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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乐清和成为她的丈夫,那又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方风扬病重,在病床前,乐清和、方婉仪在,方风扬叹了一口气,道:“婉仪,有一句话,我藏在心里不知多久了,实在非说不可。婉仪,你如果想要一个理想的丈夫,那么这个理想的丈夫,就在你的身边!”
  方婉仪沉默了片刻,向乐清和伸出手去,乐清和忙把她的手握着。
  方婉仪心中的叹息声是没有人可以听得到的。她的叹息发自她内心的深处,为的是,即使是被乐清和握着手,她所想到的,也是被封白握着手!
  方风扬看到了这种情形,真是兴奋,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本来,医生说方风扬的病是拖不过三个月的了,可是由于看到女儿从封白的噩梦中醒了过来,又找到了新的爱情,方风扬直到一年之后才去世,替乐清和、方婉仪主持了他们的婚礼。
  方婉仪知道父亲为了什么才能活下去,在方风扬死后,她在灵前流泪,心中在说:“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实在忘不了封白!”
  当她和乐清和热烈地、毫无保留地拥在一起之际,她要非常小心,才不致于叫出封白的名字来。而在婚后的最初日子中,她经常在午夜,从梦中惊醒,好像感到封白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床前。
  封白当然没有再出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搜索工作一直在进行,阿尔卑斯山区的爬山者,如果有所发现,立刻可以在当地的银行得到赏金,这是进入山区的人大都知道的事。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这件事,也渐渐被人遗忘了。
  乐清和和方婉仪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们婚后第二年出世,那是乐天,接着,他们又添了一个女儿,乐音。
  方婉仪承受了父亲的全部遗产,她交给范叔的儿子去管理,日子平静而幸福,绝没有人在口中提起封白这个名字,只有那架滑翔机的模型,放在起居室的一角,看来十分碍眼。而在模型旁的那张安乐椅,就是封白以前最喜欢坐的。
  乐清和当然很不满意这一点,可是他却也从来没有表示过。而方婉仪,在望向那架滑翔机模型之际,有时会忽然生出幻觉,像是那架红、黄、白三色的滑翔机,正由天空俯冲而下!
  时间过去了将近三十年,连乐天和乐音都不知道有封白这个人,范叔更是守口如瓶。这个家庭看起来平静幸福,三十年之前的创伤,本来只埋藏在方婉仪一个人的心底,可是,乐天的那次探险,却又令得;日事表面化了!
  缅怀过去
  “望知之环”!
  乐天声称,可以通过这一对玉最,知道心中想知的事!
  而更凑巧的是,法国南部的那个滑翔机俱乐部,又寄来邀请函。
  方婉仪又要到那个曾令得她伤心欲绝的地方去!
  乐清和当然竭力反对,可是方婉仪决定要去了,他又有什么能力阻止?
  直到这时候,乐清和才隐隐感到,这三十年来,作为一个丈夫,他还是对自己的妻子知道得太少了!然而,他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他深深爱恋着的人,变成了他的妻子,当他一次,和方婉仪毫无保留,紧紧拥在一起,当他得到方婉仪的身子,当他凝视着方婉仪那么美妙的胴体之际,他曾喃喃不绝他讲了将近半小时的话,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乐清和,老天待你,真是不薄!”
  不可能的事成为事实,方婉仪已经是他的妻子!乐清和要把以前的事忘记,随着时间的消逝,他也真的可以完全忘记了!
  可是,旧事又被提起来了!
  当方婉仪坐在安乐椅上,凝视着手中的两只玉瑗,沉缅在往昔的时光中之际,乐清和曾经轻推开门,向内张望了一下。
  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方婉仪那种出神的神情,令得他感到一阵难过,因为他知道方婉仪那时,是在想什么事,想什么人。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令自己的身子,重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之中。两夫妻是什么时候开始分房睡的?不会很久,大约也有五六年了。进入中年之后,情和欲都渐渐变得淡,分房睡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乐清和想:我已经得到了当年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一切,一切全得到了,这还不满足吗?
  他又点着烟斗,深深地吸着,然后让烟自他的口中,慢慢呼出来。
  从一个穷学生,到享誉国际的学者,而且,妻子有着数不尽的财产,可以供给他无限制的物质上的享受。子女又是那么的出色,如果一生就这样,那真是应该满足了。
  可是,那件事又怎么样?是不是在隔了那么多年之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终于会泄露出来?
  一想到这一点,乐清和就会感到很不安。这时,他也没有例外,不安的心情,令得他变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
  在南美洲哥伦比亚山区找到的中国玉瑗,事情的本身,已经充满了神秘,令得乐清和觉得更神秘的是,乐天显然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作为一个探险家和考古家来说,乐天的做法是毫无道理的。他甚至破坏了那个地洞,使得旁人不能进入。这是完全难以想象的事,因为这样一来,乐天发表的报告,等于失去了事实的支持,在学术上,几乎等于丝毫没有价值了!
  乐天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隐瞒的事实是什么?乐清和可以估计,乐天在那个地洞之下,一定另外有着十分离奇的遭遇,可是乐清和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经历,也不知道乐天为什么要保守秘密。
  由于环绕着“望知之环”发生的一一切,充满了神秘感,所以乐清和对“望知之环”,总觉得有点戒心,他甚至问自己:婉仪正在那么出神凝视着那对玉缓,是不是她已经在那个圆孔之中,看到了什么呢?
  乐清和又感到了不安,深深吸了一口烟,他吸得太急了些,以致呛咳了起来。
  他感到,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从来也没有这样不安过。只有一次,那是方婉仪请来了八个召灵专家那一次,他也感到过不安。
  乐清和不明白,何以如今的不安,还在那次之上!召灵专家和灵魂沟通,是十分荒谬可笑的,通过一对玉暖,能知道想知的事,岂不同样荒谬可笑,何必为这样的事不安?
  乐清和其实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事在不安,不过他没有勇气承认,甚至自己骗自己,连想也不去想!
  真正令得他不安,多少年来,一直在想着的是,封白和他的滑翔机,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乐清和曾作过各种各样的猜想,可是没有一个设想是可以成立的。那么大的一部滑翔机,一个人,怎么可能消失在空气之中?
  整件失踪的事件,由于人、机一起消失无踪而变得神秘莫名。
  如果说方婉仪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忽然感到封白可能在门口出现。那么,乐清和害怕这一刹那的次数更多!封白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他的尸体一直没有被发现?随着时间过去,十年之后,他的这种恐惧,已经淡了许多,如今,已经三十年了,还能令他感到不安,由此可知在开始的一两年,开始的几个月中,他的恐惧是如何之甚!
  乐清和想了很久,才把烟斗中的烟灰,叩在烟灰缸中,自己告诉自己:“虽然不愿意,还是陪她去一次吧,已经三十年过去了,还会有什么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