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del S打败了包括保时捷、宝马、雷克萨斯、斯巴鲁等在内的11家劲敌,并被杂志称为“美国仍然具有伟大创造力的有力证明”。《汽车族》将Model S评选为第一个获得此殊荣的非内燃机引擎车,赞扬它拥有赛车的驾驭感,驾驶体验堪比劳斯莱斯,握持体验比肩雪佛兰Equinox,节能性媲美丰田普锐斯。
当下,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汽车和卡车商业广告,多到让人麻木,继而对广告里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那些没有多少实质意义的广告内容,对其视而不见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厂商们指望着广告劝服消费者相信他们生产的汽车举世无双,可看看他们的广告——那些在广告上下了零星功夫的厂商几十年来反反复复只在吆喝着:空间更宽敞了,每加仑行使的公里数更多了,驾驶体验更好了或者多了一个杯座。而那些找不到任何有趣卖点的厂商干脆使用老掉牙的广告:衣着露骨的女人、操着英国腔的男人,甚至穿着燕尾服跳舞的老鼠。当你真的停下观看一下汽车广告,发现大众汽车“即签即卖”的销售策略已成为“让购车体验没那么受罪”的代名词时,你就会对汽车行业堕落之深有所感悟。
2012年中,特斯拉汽车的出现让行业里自鸣得意的同行大惊失色。特斯拉目前已开始发售Model S轿车。这辆全电力驱动的豪华座驾,每次充满电可跑300多英里,0~60英里每小时的加速仅需4.2秒。假如第二排加装后朝向的儿童座椅,它可以容纳7个人。车内有两个行李箱,一个是位于尾部的标准行李箱,还有一个被特斯拉称为前置行李箱,位于传统汽车发动机的位置。Model S有一个电池组置于车底盘上,在两个后轮之间还有一个西瓜大小的机电发动机,免去了发动机和其他机械的轰鸣声,让Model S跑起来的时候也很安静。在原始速度、里程数、操控感与内置空间等方面,Model S优于其他大部分豪华轿车,表现出众。
除了上述特性,特斯拉的门把手也有精巧设计。当人靠近车身时,银色的把手会自动弹出,车门打开。当人进入车内后,把手则会自动收缩,与车身融为一体。车内配有17英寸触摸屏,用于操控车内大多数功能,只需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音量调节 [1] 、天窗闭合等功能都可实现。传统汽车需要安装巨大的仪表盘才能容纳多个显示屏与按钮(部分用于降噪),而Model S则节省了大量的空间,使车内空间更宽敞。此外,Model S可实现随时随地接入互联网,驾驶员可以通过触屏听音乐或使用谷歌地图进行导航。与此同时,在启动车辆时,驾驶员无须转动钥匙,甚至无须按下点火按钮,驾驶座上的重力感应器与形似迷你版特斯拉的感应钥匙在做出识别后便可自动启动车辆。全车由轻质、高强度的铝合金制造而成,该车的安全系数也是历史上最高的。目前,Model S可在全美高速公路沿线的特斯拉充电站享受免费充电,根据特斯拉的计划,这些充电站将会遍布全球。
无论是对于工程师还是普通大众来说,Model S都是效率的典范。传统汽车与混合动力汽车有数以千计的运动部件。发动机为了持续提供稳定的动力,需要曲轴、机油过滤器、交流发电机、风扇、分电盘、阀门、线圈和气缸等零部件配合。而发动机产生的动力,需要通过离合器传递到齿轮与传动轴来驱动车轮转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废气需要由排气系统进行净化处理。在将汽油转化成推动力的过程中,普通内燃机车辆只能将燃料效能的10%~20%转化为动力。大部分能量(约70%)以热辐射、对抗风阻、制动摩擦等其他机械功能耗散掉了。而Model S相反,它有一系列运动部件和电池组相互配合,可以持续不断地将能量输出给西瓜大小的发动机来驱动车辆,电能利用率可达60%,剩余能量大部分以热损耗的形式散掉了,Model S的性能相当于每加仑汽油可行驶100英里的传统汽车。 [2]
与此同时,购买与持有特斯拉是另一种特别的体验。你不需要到经销商那儿与步步紧逼的销售员讨价还价。你可以直接通过特斯拉的官方网站与专卖店购买Model S。通常情况下,你能在富裕郊区或高档商场里找到特斯拉的专卖店,这些地点离苹果专卖店不远。(特斯拉的专卖店以苹果专卖店为设计灵感。)顾客走进特斯拉专卖店,会看见一辆完整的Model S停在店中央。在专卖店的后部还有汽车底盘上的电池组与电机展示。店内装有大量的触摸屏,顾客可以在上面计算驾驶全电动汽车将节省的油费,也可以为自己心中理想的汽车配置不同的外观与配件。配置完毕后,顾客只需用力划过屏幕,刚刚配置的模型就会出现在店面中央一块更大的屏幕上。如果你想进展示汽车里坐一坐,推销员会向内拉动一根靠近驾驶座门的红色天鹅绒绳,车门开启,即可入座。这些销售员没有赚取销售佣金的压力,所以他们不会劝说你购买一套套的附加设备或服务。如果你最终决定购买Model S,无论在线上还是门店购买,Model S都将以礼宾服务的方式将车送到指定地点,例如家、办公室或是任何你指定的地点。公司还为顾客提供了其他的提车通道,你可以直接从硅谷的工厂提车。此外,你还会获得带着家人、朋友免费游览特斯拉工厂的机会。传统汽车在内燃机上安装了各种烦琐的标准机械,而Model S只保留了少数几个彼此配合的运动部件。所以在提车后的数月时间里,无须更换机油或调整任何部件,如果车子出现了问题,公司会上门提车送修,并在维修期间临时借给你一辆车。
特斯拉Model S的售后服务完全不同于传统的汽车厂商。Model S早期车主曾抱怨一些小问题,比如门把手不能自如地弹出、雨刷运动速度异常等。这些小毛病对于如此昂贵的汽车而言是不可接受的,但特斯拉公司却用巧妙的方式加以应对——特斯拉的工程师们趁车主睡觉时,会通过网络连接到问题车辆进行软件更新。这样,当车主早晨醒来,开车出门发现车辆运行正常时,会不禁好奇是否曾有精灵驾到。如此一来,特斯拉在售后服务方面展现出的是软件技术而非弥补过失的能力。通过安装在手机上的特斯拉手机应用,车主可以远程控制车内空调或暖气,并能够在地图上查阅车辆的停放位置。特斯拉同时也会及时为Model S更新软件,增加新的功能。有可能一夜之间,Model S便会拥有在坡地行驶时的牵引力控制功能、充电速度变得更快,以及更强大的语音操控功能——特斯拉让你的汽车变成一种有趣的物件,是一种让你在购买后能持续升级的装置。正如Model S早期车主之一,也是第一个破译人类DNA(脱氧核糖核酸)的科学家克雷格·文特尔(Craig Venter)所说,“Model S改变了交通的一切。它是一台在轮子上运行的计算机。”
第一批注意到特斯拉的人是硅谷的一群技术爱好者。硅谷这片土地聚集着一批新兴技术尝鲜者,他们热衷于购买各种最新的小玩意儿,并愿意忍受它们的种种不完美。通常来说,这股尝鲜劲儿会让他们在计算机设备上花费100~2 000美元。可他们并不愿意为一款并不一定能正常使用的产品支付10万美元,也不一定愿意将自身福祉托付于一家创业公司。但特斯拉在产品研发初期需要这种信心支持,并且他们真的得到了这样的支持。Model S开售的前几个月,你每天会在旧金山或周边城市的街上看到一两辆Model S。随后,你每天可以见到5~10辆车。没过几天,你会感觉特斯拉已经成为帕洛阿尔托或山景城这两个硅谷中心城市最常见的车型。Model S如今成了有钱的技术爱好者的身份象征。这辆最新潮的汽车让他们有所炫耀,也是他们声称为环保尽力的绝好证明。因此,从硅谷开始,Model S的热潮吹到了洛杉矶,席卷西海岸,也一路吹到了东岸的华盛顿和纽约(虽然东岸的普及程度没西岸那么高)。
起初,传统汽车制造商认为Model S只是个小儿科,它激增的销量也只是一时的狂潮(并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然而,这种情绪很快就演变成了恐慌。2012年11月,也就是在特斯拉正式出货的数月后,Model S被《汽车族》(Motor Trend )杂志列为“年度汽车”,这是该杂志第一次使用无记名投票方式评选而出的结果。Model S打败了包括保时捷、宝马、雷克萨斯、斯巴鲁等在内的11家劲敌,并被杂志称为“美国仍然具有伟大创造力的有力证明”。《汽车族》将Model S评选为第一个获得此殊荣的非内燃机引擎车,赞扬它拥有赛车的驾驭感,驾驶体验堪比劳斯莱斯,握持体验比肩雪佛兰Equinox,节能性媲美丰田普锐斯。数月后,《消费者调查》杂志出给Model S历史最高评分—99分(满分100分),称其为历史上最棒的车。自那时起,Model S的销量与股价一路冲高。与此同时,通用在内的其他汽车制造商也成立专门小组,研究Model S、特斯拉公司与埃隆·马斯克的创新方式。
