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加怪不可言了,那怪人看来终年在这屋子之中不出去,他要用那么多黄金干什么?
只听得屋子中静了片刻,才又传出那怪人的声音:“你们也真怪,要金子来干什么?”
乐老爷的面肉,抽搐了一下,显然他心中极度愤懑,因为那怪人说的,不是人话。要金子来有什么用!谁都知道要金子有什么用!
这时,军师也看出,乐老爷和那怪人之间要说这番话,算这些帐,都是憋了很久的了,想不到由他的行动来引发。难怪乐老爷一到,并不热衷于找人,只是对那怪人发话──如果眼下这十几个人仔细寻找,他也就不能安然无事!
一想到了这一点,军师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
乐老爷一顿脚:“金子当然有用,连你都要用,我们凡人自然更要用,越多越好!”
军师越听越奇,乐老爷自称“凡人”,难道那怪人真是神仙?可是乐老爷对怪人的态度,又不是绝对的恭敬,而且很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
屋中怪人又叹了一声:“我用金子,用途和你们不同,你们──”
说到这里,只见乐老爷的儿子,气咻咻走了过来,拉了拉乐老爷的衣袖,道:“爹,算了,何必强人所难,他不肯,就算了!”
军师知道这位大少爷的性格,十分恬淡,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可是他这一动,倒给了乐老爷一个发作的机会,乐老爷眼望着他的儿子,伸手指向屋子,扯大了嗓门,显然就是说给屋子里的那怪人听的。他道:
“孩子你知道什么,这位,当年,从一个大坑中爬出来,全身是伤,奄奄一息,要不是恰巧遇上了我,他能活到今天?他再能,那时也死了!这些年来,他行动不便,是得了谁的照顾,那时,他连话也不会说!好,现在他说走就走,留点金子给我们,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乐老爷一口气数说下来,伏在屋顶的军师,要张大了口,不住地吸着寒冷的空气,才能使头脑保持清醒。
乐老爷的话,其实并不高深,也不复杂,可是他所说的一切,却又令人有匪夷所思之感。
首先,今人感到意外的是,那怪人竟然“行动不方便”,那他又怎么有能力把金子炼成熔液?
而且,他竟然还是乐老爷救活的,难怪乐老爷有恃无恐了。
乐老爷的儿子几次想阻止他父亲说下去,可是并不成功。
后来,他的动作也变得怪不可言,一面拉他父亲的衣袖,一面不住伸手指向天!
他的这个怪动作是什么意思,军师全然莫名其妙。
可是乐老爷显然明白之极,也伸手向上指了一指,大声道:“算他是天上下来的,那又怎么样?一定是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贬下来的,如今他要回去,一点不念我们这些年来对他的情意,说得过去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对着那怪人所住的屋子,大声叫出来的!
静了约莫一分钟左右,才听得怪人的声音,自屋子中传出来:“放心,我尽力就是!”
乐老爷一听,立时换了脸色,连连拱手:“谢谢,谢谢,拜托!拜托!”
他说着,一挥手,就和他儿子,带着一干人等,又由暗道,退了开去,刹那之间,四周围变得寂静无比,军师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上面伏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是再去见那个怪人呢?还是就此离去──他当然不甘心就此离去,因为虽然他听到了乐老爷和怪人的对话,知道了不少,可是也更加迷糊了!
他竟然完全无法设想到那怪人的身份是什么!
乐老爷说他是“天上下来的”,又说他奄奄一息,自一个大坑中爬出来,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伏了很久,思绪紊乱之极,才一侧身,自屋顶上翻了下来,轻轻落地。
像军师这样的身手,丈把高落下来,自然了无声息,可是他才一着地,就听得屋中那怪人道:“你一直没有走?你进来!”
军师怔了一怔,心想不管是吉是凶,来这里目的就是要见那怪人,没有道理在如此这样的情形下打退堂鼓的!所以他略定了定神,就推门走了进去。
在黑暗中,那人的目光灼灼,好一会没有出声。军师先开口:“刚才的一番对话,我全听到了!”
那怪人发出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干笑声来,仍然不说什么。军师心思慎密,已经有了一定的设想,他十分小心地道:“阁下是天上被谪的仙人?现在沦落凡间,期满又要重归天上了?”
这是军师听了乐老爷的话之后,所得出来的设想──当时,军师虽然有学问,但是对于鬼神之说,也是深信不疑的。
那怪人又叹了一声,问:“你是什么人?”
军师把自己前来的目的,甚至和方一甲互相商量的计划,都一口气说了出来,当时他想的是,对方如果有仙人的身份,自己瞒也瞒不住的。
那怪人听得发出了几下惊诧的声音来,然后道:“用你的话,可以这样说,我是谪仙,现在要回天上去了!”
军师一时之间,不明白“用你话,可以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那自称“谪仙”的又道:“再用你的话,也可以这样说:这些年来,我已经积聚了足够的……云雾,可以腾云驾雾,回天上去!”
军师的脑筋动得快:“云雾是由黄金……炼成的?”
那怪人“哦”地一声:“你心思和别人不同,是的,用黄金炼成。”
军师向往之极:“真是仙人,不知道能不能渡我为仙?”
那怪人立即有了回答;“当然不能,反倒是你需为我做一件事,代我去告诉乐先生,我实在不能留金子给他们,一小块也不能!”
军师十分不以为然:“何其吝啬,岂是仙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