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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红、蓝相间的外套、深蓝色赛车短裤、红色鸭舌帽、白色自行车专用运动手套、红色的背包跟运动用的太阳眼镜,以上都是连同自行车一起不见的,这样就可以推测犯人逃走时的穿着了。很快地,他们把这个讯息发布给查访的搜查员警。
  凌晨零点前的几分钟,两名刑警带着重要的证据回到紫藤等人待命的搜查本部。
  前一天下午四点左右,有人宣称在三国峠一带看到疑似凶手的身影。目击者是住在湖畔民宿,某大学网球社的社员。那天练习完后,他们四个男女骑着自行车到处玩,后方有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追了过去,气势凌人。当时遇到连续上坡路段,就连每天锻炼身体的他们踩起自行车来都很辛苦。但那个人一点都不感到疲惫,卖力地疾驶而去。
  综合四人的记忆,那人与凶手的服装几乎一致。
  “而且,他们四个都口径一致地说那个人很高,绝对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角刈刑事对于这样的收获很兴奋,热切地说着。
  “那应该不会错了吧?”
  山科询问搜查一课课长加藤的意见,加藤也点了点头。
  “她经过三国峠是要去哪里呢?”
  “走明神峠的话通常会到小山町,到那里可以从骏河小山车站搭电车。也有路通往丹泽湖,但是这样不管去哪里都是绕远路。”
  看着贴在黑板上的地图,山科一边说道。
  “所以说,不管怎样,她都已经离开山梨了吧?”
  加藤歪着嘴搔搔头,心想这可不妙了。他接着问:“应该联络静冈县的警方了吧?”
  “已经请他们协助调查骏河小山车站跟车站附近一带的状况。如果凶手搭电车,应该会把自行车丢在附近。”
  “所以之后要靠站员的记忆吗?但就算站员记得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啊。”
  “抱歉,打扰一下。”
  紫藤举起手,说:“如果犯人不搭电车,继续骑自行车呢?”
  对于这个出人意表的发言,加藤还一时无法意会过来。接着夸张地苦笑着说:
  “你是说她只靠自行车逃走吗?”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凶手拥有相当好的体力,比起利用其他的交通工具,自行车对她来说机动性比较高。”
  加藤觉得紫藤的看法很有道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然后,他看着山科问道:
  “你觉得呢?”
  “不否定有这个可能。”
  山科回答:“她虽然打扮得很醒目,但那副装扮骑着自行车却一点也不会奇怪。或许她也为了避开人群,而不使用大众运输工具。”
  “好,”加藤敲敲桌子站起来,“尽快把犯人的模样图画出来,送到静冈跟神奈川去。”
  “是。”
  山科强而有力地回答。当时在场的搜查员警似乎受到这声音的刺激,也纷纷振奋起来。
  不过紫藤这时心想,如果犯人真的骑自行车逃走,又体力过人的话,现在早就离开他们戒备范围了。
  9
  在建筑物前面,她下了自行车。
  这是位于住宅区一栋中规中矩的建筑物,周围用铁栏杆围起,围栏内侧种了许多树。五星级饭店般的玻璃大门紧闭,屋里没开灯,门的彼端显得漆黑一片。
  她站在门前环视整栋屋子。二楼还有一部分灯亮着,安生拓马应该在那里。
  稍早,她打电话到拓马家里确认他在不在。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公共电话,不过并没有花很多时间摸索,很快就拨出号码。
  请问您先生在吗?这句日文她也说得满顺的。
  接电话的是安生的妻子,她说丈夫因为工作还没回家,接着询问少女的名字。当然,少女什么也没说就挂电话了。
  现在她有了地图,而且途中也有大指标,前往运动俱乐部这段路她几乎没有迷失方向。再说这一带,也没有其他占地如此广阔的建筑物了。
  她再度骑上自行车,绕到建筑物后面。后面有个停车场,只停了一台“富豪”。
  她脱下外套,把帽子跟太阳眼镜包在外套里放在自行车旁,手枪则放在紧身连身衣的胸口。
  停车场周围也有栏杆围着。围栏约有两公尺高,但她还是轻轻松松就跨了过去。
  建筑物有个后门,她扭转门把,发现门果然上锁了。
  即便她有再大的力气,还是没有办法打开铁制的门。
  白色的“富豪”靠着建筑物墙壁停放着。少女靠近车子试着窥探车内,确认这是不是安生拓马的车。如果是,她就可以在这里埋伏。然而光用看的并不能断定这是否为安生的车。
  即便如此,她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里面看。
  “喂!你是谁?”
