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一个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在他的额上,颊上,全贴满了天堂鸟的羽毛。
新畿内亚特产的天堂鸟,有著梦幻一般美丽的羽毛,阿尼密注意到,贴在那个赫林人额上和两颊的,全是天堂鸟的尾翎,而且毛色新鲜,显然时常更换,看来,在附近的森林中,是这种珍贵禽鸟的原产地。
这个赫林人的打扮,既然有异常人,那么,他自然是赫林人的族长了。
和族长一起走过来的,是一个看来很干瘪的老头子,葛克一见到了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叫道:“刘郎。”他一面叫著,一面又急急说了好几句话。
那干瘦老头子直来到了葛克的面前,打量了葛克半晌,在那段时间内,葛克简直就像是待决的囚犯一样,他勉力装出要刘郎认识他的姿态来,因为要是万一刘郎竟然不认得他,那么他就麻烦了。
饼了好一会,刘郎脸上的皱纹,忽然都凑到了一起,他叫了起来,道:“葛克!”
在那一刹间,葛克少校显然已到了可以支持下去的极限,他陡地松了一口气,身子摇晃著几乎倒了下来,阿尼密忙过去将他扶住,刘郎转过身去,对族长讲了几句话,族长吆喝一声,立时有十几个人走了过来,将葛克和阿尼密,连拖带扯,来到了一间茅屋之中。
茅屋中并没有什么陈设,除了正中的一根木柱,木柱上刻著些图案,但是最触目惊心的,自然是挂在木柱上的那一大串人头,缩小了的干人头,还可以清楚地辨别出五官来,至少有十二个以上,阿尼密打量了几眼,他甚至可以肯定,其中至少有一个,是白种人的头骨缩制而成的。阿尼密感到一阵恶心,连忙偏过头去。
但是有一点,倒是令阿尼密放心的,那便是,他们已经肯定受到了友好的招待,族长已经打开了一个竹筒在大口大口喝酒。
在阿隆的部落里,阿尼密也曾喝过这种用不知名的果实酿制的土酒,知道这种土酒的酒精成份极高,他真怕族长这样喝法,喝醉了之后,会凶性大发。所以,他向葛克少校低声道:“快讲正经事。”
梆克少校点著头,将刘郎拉在一边,不断地说著话,间中,刘郎用一种诧异的神色望著阿尼密,讲了大约十分钟,刘郎点著头,到了茅屋的门口,叫了起来,不一会,有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刘郎又指著那进来的土人,讲了几句。
这时侯,阿尼密完全不知道葛克和刘郎交涉的情况如何,他全然不懂赫林人的土话,所以只好等著。
事实上,葛克少校也不懂得赫林人那种音节高亢,急促的土语,幸好他和刘郎都会讲阿隆那个部族的土话,他通过刘郎,和通过刘郎叫进来的那个土人交谈著,大约又谈了二十多分钟。
在那段时间中,脸上贴满了天堂鸟羽毛的族长,什么事也不管,只喝著酒,和砸著嘴,向阿尼密笑著。
然后,葛克少校向阿尼密招了招手,阿尼密忙走了过去,葛克少校指著那土人道:“有结果了,阿尼密先生,这个人,在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经为了追猎,翻过了他们赫林人认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一个山头,见过另外部落的土人,那个奇怪婴孩的传说,就是他带回来,又传了出来的。”
阿尼密忙问道:“那婴孩在那里?”
梆克少校苦笑了一声,通:“据这土人说,他也没有见过那个婴孩,只不过他听得出那边的土人部落中的人说起,他只听到了而已。”
阿尼密也苦笑道:“那怎么找得到?”
梆克摊了摊手,道:“当然很困难,不过他说,山那边的土人部落,是一个十分友善的部落,那边物产丰富,土人从来也不杀人。”
阿尼密皱了皱眉,道:“他懂得那土人部落的语言?”
梆克又回头问刘郎几句,刘郎则转头问那土人,那土人的回答,又传译了过来。葛克少校高兴道:“那边土人部落的语言,和阿隆那一族是差不多的。”
阿尼密道:“好吧,总算越来越近了,我们向前走。”
梆克偷眼向族长看去,族长已经醉倒了,鼾声大作,天堂鸟的羽毛,在随著他的鼾声而起伏著,葛克又向刘郎说了几句,刘郎领著他们出去,许多赫林人又围了上来,葛克和阿尼密急急向前走著,一小时后,已经没有赫林人再跟在他们的身后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他们翻过了又一座山头见到了另一个土人部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中,他们平均每隔两天,就翻过一座山岭,遇见另一个土人部落,可是几乎毫无例外地,他们遇到的那些土人,都指著高山,说消息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
越向腹地进发,所遇的土人,便越是落后和原始,到最后他们已几乎要放弃之际,所遇到的那一个部落的土人,还逗留在石器时代,而且,是百分之百的穴居,阿尼密真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语言,因为,他们发出的声音,和狒狒的叫声,实在没有什么多大的差别。
这个部落的土人,所居住的地点,是在耸立的高山包围的中心,在一些山崖上,有许多天然的岩洞,土人就住在这些岩洞之中,用原始的石块,猎取野兽来充饥,阿尼密和葛克,都带著完备的攀山工具,也经过了三日三夜,才翻过了山头,发现了这一族穴居人。
当他们在一片平崖,被大约二十多个穴居人包围著的时候,阿尼密的心中,极其沮丧,他长长的叹了一声,说道:“我看没有希望了。”
梆克少校也道:“是的,阿尼密先生,再向前去,我们可能穿过新畿内亚会到达它的北岸,你看这些人,你看看这些人。”
阿尼密又叹了一声,围在他们身边的那些穴居人,眼球转动著,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阿尼密在这些日子学会了不少土人的简单语言,他试著说出了十几种,想和那些土人交谈,可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梆克少校道:“算了吧,我看世上没有人会懂得他们的语言。”
阿尼密无意识地挥著手,对葛克少校的话,表示回意,可是就在此际,突然,在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世界上没有人懂得这种语言。”
一刹那之间,阿尼密和葛克少校两人,都僵硬得无法转动脖子,回过头去看一看那声音的来源,要不是他们两人同时听到了声音,他们一定会以为那是他们多日来辛劳所产生的幻觉。
那两句话,是纯正的荷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