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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祚尽昌明

第四十六章 晋祚尽昌明

“晋祚尽昌明”是一句谶语,意思是说,晋朝的国运亡于昌明,昌明指什么呢?晋书载了一则故事解释这句神秘的谶语,东晋简文帝司马昱在藩邸时,王妃李氏产下一子,梦见神人对她说,你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叫“昌明”。小孩出生时,正值凌晨,“东方始明”,简文帝就给儿子、后来的孝武帝取名叫做司马曜,字昌明。史书记载简文帝从前看过“晋祚尽昌明”的谶语,后来醒悟过来,曾经为之流涕。

那么这则故事是真还是假的呢?我认为是假的,为后人杜撰。如果简文帝时就已经流传这句谶语的话,简文帝怎么可能仅仅为之流涕而不采取其它措施呢?完全可以改名字,而且“昌明”只是一个字,字一般是是古代男子20岁(成人)举行加冠礼时取的,司马曜11岁时,简文帝已经死了。

由此可见,这句谶语产生于晋孝武帝时期,为什么会出现并在社会广泛流传呢?到底司马昌明做过什么从而导致晋朝亡国,据我们所知,司马昌明生前取得淝水战争的胜利,死后得到“孝武”二字的谥号,“孝武”二字足见朝廷上下对其评价不低,数次出击匈奴的汉武帝刘彻得到的不过也是孝武皇帝的尊号。但我们应该看到,东晋在孝武帝之后,又经过两代确实亡国了,谶语存在它的准确性,这些就是我们这一章节所要解开的谜团。

司马曜的身世有一定的传奇色彩,他是简文帝的第三个儿子,在他之前,简文帝曾有过五个儿子,三个早夭只剩二子。长子司马道生被立为世子,司马道生乃简文帝正妃太原士族王遐的女儿王简姬所生,为人性情疏躁,无德无才,和母亲王简姬一起被废黜致死,“母子并失帝意,俱被幽废。”老二司马郁敏慧孝顺,常常规劝大哥,深得简文帝喜爱,可惜十七岁上得病死去。此后,诸姬妾十年不曾生育.

简文帝司马昱年近四十尚且无子,虽然当时并非皇帝,却也十分苦恼,让善于卜卦的术士扈谦给他算算,有没有儿子。扈谦卜了一卦,吉,对他说:“王宫中有一女,当育二男,其一必能兴旺晋室。”司马昱听后很高兴,此时他的宠妃徐贵人刚生下一个女儿,司马昱认为扈谦所指的就是徐贵人,倍加宠幸,常去做爱。结果过了一年,一点动静也没有。司马昱着急了,扈谦算得不准吧,又把朝臣们推崇的道士许迈找来算,许迈说,“我不过是好山水的人,游山玩水可以,没什么道术,这种事我怎么能知道,陛下德厚庆深,不会无后,您呐,还是听扈谦的话,多交接总会有结果。”交接就是做爱,多交接就是多找些女人做,别光指望徐贵人。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司马昱也没辙,还得做爱,王宫里姬妾做个遍,数年下来,还是没有子嗣。这下慌了,满世界找算命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善相者”,这相面先生往王宫里一站,从他妃妾中挨个找能生男孩的女人,看了一个又一个,不断摇头,“皆云非其人”。司马昱实在没招了,下令把王宫里所有的宫女,端茶倒水的、打扫卫生的、厨房做饭的,是女人统统找出来,再看。轮到一个人,一个做纺织的丫环,长得寒碜,又粗又高,皮肤黝黑,“形长而色黑”,女人没名字,也不知道哪人,宫中的人都叫她“昆仑”。“昆仑”一词,在中国古代除指昆仑山外还指黑色的东西,意思就是黑色皮肤的人,据后来《旧唐书•南蛮传》中记载“在林邑以南,皆卷发黑身,通号‘昆仑’。”这些黑人可能来自南洋诸岛和非洲地区。

相面先生一见昆仑女大惊道:“就是她了!”人类为什么要有婚姻,为了做爱,相依相助,更好的生活,原始社会没有婚姻,但也要做爱,一切都是为了繁衍后代,女人的美与丑、富与贫都要搁到第二位上。封建时代重男轻女,那是由生产力水平低下决定的,人老了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不靠儿孙靠谁去?司马昱盼子心切,当天晚上同房,相面先生真够准确,昆仑女一连为他生下两个儿子,老大司马曜,老二司马道子,她自己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李陵容”。不过,即使司马昱登上帝位,李陵容也没有名号,直到司马曜即位,才被尊为淑妃,慢慢地进为贵人、夫人、皇太妃,最后做了皇太后。

