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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钟无艳,无妨夏迎春

这一辈子,我都希望你能有钟无艳的执着,不管那个人身边有多少夏迎春。

去爱吧,别让年华成一场寂寂无聊的憾事。

然后把结局,倒在酒杯里,讲给拥你入怀的人听。

无关悲喜,无愧于心。

1

每个人都有特别无奈的时候。

比如火车上对面那大叔睡得像死过去了一样,但他脚臭。

比如你逃了课老师并没有点名,但他上课提问抽到你。

比如你姑娘“大姨妈”来的时候,你却恰好看了两部小电影。

再比如我每天晚上都必须要去遛狗。

但是各位看官问得好:遛狗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事情,怎么会无奈呢?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点燃一根烟,然后烟雾在空中旋转跳跃,汇聚成几个大字:你还是太年轻!

我养了四条狗,最轻的是121斤,最重的有134斤。

裸的!没穿衣服!

我122斤!

裸的……哦,不裸!穿了衣服的!

这几个小数据就会形成一种让人很忧郁的现象——它们遛我,而不是我遛它们。

养猛犬的男人是酷,我承认。

但是遛猛犬的瘦男人绝对是一出极好的情景喜剧,根本不用脚本,所以钟小蛮就成了我特定时候的女神,主要指的是遛狗的时候。

那时我们常常一起在河边的公园遛狗。俗称狗友。

她大学毕业两年了,在一家幼儿园里当老师,当然这也是我后来聊天的时候问的。

当她说她在教幼儿园的时候我的嘴角僵硬,已经跳过了抽搐的画面,站在风里凌乱,脚下还有一条卡斯罗在吭哧吭哧地流着哈喇子。

而我的对面,算不得窈窕佳人,但也绝不是村野鄙妇的姑娘,穿着碧绿色浅黄碎花连衣裙,脚上一双坡跟皮质的凉拖鞋。应该是在下班才随意披散的秀发,手腕上一串一看就做工精细的星月菩提。

然后……

左手牵着一条131斤重、肩高46.5公分的西班牙加纳利,右手摸着那狗的头。

对我微笑着说道:“我在幼儿园教书。”

这个画面我敢发誓,至少在我的脑海中重复了一千八百多遍。

虽然主角是个平胸女子。

我仍然有冲动跪下去:“女神啊,请接受小弟最诚挚的敬仰!”

2

而她的狗却被她驯服得听话懂事不乱吠,但护卫犬的良好性格还在。

这里的性格不是指娇气可爱之类的,指的是猛犬的凶性。

动物园温顺的猛虎还是百兽之王?

工厂里流水的生产还是匠心独运?

歌坛里穿着衣服的苍老师……

大概就是这意思。

再一对比我家那几个遛我的“大爷”,我只能对钟小蛮心服口服,所以经常像个小跟班一样“蛮姐蛮姐”地叫着。

直到后来我去我妈闺密工作的幼儿园帮忙。

当然画墙画啊这些不是我这种谜之审美的人能做的,我负责端茶递水,捏腰捶腿,我这人就是助人为乐。

顺便看看那些幼儿园的漂亮的实习姐们儿。

“小爽啊,这两天累不?”我妈闺密笑呵呵地问道。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姑娘出神。

李阿姨见我不开口,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一巴掌拍在我后脑上,“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看姑娘?”

我一脸委屈,“阿姨,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看姑娘了。”

李阿姨好奇心起,“来给阿姨说说你的恋爱史。”

我扭头看了一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李阿姨,叹了一口气。

“阿姨,那个姐为啥一个人画啊?”

我问道。

李阿姨看了看,说道:“小蛮是我们幼儿园特别能干的老师。”

我一脸鄙视,喂,老太太,说话这么“官方”真的好吗?

李阿姨沉吟半晌。

“小蛮一个人就做得特别好,其他老师还需要两三个人合作。”

我不说话,看着钟小蛮笔下鲜艳且欢快的色彩怔怔发神。

“啪!”我又挨了一巴掌。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李阿姨。

“你叫我阿姨,叫她姐姐?”李阿姨笑眯眯。

我想起我妈强迫我叫她小仙女的样子,恨不得哭给她看。

这……还真是一群不良少……妇女啊!