特斯拉所获成就值得众人深思。马斯克一开始就下决心制造一款在任何方面都不妥协的电动汽车。他做到了,以一种企业家柔道策略,扭转了数十年来外界对电动汽车的批评。Model S不仅仅是最好的电动汽车,它就是最好的汽车、人们最渴望的汽车。自1925年克莱斯勒成立以来,美国就再没有出现过成功的汽车公司,硅谷在汽车产业上也投入甚少。在特斯拉以前,马斯克从没有运营汽车工厂的经验,SpaceX曾一度被底特律的汽车厂商认为既傲慢又业余。但是仅仅在Model S上市一年后,特斯拉公司就实现了盈利,1个季度赚取5.62亿美元,进一步刺激了销售预期,并达到了马自达汽车的市值水平。马斯克成功打造了汽车界的苹果手机。而底特律、日本与德国的汽车公司高管们只能一边望着各自公司蹩脚的广告哀叹,一边疑惑特斯拉为何会如此成功。
但汽车届老兵对汽车业所发生的变革后知后觉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在过去数年里,特斯拉看上去就是一家彻头彻尾的失败的公司,没做成一件事情。直到2009年,特斯拉才大展拳脚,推出了电动敞篷跑车Roadster,解决了跑车生产的系列难题。正当这家公司尝试利用Roadster乘胜追击之时,马斯克向全体消费者发了一封邮件,声明该车要涨价,从原先的9.2万美元上涨至10.9万美元。在这封电子邮件里,马斯克指出,那些已经预付定金但尚未拿到Roadster的用户会首先面临涨价。马斯克试图安慰消费者,表明公司当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涨价——因为Roadster的生产成本远远高于公司一开始的预期,而特斯拉需要用Roadster实现盈利,以增大从政府获得大笔贷款的机会,这样一来,才能有资金用于生产Model S,并且他们已经承诺Model S将于2011年发货。“我认为,在早期消费者的公平性和维持特斯拉公司生存之间,这个计划做出了适当的权衡,这个方案也最符合消费者最佳利益,”马斯克在电子邮件中写道,“生产面向大众市场的电动汽车是我自建立特斯拉第一天开始就设立的目标。我不想做任何有损于这个目标的事情,并且我认为特斯拉的多数顾客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做。”虽然有些特斯拉的消费者表示不满,但马斯克对大部分客户的解读是正确的,这些消费者会支持他做的决定。
在涨价事件之后,特斯拉还进行了一次安全召回。原因是莲花汽车公司(Lotus)在流水线上组装Roadster的底盘时未能将螺丝拧紧。好在特斯拉当时只发售了345辆Roadster,使得汽车召回与问题修复在可控范围之内。但坏处是,安全召回车辆其实是一家汽车创业公司最不想做的事情,即使特斯拉声称召回不过是一种积极应对可能问题的策略。就在召回事件的第二年,特斯拉又进行了新一轮召回,召回缘于一份报告。该报告称电线摩擦Roadster的车身,可能会引起车内电线短路并引发车辆冒烟。这一次特斯拉召回了439辆Roadster。特斯拉竭尽全力积极应对此事,表示特斯拉将派专人上门提取问题车辆再送回工厂检修。自此,马斯克尝试将每一次公关危机转化为展现公司无微不至售后服务的机会。而这一策略也每每奏效。
除了Roadster的几次偶然事件外,特斯拉也深受公共舆论带来的困扰。2009年6月,马丁·艾伯哈德控告马斯克,在一份诉状中详述了当年马斯克将他逐出公司的经历。艾伯哈德指控马斯克诽谤并违约。这份诉状将马斯克描述成将艾伯哈德这位尽心尽力的创始人赶出公司的一位盛气凌人的投资人,同时也指控马斯克捏造其在特斯拉创立时所发挥的作用。马斯克则写了一篇博客温和地做出回应,详细阐述了艾伯哈德的缺点,并对该指控声称他不是特斯拉的创始人深表不满。不久,两人达成和解,约定不再诋毁对方。艾伯哈德在一份公开声明中指出,“作为联合创始人,埃隆对公司做出了卓越贡献。”(让艾伯哈德白纸黑字地写下那份声明实在是勉为其难,而这份声明也彰显了马斯克强硬的谈判风格。)时至今日,两人仍在私下互相蔑视,但艾伯哈德对特斯拉公司的积怨已消失,他持有的特斯拉股票现在已经非常值钱。艾伯哈德目前仍开着那辆Roadster,而他的夫人则开着一辆Model S。
特斯拉刚成立的时候,其实是阴差阳错地卷入了新闻报道中。新闻界与汽车界视其为一家爱耍噱头的公司。他们也视马斯克与艾伯哈德及其他怨声载道的前特斯拉员工的争吵为肥皂剧,并对此津津乐道。在硅谷,马斯克未被当作举世闻名的成功企业家,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一位粗暴的吹牛大王。那些不看好他的人认为,特斯拉公司总有一天会崩溃,马斯克会得到应有的报应,Roadster也会走向电动车的坟墓,底特律会证明自己对于电动车的把控要强于硅谷。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自然规律,而自然规律不可能改变。
然而,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特斯拉安然渡过了这场危机。2008~2012年,特斯拉卖出了2 500辆Roadster,达到了马斯克最初想要达成的目标。 [3] 它证明了驾驶电动汽车可以很有趣,电动车可以成为人们的梦想之物。通过Roadster,特斯拉使电动汽车进入了大众视野,而且是在美国汽车制造业与全球经济市场崩溃的背景之下实现的。至于马斯克是否是特斯拉真正意义上的创始人,此时已经无关紧要。如果没有马斯克的资金、销售技能、作为工程师的卓越能力、不屈服的精神与策略,那么今天是不会有特斯拉这家公司的。实际上,特斯拉的存在反映了马斯克个人的性格。正如英特尔、微软、苹果公司反映了各自创始人的个性一样。特斯拉另一位联合创始人马克·塔彭宁在评价马斯克对于特斯拉公司的意义时说道:“埃隆推动特斯拉取得的进展超乎我们的想象。”
孕育Roadster是个艰难的过程,但这个过程也极大地激励了马斯克,他想要从零开始在汽车制造领域打拼出一片天地。正如特斯拉的新一代产品——代号为“白星”(WhiteStar)的电动汽车,“白星”不再基于任何公司制造的电动汽车进行升级改造,而是从零开始进行研发与设计,采用最前沿的电动汽车技术来打造。举个例子,在Roadster中,由于受到莲花汽车公司制造的底盘承重限制,电池要放置在车辆的尾部,这样的设计差强人意。而在“白星”(也就是Model S的前身)的设计过程中,马斯克与特斯拉的工程师从一开始便知道他们将在底盘上安装重达4 300磅的电池。这样一来,车身的重心降低了,便会带来极致的驾驶体验。该设计同时也使Model S拥有低惯性力矩(low polar moment of inertia,可使车辆免于翻转)。理想情况下,你希望引擎这类重型部件接近车子的重力中心。这也是为什么赛车的引擎会设计在接近车身中部的位置。传统汽车的设计——将笨重的引擎放在前面,乘客在中部,油箱在后面——很糟糕。对于Model S而言,车的重型零件非常接近重力中心,这样就能带来一系列优质的驾驶体验、汽车性能与较高的安全系数。
马斯克对Model S的要求当然不仅仅局限于内在美,他决意要让此座驾的外形工艺同样出人意表,一鸣惊人,让Model S成为所有轿车当中最性感撩人的一款。Model S不但要提供奢华和舒适的体验,还要在工艺上趋于完美,达到当时Roaster系列尚不能企及的高度。为了打造这款内外兼修的豪华座驾,马斯克特意聘请了丹麦知名汽车设计师亨利·菲斯克(Henrik Fisker),后者曾效力于阿斯顿·马丁汽车公司,从事汽车的外观设计并屡立战功。
特斯拉早在2007年便向菲斯克提出建造Model S的计划,并让他设计一款造型优雅的4门轿车,平均造价在5万~7万美元之间。其实,当时特斯拉对Roadsters系列仍无甚把握,也无从得知其纯电动汽车动力系统能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马斯克雷厉风行的个性是无法忍受无谓等待的,他早已计划好让Model S系列在2009年年底到2010年年初开始发货,这样的生产日程要求初来乍到的设计师菲斯克马上投入高效工作。设计师菲斯克在业内颇负盛名,对这样高难度的挑战也并不陌生。菲斯克擅长富有戏剧性的外观设计,在过去的10年里让人惊艳的作品层出不穷,不单是阿斯顿·马丁汽车集团的宠儿,也曾被宝马和奔驰青睐,为其从事特殊限量版汽车的设计。
菲斯克在加州橘子郡有一个设计工作室,马斯克和其他特斯拉集团的高层常前往讨论Model S的设计方案。他们不断更改设计方案,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差。