司马曜继承皇位之路不平坦,简文帝病重,在桓温的威逼之下,谢安和王坦之顶着压力,司马曜火线被册封为太子。十一岁登基时,屁股没等坐上龙椅,道教领袖、彭城人卢悚率三百敢死之士攻入皇宫,矫称太后密诏,拥戴被桓温废掉的海西公司马奕复位,自云龙门杀进宫廷,夺取武库中的兵器。殿中的禁军听说海西公回来了,“骇愕不知所为。”好在将军毛安之和中领军桓秘率军进入宫中诛杀卢悚并其党羽,孝武帝渡过第一道劫难。其实海西公司马奕根本没有来,卢悚倒是用太后的假诏骗过他,司马奕压抑住内心的渴望,听从保姆的话,坚决不出山,逃过一难,此事的教训让他刻骨铭心,不敢有非分之想,“专饮酒,恣声色,”有了孩子打掉,桓温不是说他不能生育吗?生下孩子不就揭穿骗局了。朝廷和桓温知道他安于屈辱,也就不再防备,过了几年战战兢兢的日子,算是安渡晚年。

叛乱刚过,大司马桓温率军开到建康,大陈兵卫,“欲诛王、谢,因移晋室。”多亏谢安和王坦之多方周旋,桓温未能如愿,九锡没有到手,人先死了,孝武帝躲过第二厄。

苻坚百万大军临江,乌云压顶,仿佛江东小朝廷行将崩溃。在谢安、谢玄镇定自若的指挥下,二十二岁的司马曜取得淝水战争的空前胜利,渡过三难。

孝武帝时的东晋朝廷,谢安、王彪之、桓冲、谢玄、桓石虔、朱序、刘牢之等时贤名将群星闪烁,“荆吴战旅,啸叱成云;西逾剑岫而跨灵山,北振长河而临清洛; ”大有“挂旆天山,封泥函谷”的气势。踌躇满志的司马曜准备完成东晋累代君主所没有完成的事业,加强皇权。

他任用同母弟弟琅琊王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参与中枢决策,分谢安之权,上天再次眷顾司马曜,淝水之战后,桓冲、谢安、谢玄、桓石虔先后死去,盛极一时的桓、谢两家后继乏人,陆续交出荆州、江淮地区的军政大权,司马道子以骠骑将军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名义总揽军权,东晋朝的大权真正回到司马皇族手中。一改东晋建国以来,琅琊王氏、颖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等高门士族轮流把持朝廷的局面,皇权得到振兴。

正是由于孝武帝大力伸张皇权,高门士族地主们对孝武帝充满敌意,“晋祚尽昌明”的谶语不径而走,孝武帝依靠宗室及外戚的力量巩固皇权,高门士族同样借助宗室和外戚的力量进行反击,东晋王朝的内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司马曜亲政之后,威权已出,有人主的气度。权力一旦没有监督、限制,久而久之,人性的弱点显现出来。司马曜暴露出两大缺点,溺于酒色、崇尚浮屠。酒和女人,很少有男人不喜欢,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如果加上一个“溺”字便不同了,成为穿肠毒药和刮骨钢刀。

社会环境影响人物的性格,东晋盛行清谈玄理的风气,司马曜在崇尚玄学的氛围中长大,有自己独特的哲学思维。简文帝下葬的时候,他一滴眼泪也不掉,左右侍从劝他:“按常礼,您该哭啊!”十一岁的司马曜回答耐人寻味:“哀至则哭,何常之有?”悲伤自然会哭,需要规定吗?虚伪的东西并不值得提倡,司马曜有魏晋士人的率真。十二岁那年,在寒冷的冬季,白天只穿几件单衣,不着夹衣,夜里却要盖上好几床被子。谢安劝谏说:“保养身体应循常规,陛下白天过冷,夜里太热,这恐怕不是养生的办法。”司马曜简练地回答道:“昼动夜静。”谢安退出后,叹道:“圣上精理不减先帝。”司马曜喜欢哲学,率真的性子决定他虽然推崇儒学,讲孝,但决不可能发展那种“存天理、灭人欲”刻板的儒教。他对传入中土的佛学产生浓厚的兴趣,“崇尚浮屠,穷奢极费,所亲昵者皆姆、僧尼(三姑六婆、和尚尼姑)。”

