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出离的勇气

    曾经看电视，总有一些情节就是，在最危险的时候，那些能力挽狂澜的人总是慢到一步，好像事情有多悲剧，就越能衬托那些个能力挽狂澜的牛人有多牛，因为牛所以不出现，因为他出现了，一切就都解决了，所以不出现。
    这是什么作死的逻辑？可生活有时候就是那么作死，我用离火符一直帮墨穷薪烤手，驱除他手上的阴寒，当然我两也一直看着那边易家两兄弟的变故，直到最后易飞承受了那女鬼的攻击，也阻止了易枫的继续损寿，易飞甚至还召出了净土法相，相好庄严，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往生了。
    而易枫却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靠坐在墙角，一切恢复平静，我和墨穷薪相顾无言，谁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黑暗中，就在易飞倒下那里，那已经熄灭的火光忽然又亮了起来，从易飞手中掉落在地的小灯，忽然又亮了起来，我有些惊异的去看墨穷薪想从他那得到解答，难道那易飞真的没死？一直缩在墙角的易枫也抬起头来，脸上不再是刚才那怨恨的神情，现在的易枫脸上有一种悔悟的感觉，或许是我太过轻信他人，但我觉得现在的易枫已经醒悟了，他应该也希望易飞还活着吧，世上最难后悔药，但如果有机会后悔，应该会记得珍惜吧。
    那持灯的人举高了灯，一瞬间露出了他自己的脸，如果再早个十分钟，我可能会欣喜若狂，但现在在看到那张脸，我心里却有些怨恨，也有些无奈，以前我在那个出租屋的时候，我生活最大的无奈，也就是学校食堂的饭卡常常没钱之类的问题，决计不会想到什么生死之类的大事，人只有在吃饱喝足之后，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
    以前在我的认知里，牺牲这种事只存在于电视剧或者宣传片里，可就在刚才，我忽然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完全颠覆了我妈留给我的世界观，夫妻尚可以互相分离，怨憎，何况其他呢？易飞却做了不同的选择，我没有能力去评价这一切，只能祝愿易飞能极乐往生。
    校长出现的很突然，他点亮了那盏火光，却点不亮易飞的生命，校长看了看易飞，有些悲伤，校长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更多是强大、智慧等表率，他应该已经看透了世上一切生离死别，能预知过去未来，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痛苦呢？但他依旧很悲伤，悲哀像一种无形的气，笼罩着所有人，这种气看不到也摸不着，只会让人觉得心里很难过。
    江楚随手一挥，躺在地上的易飞的身体忽然涌起一阵白色的火焰，灼烧那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躯体，易枫突然向发疯一样冲了上去，在江楚面前的时候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开了，不能再往前一点。
    江楚脸上的悲哀随着那火焰的燃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易枫道：“你执着了这么久又得到了什么呢？摧毁这一切的不是朱度，也不是你们易家的长辈，摧毁这一切的是你的贪嗔与妒忌，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易枫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那腾起的火焰，火焰盖住了一切，易飞的身体一点都看不清，江楚看了看跪倒的易枫，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递给易飞道：“你知道当我告诉你哥哥你在厦门的时候他有多开心吗？他满怀希望的想要带你回正途，求我去向易家的长辈求情，他愿意帮你承担所有的罪责，可你又做了什么呢？你从来只想别人比你多得到了多少，为何不愿意去想想别人会去付出些什么？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一切了吗？”
    “一年前你刚去学院的时候，是你哥哥送你去的，那时候他和刘易见了一面，那时候刘易曾经告诉你哥哥，你因为过去世的经历，会入魔。而易飞如果斩妖除魔，便能功行圆满，得道飞升，更能利益整个易家，可你哥哥那时候就做出了选择，一定不会让你走偏，会引你踏入正途，即使不成仙也无所谓。
    你的嫉妒与嗔恨，并没能因为离开家消失，反倒越发滋生，被朱度利用，你们易家因此受五大家族的责备，你父亲为了保全家族，要将你族规处置，你哥哥为了救你，以自己为代价受了家族的惩治，帮你赎罪。并发下誓言，一定呀把你带回去好生教导，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半年前去了成都，一直在找你了，终于见上了，却是永别。“江楚边说还边摇头叹息。
    易枫终于哭了出来，低声的啜泣，之前那个身着龙袍，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却像是一个孩子，我有点羡慕他，羡慕他有个一直照顾他的好哥哥，又有点同情他，同情他没有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