菲斯克交出的设计方案实在平庸臃肿,令人大跌眼镜,这一点让特斯拉员工大惑不解。特斯拉“白星”项目副总裁罗恩·洛伊德(Ron Lloyd)回忆道,“一些早期的设计图看上去简直像个硕大的鸡蛋,糟糕透了。”马斯克将设计方案推翻,而菲斯克则把原因归结于Model S本身的结构,抱怨诸多结构限制导致他无法实现轻盈美观的设计。洛伊德说,“他说是特斯拉存心不让他设计出一款别致迷人的汽车。”菲斯克继而改变了几种不同的设计方式,交出一系列塑料模型让马斯克和他的团队研究解构,但一切努力皆无补于事。洛伊德说,“我们一再告诉他,这些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大师如此有失水准的发挥一直让人费解,直到后来大家才惊觉,菲斯克可能在为自己谋后路,把一些最好的设计留给了自己。而事实证实了这样的猜测,菲斯克随即创立了菲斯克汽车集团,并在2008年推出了Fisker Karma混合动力汽车。这款奢华轿车看起来派头十足,假如蝙蝠侠要周末自驾出行,他想必也会选择这款座驾代步。菲斯克Karma系列的外观设计颇有独创之处,从舒展的线条到分明的棱角,每一处细节都吸引眼球。洛伊德说,“很快一切便昭然若揭,他在暗中和我们较劲。”马斯克对此事进行了深入调查,发现菲斯克早已秘密地全力推进其创业大计,到处游说硅谷投资者为菲斯克汽车筹集资金。菲斯克有可能因为分身乏术而怠慢了特斯拉的工作进度,或者他是在故意拖延特斯拉的发展,以便成就自己的创业野心。硅谷叱咤风云的风险投资大户凯鹏华盈(KPCB)本来有意向投资特斯拉,后来却转而倾心菲斯克汽车。 [4]
马斯克终于忍无可忍,于2008年对菲斯克提出法律诉讼,控告后者偷窃特斯拉的创意,并指责其把特斯拉支付的87.5万美元用于竞争对手公司的前期开发。(菲斯克最终赢得了这场官司,法官认为特斯拉的指控毫无依据,判令特斯拉向菲斯克赔付诉讼费。)
特斯拉曾经考虑过像菲斯克一样制造混合型动力汽车,当电池电量耗尽时,汽车将发动汽油引擎为电池充电。此类混合型动力汽车充满电可行驶50~80英里,无处不在的加油站可以实现即时电池供电,从而消除了人们对电动汽车行驶距离方面的顾虑。经过建模、成本核算和性能指标分析,特斯拉的工程师们发现建造混合型动力车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这样一来,不但成本很高,而且性能远不及纯电动汽车,”J·B·斯特劳贝尔说,“我们还需要为此专门组建一支团队,去和全世界所有的汽车公司比拼传统机械工艺,这与我们一直坚持的电动力理念和电池优化之路背道而驰。我们决定义无反顾地全身心投入到我们所认定的最终愿景上。”J·B·斯特劳贝尔和特斯拉内部成员达成这样的共识之后,对菲斯克的怒火也减轻了不少,因为他们相信菲斯克这样投机取巧的做法难成大器,并将自食其果。
一个大型汽车企业投入常常动辄投入10亿美元,动用上千人手来开发和销售新车型,而特斯拉在创造Model S的时候却没有这样丰厚的资源。洛伊德表示,特斯拉初期目标是每年生产1万辆Model S轿车,预算为1.3亿美元,其中包括工程开销和车身制造器械的购置。“埃隆强调每个人都应尽可能地在内部解决生产设计问题。”
特斯拉通过招聘绝顶聪明的员工来弥补研发资金上的短板,与绝大多数汽车公司依赖的第三方服务商相比,这些员工无论在敬业程度或聪明才智上都更胜一筹洛伊德说:“我们相信,在工程师里面,一个佼佼者远胜于三个平庸之辈。”
几个特斯拉工程师组成小分队开始探索和构思Model S内部机械结构,他们探索之旅的第一站便是当地的奔驰代理商。他们当场试驾了CLS系列4门跑车和E级轿车,这些车的共同点是使用相同的底盘。工程师们对每辆座驾的每一部分都进行了仔细测量和记录,并分析利弊,最后总结出CLS系列略胜一筹,并以此作为设计Model S的基准点。
于是,工程师队伍购入了一辆奔驰CLS跑车,并把它完全拆解了。工程小组把Roadster原来四四方方的电池块改成了扁平状,切开CLS跑车的底盘,放入新版的电池块,接着他们把连接整个系统的电子线路放进车尾箱,然后将车的内部结构恢复原样,最终完工。三个月的辛勤劳动后,特斯拉有了第一辆勉强能称得上纯电动的汽车,可姑且称之为特斯拉版的电动奔驰CLS。特斯拉带着这辆车去笼络投资人和未来的合作伙伴,包括戴姆勒汽车制造商,谁也没料到此后不久,戴姆勒将会反过来向特斯拉购买电动动力系统。时至今日,特斯拉的员工仍常常把这辆改装电动车开到公路上试驾。尽管该车比Roadster重,但无损于速度与车程,每次充满电可行使120英里之远。为了在试驾兜风时掩人耳目,工程师们把排气管焊回了原位,让它看起来与一般的奔驰CLS无异。
2008年夏天,一位有艺术品位的汽车爱好者弗朗茨·冯·霍兹豪森加盟特斯拉。他当时承担着艰巨的任务,不但要处理菲斯克留下的烂摊子,还得尽可能地把Model S打造成一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标志性产品。 [5]
冯·霍兹豪森在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镇长大,父亲从事消费品设计和市场推广工作。冯·霍兹豪森从小就把装满马克笔、纸张和各式材料的地下室当作创作乐园。年纪稍长的冯·霍兹豪森开始情迷汽车,笔记本留白处和寝室墙上均布满了汽车的草图和图片。一年冬天,他和一个朋友拆解并重装了一辆沙漠越野车的引擎。
申请大学的时候,冯·霍兹豪森决定追随父亲的脚步,申请了雪城大学工业设计系。在实习期间,冯·霍兹豪森偶然从同事口中得知洛杉矶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有个不错的汽车设计项目。“这家伙不厌其烦地教我关于汽车设计的知识,并不断提到这所在洛杉矶的学校,我的兴趣马上就被激发了,”冯·霍兹豪森说,“我在雪城大学待了两年便决定转学到加州。”
从雪城搬到洛杉矶,标示着一段漫长曲折的设计师生涯的开端。冯·霍兹豪森先在密歇根州的福特汽车集团实习,之后又到欧洲的大众汽车公司工作,并学会了将各种设计理念融会贯通。1992年,他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参与了大众汽车最激动人心的顶级机密项目,负责设计最新款的甲壳虫轿车。冯·霍兹豪森说,“这实在是段神奇的经历,全球只有50个人知道我们在做这个项目。”他当时参与汽车的外观和内部设计,包括那个标志性的仪表盘外嵌花瓶装置。1997年,大众汽车的新甲壳虫系列上市,冯·霍兹豪森见证了一辆汽车的外观的重要性,目睹了新甲壳虫系列如何牢牢吸引群众目光并帮助大众汽车扭转品牌形象(而此前不久,大众汽车在美国市场遇冷,销售情况堪忧)。冯·霍兹豪森说:“这次成功意味着设计美学回归主导地位,也堪称大众汽车品牌的一次涅槃重生。”
冯·霍兹豪森在大众汽车工作了8年之久,在设计之路上平步青云,并逐渐爱上了南加州浓厚的汽车文化。洛杉矶一直有汽车情结,而且宜人的气候让各式各样的车都可以派上用场,从敞篷跑车到顶置冲浪板的面包车,因此几乎所有大型汽车厂商都会在洛杉矶开设计工作室。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设计工作室,冯·霍兹豪森才能随心所欲地为不同的汽车品牌工作,在大众汽车公司、通用汽车公司和马自达汽车公司都曾担任设计总监。
在通用汽车公司的工作经历让冯·霍兹豪森切身体会到大公司的繁文缛节,以及诸多的官僚制度弊端,当时没有一款将出炉的产品能提起他的兴趣,而且凭借他个人的力量也不太可能改变根深蒂固的企业文化。在通用汽车公司,他只是1 000名员工里面的普通一员,公司分配任务时也根本无暇顾及个人的偏好和特长,他只能被任意分配到某个车型团队。“我的灵感被这样的企业抽干了,我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浪费生命了。”与此同时,马自达汽车公司却正求贤若渴,让冯·霍兹豪森和他的洛杉矶团队有机会大展身手,不但让他有机会亲自打造每一款北美汽车市场上的汽车,还为马自达生产了一些列先锋概念车,重新定义了马自达的设计理念。按照冯·霍兹豪森本人的说法是,他们把“代表马自达的品牌精髓重新熔铸到产品的外观和质感中”。
冯·霍兹豪森还率先开展了马自达环保汽车项目,通过调整座椅材料和燃油类型来达到环保减排目标,2008年年初他便研制出一款乙醇燃料概念车。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从朋友那里听说特斯拉正在物色首席设计师。冯·霍兹豪森常常打电话到马斯克办公室应征,与马斯克的私人助理玛丽·贝思·布朗通过电话来回过招儿了一个月后,冯·霍兹豪森如愿以偿被邀请到SpaceX总部去接受马斯克面试。
马斯克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悠然自若的应试者不但思维活跃且富有创造力,随即认定冯·霍兹豪森是自己需要的互补性人才。爱才心切的马斯克马上开始极尽所能地游说后者加入特斯拉。他们还参观了SpaceX的霍桑工厂和特斯拉的硅谷总部,而当时两个地方都还处在初期阶段,略显简陋,于是马斯克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冯·霍兹豪森规划远大前程的图景:“在这里你有机会一手开创汽车行业的未来,与其待在舒适安逸的大汽车公司里平庸度日,不如抓住这个一生难得的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埃隆和我试驾Roadster的时候,所有人都驻足围观,”冯·霍兹豪森回忆道,“我面前摆着两个选择,一是留在马自达,再工作10年然后过上安逸的生活;二是加入特斯拉,放手一搏。特斯拉没有历史包袱,有的却是‘制造一款改变世界的产品’的野心,这样的工作谁听了会不心动呢?”