司马曜喜欢佛学与石虎和苻坚不同,后者们纯粹为了愚民、治国,他喜欢的是佛学义理,因此与许多佛学大师交上朋友,譬如支妙音,《比丘尼》传中载:“妙音,未详何许人也,幼而志道居处京华,博学内外善为文章。”比丘尼俗称尼姑,支妙音频繁出入宫廷和司马道子的王府,与他们谈论玄理,赋诗作文,骋其才智,名声越来越大。公元385年,司马道子在京城为支妙音建造简静寺,妙音以此为基地,大聚尼僧,内(佛教)外(世俗)才艺者纷纷投入此寺,徒众多至百余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富贾豪商慷慨解囊,妙音竟成为富倾都邑、贵贱巴结的名人。简静寺外“门有车马日百余辆,”车水马龙热闹非常。个人认为,支妙音宠于帝相,“权倾朝野,威行内外”,怕不仅仅凭借“雅有才致,”艳动京华孰未可知。

朝廷政事全权交给司马道子,可这位比孝武帝小两岁、年青的琅琊王更加嗜酒,“日夕与(孝武)帝以酣歌为事。”执政非人,造成东晋政局一片混乱“左右近习,争弄权柄,交通请托,贿赂公行,官赏滥杂,刑狱谬乱。”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息道:“这么好的一个家,小孩子要把它折腾坏呀!”(好家居,纤儿欲撞坏之邪!)

孝武朝皇权得到加强,随之产生绝对权力的腐化堕落,东晋王朝失去前几代俭朴、谨慎的作风,时势造英雄,时势同样也能产生奸邪之徒,混乱的朝局让一个小人王国宝走到前台上演一段历史闹剧。王国宝出自“齇王”世家太原王氏,(关于太原王氏,我们前文介绍过,)王坦之的第三子,谢安的女婿。“少无士操,不修廉隅。”也不知道谢安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一个女婿,高门士族之间的联姻怕也不是他说了算,悲剧不光谢安的女儿,侄女谢道韫嫁给王凝之也是包办婚姻的恶果,后面我们要讲。等谢安发现王国宝特别不成器时,有意抑制他,不提拔,不让他做有实权的官,给他一个尚书郎的官职,王国宝不满意,“自以中兴膏腴之族,惟作吏部,不为余曹郎,甚怨望,固辞不拜。”大家读起文中的古代官职可能费劲,容我日后慢慢注解,其实用现代官场来表达就通俗明了,王国宝的意思就是说,“做官就进组织部,别的部委我不去。”我不太喜欢这么讲,感觉有点俗,解读古文,不讲韵律排仗无雅意。

王国宝得不到谢安的赏识,便去投靠琅琊王,在排挤、抵毁谢安的一系列事件中劳苦功高。王国宝叔叔家的妹妹是琅琊王妃,司马道子对他青眯有关,视为心腹。司马道子总揽朝廷大权后,权势达到极点,无论远近官员都投靠到琅琊王府,“势倾内外,远近奔凑。”以孝武帝的聪明很快察觉到司马道子权力的膨胀,“帝渐不平,”心里虽然不高兴,表面上对他这个一母胞弟还是尊崇有加,指望他稳定朝局分忧解难。孝武帝的容忍使司马道子集团得寸进尺,王国宝背地里鼓动朝中的大臣,联名上表请求擢升司马道子为丞相、扬州牧,假黄铖,加殊礼。黄铖是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殊礼指特别尊崇的礼节,无疑在分皇帝的权力。护军将军车胤明确反对,他说:“这是周成王尊敬周公的做法。现在主上不是幼主,不能和成王相比,相王(指琅琊王司马道子)现在的位置怎么能成为周公呢!”托辞有病,没在奏章上签名。这个车胤就是那个“囊萤夜读” 的车武子,小时候勤奋好学,却没钱买油,“家贫不常得油,”夏天,他捉些萤火虫装在一个白布袋里,萤光就照射出来。车胤每夜就用这个方法来读书,以夜继日,终于出人头地,做了东晋的大臣。