  突然背后有声音传来。
  她慢慢地转头,看见背后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手里拿着手电筒,头戴着警帽。
  他看着少女,一副不敢相信似地眨了眨眼。然后用手电筒一边照着她的身体,一边靠近。
  “你是女生?”
  男子半信半疑的表情问道,还盯着少女的胸口看,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把手放进胸口,掏出手枪。男子见状,害怕地向后退一步说:
  “住手!不要开枪啊!”
  她大步地靠近男子,像是抓野猫似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男子忍不住惊叫。
  她拎着男子要他往前走,只见男子踏着乱七八糟的步伐勉强前进。到了后门门口,她松开手,用下巴指了指们,示意男人打开。
  “我马上开,等一下。”
  男子取下挂在腰间那串钥匙,用颤抖的手找门的钥匙。虽然钥匙马上就找到了,但手抖得太厉害无法将钥匙顺利插入钥匙孔。她从旁夺走钥匙。
  接着,少女伸出左手,示意男子交出手电筒。他颤抖着递出手电筒。她取过手电筒关掉电源高高举起一股脑挥下。手电筒前端重击男子头部右侧,他还来不及叫出声,只倒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倒地不起。
  她当场丢下手电筒,开门踏入屋内。
  10
  安生拓马俯卧在肌耐力训练器材的长椅上,弯曲着双脚锻炼膝关节。在这里,这样的健身机器有数十台,到了假日更是人满为患。一楼的游泳池跟饮料吧,还有这一层楼的健身房,都会稍微超过原本适合容纳的人数。虽然说健身的风潮使会员增加,但拓马评估人数应该不会再增加多少了。支付高额的入会费,多半是有钱人展现优越感的方法之一。像现在人一多,想用什么器材就得排队,那些高姿态的客人就会出走。
  若是客人数目没变的话,一定要提升附加价值来增加客人消费的次数。而拓马思考的附加价值就是扩充医疗美容的部分,最近连日在事务所加班到深夜,也是希望这个计划可以实现。
  这个健身俱乐部的社长芦田善一,是拓马妻子惠美子的父亲。拓马曾是全日本举重冠军,当时透过恩师的介绍认识了芦田父女。芦田先生相当喜欢拓马,给了他不少好处,此外,拓马也被芦田先生的真性情感动,同时还深受惠美子的吸引。她并不是所谓的美女,但聪明机灵又细腻,还很有自己的主见。拓马也觉得要挑对象的话,这个女孩是再好不过了。
  如美梦成真一般,拓马的期望实现了,原来她也喜欢拓马。拓马结束了选手生涯后,两年前的秋天他们便结婚,同时,他也顺理成章地在芦田先生的手下工作。
  为了不辜负岳父的期盼,拓马努力学习、吸收,并且学以致用。“懂事”这个头衔,不只是因为社长女婿的身份,拓马对公司确实也有相当的贡献。
  拓马也感受得到,芦田有意将公司交给自己。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会是这样吧……
  真庆幸这一路走来一帆风顺。现在和惠美子有了孩子,生活上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安才对。
  除了那件事……
  拓马停下脚步,闭上双眼。那一夜的大火,还有仙堂的死,都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感觉这么真实。事情都过去了,却还是苦苦纠缠着他。
  拓马仰起脸,伸出双手。虽然现在的状况已大不如前,但这双手曾经替他拿下世界冠军。而这双臂肌肉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应该说,绝对不能让自己尊敬的岳父和挚爱的妻子知道,否则以他们父女严谨的性格,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隐瞒到底——拓马注视着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灯,对自己说。
  下一秒,日光灯突然熄灭。
  他吓了一跳,倏地起身。拓马并没有接到停电的通知。
  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他便站起身,穿过运动机器之间的空隙,小心翼翼地前进。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泻入,模糊之中,还是可以看到周围的样子。
  走到室内慢跑机时,他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从这里走到出口。
  当这么想着时,拓马往前踏出第一步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叩”。他吓得全身僵直。
  “谁?”