尽管冯·霍兹豪森对创业公司的不稳定性有一定心理准备,但他2008年8月真正加入特斯拉时才惊觉,公司当时离破产倒闭竟只有一步之遥。当时的特斯拉与其说是一家汽车公司,还不如说是一群年轻人在捣鼓一场大型实验。冯·霍兹豪森说:“这太激动人心了,简直像当下流行的车库实验室一样,让设计汽车重新成为年轻酷炫的行当。”这里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老气横秋、双手麻木的技工,取而代之的是精力充沛、乐观积极的科技狂人,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目标远大得近乎不可能,这样高涨的士气和马斯克本人的现场支持分不开,马斯克让冯·霍兹豪森相信,特斯拉出其不意地战胜规模巨大的对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冯·霍兹豪森研究了菲斯克留下来的Model S草图和泥塑模型,并不以为然。冯·霍兹豪森说:“这简直乱成一团,思路不清,很明显做出这个模型的人没有什么经验。”马斯克当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但苦于缺乏精准的专业词汇去表达他的想法,尽管如此,冯·霍兹豪森还是大致摸清了马斯克的设想构思,并且有把握可以交出符合其心意的答卷。“我告诉他,我们重头开始并肩作战吧,争取把Model S做到极致。”
为了节省资金,特斯拉的设计中心就建在SpaceX工厂里面。按照马斯克的传统,员工一律自己负责搭建办公室。冯·霍兹豪森和部分队员在一个角落支起了帐篷作为临时办公区,增加了视觉隔离和私密性,然后在宜家家私搬回来几张桌椅,在艺术用品商店买点纸和笔,简易办公室总算落成。
工程师和设计师们分工合作,Model S项目开始投入高速运作,进展迅速。当冯·霍兹豪森开始绘制Model S外形草图时,其他工程师同时开展另一个纯电动CLS项目。工程师团队这次把CLS拆剩一个内核,拆除所有车身结构,按照早期Model S的技术参数把轮距拓宽了4英寸。冯·霍兹豪森仅仅用3个月时间便设计出了95%的Model S外观,与今日市面销售的已然非常接近。与此同时,工程师们已经开始在原型骨架上搭建外壳。
在整个开发过程中,冯·霍兹豪森与马斯克每天都要紧密沟通,他们的办公桌相隔不远,二人之间在工作中有种天成的默契。马斯克希望视觉上能借鉴阿斯顿·马丁和保时捷的风格,并对一些功能有特殊的要求。比如,他坚持这辆车必须能容纳7人。“我当时觉得,天呐,太不可思议了,一辆小轿车怎么可以坐7个人!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也就不难明白了,他(马斯克)有5个孩子,自然会考虑家庭出行的便捷,他知道其他很多家庭选车时也有相同的考虑。”
马斯克构想的另一个创举是在车内嵌入一个宽大的触摸屏,那时大型触屏技术还未兴起,iPad也是几年以后才面市的,而当时人们在机场和商店常见的触摸屏大多都粗制滥造。但马斯克通过iPhone看到了这类触屏操作系统的大好前景。
他要用一个巨型iPhone来控制汽车的绝大多数功能。为了找到合适大小的屏幕,马斯克和冯·霍兹豪森坐进只有外壳的样板车里,拿着不同型号的电脑屏幕横竖比对,最终选择了17英寸的竖式屏幕,几乎所有的驾驶操作都可以通过控制触摸屏完成,只有个别功能,例如储物箱和应急灯的开关装置,因为法律规定而保留了实体开关。
马斯克、设计师和工程师们意识到,为了保持车身的整体轻盈,电池设备本身的重量必须通过其他途径来平衡抵消。比如,他们从车身的材质入手,以铝合金代替钢来减轻车身重量。马斯克说,“我们意识到,除了电池块,其他结构一定要轻便,而用铝制车身是个显而易见的方法,可能也是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
注意马斯克此处的用词,“显而易见”一词很好地反映了马斯克特立独行、不拘泥条框的思维习惯。诚然,车身需要轻便,而且从技术层面来说,铝合金的确是不二之选,可是当时的现实情况是整个北美地区范围内,能生产铝合金车身板材的汽车制造商屈指可数。铝材在巨大的压力机下容易拉伸变形,从而形成像妊娠纹一样凹凸不平的表面,导致上色不均。马斯克说:“在欧洲,有几款捷豹轿车和一款奥迪采用了铝制车身,但那仅占整个汽车市场的5%,在北美地区则连一辆铝制车都没有,堪称史无前例。直到最近福特汽车才推出一款接近全铝的福特F–150,但也是后话了,我们是当时唯一一家制造铝制汽车的公司。”
特斯拉团队多次试图说服马斯克放弃铝制车身这个想法,但是马斯克坚持这是唯一的合理选择,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至于如何执行则是特斯拉团队内部应该解决的事情。马斯克说:“我知道我们肯定能做到,只是花多少精力和时间的问题。”
Model S的设计过程充满了类似的艰难抉择。马斯克说:“我们最初提出触屏操作系统的想法时,这些家伙回应说,‘汽车产业链里面根本没有现成的产品。’我告诉团队成员,‘这我当然知道,当时压根儿就没有人想到要把屏幕放进到车里。’”马斯克相信,对于经验丰富的计算机制造商们来说,打造出特斯拉适用的17英寸屏幕计算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马斯克说,“这些操作电脑必须耐用,即使从高处摔落或经过暴晒也必须能正常工作。”
特斯加团队初步接触了几家平板电脑厂家,得到的结论是这些电脑的耐热性和耐震度均达不到行车标准。特斯拉的亚洲供应商也纷纷把这项任务推给他们的汽车部门,而不是计算机部门。马斯克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些电脑仅仅因为没有专人进行汽车测评便被断定不适合更恶劣的汽车内部环境,这样的定论没有实验依据。特斯拉团队的实验结果证明,这些电子产品安装到车上后,不但性能稳定,还经得起大幅度的温度变化。
与此同时,特斯拉开始和亚洲制造厂紧密合作,一方面努力完善他们当时尚未成熟的电容式触摸技术,另一方面寻找把线路隐藏在屏幕背后的最佳方案,从而实现灵敏触屏。“我确信我们做出了世界上第一款17英寸触屏系统,当时没有一款电脑,包括苹果产品在内,可以实现这种规格的大屏幕触屏操作。”
尽管特斯拉的工程师已经算是汽车行业里的激进派,但他们面对马斯克的奇思妙想有时也难免觉得无所适从。这样的意见分歧贯穿了整个设计流程,比如谈及车灯的控制时,马斯克曾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竟然想弄个该死的车灯开关,真是多此一举。天黑时车灯会自动打开,就这么简单。”
工程师们遇到的下一个难题是门把手的设计。最初的设计图纸是没有画车门把手的,而马斯克和冯·霍兹豪森渐渐喜欢上这样的极简设计,并一致认为车门把手应该在有需要的时候才自动出现。工程师们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技术难题,因此在制造其中一辆原型车的时候完全无视了这个疯狂的要求。这当然引起了马斯克和冯·霍兹豪森的不满。冯·霍兹豪森抗议道:“这辆原型车把弹出式的把手做成了旋转式,我对这样的投机取巧感到很失望。”而马斯克则直截了当地说:“这为什么和我们的设计不一样?我们绝对不会采纳这个设计。”
为了赶Model S的设计进度,工程师们夜以继日,轮班工作(晚班从21点开始直到天亮)。两组工作人员的工作区域便是SpaceX工厂首层那个3 000平方英尺的帐篷,活像室外婚礼的签到处。主要工程师之一阿里·贾维丹(Ali Javidan)说:“令我们惊喜的是,SpaceX的员工非常尊重我们,安分守己,完全没有过问或打扰我们。”工程师们按照冯·霍兹豪森给出的性能参数很快便造出了原型车。
每周五下午,马斯克都会来到工厂后面的院子检验成果并提出意见。原型车里会放置相当于5人重量的重物,然后围绕着工厂行驶,直到发动机过热或汽车抛锚为止。
冯·霍兹豪森越了解特斯拉的财务困境,越急切地期盼Model S的上市,他说:“情况十万火急,我很担心会错失良机,无法把产品展现给世人。”2009年3月,即冯·霍兹豪森加入特斯拉6个月后,特斯拉在SpaceX举行了媒体发布会,正式宣告Model S的诞生。
一辆灰色Model S轿车在一堆火箭引擎和铝材之间停放着,从远处看,样品车显得既奢华又精致。当日到场的媒体喻之为阿斯顿·马丁和玛莎拉蒂的完美结合。但实际上,这辆轿车根本没有组装完成,只是勉强地黏合在一起,底盘仍然是奔驰CLS的底盘,车身板材和引擎盖均由磁铁临时吸附在钢铁车架上,幸而这些内幕并不为人所知。受邀来到现场的车主布鲁斯·里克说:“引擎盖并没有真的安装上去,工程师把它放回去,并重新调整好位置,使其看上去天衣无缝,但只要有人推一下,它便会再次移动,这背后的原理就像《绿野仙踪》里有人在幕后操纵一样。”在发布会准备阶段,一些工程师专门负责试驾和熟悉汽车性能,掌握展示驾车的黄金时间,以免在现场出现引擎过热的情况。诚然这次发布会有美中不足,但马斯克要让世界对特斯拉刮目相看的首要目标达成了。这次发布会向大众证明了特斯拉有足够的潜力把电动汽车推向主流市场,并且特斯拉对设计和性能极致的追求,已经远远超过通用汽车和日产汽车这样的传统行业巨头。
虽然团队竭尽所能地完成了发布会,但Model S从模型发展到销售成品还需要经历漫长艰辛的历程,项目存活的概率仍然微乎其微。特斯拉有了核心技术和雄心壮志,但缺乏雄厚资金的支持便无法进行批量生产。生产一辆车要经过很多烦琐工序:首先要有冲切机把铝片切割成车门、引擎盖和车身,需要冲压机和金属模具把铝材铸造成特殊形状,然后需要十几个机器人组装部件,还需要电脑程序控制的铣床进行精细金属加工,以及喷漆上色仪器和一系列安全测试仪器。此外,工厂还需要额外雇用几千名人工人,前期的开支动辄上亿美元。
