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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禾,至今未破的“五一八”奇案

袁隆平在一些人眼里也许是个另类。他领着两个学生,不关心政治斗争的新方向,而是整天“泡”在实验田中,鼓捣旁人一点都弄不懂的水稻。他们为了打击这个碍眼的另类,竟想出了一个异常卑鄙的办法,那就是毁禾。

袁隆平整天和不育株稻禾在一起,看着它们一点点地成长,在感情上,这些欣欣向荣的禾苗,简直就是他自己的亲人和孩子,真的不敢想,袁隆平见到被毁的禾苗,将会是一种怎样惨烈的场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967年7月,由袁隆平、李必湖和尹华奇三人组成的“水稻雄性不育科研小组”正式成立,现在袁隆平由自个儿单打独斗,升级成为有经费、有组织的正规军。

当年秋天,曾经藏在果园臭水沟中的三钵稻苗,结下了几百颗籽粒饱满的不育系的稻种。袁隆平为了加快制种的进度,他让尹华奇带着稻种,去了广东雷州半岛的闻县种植去了。

尹华奇经过培育繁殖,他带回安江农校的稻种就已经够种两三分地的面积了。1968年初春,袁隆平领着李必湖、尹华奇两个人,在实验田中种上了花粉败育型和花粉退化型稻秧后,又在这些不育株的旁边,种上了70多个不同的测交品系。每一个测交品系水稻的稻田中,袁隆平都让李必湖插上了这个品系名称的木牌。水稻育种不仅需要持之以恒的毅力,还需要一丝不苟的精神,制种可是一件十分细心的工作,马虎和大意绝对和这项工作不能沾边。

当时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正处在不断升温的状态,安江农校的主要领导已经被受派系斗争鼓动下的学生们夺了权,关进牛棚,并接受批斗。清冷的教室中,已经没有几个人上课了。红卫兵小将们身穿国防绿,头顶军帽,胳膊上带着红彤彤的袖标,一个个神气活现,亢奋得甚至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袁隆平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育成杂交稻,他们师生三人每天一早起来,吃罢早饭,便像上满发条般直奔实验田而去。三个人从早忙到晚,天天如此,安江农校热火朝天的“运动和斗争”,好像根本与他们无关。

黎巴嫩的诗人纪伯伦曾经写过这样一个寓言故事:从前,一位威严而聪明的国王统治着远方的维兰尼城。城市的中心有一口水井,一个女巫在井中点下七滴魔液,说:从现在起,凡喝了这井水的人就会发疯。

第二天清晨,除了国王,所有居民都喝了这井里的水,正如女巫预言的那样,他们全都变成了疯子。他们大声地议论:国王疯了,我们不能让一个疯国王统治国家,我们必须废黜他。

这天晚上,国王命人从井里汲来满满的一金杯水,国王将金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于是遥远的维兰尼城热烈欢庆,因为他们的国王又恢复了理智。

在那个特别的年代,安江农校出现了三个异类,这确实是一种对“斗私批修”的讽刺,一种与“派系斗争”大潮不相和谐的音符。

造反派们一开始纷纷拉拢袁隆平加入他们的“战斗队”,可是袁隆平的时间太宝贵,他没有闲工夫参加无聊的派系斗争,当即委婉拒绝。见拉拢不动袁隆平,一些造反派小将就开始做李必湖和尹华奇的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坚持,可是时间一长,面对很多人的拉拢和劝说,他们也有点动摇了。这天,李必湖来到实验田,他对蹲在稻田梗上工作的袁隆平,说:“袁老师,我想加入学校的‘战斗队’,您看成吗?”

袁隆平一边观察着稻穗,一边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三青团吗?”

民国时代,三青团隶属于国民党,是个迫害爱国进步青年的组织。袁隆平念书的时候,三青团为了拉拢学生,经常举行夏令营、运动会和文娱节目,同学们纷纷被三青团组织释放的烟雾迷惑,他们都以能加入到该组织为荣。可是解放后,加入三青团的学生还不是一个个都遭到了清算?

袁隆平说道:“年轻人头脑简单,加入什么组织,可一定要慎重呀!”

李必湖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讲出了实话:“我有个女朋友,她动员我,让我参加她那个组织!”

李必湖在安江农校处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能歌善舞,她经常参加各种宣传活动,是某一个“战斗组织”中的活跃分子。李必湖不向“战斗组织”靠拢,很显然,两个人之间就出现了隔阂。拉近和女友的距离,这才是李必湖提出要参加“战斗组织”的原因。

袁隆平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笑道:“其实你早就加入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组织!”

“水稻雄性不育研究小组”不仅在政府注册,而且还有经费,加入这个组织,可比整天高喊着“打倒一切”并“砸烂一切”的“战斗队”,要好上一百倍。

李必湖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跟在袁隆平身边,不仅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一个月还有18块的工资赚,这可比那些高喊口号,打打杀杀的“战斗队”要强多了。

袁隆平手拿苗情记录夹,将不育株稻秧生长的状态都做了仔细的记录,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两名学生说:“你们的文化课,都因为搞运动给耽误了,等忙完了这一段,我就开始给你们补课!”

一枝独秀不为美,万紫千红才是春。袁隆平不仅要让自己的两个学生尽早成为合格的制种人才,而且要让他们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尽快地超过自己。

李必湖和尹华奇对着袁隆平连声感谢,袁隆平摆手道:“我们是协同攻关,共同进步,没有你们的协助,这片实验田里的稻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好呀!”

绿油油的不育株水稻实验田,水稻好似一株株充满了活力的精灵,正在你追我赶地生长。虽然杂交水稻的研究工作刚刚起步,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育种就是这样,前进的路上充满了艰难和险阻,只要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相信一定能到达胜利的顶峰。

袁隆平育种工作顺风顺水,家庭生活也是捷报频传,他的第二个儿子五二出生了。五二可是个机灵的小孩,他哭声洪亮,活泼可爱,袁隆平抱着自己的二儿子,一张脸上也是乐开了花。

1968年5月18日夜,袁隆平正在家里睡觉。一觉醒来,发现外面风雨大作,他担心实验田中稚嫩的秧苗架不住风吹雨打,便急忙穿上雨衣,骑上自行车,直奔实验田而去。

大雨滂沱,袁隆平虽然穿着雨衣,可是瓢泼似的大雨还是让他全身都湿透了。雷声在低矮的云层中“轰轰”炸响,那一道道青色的闪电,仿佛是一条条疯狂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向袁隆平狠抽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袁隆平推着自行车,顶风冒雨地来到了遍地泥水的实验田旁。借着闪电的光亮,他发现实验田中的秧苗竟然已经被人拔得精光。

袁隆平好像是被一个焦雷劈到了头顶上,他当时就惊呆了。莫非是雨水迷住了自己的视线,还是半夜里出现了幻觉?袁隆平揉揉眼睛,定睛往实验田中再望去——真的没有秧苗,只有一片白亮亮的泥水。四年的心血,一千多天的努力,竟然全都被不怀好心、丧心病狂的人给毁掉了。

袁隆平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疯狂地跳进了水田。他赤着两脚在泥泞中疾走,他在努力地寻找着劫后余生的不育株水稻。可是那毁禾的人真是太狠心了,两三分地,七百多株水稻全都被拔,竟没有一株完整的水稻留下来。

袁隆平最后栽倒在实验田的田埂上,那乱箭般的疾雨,幸灾乐祸似的直往袁隆平身上淋去。袁隆平不甘心地说:“我不能倒下,为了杂交水稻,我不能倒下,我要站起来!”

袁隆平双手拄着泥泞的田埂,踉跄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学校和公安机关报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