我轻轻地走到钟小蛮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画画。

3

“陈爽,你怎么在这儿?”钟小蛮低头选彩然后发现了我。

我看着她脸上东一抹红西一片绿的样子,觉得可爱异常。

“蛮姐,你就在这工作啊?”我笑着走上前去。

“对啊,你看姐姐画得好不好?”钟小蛮穿着一身也是沾满了油彩的工作服,和油漆工差不多。

我煞有介事地走上前去。

“这只小鸭子画得很不错。”我表情严肃,一副考究毕加索原作的神情。

一阵沉默。

“那是天鹅……”钟小蛮继续画,头都没转过来。

我一愣,恨不得把自己装油彩桶里。

中午幼儿园聚餐。

李阿姨问我:“你咋认识钟小蛮啊?”

我说道:“我们经常一起遛狗啊,狗友,我一直叫她姐姐。”

李阿姨一脸笑容。

邪气凛然!

我战战兢兢:“阿姨,你……你要干吗?”

李阿姨问道:“喜欢人家?”

我一看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里面迸射出小伙子你敢骗我我联合你妈一块收拾你的光芒。

我猛然扒了两口饭。

“阿姨你不能胡说,我和蛮姐就普通朋友。”

这倒是真心话。

看着李阿姨一脸得不到想要的八卦然后鄙视的样子,我就想把碗里的青椒全塞到她嘴里。

当然也只能想想。

不然别说她,我家那小仙女就不能饶了我。

“小蛮是这两年我们幼儿园招到的最好的老师。”李阿姨说道。

我半信半疑,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叽叽喳喳的姐们儿,再瞅了一眼专心吃饭的钟小蛮。

她显得格格不入,或者显得特立独行。

一想到她在画墙画的时候那种认真和专注,丹青大家挥毫泼墨意气风发一气呵成的样子就是如此了吧。

再一想到她牵着一条加纳利的样子……当真妖孽了不成?

4

过后我问钟小蛮。

“蛮姐你今天还去遛狗吗?好累啊。”我用刷子搅动着颜料。

“不去了,我等下带你去个地方。”她收拾着盆盆桶桶。

我看看身上五颜六色还带着刺鼻气味的T恤没有开口,这需要搓得多用力啊?!

半小时后,我和她来到了一家咖啡馆。

我皱着眉头,“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家店?”

这一片儿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

别说开这么一家店,就连哪间报刊亭卖的假烟最真我都知道。

“才开的。”钟小蛮笑着说道。

“你的?”我有点惊诧,这……幼儿园老师薪水待遇这么高?

“家里给了一些钱,我和朋友合开的。”她推门进去,我跟在后面。

“小蛮你来了?”一个男声响起。

我循声望过去。

一个阳光型的大帅哥正坐在一张咖啡桌前写着什么,应该是账本之类的东西。

一看到我,他站起身来跟我打招呼。

“这我一弟弟,陈爽。”钟小蛮指着我说道。

“齐禾然。”他主动伸出手。

我这人不怎么挑剔认识新朋友,特别是同性——没我好看就成。

这大概就是我朋友很少的缘故吧。

我笑着点点头,握了握,就在咖啡屋里饶有兴趣地东瞧西看。

我随手翻着一本旧书,齐禾然笑着过来说道:“对这儿的布置怎么看?”

我放下书说道:“很有味道。”

我努力地想要装出一副我经常出入这种场所的样子。

但事实证明,经常出入麻将馆的人的气质和长久坐在咖啡屋的人的气质,还真是不好区别。

“小蛮布置的,她学的室内设计。”

我习惯性地点点头,然后又抬起头,“嗯?学室内设计的去教幼儿园?”

“还有博士业余做捏脚的呢。”钟小蛮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

我坐在他们对面,刚喝了一点拿铁。

于我看来,我是真喝不出咖啡的好坏。

我觉得就和我熬夜时冲的速溶咖啡一样,还没那个甜。

但我很快就注意到一个问题。

5

“你们……这是……要向我秀……恩爱……了啊?”

我咬牙切齿。

偌大的咖啡屋里这个点儿就我们三个人。

两个适龄青年男女坐在一个比他们小一些的少年对面。

微笑着。

《圣经》说:“他独自从神圣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

你们从恩爱中走来,然后永恒地虐狗?