马斯克希望特斯拉像SpaceX一样搭建内部生产线,尽可能自主完成生产,但高昂的成本令特斯拉难以承受。特斯拉商务副总裁迪尔米德·奥康奈尔说道,“最初的打算是找厂家代加工车身部件,完成焊接和喷漆再运送过来,特斯拉只负责进行最后组装。”特斯拉一开始提出在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市和加州的圣何塞市建立工厂,但是两个方案谈到最后时刻都不了了之,令当地政府大失所望。特斯拉在工厂选址上的举棋不定代价高昂,对内伤士气,对外造成了负面的舆论影响,就像当年围绕Roadster延期发货事件的负面报道一样阴云不散。
奥康奈尔于2006年临危受命,负责解决特斯拉的工厂建造及财务问题。奥康奈尔出身于波士顿一个爱尔兰裔中产阶级家庭,在达特茅斯学院取得了学士学位后,相继在弗吉尼亚大学与西北大学凯洛格商学院进修,分别取得外交政策硕士学位与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他曾自诩为苏联专家,并在弗吉尼亚大学时期深入研究苏联的外交和经济政策。奥康奈尔说,“但1988~1989年,苏联开始瓦解,这对我个人的定位也造成了冲击,这样一来,我除了成为学者外别无选择。”奥康奈尔也由此决定转而从商,成为一名公司管理顾问,相继效力于麦肯世界集团(McCann Erickson Worldwide)、电扬广告公司(Young and Rubicam)和埃森哲(Accenture),为可口可乐和AT&T(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这些大客户提供管理咨询。
受到2001年世贸大厦恐怖袭击事件影响,奥康奈尔的事业观受到了冲击,和许多美国人一样,他决定在国家遭遇危机时尽己所能为自己的国家效力。当时奥康奈尔已年过三十,错过了参军的年纪,因此他想方设法试图寻找一份与国家安全相关的工作。他在首府华盛顿挨家挨户寻找就业机会却一直收效甚微,直至遇到他的伯乐,即当时美国主管政治和军事的助理国务卿林肯·布伦菲尔(Lincoln Bloomfield)。布伦菲尔当时需要有人帮忙梳理中东各大事项并管理人事,而奥康奈尔的管理咨询背景正好派上用场。奥康奈尔因此成为布伦菲尔的总参谋长,负责从贸易谈判到设立巴格达大使馆的大小事务,其间充满了挑战。
奥康奈尔不久便通过了安全调查,有权限查阅每天从伊拉克和巴格达前线传回的战报。“每天清晨六点,最先出现在我办公桌上的便是这份夜间公布的伤亡名单,上面记录着阵亡人员信息和死亡原因。我扪心自问,觉得这一切太不可理喻了,为什么我们会陷入如此境地?我的困惑不安不仅仅来自伊拉克战争,更来自于当时的中东局势,为什么我们每每为中东不惜代价地投入大量资源?”奥康奈尔最后得出这个毫无悬念的结论:石油。
奥康奈尔越是了解美国对石油输出国的依赖,他越感到失望和沮丧。奥康奈尔说:“我的客户基本上都是战斗指挥官——拉丁美洲和中央司令部负责人。我在跟他们沟通的过程中发现,即使在和平时期,我们在以石油为中心的经济路线上也投入了大量资源。”此时,奥康奈尔做出了理性的判断,他认为只有彻底地扭转这个格局才能保障国家和后代的利益。(此时他儿子刚出生不久。)奥康奈尔深入了解了风能和太行能行业,以及传统汽车行业,他不认为这些行业在短期内会有改变局面的能力。
有一天,奥康奈尔在读《商业周刊》的时候偶然读到了一篇关于特斯拉的文章,随后点击进入特斯拉官网,马上就被一句话吸引了:“在这里我们只干实事,不说空话。”奥康奈尔说:“我给他们写了封邮件,说明了自己从事国家安全工作的背景,提到我热衷寻求新途径,来改变国家过分依赖石油的现状。我当时心想这封邮件大概会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但在邮件发出的第二天,奥康奈尔便收到了回信。
马斯克随即聘请了奥康奈尔并马上派遣他到首都华盛顿,寻找所有对特斯拉有利的政府财政支持,尤其是申请针对电动汽车生产的税务优惠或减免。与此同时,奥康奈尔起草了一份能源部的财政拨款申请书 [6] 。奥康奈尔说:“我早就料到制造电动车是个烧钱的行当,我的对策是广泛撒网,不放过任何可能为己所用的资源。”当时特斯拉的筹款目标为1亿~2亿美元,严重低估了制造Model S所需的开支。“我们当初的预算太想当然了,而且还在一边吸取教训,一边自我调整。”
在2009年1月举行的底特律汽车展中,许多汽车公司都因为行业不景气而没有参展,特斯拉因此以低廉的价格得到了保时捷过往的展位。菲斯克的展台就搭建在通道对面,极尽奢华,不但装了木质地板,还请了一群金发碧眼的车模殷勤地衬托着座驾,相比之下,只展出了Roadster和纯电动动力系统的特斯拉显得朴素多了。
特斯拉团队在底特律展示的产品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并开始引起一些关键人物的重视。展会结束不久,戴姆勒汽车制造厂便联系特斯拉,表示有兴趣探讨制造纯电动奔驰A类汽车的可能性。戴姆勒汽车厂的高层表示将在一个月后到访特斯拉以便探讨合作事宜。特斯拉的工程师们决定在访客来访之前制作两款原型车,给访客一个惊喜。戴姆勒的高层领导看到特斯拉的模型后马上下了订单,购买4 000块电池组,打算带回德国总部对一系列汽车进行测试。尝到甜头的特斯拉以同样的方式拿下了丰田汽车公司的订单。
2009年5月,特斯拉开始高速发展起来。Model S发布不久后,戴姆勒汽车制造厂便以5 0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10%的特斯拉股份,并与特斯拉形成战略合作关系,指定特斯拉为1 000辆戴姆勒智能汽车的电池供应商。“这笔投资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而且影响深远。毕竟一个发明了内燃机的伟大公司投资了我们,这不但帮助我们渡过了财务难关,也是对特斯拉莫大的肯定。就连奔驰也青睐我们的产品,这证明了我们并不是孤芳自赏!我敢确保那些能源部的工作人员会因此对我们刮目相看。”
果然不出所料,2010年1月能源部便与特斯拉签下了4.65亿美元的贷款协议。 [7] 尽管这笔贷款的金额远远超过了特斯拉的期待值,但一般情况下要把一款新车推向市场起码需要10亿美元的资金,而这笔政府拨款不过占其中的零头。因此马斯克与奥康奈尔一边为这笔意外收获喜出望外,一边为特斯拉能否兑现承诺担忧。要解决燃眉之急,特斯拉需要另外一笔意外之财,或不劳而获去“偷”一个汽车工厂。事实上,2010年5月,特斯拉的确在某种意义上不劳而获,“偷”得了一个工厂。
通用汽车和丰田汽车在1984年合作建立了新联合汽车制造公司(New United Manufacturing Inc.,简称NUMMI),厂址设在加州硅谷外围的弗里蒙特市,前身是通用汽车的组装厂。这两家企业希望通过设施整合来结合美国和日本汽车技术的优势,从而生产出更物美价廉的汽车。这个工厂产出过数以百万计的雪佛兰和丰田花冠汽车,直到经济开始衰退,通用汽车陷入濒临破产的财政泥沼。出于企业利益考虑,通用汽车于2009年放弃了工厂,而丰田汽车不久后也宣布工厂结业,导致5 000员工失业。
就这样在命运的撮合下,特斯拉得以收购这块落在自家后院的面积为550万平方英尺的现成工厂。2010年4月,丰田花冠停产,仅一个月后特斯拉与丰田汽车便联合宣布了二者的合作关系与工厂所属权的转让。特斯拉以4 200万美元收购大部分的工厂(曾经市值为10亿美元),而丰田汽车以5 000万美元收购特斯拉2.5%的股份。如此一来,特斯拉基本上不费分毫便获得了工厂及其连带的巨型金属冲压机等设备。 [8]
洛伊德说:“如果没有美国能源部的贷款,没有NUMMI的工厂,特斯拉不可能如此快速地踏上正轨。”
特斯拉的接连好运让马斯克信心大增。2010年夏天,汽车厂交易完成后,马斯克开始准备申请首次公开募股,公司显然需要尽可能多的资本才能把Model S推向市场,并发展其他科技项目。特斯拉这次向着两亿美元的融资目标进发。
对于马斯克来说,公司上市更像是一次浮士德式的灵魂买卖,他其实并不愿意缠上随着上市而来的烦恼。尽管马斯克仍会是特斯拉最大股东,但上市后的公司必定会受风云变幻的公共市场左右。从马斯克在Zip2和PayPal的管理生涯可以看出,他是必须对自己的公司有绝对控制权的领导者,他的远见也必定会与投资者的急功近利背道而驰。另外,特斯拉还会因此被迫公开内部财政数据。
马斯克希望采用相对私密的运营模式来掩盖特斯拉深陷泥沼的财务状况,毕竟特斯拉不久前才渡过破产危机,目前只有Roadster一款产品,并即将投入高昂的成本开发新产品。知名汽车论坛加洛普尼克(Jalopnik)认为,特斯拉的上市是听天由命的无奈之选,而不是一个理智的、遵循市场规律的融资行为。有内幕消息称,特斯拉计划每年销售两万辆最高定价在5.8万美元的Model S汽车,加洛普尼克对此嗤之以鼻:“把话往狠一点儿说,特斯拉简直是一个烧钱黑洞,这家公司居然可以在收入1.476亿美元的同时亏损近2.9亿美元。即使Model S像传说中一样极具潜力,特斯拉这样的小公司在要这片受众群不广的奢华座驾疲软市场做出成绩实在野心高远,坦白说,我们对此并不乐观,因为我们亲眼见证过汽车市场的残酷竞争,其他汽车公司是绝对不会轻易把这片处女地拱手相让给特斯拉的。”其他业内评论人士也同意这样的观点。