奏章呈上,孝武帝勃然大怒,训斥上表的大臣,夸奖车胤有自己的节操。王国宝此举表面上为司马道子争权,实有挑唆君相、兄弟之间矛盾的邪恶用心,连他的舅舅中书侍郎范宁也讨厌他,“疾其阿谀”,劝孝武帝将王国宝革职。可见正直的人都厌恶阿谀谄媚之徒。王国宝见形势不妙,立刻让袁悦之去求比丘尼支妙音,让她在太子司马德宗的母亲陈淑媛面前为自己说好话。袁悦之是有名的辩士、纵横家,有口才,长于游说之术,曾为谢玄参军,得到谢玄的知遇,因服丧去职。服丧期满后回京都,身无一物,仅带了本《战国策》,对人说:“少年时读《论语》、《老子》,又看《庄子》、《周易》,这些都讲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会增加什么好处呢?天下要务,只有《战国策》。”入琅琊王府,劝司马道子独揽朝权,司马道子很听信他的话,“大见亲待”。袁悦之鼓舌如簧,妙音果然写信给陈淑媛说:“国宝忠谨,宜见亲信。”

孝武帝得知后,大发雷霆,后妃干政不说,任免朝廷官员何等样的大事,走门子走到尼姑庵、走到后宫,传出去象什么样子,士庶百姓会怎样评价。这件事不能声张,借口别的事杀了袁悦之。王国宝异常恐惧,和司马道子一起把范宁弄到豫章任太守,逐出朝廷。孝武帝诛杀袁悦之是在警告司马道子集团,不要扩大相权,随之做出让步,没有牵连王国宝,并让范宁外任。

范宁出京,琅琊王司马道子更加放纵,“恃宠骄恣,” 每次陪同孝武帝宴饮,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时竟然有失对孝武帝的礼节与尊敬。孝武帝越发不满,准备削弱他的权力,东晋朝廷的传统就是权臣当政,帝王很少亲自处理政务,孝武帝溺于酒色,更不想理政。中枢权力既不能交给豪门士族,只有委给司马道子,鉴于相权的坐大,孝武帝便想从地方权力入手,打算遴选几位在当时有名望的人充任地方上的权要,暗地里节制司马道子,最后再视情形废黜他,刚刚压制住斑门士族的权力,皇权内部的争权夺利又将展开。

谈到地方权力,我们不能不谈到都督制,其实早该介绍,只因北魏一文是初稿,日后再行修改罢。都督制起源于三国的曹魏,两晋南北朝一并延续下来,大体相当于现今的军区制。由于东晋的战乱,军队权力日益强大,军区司令员“都督诸州军事”兼任地方官职,总揽地方军政财务大权。

东晋的都督区主要有以扬州、荆州、豫州、徐州、江州、广州、会稽六郡、益州、襄陽等为中心的九处都督区。其中实力最强大的是荆州和扬州,因为两地的财富和人口远远强于其它地区。

公元389年(北魏登国五年)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桓石虔死后,司马道子任命骠骑府(即琅琊王府,司马道子曾任骠骑将军)长史王忱接任,管辖荆州、益州和宁州(今广西地区)。王忱字远达,小字阿大,是王国宝的弟弟,但和王国宝有云泥之别,“弱冠知名,与王恭、王珣俱流誉一时,”成为东晋名士。“后起之秀”的典故就是指王忱,舅舅范宁非常喜欢他,有一次在范府遇到张玄,当时王忱还小,张玄已经成名。范宁让王忱和张玄交谈,张玄早就听说王忱志趣不凡,很想与他谈谈。他年龄比王忱要大,自然希望王忱先给自己打招呼,就端正地坐着等候,“(张)玄正坐敛衽,待其有发。”不料,王忱也默默坐着,一言不发,张玄失望而去。事后,范宁责备王忱说:“张玄,吴中之秀,你怎么不和他说话?”王忱笑道:“张祖希(张玄的字)如果真心相识,完全可以来找我谈嘛。”范宁赞道:“你风流隽望,真后来之秀。”王忱接口应道:“不有此舅,焉有此甥!”(没有您这样的舅舅,哪来我这样的外甥?)后来,果然张玄去找王忱谈,此事足见王忱之才,再一个也是王忱自视门第的结果,张玄不过是江东名士,我王忱中原名士。