接着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一向淡定自若的钟小蛮居然红了脸。

“不会,我和小蛮是生意伙伴和好朋友,我有女朋友的。”齐禾然自然接话道。

我点点头,继续东拉西扯闲聊。

齐禾然的话似乎不多,但他有一点我挺欣赏的,不懂就是不懂,他就说一句:“这个我了解得很少。”

齐禾然举手投足都显得很真实不做作,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

但我今天还是察觉到了钟小蛮对齐禾然的情愫。

“然哥,蛮姐。”一个女声在门口风铃的清脆声中传来。

循声望去,略一思索,我下了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上,会打扮好看的姑娘还是男人的首选。

那姑娘一头短发,穿着热裤T恤,挎着一个小背包。但论长相,能拉低钟小蛮不少颜值。

她一上来,钟小蛮就坐在我这边。

只见这个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不是说好要去看电影吗?”

我沉默着用咖啡勺子搅动着,不好搭腔。

“我账还没做好呢。”齐禾然用手轻轻摸着那姑娘的头发。

“切,你啥水平我不知道啊?哪次做的账不是人蛮姐又重新做一遍?”

那姑娘一脸嫌弃,齐禾然一脸窘迫,我一脸云淡风轻,钟小蛮一脸偷乐。

八仙过海。

钟小蛮主动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去玩吧,我来就行。”

齐禾然说道:“你别听萱萱胡说,那怎么好意思?”

我看着那姑娘一脸嘟着嘴的可爱模样,又想着人男朋友还在旁边呢。

我应该……打不过吧……

所以我飞快地低头,暗叹一声:红粉就是骷髅。

……

但骷髅真好看。

“这会儿跟我客气了?”钟小蛮说道。

“就是嘛,蛮姐又不是外人。”那个叫萱萱的姑娘说道。

齐禾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

“去吧去吧,怎么,还担心我做假账?”钟小蛮调笑着说道。

“哪能啊……”齐禾然起身,“那我去了哦。”

……

“那个,姐,隔壁不是一网吧吗……”我说道。

“大姐,你又不说话一直埋头做账,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啊,手机一没电,他就无聊。”我又说。

“马上好了。”钟小蛮抬起头来。

我顺眼看过去。

说实在话,字算不得笔走龙蛇惊艳全场,但也是娟秀灵气自有一股清新。

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侧首翻过另一本,显然刚开始营业大多都是支出,但齐禾然做账的本事还是很不简单的……就是没怎么看懂。

一般在齐禾然的账后面就有钟小蛮做的账,高下立判。再一想到这咖啡屋本身的设计也是钟小蛮一手完成的,让她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层。

似乎一直在高大,从未有削减。

要是再漂亮点……

我就把我哥介绍给她。

6

幼儿园布置这一段时间我倒是和钟小蛮熟悉了很多。

顺带着和齐禾然也熟悉了不少。

他打球,也玩游戏。有时候没生意,他就和我到隔壁网吧玩把篮球操控游戏。

本来日子可以说波澜不惊。

然而某天我正在和一群哥们儿喝夜啤,一个电话忽然打过来:“小爽,你……你……在哪?”

我一激灵,齐禾然?

这什么语气?出事了?喝多了?

“然哥什么事?”我猛地站起身来,一桌子人全都看着我。

“你……我……”他忽然吞吞吐吐地说道。

“大老爷们儿说话怎么这样子?说!”我喝了酒,扯着嗓子吼道。

“你来店里一趟吧。”他说完就挂了。

我挺窝火,这算什么事?你话都没说清叫我过去?不过看着他们越叫越多的酒,也罢,当逃酒了吧。

来到店外,却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钟小蛮坐在咖啡屋外面的台阶上,低垂着头,咖啡屋黑幽幽的也没有开灯。

这……演鬼片呢?

我四下观望没有看到齐禾然,有些纳闷。

“蛮姐……”我小声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我就知道不对了。

冰冷的月光之下,钟小蛮肿着眼睛,脸上一个大耳光印。

显然是哭过。

我连忙跑过去:“蛮姐你咋了?”

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谁打的你?”

她不说话,还是就这么看着我。

我忽然烦躁起来,“哑巴了?我问谁打的你!”

