车。确认户神走远后,他打开车门。
  户神突然造访广尾店的理由不明,但是,从停车场的营业时间来看,他不会呆很久。
  比预想得早,户神政行走出了店内。
  功一一路小跑着回到停车场,幸运的是,户神的车边没有人影。他边四处张望着边从茄克的口袋取出一样东西。
  这是对他们而言相当重要的东西。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功一苦恼过如此重要的东西该不该用在这里。可能再也回不到他们手中了。
  但是别无他法。或许正因为如果贵重的东西,才能帮助他们成功实施计划。
  放下那个,功一躲回车里,等待着户神政行的出现。
  没过多久,穿着西装的户神从电梯里走出,一个人。功一咽了口口水。
  户神边取出车钥匙边走向奔驰。他绕到驾驶席那侧,开了门。
  看到门开的那瞬间,功一咬紧嘴唇。户神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个。他一脚跨进车内,关上门。
  失败了,正当功一垂头丧气时,门又开了。户神探出身子,望着地下,然后捡起了什么。
  紧张感向功一袭来,根据户神的反应,随后的行动也会发生变化。他拿着那个回家的话,怎么都得想办法阻止。
  然而,户神的反应和功一预想的一样。他捡起后又再次放回原位,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车子顺畅地开动了。
  等到奔驰从视线中消失,功一下了车,走向奔驰的车位。
  他放着的东西几乎仍躺在相同的位置。戴上手套,捡起那个,他把它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
  成功了,他默默在心中对着泰辅和静奈说道,那家伙钻进第一个圈套了。
  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周六的午后,静奈被川野武雄约了出来。看到手机的来信显示,她本打算无视的,转念又怕引起麻烦,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就约好在池袋的咖啡屋碰头。
  “为什么不回短信?”川野质问道。
  “电话完全不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奈低下头,避开川野的视线。
  “最近工作很忙……抱歉。”
  “已经三个礼拜没见面了!这算什么意思?三番两次和你商量旅行的事,你也置之不理,结果都没办法预约。明明约好要一起去泡温泉的。”
  “我没答应吧,只说过情况允许的话就去。”
  “不都一个意思嘛。你知道我为此准备了多久吗?”
  “抱歉,实在请不出假,之前也解释过吧。”
  “工作、工作,只有工作!保险的工作就这么重要吗?这么说来,我也是客人啊!不是帮你完成指标了吗?你想忤逆客人的话?”川野面颊涨得通红,噼里啪啦地说着,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她抬起头,并不是因为唾沫星子飞到她脸上,而是因为川野正中了她下怀,一股脑说出了那句她期待着的话。
  “你是为了和我一起去温泉才投保的?原来是心怀鬼胎啊!”
  啊,川野睁大眼睛。
  “你觉得我是这种轻浮女子?”静奈高声质问道,周围的客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对此,她毫不介意。不,反而,这种情况更有利。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和静奈预料中的如出一辙,川野闭上了嘴。
  “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投了保,所以要陪你去温泉。”
  “没说过,没说过这些。”
  “说过了吧!让我不准忤逆你这个客人的话!”
  川野一脸战战兢兢,眼神不停游离,他已经陷入混乱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不敢相信!”静奈做出一脸后悔欲哭的表情,“你居然这么想我……好,解约吧,然后把钱还给你就好了吧。”
  “等一等,不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我道歉,你先冷静一下。”川野慌慌张张的,脸上褪去了刚刚的红润,变得有些惨白。
  静奈双手捂着脸,“呼——”调整着呼吸,装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样子。她从指缝中偷偷瞟了眼川野,只见他一脸狼狈。
  骗男人钱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和他一刀两断。不同于高山久伸,川野不会接受为了梦想前往外国深造的理由,反而,他可能会表示要一同奔赴国外。川野外表看来是个标准的中年人,内心还是个喜欢磨人的小孩子,对待这种男人,手段必须要强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