既然荆州控制在司马道子手里,孝武帝便想到扬州地区,王忱任职荆州的第二年,接替谢玄职务的宗室谯王司马恬之死去,孝武帝立刻任命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镇守京口。

王恭,字孝伯,小字阿宁,孝武帝皇后王法慧的兄长,当朝国舅,亦出自高门士族,太原王氏,王恭之王氏却非齇王世家,而是王昶兄子王默的孙子王峤、王讷兄弟那一支,王峤兄弟避乱渡江,世代与皇帝联姻。王讷之子王潆,哀皇后之父,王峤之子王蕴,即今孝武皇后之父。王恭“少有美誉,清操过人,”是东晋时代著名的名士,他读书不多,曾有过一句名言,以画龙点晴之妙解释了何谓名士风流:“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騷》,便可称名士。”王恭天生美男子,“美姿仪,人多爱悦,”有人称赞他容貌时说:“濯濯如春月柳。”与刘裕一道起兵反对桓玄的孟昶没有发达的时候,在京口家中透过篱芭的间隙曾经窥见王恭在漫天轻舞的雪花中乘高舆、披鹤氅裘的风姿,叹息说:“此真神仙中人!”

孝武帝既打压士族,又要依靠士族,王恭因其外戚的身份得以青云直上。初入仕途时被聘为著作郎,王恭自负才地高华,对人说:“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以疾病为由辞官,后被朝廷征拜为吏部郎,王国宝想干的角色,做到丹陽尹,丹陽尹的官职很重要,丹陽郡辖京都建康,拿到现今社会来讲,大体相当于北京市委书记。王恭忠于孝武帝,处在司马道子对立的阵营,这从他与好朋友王忱的交往中看得一目了然。

王恭与王忱齐名友善,自小交好,一次,王恭从会稽回家后,王忱去探望他,看到他坐在一张六尺长的竹席上,以为他从东边过来,一定有多余的席子,便要了一张,王恭二话没说,王忱走后,派人把那张竹席送过去,自己坐草垫上。后来,王忱听说这事,非常惊讶,问他,王恭回答说:“我平生无长物。”可见两人的交情。王蕴在会稽,王忱来拜墓,王恭又去回看他,两人秉烛夜谈,难分难舍。父亲王蕴对他说:“恐怕阿大不是你的朋友。”王蕴的预见成为现实,孝武帝与司马道子主相之争,演化为两大高门士族太原王氏之间的斗争。

王恭力主杀死袁悦之,与司马道子集团交恶,袁悦之事件后,东晋朋党之争竟起,王恭与王忱朋友反目,《世说新语》载了一则故事反应出二人已水火不容。两人曾经一起在左仆射何澄家作客,王恭当时是丹陽尹,王忱刚受任荆州还没赴职。喝着喝着起了矛盾,王忱劝酒,王恭不肯喝,王忱就强逼他喝,局面失控,两人都火了,各自绕起裙带就要动手。王恭府里有近千人,全叫到何澄府里,王忱的家想必离得远,跟班虽少,也叫到跟前,双方这意思就要大打出手。何澄敢紧站到两人中间苦劝,好歹散了。世说新语的作者刘义庆评了一句话:“所谓势利之交,古人羞之。”其实两人不是真心反目成仇,实在是各为其主,关系破裂之后,王恭还时常想起王忱,一日清晨看到晨光中闪动的露水打湿初吐嫩芽的新桐时,触景生情道:“王大(王忱)故自濯濯。”濯濯形容光泽闪耀的样子。

担当江淮重任的王恭能够抑制司马道子集团的势力吗?孝武帝在任用王恭的问题上曾经征求过他的智囊太子左卫率王雅的意见:“我准备重用王恭和殷仲堪,你看怎么样?”王雅明确回答道:“王恭风神简贵,志气方严;仲堪谨慎检点,文章道义著称于世。然二人皆严峻狭谥,自以为是,而且缺乏干才谋略。若委以方面之任,天下太平无事可以忠于职守,一旦有事,就一定会成为祸乱的根源!”王雅的话不幸言中,孝武帝死后,王恭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成为东晋末年军事战乱的罪魁祸首,盲目的军事行动使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混水摸鱼,转移了晋祚,请看下集:“儿为五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