她还是不说话,仍然就这么看着我。

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啤酒引发的尿意憋着不敢动弹。

“鬼上身了?”良久后我轻声嘀咕了一句。

她微微一笑,我心里一咯噔。

这世界上真有鬼?也不知道这鬼漂亮吗……

7

“她凭什么打你啊?她算什么玩意儿?”听完来龙去脉我直接切换到混混的角色。

1.夏萱给了她一耳光。

2.夏萱像偶像剧里女主一样转身便跑。

3.齐禾然没阻止,他很符合剧情地去追夏萱。

我听完后第一反应,偶像剧害人。

第二反应,爆了以上粗口。

第三反应,夏萱为什么要给钟小蛮一耳光?

而身为一个脑洞很大的新时代小青年,我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重新恢复淡定神色的钟小蛮。

“姐,你背着夏萱和然哥那啥了?”

她“噗”一声把我刚给她倒的水喷了出来。

“好吧,姐,那你这耳光不冤。我知道你喜欢禾然,但你这样可不好。”我抓抓脑袋。

这姐们儿还是很厉害的。

说实话让一个男人放弃大胸长腿选择其貌不扬的妹子还是挺难的。

她作势欲打,我嘿嘿直笑。

“没有,由始至终我都很注意。”半晌后,她喃喃自语。

我皱着眉头。

“昨天我忙着把厕所的地板换一下。有些晚,他送我回家,然后刚就来这么一出。”她继续说道。

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微微红肿而不是因为羞赧的脸颊。

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哭,像是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一般,轻声问我:“小爽你觉得禾然这个人怎么样?”

我一愣,深呼吸一口气。

“姐,我先去上个厕所。”

“滚!”

到厕所里,果然地砖已经换成了木质地板。

看上去更大气了一点。

就是不知掉尿液会不会把木质地板腐蚀。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猛然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好歹算清醒了不少。

8

“蛮姐,这我不好说啊。”

“你平时不和他玩得挺多吗?”钟小蛮一脸不乐意。

“玩是玩,但说句实话,我觉得他除了长得好看点,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擅长的地方。”

我小心组织着语言。

“但他长得好看啊。”

我……

瞬间就觉得这个女子根本就不该被打,该被“杀”!

“说笑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钟小蛮还是微笑着说道。

我不语,默默看着门口的路灯出神,这又是一个伪命题。

花开千万种,佛陀各不同。

有些人觉得好感需要质点,有些人偏就觉得喜欢不用理由。

“带烟了吗?”钟小蛮开口说道。

我愕然:“姐姐你要抽烟?”

她展颜,轻笑着,“抽,偶尔抽。”

她接过烟和火。

“啪”的一声点着。

只有昏暗的路灯,夏夜尚算凉寒的冷风,和台阶旁少许盆栽。

她点着一支烟,眼神阴沉略显凄楚。

“我和禾然从小就认识,他一直就懒散,学业不好,叔叔阿姨觉得一个男生只要健康不走邪路就成,也没怎么管他。”

我不吭声,低头打火,打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钟小蛮将她的烟递过来,示意我点。

我咂咂嘴,吐出一口烟雾,才感觉踏实了下来,“青梅竹马?”

钟小蛮想了一下,点点头,“我那时候戴个大黑框眼镜,剪个小平头,像个男生一样。”

我盯着她,似乎想要勾勒起她描述的样子。

终还是失败了。

“我喜欢他我知道。可能从小就喜欢,没那么狗血的什么细节打动人心,就觉得和他在一起自然又习惯。”钟小蛮理理头发,烟头夹在手指上。

“嗯,我第一次就看出来了。”

我嘴上说道。

你别把头发点着了,我心里默念道。

“念完本科我就不想念书了,想了想还是回来了,在幼儿园教书,闲时做做期货接接设计私活什么的,不富裕,但我生活也算绰绰有余了。”她继续说道。

“因为知道了他恋爱的消息,我就没有主动联系他。直到前段时间他在街上碰见我和我闲聊,说他想开一间咖啡屋,不知道怎么装修。”

“然后你就给他说你学室内设计的?然后他就让你帮着设计?一来二去旧情复燃你就投了这钱?”我看着她的一根翘起来的头发发呆。

她猛地转头,“你懂个屁!”