尽管如此,特斯拉还是在2010年6月29日上市了,股价于当天上升41个百分点,为特斯拉筹得2.26亿美元,是继1956年福特汽车上市以来首家上市的美国汽车企业。投资者们仿佛原谅了特斯拉不堪回首的财务状况,包括2009年高达5.57亿美元的亏损,以及7年间约3亿美元的开销。日产汽车的首席执行官卡洛斯·高森(Carlos Ghosn)安然自若地告知大众,相比2012年年末前出售50万辆汽车的日产企业,特斯拉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马斯克用新筹集的资金扩张工程师队伍,使Model S的发展步入正轨,初具规模。特斯拉的主办公区从圣马提奥市迁移到帕洛阿尔托,洛杉矶的设计团队在冯·霍兹豪森的带领下也逐步扩张。首席工程师阿里·贾维丹在项目之间奔波,同时进行的有奔驰电动车项目、丰田汽车Rav4项目以及ModelS原型车的搭建。特斯拉团队规模扩大到45人,在狭小的实验室里以平均每周两辆的生产效率出产共35辆Rav4测试车。与此同时,第一代Model S汽车在帕洛阿尔托总部地下室横空出世,这次Model S换上了弗里蒙特工厂新压印的车身、新改良的电池组和电源电路板。“我们于凌晨两点完成了第一辆原型车,当时大家都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试驾这辆还没有装挡风玻璃、内部装置和引擎盖的车。”
没过几天马斯克便亲自来验收产品,他独自把座驾从地下室的一头开到另一头,然后走下来绕车观察,工程师们迎上前来记录马斯克的意见。这样的审核流程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重复着。贾维丹说:“马斯克有时会提出诸如拧紧方向盘一类的调整要求,提的意见大多都积极而有建设性。我们一有机会便会请他来试车,尽可能让他多接触产品,不过他常常要赶去参加其他会议。”
特斯拉一共产出了约12辆优品车,一部分被送到博世集团(Bosch)一类的供应商那里安装刹车系统,另一部分则被运到车间进行各种测试和微调。特斯拉的领导层确保整个加工流程紧凑高效,一辆优品汽车在经过两周的低温测试后,便马上会被送去做电机调试,不容许有停顿滞留。贾维丹说:“丰田和戴勒姆的负责人都被我们折服了。我们为他们提供了大约200辆优品车和几百,甚至上千辆良品车,其中有15辆完成了撞击测试和内部装修。如此高效率的作业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连特斯拉的SpaceX团队也得学习Model S的生产模式,以便达到马斯克的严格要求。精明的工程师们学会遇到问题的时候必定先竭尽所能找出可能的解决方案,否则不会冒失地向马斯克汇报坏消息。贾维丹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向埃隆申请额外的时间或者资金去建造另一款Model S。我们必须事先做好计划,提前告诉他所需时间和资金预算,说明如果要在30天内把车造好需要招聘更多人,并附上一叠事先筛选过的简历。万万不能一上来就告诉马斯克某件事情做不了,他会马上把所有人轰出办公室。我们必须把利害关系一一列出并提供完整的解决方案。当我们把计划阐述完毕后,马斯克说了声‘好的,谢谢’的时候,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并暗自庆幸没有被解雇。”
工程师们偶尔会收到马斯克汹涌而至的新点子并为此措手不及。马斯克曾经在周末把Model S原型车开回家,结果周一便提出了80个改动之处。马斯克没有写字记录的习惯,所有的改动方案都诞生并储存在大脑里,每周仅凭脑海里的清单有条不紊地与工程师们核对执行进度。他一直严格要求工程师的执行力,杜绝借口,对SpaceX与特斯拉团队一视同仁。如果你打算告诉马斯克某件事情没有办法做到,那你最好已经做足了功课并做好心理准备深入每一个技术环节,从最根本的原理出发逐步解释为什么行不通。首席工程师贾维丹说,“他(马斯克)总是说,让最基本的物理原理说话。”
直到2012年Model S的研发接近尾声的时候,马斯克才逐渐改良了他分析问题和提出建议的方式。马斯克与冯·霍兹豪森每周五在洛杉矶的设计工作室举行例会,此时冯·霍兹豪森的队伍已经从SpaceX工厂的小角落搬到工厂后方的特制机舱形办公楼。 [9] 该建筑有数间办公室和一个巨大宽敞的区域专门放置待测的汽车实体模型和部件。我于2012年前往参观时,工作室里放着一辆完整版Model S和一辆框架版Model X(一辆尚未发布的SUV),各种轮胎和轮毂在墙边一字排开。马斯克通常负责开车,冯·霍兹豪森在副驾座陪同。
马斯克四处审视了一番后将目光落在了米白色的遮阳板上,上面一条可见的接缝使布料微微外拱,马斯克评价道“长得像鱼唇似的”;同时,遮阳板固定在车上可见的螺丝也被他视为眼中钉,非消灭干净不可;总之,一切都不尽如人意。“我们首先要决定世界上最好的遮阳板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做得比那更好。”马斯克一边说,几个助手一边在车外记录着。
另外一条产品线Model X被特斯拉定义为越野车和厢型车的结合版,在研发阶段也沿袭了上述审核流程。冯·霍兹豪森事先准好四种不同的汽车中央控制台,在地面一字排开,依次装上以便马斯克逐一试验。但让二人组最伤脑筋的不是其他部件,而是中间一排座位的设计,马斯克希望每个座位各有独立底座可自由调节,以此取代每次只能调整一排座椅的传统做法。但看到三个座位各自处在不同位置之后,马斯克开始担心这样的做法会影响整体感。“这样一来,这三个位置很难再对齐,看上去一团糟。我们必须确保看上去不会杂乱无章。”
至于马斯克是怎么成为设计专家的这件事让我一直迷惑不解,因为他由内而外都散发着物理学家和工程师的严谨气质,根据硅谷典型的刻板书呆子形象推断的话,他对好设计的认知一五一十均出自教科书。而事实上,马斯克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也利用了他刻苦勤学的特点帮助他入门设计学。他有很强的视觉感,脑海里保存了大量大家公认的好设计,并能信手拈来为己所用,视觉积累加上原有的理性判断使其整体鉴赏能力迅速提升,与此同时,他也在不断锻炼把抽象视觉具化为语言的能力。
马斯克这样的训练效果显著,不但让他更了解消费者的心理,而且让他表达起来更加顺畅自如,具有说服力。像乔布斯一样,马斯克能够精准地把握消费者心理,甚至比消费者更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比如说自动感应的车门把手与触屏操控系统。这样的前瞻性在特斯拉所有的产品和服务中均有淋漓尽致的体现,使特斯拉出品有了统一性。冯·霍兹豪森说,“埃隆把特斯拉定义成一个以产品为先的公司。我必须把他的设想落到实处,把产品做得天衣无缝,尽善尽美。”
马斯克再次从父亲这一角色中找到灵感,塑造了Model X最耀眼的设计性突破。他和冯·霍兹豪森在洛杉矶车展中交谈时发现,他们都很不满意现成的SUV中后部车门开关设计。父母在把儿童安置在后座上时常常要大幅度侧头扭腰,并且任何一个标准体型的成年人要挤进最后一排都难免会有压迫感。“厢型车看上去宽敞一些,但实际上1/3的入车空间都被推拉门挡住了。只要我们能找到别出心裁的开门方法就能出奇制胜,”冯·霍兹豪森说,“我们当天回去就以此作为突破点开始着手设计解决方案,在40~50套方案里面,我们选择了其中最具颠覆性的一个。”
Model X的车门设计采用了马斯克所谓的“鹰翼门”,相当于在德罗宁等高档汽车的“鸥翼门”基础上加多了一套铰链,使得车门在上升的过程中同时把翼宽收窄至特定角度,从而避免与并排停放的车辆或者车库顶部发生碰撞。最终的目的是让大人们可以轻松自如地把孩子安置到后座上。
特斯拉工程师第一次听说“鹰翼门”的时候都一筹莫展。“每个人都试图找借口逃避问题,比如放不进车库、放不下滑雪橇等。于是埃隆把大家带到他家并展示车门如何在车库里打开。大家小声嘀咕着,‘在价值1 500万美元的房子里什么样的车门都打得开吧。’”结果Model X的“鹰翼门”像Model S智能门把手一样吸引大众眼球,成为舆论焦点。贾维丹说,“作为最初几个尝试安装婴儿座位的测试者,我亲身感受到车门设计改良带来的便利,相比之下,我们家的厢型车也许只有会伸缩术的瑜伽大师才能在后座安置婴儿座位。即使硬要说这是个噱头,也得承认是个实用的噱头。”
我于2012年去参观设计工作室时,附近的停车场里面停放着几辆竞品,马斯克每次经过都必然会做出对比,指出竞品的不足与Model X的优越性。马斯克亲自挤进一辆7座讴歌SUV(Acura Suv)的最后一排,他得抱膝且弯腰才勉强挤得下,膝盖甚至碰到了下巴。马斯克依次向我和冯·霍兹豪森指出这些传统车辆的不足之处。“这简直像个小矮人的洞穴一样。让车的外观看起来宽大容易,但要做到内部空间同样宽敞实用才是真本事,”马斯克说,“我们非常有必要摸清楚竞品的劣势在哪里。”
第一次听见马斯克对其他汽车的负面评价时我感到很惊讶:这个用了9年时间才制造3 000辆车的年轻人居然在调侃每年产量上亿的汽车公司,怎么说都有点荒唐。但马斯克对汽车制造的理解是建立在柏拉图式的精神层面上的,从他的角度来看,汽车制造只有达到设计和科技的完美结合才称得上有意义。他黑白分明的衡量成败的标准与竞争对手们的截然不同,导致得出的结论也大相径庭。这样的态度在局外人看来也许不可理喻,但正是这种极端的哲学鞭策着马斯克和他的团队不断突破世俗的条框,追求心中的极致。
2012年6月22日,特斯拉邀请全体员工、部分顾客和媒体成员来到弗里蒙特的工厂观看第一辆Model S的交货仪式。特斯拉的交货日期有18个月到两年不等的延期,等待长短因顾客具体需求而异。推迟交货有主观与客观原因:一是马斯克对车辆本身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需要时间落实;二是这支初出茅庐的特斯拉工程师队伍还没有足够的经验驾驭奢华座驾的生产,需要经过长时间不断历练试错才能与大公司的批量生产规模匹敌。
第一次造访斯拉工厂的客人瞬间被这个地方的魅力震慑住了。马斯克在工厂外墙上喷上巨大的“特斯拉”字母,让驾驶路过(甚至上空飞过)的过客都能感受到特斯拉的存在。