  他直觉有人潜入这里。
  拓马屏息凝神,环顾如黑色岩石般陈列的健身器材,总觉得有人躲在屋内。
  如果真的有人,便不做第二人选,一定就是那个女生——“毒蜘蛛”。
  想到这里,拓马整个人动弹不得,这一切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方面还算值得庆幸,这表示她并没有落入警察手里。而她的第一个目标是自己,这也让拓马觉得幸运,他可以直接解决她,便不会有其他受害者。
  拓马用眼角余光瞄到有黑影晃动。
  他考虑要不要去开灯,动作快一点的话,只要几秒钟就可以到门口,但他不确定开灯对自己是否有利。这个房间的东西他最清楚,就算有点暗还是可以移动。再者对方身上有枪,暗一点也比较容易藏身。
  好,就这样吧!拓马决定之后,躲在健身器材旁边的暗处。
  他屏住气,竖起耳朵,留意空气中些微的震动。他听得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呼吸声。
  拓马压低身子开始移动。这时候他的眼睛已适应黑暗,可以清楚地看见健身器材的样子。
  突然传来“铿——”一声,这巨大的声响是从右边传来的。拓马朝声音的来源匍匐前进,并从器材的阴暗处缓缓地探出头。那个地方是用来做等张收缩训练的,就是最土法炼钢、使用杠铃来锻炼肌肉的训练方式。
  拓马看到一个哑铃滚落在长椅旁边,刚刚的声音可能就是哑铃掉下来造成的。那么,对方在哪里?
  想到这里,拓马突然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抬头一看,有黑色不明物体在天花板上拉着健身用的绳索垂吊着。只见这个黑色身影张开四肢一跃而下,拓马闪避不及,对方跳上他的背,双脚钳住他的身体,双手勒住头部。拓马拼命抵抗,抓住敌人的手腕试图拨开她。然而这一瞬间拓马心想,好棒的肌肉,光是抓住手腕他就知道了。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证实了拓马的论点,她猛力勒住拓马的脖子,这样的力道,要是一般男人早就昏过去了。拓马使出全力,终于把对方的手和自己的脖子分开。正想反击时,拓马感到右耳一阵剧痛,原来是对方咬了他一口。剧烈的疼痛让拓马忍不住松开手,同时对手也从他身上跳开。
  拓马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女生,她身上的肌肉不但结实,还微微反光。对方把手放入胸口拿出黑色的东西。拓马还没意识到那是手枪之前,身体率先反应往旁边跳开。随后枪口迸出火花,枪声响起。
  少女追了过来,再度举起枪。拓马躲进运动器材旁边的阴暗处。这次她没有开枪,一方面因为四周太暗,一方面或许也因为她对枪支的使用不够熟练,如果不能保证在确切的距离内能够射中,她就不打算开枪,更何况枪里的子弹有限。
  拓马静悄悄地移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触感相当湿润,应该流了不少血。疼痛如海浪般袭来,拓马环顾四周,试着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也一面寻找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凳子上方有一根用来架着哑铃的横杆,拓马拾起横杆,藏身在柱子的阴暗处。
  他知道这女的正在接近他。她穿着运动鞋,但仍隐约可听到鞋子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少女从右侧出现了!拓马从柱子阴暗处跳了出来,将手中的横杆往下奋力一挥,漂亮地击落少女手上的枪,接着朝对方的脸挥过去。然而握着横杆的手被少女抓住了,并从他手中夺走横杆。拓马看着对方的脸,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略可以看见对方是个轮廓深邃、下巴瘦削的女生。这确实不是正统的日本人长相。
  两人激战的结果,横杆从双方的手中脱落,滚到地上。拓马推开少女的身体,朝手枪飞扑过去。当他回头准备反击,少女已不见踪影。
  这下他在明,敌方在暗了。
  他举着手枪,绷紧神经,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少女一定会伺机扭转情势,所以拓马决心在她出手之前就要杀了她。处理尸体的问题之后再慢慢想,反正一定要就此一了百了。
  黑暗让他很难感受到对方的动静,于是他再次考虑是不是要开灯。至少手里拿着枪,明亮一点对自己比较有利。
  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走到入口处。墙壁上有一排开关。
  拓马望着室内,右手牢牢地握着扳机,左手放在电灯开关上。开灯之后,对方一定会慌了手脚,想必会有所反击,所以在这之前一定得开枪击倒她才行。
  他调整呼吸,手指触碰电灯开关。
  同时,拓马感觉背后有人。
  还来不及回头,瞬间,拓马的后脑勺就遭到重重一击,全身瘫痪,一时失去意识。
  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周围依然一片漆黑,头部感觉很沉重,无法再站起来。即便如此,他知道有个身影俯视着自己,是那个女生——毒蜘蛛。从下面往上看,她的身型显得更加巨大。
  完了——拓马在嘴里念着。
  他刚才还拿在手上的枪,如今在少女手里迸出火花。
  11
  九月十三日,星期日。刚过下午一点,紫藤陪同山科在成城署的会议室里。
  “一定是这样没错。”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绀野警视看着从鉴识课来的报告书,说:“都是从吉村巡查的枪发射出来的子弹。”
  “果真是这样吗?”