我噘着嘴,大口吸烟。

“他家里给他那钱根本连中等质量都做不出来,做得倒洋不土不伦不类定位不准的咖啡屋绝对很快就关门大吉。”

我猛然想起齐禾然做的账本,深信不疑。

一阵沉默。

“我就想帮他,我就不乐意看到他失败。”良久之后,钟小蛮喃喃自语。

几年以后当这家店在我们这个城市开到第三家分店,从数不胜数的清吧咖啡店冲出来的时候,我才理解到现在我面前这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姑娘着实是才华横溢目光沉稳。

学历高不一定就代表能力爆表。

当真是不只须弥有观音?

妖言惑众吧?

当时我要知道她有这个本事,首先得让她帮我物色个姑娘。

她没喝酒,也没有再哭泣。她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给我讲着一个陌生的故事,一个千篇一律的备胎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她是主角,可以拿奥斯卡,处处都是黑泽明的意味。

在那个三流偶像剧里,她是配角,会被淹没在茫茫碟片和种子中。

再也无法翻身。

9

齐禾然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满头大汗。

“小蛮,刚刚对不住了,我这才把萱萱送回去。”

我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啪”就是一个耳光。

他马上就准备起来和我拼命。

“啊啊啊啊……”钟小蛮忽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了夏夜的温婉。

齐禾然满脸愕然地看着钟小蛮。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齐禾然。

“我和你姑娘不熟,我和蛮姐熟,我帮亲不帮理的,她的耳光不能白挨。”我继续说道。

齐禾然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没有再准备动手。

气氛如同深水寒潭。

“我明天再给你解释吧。”齐禾然对着钟小蛮说道。

半个小时后。

这个点对于动则通宵荷尔蒙爆表的年轻人来说尚早,但是牵着一条加纳利就又显得很奇怪了。

我和钟小蛮走在大街上。

这时候的城市除了特定的区域还是挺冷清的。

时不时有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传来年轻姑娘放肆的笑声。

“小蛮姐。”我抓抓脑袋,“这个点儿遛哪门子狗啊?”

完了,不会是脑子被气出毛病了吧?

“没事,这两天都没放它,可把它憋坏了。”钟小蛮还是平时的钟小蛮,只是眼睛有点肿,脸颊有点红。

“齐禾然不喜欢狗,连宠物狗都不喜欢,更何况是猛犬。”她忽然说道。

我一愣,皱皱眉头。

说起来颇为无情。以前一个亘古难题叫作“你妈和你媳妇掉水里了”,这个命题从司法的角度来讲你不救你妈是违法的,但其实这样的问题比比皆是。

人这一辈子最精彩的就是不停地做选择,最黯淡的也是不停地做选择。

“你爸妈离婚了你跟谁?”

“肉和芝士你选什么?”

“英雄联盟和姑娘你要哪个?”

智者会选择一个有共同爱好的人在一起。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做爱不戴套。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深夜不回家。

我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一个抉择的。

“他小时候被狗咬过,有阴影。”钟小蛮轻轻地帮着她的狗松松颈项圈。

“这很正常啊,但我觉得你和齐禾然……”我看着她狗的哈喇子,说道。

“感情不能勉强。”她笑着说道,“你以为他就不知道?”

我们停了下来,她的狗乖乖巧巧地就在我们身边趴着,喘着气。

“他知道,曾经也暗示过我他不喜欢我,没有什么暧昧,他喜欢的是夏萱那种姑娘。”

“庸俗。”我说道,钟小蛮挑着眉看了我一眼。

我嘿嘿笑道:“那种姑娘哪能带回家不是?”

钟小蛮撇撇嘴没有说话。

“李阿姨当初就说你懂事能干,我和你一番接触也确实觉得你当得起这个评价。”我蹲下身子去捏捏这条叫旺仔的狗。

“你帮了他太多,前些日子李阿姨在我家吃饭还说你是她好久不见的大宝贝,准备把你介绍给她侄儿或者啥的呢。”我继续说道。

“他需要你,你就出现,然后尽心尽力地帮他;事情解决了,他就不理你,回到他姑娘身边卿卿我我。蛮姐,这不就是备胎吗?虽然可能齐禾然是无意的,但你是有心的啊,甚至我觉得你有点……”我抓抓脑袋。

“犯贱对吧?”钟小蛮倚靠在路灯边,灯下飞着蛾子,在下面有些不清明。

我嘿嘿笑,抬起头看着她。

她不说话,手上的牵引带一动作,旺仔就站起身来。

“你先回去吧。”钟小蛮说道。

“这……”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你当我旺仔吃素的?”她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朝家的方向走去,偶一转头,月光下,灯光旁,钟小蛮歪着头站着。本来是恐怖片的场景赫然变成了一部文艺片子。