工厂里面也把通用汽车与本田汽车原来沉闷单调的黑色主题改成了马斯克标志性的白色,使工厂充满个人特色和设计感:地面铺上洁白的树脂地板,墙壁梁柱均刷成白色,30英尺高的冲压机也是白色的,而机器人队列和其他工具则被喷成红色。红白颜色的搭配让厂房看起来像是圣诞老人的大型车间。马斯克沿用了SpaceX的格局,把工程师集中在首层,在带隔板的办公桌围起来的区域里办公,当中包括了马斯克本人的办公桌。 [10]
Model S的发布会就在工厂完成产品最后一道工序的地方举行,特斯拉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完成车子的检测工作。一部分区域的地板布满凹槽和凸带,是技工用听觉检查经过车辆有无松动零件的地方,另一部分区域是高压水测区,用来测试车辆防水性。最后一个步骤是曝光检测,需要在竹子铺成的平台上进行,工作人员在强烈的发光二极管的照射下检查车辆喷漆是否光洁无瑕。Model S出产的前几个月里,马斯克在这个竹台上亲自检验了每一辆成品。投资人兼董事会成员史蒂芬·左维森说:“有时他(马斯克)会趴在地上,从轮轴向上仔细检查。”
当天有几千人聚集在这里观看前十几位特斯拉顾客的签收仪式,当中有不少工作人员是昔日新联合汽车制造公司倒闭时失业的员工,现在在特斯拉参与制造属于未来的汽车,他们戴着红白蓝国旗色的鸭舌帽,纷纷晃动着国旗。当看到Model S一字排开亮相的时候,不少人还因心情激动而落泪。马斯克在机器高速运转的背景音中做了言简意赅的致辞,并把钥匙交付到顾客手中。特斯拉的新主人们逐个把车开过竹台,最终驶离工厂大门,特斯拉团队随即站起身欢呼鼓掌。即使是和马斯克有过节的批评家都会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软下心来。不管特斯拉拿了政府多少钱,又把电动车这一噱头炒作得多么炙手可热,这个公司和团队的的确确在为开辟电动汽车前景的远大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付出努力,并且在此过程中为成千上万的人创造了就业机会。
仅仅4周前,SpaceX成功往国际空间站运送补给并使太空船安全返回地球,成为首家完成此壮举的私有企业。SpaceX的成功加上今天的Model S发布使硅谷以外的世界对马斯克这个一直勇于大胆承诺的年轻人有了全新的认识。马斯克在Model S发布会结束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我也许低估了完成某些任务所需要的时间,但是最终结果一定令人满意。事实证明,我做到了我承诺的所有事情。”
但莱莉无缘与马斯克分享这次成功的喜悦,因为两人在此前已经离婚,而马斯克也在极短的闲暇时间里开始试着和别人约会。即便感情生活一波三折,马斯克的内心世界却是久违的平静,他说:“终于感觉到肩上的担子稍微减轻了一些。”马斯克带着儿子们一起到夏威夷的毛伊岛度假,探望了金巴尔和其他亲戚,这是他若干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假期。
正是在这次假期之后,马斯克开始渐渐放下防备,对我敞开心扉。马斯克刚度假回来,晒伤的皮肤还在脱皮,但已经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当时马斯克参与投资的纪录片《霍乱时期的棒球》(Baseball in the Time of Cholera )分别在特斯拉与SpaceX总部、特斯拉设计工作室以及贝弗利山庄上映,我们在这些场合都有面对面的交流。《霍乱时期的棒球》是一部关于海地霍乱爆发的纪录片,题材沉重但制作精良。马斯克对海地的关注由来已久,一年前的圣诞节,他便把礼物和苹果电脑MacBook Air塞满他的私人喷气式飞机运至海地当地的孤儿院。纪录片的副导演布林·穆瑟(Bryn Mooser)告诉我,马斯克在拍摄过程中趁着烧烤的时间教会孩子们怎么发射模型火箭,随后便坐着独木舟深入丛林探访更偏远的村落。
放映会结束以后,马斯克和我到街上散步暂时躲开人群。我开玩笑道:“人们都乐意把你看成钢铁侠一样的角色,但其实你并没有散发出那种‘一边喝着苏格兰威士忌,一边随着军车横扫阿富汗’的纨绔子弟气质。”他反驳说自己也有放纵不羁的时候,“我在海地乘独木舟的时候喝着当地称作‘僵尸’的鸡尾酒,结果烂醉如泥。”随后他笑着邀请我到马路对面名为“周先生”的酒馆继续饮酒交谈。可以看出来他的事业正如沐春风,而他此刻也在享受成功带来的喜悦。
但这样的轻松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特斯拉很快便再次陷入了事关生死存亡的搏斗中。在初始阶段,特斯拉每周的产能只有10辆小轿车,远远不足以应付数以万计的庞大订单。那些通过赌公司股价下跌从而赚取差价的卖空者开始对特斯拉发起猛攻,瞬间让特斯拉成为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排名前100家企业里被卖空最严重的一家。特斯拉认为,Model S的问题会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这样的负面言论对消费者的信心造成不小的打击,人们开始纷纷取消订单。
反对者们还质疑特斯拉能否大幅度提高产能并同时创造盈利。2012年10月,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在对阵巴拉克·奥巴马的辩论时,为了抨击政府大力扶持的新能源汽车行业,揶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商索林佐和菲斯克,还谑称特斯拉为“失败者”。 14
反对者们不惜重金为特斯拉的没落下注,马斯克也不甘示弱,气势汹汹地高调应战,并首次提出特斯拉的目标是成为比宝马更畅销、拥有更大盈利空间的汽车制造商。2012年9月,马斯克宣布的一则消息让反对者和支持们同样震惊:特斯拉秘密计划建造充电站网络,并已经开始初步施工。特斯拉披露了位于加州、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的6个充电站位置,并承诺建造上千个类似的站点。
特斯拉要在全球建造充电网络,好让Model S的用户们可以在长途驾驶过程中下了高速公路便能免费给座驾迅速充电。马斯克甚至坚决主张特斯拉要建造遍布全美的充电网,如此一来,用户们可以完成穿越全美的旅行而不花费一分油费。Model S的司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些充电站,因为车内配置的电脑会自动导航到最近的充电站位置,用户很容易就能看到马斯克和冯·霍兹豪森设计的巨型红白相间的充电站。
这些特斯拉超级充电站造价昂贵,对于这个深陷财务危机的企业来说可谓雪上加霜,在这个生死存亡的节点上考虑这样锦上添花的事情在旁人看来无疑是愚蠢,甚至荒谬的。即使是马斯克也没有胆量凭空捏造出一个能源网站计划,以颠覆传统的汽车制造产业,尤其是当他手上的预算还不足以支付福特汽车或者艾克森石油公司举办年度派对的费用时。事实上,这一切早在特斯拉野心勃勃的计划当中,特斯拉的核心成员,包括马斯克斯特劳贝尔在早期便决定要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建充电网的方向发展,特斯拉汽车的许多机械结构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设计的。 [11]
Model S的横空出世和打造充电网消息的发布让特斯拉一时占尽风头,但特斯拉的前景仍不明朗,因为特斯拉为了尽早推出Model S做了很多必要的妥协。诚然,Model S有众多别出心裁的新卖点,但实际上所有特斯拉内部员工都清楚,若与竞争对手宝马和奔驰的同类型座驾相提并论,Model S的各项性能在逐项对比中皆略逊一筹。比如第一批产出的Model S并没有自带的倒车感应系统和雷达自动巡航系统,而这些设备早已被同类高端汽车视为不可或缺的标准配置。“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马聘请50人的团队去实现这些功能,二是利用现有的团队以最高的效率出货。”
但事实证明,Model S的组装和做工也没有达到理想的水准。早期的用户也许可以忍受雨刷器出几天故障,但他们有理由相信座椅和遮阳板这样的重要部件会对得起特斯拉10万美元的标价。尽管特斯拉尽全力找到顶级的供应商,但后者不一定会认真对待特斯拉这样的小客户。 15 冯·霍兹豪森说,“大家都在质疑我们能否交付1 000辆Model S轿车,而令人沮丧的是,尽管我们自己有这样的魄力和信心,但我们很难调动起外包服务公司的积极性。就遮阳板来说,我们为了保证进度必须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三流厂商,产生的问题只能在发货后亡羊补牢。”实际上,此时公司内部正潜伏着巨大的危机,甚至差一点又把特斯拉推向破产的边缘,而外观上的不完美与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本书将首次奉上此次事件的详细报道。
马斯克聘请前苹果高管乔治·布兰肯希普(George Blankenship)来运营实体店和服务中心。乔治·布兰肯希普在苹果工作时的办公室距离史蒂夫·乔布斯的只有几步之遥,地位之高可想而知,他的战绩主要在于打造苹果实体店的运营战略。媒体和大众对乔治·布兰肯希普的加入都抱有很高的期望,认为他会大展拳脚为特斯拉打开销售新局面,有力地冲击传统汽车行业销售的思维定式。