  山科苦恼的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紫藤也是同样的心境,刚才前来的路上,他还一边祈祷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然而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么说的话,犯人总共击出三颗子弹了。也就是说还剩下两颗子弹啰?”
  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说道。他有一头白发,还有一副学者的长相。被偷走的枪是新南部左轮式手枪,可以填装五颗子弹。
  “可以说只剩下两颗子弹,也可以说还有两颗子弹。非得在紧要关头,这两颗子弹应该不会再任意使用。”绀野警视的发言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这应该也是凶手接下来所要担心的。
  就报案的顺序来说,警方先知道的是健身俱乐部的杀人案。
  首先是路人发现卧倒在停车场的守卫,接着在建筑物内发现被枪杀的尸体。这大约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的事。
  守卫没有死,只是头盖骨凹陷,身受重伤到目前为止还意识不清。推测凶器是掉落在一旁的钢制手电筒。
  遭射杀的死者身份,查明是健身俱乐部的董事,同时也是健身俱乐部社长的女婿安生拓马。警方判断,心脏那一枪是致命的一击。室内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留有几滴血,看来可能是安生被咬伤的右耳所流的血。
  从事件发生后不久,成城署立刻成立搜查总部。由警视厅绀野警视为首,以及小寺警部领军的十人小组加上搜查队员十五人。
  一发生枪击案,警方首先认为和黑道有关。但警视立刻联想到山梨警官遭杀害的案子,便联络山梨县警,请他们送来吉村巡查所持枪支的相关资料。所有警察配枪的试射弹与试射弹匣都有纪录存档。
  接获联络,紫藤和金井带着资料北上。虽然不能确定这名凶手与杀害吉村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命案现场是健身俱乐部,不免让人和那间诡异的体能训练室有所联想。
  然而在紫藤他们出发之前,又有新消息传来,这次是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情报。座间市的材料放置场发现有尸体遭人枪杀,于是提出子弹鉴识比对的申请。
  神奈川也有两个被害人,而且两个都被杀了。在疑似两人乘坐的LandCruiser旁发现一人遭勒毙,另一人在距离两百公尺外的废弃轮胎区遭人枪杀。
  会发生这两起事件绝非巧合,于是山科也陪同紫藤等人前往。
  鉴识结果如同绀野警视所述,是最糟糕的状况,也就是说,这两起案子都是杀害吉村的凶手所为。
  针对三起命案,警方都分别成立搜查总部,但实质上是以联合搜查的形式进行。对于十号发生火灾事件以来的情势概况,山科已向警视厅跟神奈川县警的搜查员警做了说明。
  “很难想像这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
  绀野警视叹了一口气说:“凶手在一个晚上杀了三个人,还有另一个受重伤。其中,安生拓马并不是一般人……凶手居然这样也能轻松办到,而且还是个女儿身。”
  “如果以为她是普通的女生,那就错了。再怎么说,她可是靠自行车逃亡的家伙。”
  山科说道。
  “犯人的目标是什么?该不会是无目的杀人……”
  成城署刑事课课长说道。
  “不,应该不是这样。”
  绀野警视断然否定:“若只是单纯想开枪,应该四个人都会被射杀,想想对方有什么动机比较妥当。就像山科他们说的,可能跟仙堂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姑且不论健身俱乐部的事,我们这里处理的杀人案还在进展当中。”
  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发言:“经过调查得知,昨天晚上八点之后,被害人在本厚木车站周围开车闲晃,一直到半路都还和他们在一起的同伴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他们的同伴还表示,命案现场是他们在车上搭讪女生成功之后会去的地方,到那里去的目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被杀的这两个人,先前曾经跟这个巨人般的少女搭讪吗?另一名刑警似乎跟紫藤想着同样的事情,说:
  “搭讪怪物,不要命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好难想象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啊?”