猛然想起一句话:“养着猛犬的女孩,是因为她的生活没有安全感。”

再一想,可能钟小蛮这样的姑娘,自己有安全感,但齐禾然把它拿走了吧。

我转过街,在即将看不到她的街角又习惯性地瞅了她一眼。

她抱着头蹲了下去,肩头一耸一耸的,明显在哭。

我愣住了,正准备走回去又脚步一滞。

她不需要这个时候有别人吧。

旺仔趴在她身边,安安静静。

我在街角抽着烟,安安静静。

整个城市不说话,安安静静。

只有她一个人不安静。

10

隔了两天我遛狗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仨,只有我不是很理解这个“画风”。

钟小蛮牵着旺仔,夏萱挽着齐禾然。

三人说说笑笑。

这……难道是娥皇女英吗?

“你这傻子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钟小蛮毫不犹豫地给了我后脑一下。

“我不理解。”我一副大姐你们这演的是喜剧片的样子。

皆大欢喜?

“我想了想,第二天夏萱也和我说了一下道了歉。”钟小蛮又变成了那个钟小蛮。

“你妥协了?”我问道。

大哥,要是我的话至少要打回来啊!

“不是妥协,是想通,我单恋他不知道多少年,因为不知道是多久开始的,我想着有一天他也不会再需要我的帮助,就算没有了夏萱,还有千千万万的姑娘,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啊。”钟小蛮笑着说道。

“唉……”我叹了一口气。

“男人的叹息等于太监的呐喊!”她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一脸委屈。

“你知道钟无盐吗?”她忽然说道。

“就是齐宣王那个?我只知道钟无艳。”我看着我的狗在草地上撒欢儿。

“后来流传名字变成了钟无艳,有一部电影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啊,我看了那部电影。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不就是一个超级大备胎的故事吗?”我皱着眉头。

“你觉得我是钟无艳吗?”钟小蛮忽然说道。

我偷偷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齐禾然和夏萱,没有说话。

“电影为了迎合观众口味,变成了悲剧。但实际上历史人物里面钟无盐还是成了皇后的,她是非常有名的才女,虽然她奇丑无比,但她仍然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就为了她的那份执着和最后的功德圆满。”钟小蛮说道。

我拿出手机搜索钟无艳的资料,看了描述,我忽然很想知道她和齐宣王在一起时的情景。

这老头口味挺重啊。

“齐禾然对我来说可能没有人能替代,我为他做的事情也很少有力不从心的,不是那么轰轰烈烈的大悲剧。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钟无盐的结局,但一定有人是钟无艳的青春。”钟小蛮也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灼灼。

我眼睛眯了一下。

我可不认为这个女子眼神里那款款浓情是恩断义绝的前兆。

一如我第一次坐在那个咖啡屋里一样。

11

“我愿意去祝福他,不也挺好的吗?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没有当过备胎都是不完整的么,现在姐姐我可是完整了。”钟小蛮说着话。

我若有所思。

最难消受佳人恩。

12

那个夏天就是我最后一次见钟小蛮,然后我就去上学了。

每每放长假回到我家所在的城市,总也要去咖啡屋坐坐。

钟小蛮开始接受身边人的介绍,也不再排斥一些追求者的玫瑰。她独特的审美让她开始有了很好的事业。

齐禾然仍然做账本一塌糊涂,但是这哥们儿在拉花这个方面居然很有天分。

好像后来和夏萱分手了,但很少有单着的时候。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就算差不多要结束了。

前几天偶然听到《钟无艳》这首歌,我就又想起钟小蛮这个姑娘。

就想起她那晚一个人在街边默不作声地哭。

想起她的狗。

想起她的齐禾然。

想起她平静的不知多少年的备胎经历。

想起她在幼儿园画墙画的专心致志。

想起她给我讲钟无艳时的表情和看着齐禾然的眼神。

想起她娴静温婉却摸着一条猛犬的头对我微笑,“我在幼儿园教书。”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教会我生活的,往往不是那些曾经在我身边待过的姑娘。

人人皆如来。

13

有幸钟无艳,无妨夏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