    “我哥哥得道了吗？刚才我看到太乙救苦天尊法相了。”冷静了一会，易枫终于问江楚道。
    “没有，他本来有机会的，但他选择了继续轮回，因为他对你说要弥补你，而且他还发愿，累生累世，你如果不能得成道果，他不出轮回。”江楚的声音很平静，但话的分量一点都不轻。
    此时被江楚点燃的火焰已经烧完了，在江楚点的灯的照耀下，地上只剩下了白色的灰烬，易枫跪倒在那些灰烬面前连连磕头，一边道：“哥哥，我知道你的苦心了，我会好好赎罪，也会好好修行，早日得道，早日圆满你的誓愿。”
    易枫话音未落，那些白色的骨灰，无风自动，一直形成一个漩涡，把易枫包在里面，好像在告别，又好似很不舍，江楚在一旁看了一会，袖子一挥道：“尘归尘，土归土，缘起则聚，缘灭则散，去把，该散的都散了。”
    那些灰尘被江楚一挥，全都被吹开，顺风而行，飘的越来越远，直到融入夜空中，融入大地里，易枫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江楚只是看，并不阻止，易枫渐行渐远。
    我刚刚一直帮墨穷薪驱除阴气，我两也实实在在的当了回观众，当然也死里逃生了一回，江楚看了我两一眼，提着灯朝我们走过来，走到我们近前的时候，才道：“刚才不是我不来救你们，我答应了易飞，把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两兄弟，其实我一直看着你们的，易飞把那些客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赶回来了，所以我也用不到过来了。”
    “校长，你说易枫为何会如此误会他哥哥？我要是他，有个富裕的家庭，不用管事，没人逼迫学习，还有一个好哥哥照顾，那简直是天堂，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我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禅宗六祖慧能法师曾经去广洲法性寺，那时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有风吹帆，弟子见到了，便辩论是风吹帆动，还是帆动顺风，两弟子各执一理，六祖起身答道：“风不动，帆不动，仁者心动”易枫也好，易飞也罢，甚至你自己，都是如此，事情是那么一件事情，易枫看到的是抢夺与不公，易飞看到的是谦让与照顾，你看到的是幸福和美满，心里想的不同，对事情的解答也不同，易枫心里有不公平，才会看到不公平，易飞心里是对弟弟的欣喜和溺爱，所以无论什么事都想为他做好，至于你，因为你的家庭本身就是散的，你希望一个圆满的家庭，因为渴望所以才觉得易枫值得羡慕。”江楚看了一眼墨穷薪的手，然后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大碍了，才一边往前走，一边和我说话。
    我想了想，觉得校长说的挺有道理，心里也算放开了一点，看了看墨穷薪的淡定，心里又有了疑问：“校长，你说的乐观和悲观，不是和修行里的看破所不符合了吗？不是说这些都是虚幻吗？怎么还会弄出这样的悲剧？”
    “人活在世上，每天都在失去和获得，悲观的人看失，乐观的人看得，因缘流转，聚散轮转，本无实相，如果没有趋于解脱的勇气，就先留恋现在已经有的幸福吧，至少失去的那天不至于太后悔。”江楚头也不回，淡然的讲道。
    “额，校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闹成这样一个结局不是说明了刘易看错了吗？他说最终易枫会成魔，易飞会剑斩妖魔，可就刚才来看，无论如何易飞都不会干掉自己的弟弟啊？”我有些不解，不解命运，不解刘易。
    “刘易并没有看错，易飞确实对他弟弟很好，但是也是一个太过正义的家伙，刚刚他本来已经很兴奋了，但是还是先把宾客送走，才回来和易枫见面，现在易枫只是在自己家闹，没有带来什么真正的麻烦，所以他会帮易枫开罪，但如果易枫真的威胁到了那些无辜的普通人，易飞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也不知道刘易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或许正是因为他对易飞说了那些话，结果才会改变吧。”
    “易飞真能狠得下心去对付易枫？”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斩断过去，人们不能预知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就有无限的可能性，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实我挺羡慕易飞的，它还能保持自己心里的那种私情，而不是变成仙人菩萨那样，虽然慈悲，但却是觉悟的慈悲，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有牵挂，有私情，所以轮回不息，仙人看得太透彻了，太透彻了就无聊了，斩断一切也需要勇气啊。”
    江楚摇了摇头，走在外面的夜色里，脸上有些愣神，好像想起了什么。
    愣了一会，江楚回过神来，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出离需要一种勇气，如果没有这种勇气，就行善积德吧，让眼前的幸福持续得久一点，等到有一天你有勇气了，或许成仙也很简单。”
    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