  看着绀野困扰的模样,山科说:
  “现在我们正在针对仙堂进行详细的调查,希望借此揭开她的真面目。”
  山科用强劲的口吻说道。
  讨论完接下来的搜查方向之后,山科与金井前往座间署,紫藤则与两位准备向安生太太问话的搜查员警一同前往,一位是成城署的田代刑警,另一个从本厅来的根岸警官。田代刑事是个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给人高阶军官的感觉。相较之下,根岸警官感觉较聪明机敏,给人青年实业家的感觉。他们两个似乎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据他们说,应在更早之前就要跟安生的妻子问话了。然而安生太太在知道丈夫的死后,不堪打击昏倒过去,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安生家那里的住宅区规划得好漂亮,都是有钱人在住的。”田代有些妒忌地说。
  安生惠美子在家。她的双眼又红又肿,应该哭得很惨吧……家里来了很多人,所以她带刑警们到会客室去。
  “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当根岸问起犯案动机时,惠美子挺直背脊毅然地如此回答。她似乎也很意外警察居然会问她这种问题,她瞪着三位员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不堪打击而昏倒的妻子。原来千金小姐也会有这种表情,这真是让紫藤开了眼界。
  “那您先生最近有没有比较奇怪的举动呢?”
  根岸继续问道。
  “最近他很忙,回到家也很晚了,看起来很累,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这样的,昨天先生在俱乐部加班的事,请问您是否和谁提过呢?”
  “并没有……”
  惠美子正要否定时,突然又“啊!”了一声,说:“昨天很晚的时候,我接到一通电话,那时刚过十二点。对方问我先生在不在,我回她说在工作还没回家。问起她的名字,对方就突然挂电话了……真是的,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像是犯下什么打错一样,沮丧地用手捣住双颊猛摇头。
  三位刑事彼此交换眼神,点点头。
  这证实了凶手没有到安生家,而是直接去了健身俱乐部。
  “那是怎样的声音呢?”
  田代询问。
  “是个女生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总觉得口音有点不一样,感觉像是外国人在讲话。”
  “外国人?”
  紫藤忍不住附和道。这倒不令他感到意外,他之前多少就猜到了。毕竟身高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几公分的日本女生的确是相当罕见。
  “只有那通电话吗?”
  根岸问道。惠美子优雅地点点头,接着说:
  “不过,在那之后我还接到我先生的电话,他说他运动一下再回来,要我先睡。”
  “当时是否和您先生提到这通电话的事情呢?”
  “是,我跟他说了。”
  “那他怎么说?”
  “他说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打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之后,您先生一直到早上都没有回家,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觉得有一点怪……但他之前也会在事务所过夜,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
  惠美子欲言又止。她紧咬嘴唇,眼眶泛红,然而还是努力地不让众人看见她落泪。
  之后根岸询问安生拓马的交友状况。惠美子说,她先生在工作上跟私生活都没有得罪什么人。
  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紫藤一边看着陈列在架上的奖杯与奖牌。他刚在成城署得知,安生拓马是名举重选手。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结束自己的部分后,根岸询问紫藤。紫藤端正了自己的姿势,开口问道:
  “您知道仙堂这个名字吗?仙堂之则,先生向您提过吗?”
  “仙堂……”
  惠美子在口中复诵了一次后,摇摇头说:“没有。”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月的九号、十号,您先生是不是出门了?”
  “九号、十号是星期三和星期四吧?”
  惠美子脑海中回忆着那天的行程,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对,他出门去了,和客户去伊豆打高尔夫球。”
  “您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吗?”
  “知道,请稍等一下。”
  惠美子一边感到疑惑,一边走出会客室。确定门关上后,田代看向紫藤,说:
  “你的看法是仙堂的死跟安生有关系吗?”
