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海

    偈语一响，我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我向前一推，我本来就已经站在了那个标绘了烟雾的洞口前，被这一推，整个人就进了洞，刚进去，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仿佛陷入了虚空之中，浑身上下无依无靠。
    我下意识的就想要退出去，回头一看，却发现洞口不见了，我明明才跨进来一小步，根本就不可能走散，也就是说我真的被卷入了什么其他的空间，心里一动，想起江楚最后念得佛偈，江楚刚刚念得那一声声音及其洪亮，清楚的就像是映照在我的心上。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诸法唯心造。”
    我开始念偈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其实我也分不清楚那里是前，反正选定一个方向走就行了，刚走出没几步，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什么，我凝神望去，在下面，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泥滩，泥潭中无数人、畜、非人等众，在里面向外爬，可是无边的泥潭里，又哪里有可依托的地方？
    那些人痛苦无比，泥潭里还有各种铁虫铁鱼，在追着那些人，我心里也是一颤，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如此可怖，任我用万般语言，不能说尽其恐怖，我心下紧张，念偈之声也越来越快。
    我刚走了没几步，底下那些人好像发现了我，我听到他们在不停的说：“快，拉他下来，拉着他就可以爬上去了，快啊，他要跑了。”
    不仅是声音，那些人、非人都朝我快速爬了过来，有些人还有皮毛附体，还有些人肌肉骨骼乃至内脏都一一尽显，他们都在挣扎着向我游来，我看了看四周，我知道现在我鹤立鸡群，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落水之人见浮木一样，我要留下，非得被弄死。
    江楚可是说过，在这里一不小心，真的会落入地狱，心下惶恐，不敢多停，开始向前跑，四周却总有数不尽的人或非人在追逐我，我一边跑，一边念偈，如果说我于他们是浮木，那江楚所说的这个佛偈就是我的浮木，我只希望这个佛偈能救我出去。
    可是茫茫虚空，我竟然不知该往何处去，四面八方皆是无可计量，无边无界的泥潭，更有不可言数的人或非人，他们都在追逐着我，我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拖下去。
    这时，天上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和我爸的声音很像，那个声音道：“小尘，你被江楚害到这里来，还要听他妖言，让你诵偈，其实那是害你的，就是因为你诵偈才被这些东西追逐，赶快停下诵念，再用离火烧灼他们，否则你就会堕入地狱。”
    空中那个声音一起，我真的心下犹豫起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离火符来，不过还记得江楚的话，念诵佛偈也没敢停，或许是因为地狱常年黑暗的缘故，离火符刚刚被拿出来，还没有诵咒，就亮起一点点火光，那火光扩散出去很远，那些追逐我的家伙，好像真的畏惧这火光，冲过来的动作减缓了一些。
    空中那声音哈哈大笑道：“看到了吧，我没有骗你，你能用离火符震慑他们，比你念的那没用的偈子管用多了，江楚是在骗你，他是想要害死你，儿子，你知道吗，江楚恨我，也恨你，他早就想杀了你，但是为了保持他清高的形象，才没有下手，就在刚才，你被他推了进来，就是因为他要害你啊。”
    从刚刚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觉得很像我爸的，现在更是肯定，我爸说的话也不算错，江楚恨我是有理由的，江楚每当提起他那些朋友的时候，都会露出很哀伤的感觉，他真的很怀念过去吧，我毕竟是他仇人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相信我爸，他是魔啊，身为魔怎么可能说好话？他也恨江楚啊，他被江楚封印，怎么会不恨？而且我爸害了不少的人，易飞、易枫两兄弟，我妈和我，乃至江楚的过去、刘易的过去，都和我爸脱不了干系，他做了这么多恶事。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很可怕？因为你周围的所有人都告诉你，你爸爸是一个大魔头，他无恶不作？可这些都是外人告诉你的，你有什么时候听你爸爸说过？昔日释迦离家修道，留下幼子罗睺罗，后来又度化罗睺罗成道，你之所以觉得我狠心，正是因为我有成道度人的大志向，如果得道，我便能挽救天下所有的不公，这世上将公平合理，人人得享极乐，没有纷争与痛苦，想像一下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你被别人欺骗的太久了，在你心里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妖魔？”