而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发现,乔治·布兰肯希普的表现中规中矩,仅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职责。他的功劳在于增加了特斯拉门店数量,并且成功沿袭了苹果实体店简洁摩登的科技感。特斯拉门店里展示着Model S轿车的同时,还售卖卫衣、帽子等周边商品,最里面还设置了提供蜡笔和绘图本的儿童专区。
乔治·布兰肯希普带我参观了特斯拉位于桑塔纳街(圣何塞一条著名的高端商业街)的门店,并展现出如祖父般慈祥亲切的一面。他把这次任职特斯拉看成让自己在行业内名留青史的机会。“典型的汽车经销商会为了清理库存而希望你在现场就付钱买车,但特斯拉的销售理念不一样,我们希望和潜在客户建立关系,让他们更深入地了解电动汽车与特斯拉文化。”他说特斯拉的理念是把Model S打造成一个人们趋之若鹜的身份象征,就像iPod和iPhone一样,拥有一辆特斯拉的价值将远远高于拥有一辆座驾本身。布兰肯希普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在一家能改变世界的企业工作”,同时揶揄苹果电子产品太零碎且小家子气。布兰肯希普留意到在10 000多个预约前来看车的人当中只有极少数要求试车,早期的许多来访者是因为敬仰马斯克慕名前来。布兰肯希普认为,这样的个人崇拜跟当年乔布斯的现象很相似,只是马斯克的形象没有乔布斯那样极端偏执。
马斯克和布兰肯希普初期的合作无间没有持续多久,发展至2012年年末,两人的不和已经昭然若揭。特斯拉确实有大量潜在的卖家前来看车,他们甚至甘愿支付5 000美元高价获得排队购买权。尽管特斯拉表面上人气高涨,实际上转化率却极低,并且原因不明。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网络论坛针对车内设计瑕疵等初期问题的批评导致消费者信心不足,另一部分原因是特斯拉在Model S二手车市场不明朗的情况下,不提供分期付款的方式以缓解购置10万美元座驾带来的巨大经济压力。现阶段购买Model S的用户实在承担了不小的风险,他们有可能幸运地购置了来自未来的炫酷座驾,也有可能买了一块漏电的废铁,而且没有转让的可能。
早期的Model S轿车常常会因为发生故障而被成批地运往服务中心,但特斯拉当时的维修系统尚未完善,遇到如此高的返修率一时难以应对。因此许多潜在的客户持观望态度,希望等产品质量稳定了再做购买决定。正如马斯克所说:“我们当时的口碑糟糕透了。”
情况愈演愈烈,直到2013年2月中旬,特斯拉已经身临危机四伏之境。如果特斯拉无法改变现状,提高成交量,那么工厂将被迫停产,白白耗费巨额资金。一旦工厂生产进度放慢的消息流传出去,特斯拉的股价必定会大幅下滑,对消费者的信心造成重大的打击,卖空特斯拉的投资者将在特斯拉的没落中大赚一笔。马斯克此前对于停滞不前的销售状况一无所知,当听到此消息时马上采取了他惯有的破釜沉舟的态度,勒令所有员工,无论正在什么岗位从事什么职务,都必须拿起电话充当销售业务员的角色去推销产品。马斯克告诫员工道:“如果我们无法把这些车辆尽快销售出去,我们就彻底完蛋了。我不在乎你之前的职务是什么,现在你的新工作是销售汽车。”
与此同时,马斯克解雇了许多表现平平的高层领导,并提拔了许多业绩显著的新人。
他把戴姆勒前高管杰伦姆·桂伦(Jerome Guillen)任命为售后主管,专门解决目前服务业务的诸多问题。除了内部施压,马斯克对外也做出了强有力的舆论引导。他在一则声明里以个人名誉和亿万美元担保二手Model S的售价会与同类型的奢侈轿车旗鼓相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马斯克除了实施以上策略,还为特斯拉留了最后一个撒手锏。
4月的第一个星期,马斯克向好友拉里·佩奇(谷歌的创始人之一)求助。据知悉内情的人员透露,马斯克曾向佩奇坦言担忧特斯拉不能撑过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因为不但特斯拉的销量没有增加,连原来想买车的用户也因为得知将有新的功能和颜色推出而迟迟不下订单。事情演化到了特斯拉不得不关闭工厂的地步了。特斯拉给出的官方说法是工厂需要检修,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一定真实性,但假如销售额如期上涨,那么马斯克一定会坚持让工厂保持运作状态。马斯克向佩奇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私底下拟订了谷歌收购特斯拉的方案。
马斯克当然并不希望出售特斯拉,但是为了让公司继续生存下去,在当时看来似乎别无他法。马斯克最担心的是新东家不能完成他最初为特斯拉设置的高远目标——成为一家有能力大规模生产电动汽车的伟大公司。马斯克提出了几项条款来确保特斯拉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包括对特斯拉拥有至少8年的绝对控制权,或者直到特斯拉能自主量产畅销型电动汽车为止,并要求投入50亿美元资金用于扩张工厂。谷歌的律师们对这些条款不以为然,但佩奇和马斯克的谈判没有因此终止。根据当时特斯拉的估值,谷歌要收购特斯拉大约需要支付60亿美元。
正当马斯克与佩奇以及谷歌律师们为收购而周旋,一个奇迹降临改变了特斯拉的命运。被马斯克强行转变为销售人员的500名员工出其不意地超额完成了预计的成交量,仅仅14天前银行存款仅够存活不足一个月的特斯拉终于悬崖勒马,扭亏为盈。向公众交付的第一季度财报显示,这是一家呈爆炸型增长趋势的企业。2013年5月8日,特斯拉便公布了562亿美元的交易额和高达1 100万美元的盈利,这是特斯拉上市以来的首次盈利。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特斯拉的平均股价在两个月内从30美元飙升至130美元。
突如其来的现金流让特斯拉得以大展身手,在交付第一季度财报的几周后,特斯拉便连本带利地还清了4.65亿美元的政府贷款,其在证券市场上的稳健表现也让消费者信心大增,而不看好特斯拉、恶意卖空的投资者们则被迫接受巨额损失。特斯拉的销量随着估值蒸蒸日上,发展步入正轨,与谷歌关于收购的谈判也就此终止了,一来特斯拉不再迫切地需要资金注入,二来特斯拉的估值此时已经高于谷歌所能承受的价格范围。 [12]
随着销售奇迹出现,特斯拉迎来了“马斯克之夏”,整个夏天关于马斯克与特斯拉的消息传闻不绝于耳,这当然也是马斯克带领的团队通力合作的结果。这段时间公关团队精神高度紧绷,为了配合马斯克的要求一周发布一则特斯拉的消息,尽管让团队应接不暇,但发送消息的频率密集且从未间断。在其中一个公告里,马斯克指出充电站将通过太阳能发电,并且在充电站会有可充电的电池出售。马斯克笑着说道,“我常开玩笑说即使是僵尸来袭,末日降临,人们都可以凭借特斯拉的超级充电站穿越国境。”如此一来,特斯拉的存在提高了现有汽车行业的普遍标准。在这些频繁的更新迭代中,有一则消息最令人震惊,这个隐藏在Model S中的秘密武器终于在洛杉矶的一次发布会上公之于众。
2013年6月,特斯拉邀请了部分重要用户和媒体人前来洛杉矶的设计工作室参加一场奢华的晚宴,成百上千人驾驶他们昂贵的Model S轿车穿越脏乱的霍桑街头来到会场,设计工作室和SpaceX工厂之间的过道停满了特斯拉制造的汽车。此时设计室里的原型车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会所风格的装潢,灯光调暗,地板铺上高档草皮,将区域分出层次让客人可以轻松碰面交流或坐躺休息,统一穿着紧身小黑裙的女服务生端着酒盘穿梭在人群里,音响里传出蠢朋克(Daft Punk)乐队的著名歌曲《走运》。马斯克在登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之前一直在台下和大家交流互动,很明显,此刻的他已在特斯拉用户心目中拥有同摇滚明星一般的地位,不断被要求合照,受到正如当时苹果粉丝对乔布斯的拥戴。
而斯特劳贝尔则形单影只地站在一旁,与人群中饮酒畅谈的马斯克形成鲜明对比。几轮酒席过后,马斯克穿越人群走到台前,预先录制的宣传片放映着一家大小经过埃索和雪佛兰加油站的场景,孩子们正为见到埃索的老虎吉祥物兴高采烈。“说实话,人们对石油的喜爱实在难以理解。”马斯克话音刚落,一台Model S轿车从地下缓缓升上舞台。此时马斯克向大家公布了一则特斯拉一直保密的惊人消息:原来Model S车底的电池是可以拆卸替换的。特斯拉将在充电站销售充满电的电池,当用户把车停在指定位置,机器人会自动在90秒内完成旧电池拆卸和新电池安装。马斯克说,“当你需要为车充电时,你只需要在快速和免费之间做出选择。” [13]
但“马斯克之夏”并非毫无插曲,在接下来的那几个月里面发生的几件事情差一点让特斯拉的发展受阻,比如说《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针对汽车和充电站的负面评论,以及几起特斯拉汽车相撞起火事件的报道。马斯克的应对方式与传统危机公关的做法背道而驰,他亲自撰写论证严谨的文章反驳写负面评论的媒体人,运用大量真实的汽车数据来攻击对方缺少数据支撑的论点,而此时马斯克正在阿斯彭度假,同行的友人包括金巴尔和特斯拉董事会成员安东尼奥·格雷西亚斯。“在其他公司,这样的事情可能会由整个公关部门去应对,但马斯克认为这是关于特斯拉生死存亡的大事,理应优先亲自处理,这是他一贯的思维方式。当然,他这样的行事作风有时让我手心捏一把汗,但以他的方式一切问题最后总会迎刃而解,这点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