  “不敢确定,但总觉得有可能。”
  “的确可以这么想。这样的话,这次的事件是为了替仙堂报仇。”
  看来根岸已经了解紫藤的想法。
  惠美子回到会客室,给了他们那天和安生拓马去打高尔夫球的中小企业社长的联络方式。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问这个,不过请麻烦不要造成对方的困扰。”
  她紧皱双眉叮咛着。
  “好的,我们会注意。”
  一边回答惠美子,紫藤一边抄笔记。
  惠美子不了解九号、十号不在场证明的意义。或许她从新闻得知山中湖事件,但没想到会跟自己丈夫的死有关。如果她知道紫藤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肯定会暴跳如雷。
  离开安生家,紫藤和根岸一伙人回到成城署。与刑事课长和绀野警视打过招呼后,紫藤便动身回到山梨。
  12
  接到润也的电话,有介才知道拓马出事了。接到电话时已经过了傍晚五点,有介从早上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工作的房间里,还没时间看电视。
  润也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平时,润也比有介来得沉稳,在重要的比赛也能完全发挥实力。然而面对这样的事情,润也似乎也浮躁了起来。
  有介握着电话,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你和翔子联络了吗?”
  隔了好一阵子有介才勉强挤出这句话。他觉得喉咙干得要命,连声音都很难发得出来。
  “刚刚打过电话,可是她不在。我已经在语音信箱留言了。”
  “不在……是在工作吧!”
  不祥的预感闪过有介的脑海。
  “应该吧!今天是星期天,她应该会去录六点半的体育新闻。”
  “噢,对喔……”
  “你要过来吗?我想开个作战会议。”
  “好。”
  有介看了一下手表,说:“那看完六点半的新闻之后就过去找你。”
  润也立刻明白有介的意思,很快地答应了。
  “也对,这样比较放心。”
  有介挂上电话后走出工作室,小夜子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告诉小夜子晚点要去润也家。
  “喔,最近满常去的嘛……”
  听起来小夜子并没有起疑心。她大概无法想象自己的丈夫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拿起晚报看看电视节目表,很不巧当时并没有播放新闻节目。有介原本打算问小夜子知不知道拓马被杀的事件,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小夜子并不知道有介跟拓马的关系,要是弄不好,让她担心起疑就糟了。
  有介站在玻璃窗边,视线越过窗台向下眺望。外头还不是很暗,马路上有几辆车在等红绿灯,路面很宽,停在路上的车子也很多。提着购物袋的妇女从旁边走过去。
  他试着将威胁着他的黑色身影放在这样的日常生活景象中。那个打算来杀他的巨大身影,怎么看都与眼前的现实格格不入。然而事实上已经有一个同伴被杀了。
  听润也说,健身俱乐部的守卫身受重伤。看来“毒蜘蛛”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小夜子。
  “尽量不要外出比较好。”
  有介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咦?怎么了?”
  正在餐桌摆餐具的小夜子,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
  “没有啦,因为……我担心你的身体啊。第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期,不是吗?”
  “别担心啦,我很小心的。但还是要做点运动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丈夫的担心让她觉得窝心,小夜子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厨房。看着小夜子的身影,有介想到,就算是待在家里也可能出事。这个犯人杀人并没有缜密的计划,难保她不会强行入侵家里。吃晚餐的时候,正好六点半,有介打开电视转到体育新闻台。节目刚开始,荧幕上出现的是男主播,接着镜头一转,将助理主播佐仓翔子带进画面。
  有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日本各地都有各式各样的体育活动。不过在这之前,先为您报道一则悲剧。事件的发生是,前日本举重冠军选手安生拓马先生,昨夜遭不明人士开枪射杀身亡……”
  男主播开始报导案件摘要。有介停下拿着筷子的手,凝视着电视画面,这和他从润也那边听到的一样。但接下来,主播的报导更令他震惊。
  “事实上在神奈川座间市,也有两名年轻人惨遭杀害。经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发现,凶嫌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手法相当残忍。”
  这些年轻人是谁?为何会跟这个女的有关系?想追杀过来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有介开始沉思这几个问题。
  “在这个节目还是第一次播报这样的新闻。被害人是体育界的人士,所以才会报的吧!”
  小夜子说。和毫无食欲的有介完全相反,她的筷子一直没停过。
  “应该是吧!”
  “佐仓翔子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被妻子这么一说,有介再次专注地看着电视画面。
  一年前开始,翔子开始频频在荧光幕上曝光。体操选手的身份加上完美的脸蛋,很早以前她就已是体坛的宠儿;去年又受邀担任体育节目记者,人气更是一飞冲天。现在除了体育相关的节目以外,她偶尔也在其他类型的节目中露脸。
  电视里的翔子就如小夜子说的,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