    我确实没有时间认认真真的听我爸说过话，在我心里我爸以前也是一个好人，做厂子从来都是认认真真的做东西，从来不会偷工减量，赚昧良心的前，反倒是现在那个慈眉善目念佛礼拜的曾叔叔曾经做过黑道生意。
    但他说校长他们骗我，校长他们又为何要骗我？校长、刘易还有墨穷薪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还能结识这么多朋友，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都是有真心的，这一切真的能做假？
    “你不是最喜欢看小说吗，还记得《诛仙》吗？你应该知道所谓的正邪，不应该是外人评判的，应该顺从你自己的心，以所作所为来判断，从你记事起，你爸爸有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即使最后也是你妈妈先带着你离开了我，当时我愤怒之下才做了很多错事，其实我也很后悔，我本来想，证道之后，好好弥补你们，让你们母子俩都能过上最舒适的生活，将来都能成就正果，都能脱离轮回，永远不再受五阴蒙蔽。”
    正与邪，善与恶，这一切到底应该如何分别？我又应该作何选择？我还在思考，那些家伙已经开始又朝我靠拢了，或许是他们知道我现在没办法发动黄符，所以不再害怕，虽然我爸一直在说话，但我也没有停下继续念佛偈，或许是我还相信江楚，所以我并没有停下。
    “无论你是不是信任爸爸，快点把这些缠绕你的东西消灭吧，赶快停下你的念诵，不然你真的会被拖入这泥潭地狱里，到时候受苦无边，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离开，爸爸不在意你是否恨我，但你先要保护好自己啊。”
    那个声音，传出深深的哀伤，他的话一开始我还有些疑惑，现在心里却是直打鼓，这些东西越来越靠得近了，我甚至能听清他们在窃笑，在欢呼，他们即将踩着我的身体，逃出这地狱，那样的话，我就会陷入地狱里。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要做出选择，是相信我爸爸，还是相信江楚，一旦选错，我就小命难保，不对，这比丢命还可怕，我仅仅是看着那些受苦的人，我心里就很是不好受了，更别说让我亲自去体验一下。
    人最怕的就是有选择，一开始的时候，我坚定的相信江楚，因为这份信任，所以我几乎把江楚吩咐我的话，当作救命稻草，而现在我爸却告诉我，我刚刚依行的救命稻草，其实是假的，是别人忽悠你的，并且同时给我提供了另外一条逃出生天的道路，我应该怎么选？
    我进来已经过了很久了，也有可能才过了一会，我念佛偈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即没看到发光，也没看到怎么样，总之什么异象都没有，只有我被那些东西追得到处跑，随时都有沉沦的危险。
    南宫离火符，是《载地》里面所写的，在这一点上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无论是我爸还是江楚，都告诉我《载地》是天书，而且我刚刚把离火符拿出来，那些东西就产生了恐惧，我如果用离火符的话，应该会有效果。
    但是一旦我用离火符，我就没办法继续念偈，而江楚的嘱咐，我又记得很清楚，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选择？
    “儿子，爸爸被江楚封印住神力，不能来救你，你只能靠自己自救，一定要相信爸爸，我爱你，儿子。”
    虚空中又传来了我爸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无奈，但我又能感觉的出我爸爸好像是真心的，虎毒不食子在这时候他真的会害我吗？
    而且我记得易枫说过，我爸爸希望的是我和他一样，也就是江楚说的入魔，同时也要我去释放他，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来他不会害我吧，如果我真的堕入地狱，这世上就不会有人去释放他了吧，害我容易，他不会害了自己吧。
    如此权衡之后，我举起了离火符，打算先用离火退敌之后再说，我念完咒语，马上继续念佛偈，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只要试一下，我马上就可以知道，到底是江楚说得对，还是我爸说的对，而且我现在小命危在旦夕，那些东西随时都会冲上来，我现在只能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